“说完了没?”秋棠拢著细眉。
“还没。不过,说这么多话,好渴!你有没有饮料或茶?”
“没有!你请吧!”说著,秋棠转身,坐入椅内。
著她的样子,分明是铁了心,欧中豪皱著眉心,脸上变幻莫测……好一会,才说: “我搞不懂,你到底讨厌我那一点。其实,我可以改,只要你……”
“你想听实话?”
欧中豪认真的领首。
“那我不妨直说。无论你怎么改。那都是你的事,我们永远只是同学而已!”
欧中豪脸色一下子黯然,好一会,他勉力挣出一个笑容:“我不懂你,真的!不过 ,有件事,你做错了!”
秋棠站起身来,走近他,态度坚决地:“不管我做错什么事,都过去了,我不想听 。我等会儿还有客人来,你话吧!”
“我一定要说,说完就走!”
秋棠无奈的看著他,反正他说完就走,何妨听一下。因此,她完全没有戒备。
“你有没有向露露说过,”欧中豪怔朗的脸上,青灰交织成一股狰狞,“说你看不 上我欧中豪?”
说没有,太违背良心;说有,又大伤人了!秋棠正不知该怎么回答,欧中豪又说: “看来是真的?不是露露嚼舌很,乱讲了!”
“你……”
欧中豪突然跨步上前,一把抱住秋棠,俯下头,强行吻她柔软的樱桃小咀。
秋棠措手不及,等意会到什么时,伸手想推开他,无奈他双臂有如纲筋,紧箍著她 ,很本不能动他分毫。
欧中豪清楚她在抗拒,但难得的大好时机,岂容轻易放弃?
美人在怀,又得以一亲芳泽,欧中豪陶醉了……不知过了多久,这其间,秋棠一直 挣扎,却挣脱不了欧中豪的怀抱,等欧中豪由沉醉中,醒悟了过来,晕陶陶的放开秋棠 。
秋棠又羞、又窘、又忿。她挣红的脸颊,一片怒意。扬起手,她用力摔欧中豪一巴 掌。
五条指印明显的挂在欧中豪俊秀的脸上,他睁大眼。望住秋棠。
“出去!出去!你滚出去!”秋棠忽然撕裂布帛做的大吼。
抚著脸颊,欧中豪忙一迭连声:“好!好!我出去!我出去。”
走到门口,他回头又说:“我爱你!”
“滚--”
吼完,秋棠掉回头,不想看他背影。
一切静止了一段时间后,秋棠才提起沉重的脚步,走向大门,正想关上门时,她突 然看到门外地上,有一张--字条?
于是,她俯身抬起那张纸,一向阖上门。一面看:我来过了,你有朋友在,不便叼 扰。
柏星留短短数个字,对秋棠而言却有如雷殛!
她只感到头昏、手软、脚乏……勉力走到茶几旁的椅子上。她坐了下去,一再展读 字条上的寥寥数语。
她脑海里同时回想著刚才,欧中豪对她说过的话和做过的事……封柏星究竟何时来 的?
他来时,是否听到了什么?
看到了什么?
秋棠无力的倚在椅背。不争气的泪,竟无声滑落下来,她纤柔、细白的手,紧紧握 住,长长的指甲,掐进手心内里,编具似的牙齿,咬住下唇,下唇一列深深齿印。仿佛 就要透出了血水……※※※
秋更深了,校园里的树木,有的已经开始脱皮,有的掉下片片枯叶,迎著萧索的秋 风,抖颤著……只有热恋中的人,不受四季影响。即使大冷天,一听说男友邀约,也会 立刻冲出去,迎向寒意亳无所惧。
美贞就是这样!
远远的,她看到光建双于插在牛仔裤袋内,时而低头,时而仰首……美贞小跑过去 ,叫道:“嗨!”
等在风中,实在大无聊了!听到美贞的声音,光建的精神马上集中起来。
“准时哦!”
“不准时行吗?万一你走了,怎么办?”美贞半开玩笑地。
“我敢吗?”光建略顿了顿说:“你没去参观美术展,真的好可惜,它不但有版画 、素描,最难得的。是“地出美术馆”收藏的十九世纪末到二十世纪后半期,各流派优 秀作品。”
“你去过了?”
“嗯,这次展出的作品包活毕卡索、马克,更卡尔、李奇登斯坦……等名家的巨作 。”
美贞不懂画,只好听他说下去:“其中,我最欣赏的德国人爱德华.孟克,也有作 品。”
“爱德华.孟克好像也有诗作发表。”
“对!就是他!他出生于挪威,可能是早年环境的影响,他的作品大都表现人生黑 暗面的特色,也是催生德国‘表现主义’的原创者。”
“对!他的话,大都表现对疾病、死亡的恐惧,满有特色。”
美贞兴高采烈的跟光建讨论了起来……按著,光建话锋一转,问:“怎么,最近很 少看到秋棠?”
美贞耸耸肩:“不晓得她都柏些什么……”
“前回欧中豪的事,你跟她误会冰释了吧?”
“早就没事了。”美贞推一下眼镜框:“不过,她最近……好像不大对劲,不晓得 跟方露露有没有关系?”
“方露露?怎么又扯上她了?”
于是,美贞约略谈起上回在校园遇见方露露,以及秋棠告诉她,关于骆平的事。
光建握紧拳头,向前虚挥:“怎么可以这样?方露露欺人大甚!”
美贞认真的望著他,脱口说:“你心疼了?”
“什么?”
“没有!我是说……由这件事,我才感到秋棠,其实不如她外表的柔弱。
事先我不曾听她提过,而且,那大她应付方露露的手段实在漂亮极了!”
“喔!”光建很有兴趣的听著。
“她向方露露说:‘我也看不上欧中豪!’”说到此,美贞一拍双手:“帅!方露 露硬是没话接了!”
“那她不变成白蛋!”
“什么白蛋?”
“白痴加笨蛋。”
美贞笑得弯下腰,好半大直不起身。
“说真的,对秋棠,你有什么看法?”美贞有意问。
一转眼,光建笑得高深莫测:“她是你的好友。就是这样!”
“她……很多男生追她哦!如果我是男生,我想,”美贞斜睨著他:“我也会喜欢 她,你呢?”
“嘿!告诉你一个笑话,这是真的!”光建不答她问话,自顾说:“有一位穿裙子 的小姐,到牛仔裤摊位上试穿一件牛仔裤,结果裤子太紧,她脱还给老板,不久,另一 他妇女来挑裤子,结果在牛仔裤里面,发现了一件女内裤……”
“怎会这样?”美贞一时会意不过来。
“哎呀!就是第一位来试穿的小姐,脱下牛仔裤时,因太紧,连内裤也给扒下来嘛 ……”
双颊微透著红晕,美贞一迳摇苦头,大喊:“不好听!不好听!好烂的笑话!”
光建却兀自笑个不停,美贞岔开话题:“我想去看看秋棠,她已旷课两大,好像不 大对劲哦!”
“喔!是吗?”
“你也一起去?”
光建立刻摇头:“恐怕没空。我这礼拜要交两张画作。”
“要不要我帮忙?”
“谢啦!我还是找我同系的学弟帮忙比较好。”
两人继续向前走,不过,对光建。美自不再疑神疑鬼了,她认为。他已通过了她的 测试,因此,一路行来。它的笑声爽朗不断……
第六章
柏星挺立在站牌旁,放眼望向对面,一层轻雾,笼在山脚,使得山脚下的房舍,看 来一片模糊……那天,也有雾吧?却不是晨雾,向晚的天色下,在车上乍然看到她-- 林秋棠,柏星真是大吃一惊!
他一向不信鬼魂之说,但在那时候,那种环境下,他是有点怀疑,怀疑他梦中的倩 女,变成了幽魂……因此,他立即问驾车的老李,是否曾看到马路旁斜坡上,有个人影 。
老李肯定的答案,使得他决心一探究竟!
想不到,梦里纤柔婉约的人儿,竟比不上真实里的她!尤其当她昏倒,他抱住她往 回走时,她清秀白暂的娇靥,宛如水中白莲,不染人间烟火:只是,怀抱温香软玉,使 得他更肯定:她是个实体,是个女人!
因为父亲的期许,柏星如愿考上医学系,然而。这不是他的兴趣,再加上家里缺乏 温暖,因此养成他独立、冷漠的个性。
直到遇见秋棠后,柏星才发现,人,其实有多重性格,只是因为对象、环境的不同 ,而有不同的表现。
听了秋棠的叙述,他好想著看那面镜子,今天。下了课后,拨个电话给他吧!
想到此,柏星的嘴角,微微牵动,划出一道若隐若现的弧度公车来了,当柏星一脚 跨上公车时,忽看见山坡转角处,蛮君一面跑,一面拍手。
“请等一下,还有人!”柏星向司机说。
司机是个中年人,微发胖的脸上,一团和气,他点点头让蛮君上了公车,同司机追 过谢。蛮君便大方的生到柏星座方。
这时的公车,没有几个乘客。
蛮君娇喘吁吁,说:“差点赶不上!”
看一眼蛮君,封柏星突然想起,秋棠跟她是同校。动一下嘴,柏星立刻警觉到不妥 ,硬是将问话吞回肚里,淡然一笑,转望车窗外。
窗外景物,飞快的向后倒退著……“这几天,你去哪里玩?”蛮君不喘了,才问。
柏星姿势不变,略侧著头,摇一摇。
“你都没有出去?”
“嗯。”
想了想,蛮君没话找话的,又问:“没有邀同学来家里?”
“嗯,没有。”
简单的回答。他一直都是这样,打从认识他开始,蛮君便习惯他的沉默寡言。后来 才想到,也许是环境的不同吧!
“我回屏东奶奶家,也是没有出门。原本就不想去的。”
封柏星转头,看她一眼。
“这几天,你一定很无聊!”蛮君问。
“习惯就好。”
蛮君歪一下头,不以为然:“要是我,会问死。”说完,她立刻又解释:“不过, 有时候一个人独处,也很好。”
柏星露出雪白的牙齿,淡然一笑,又侧脸望著车窗外。
眼看著,就快到站了,蛮君真是一筹莫展,他始终这副德行,心里不禁有点怪胡素 兰,何必要她巴巴的赶著,跟他一道搭车?
跟以往无数次一样,蛮君快到站了,跟他道别,他也平板的回应一声:再见!然后 ,各走各的。
还以为小别数日,柏星可能有点改变,然而,蛮君失望了。是谁说“近水楼台先得 月!”说这话的人如果还生,蛮君第一个不饶他。
怀著失望、落寞的心情,蛮君终于下了公车,转塔其他车子到学校。
十点整,胡素兰端了早餐上接敲胡笙玉的房门。
※※※
“谁呀!”胡笙玉带著浓浓的睡音问。
“大大!还没起床吗?我送早餐末了。”
“进来。”
胡素兰小心端著托盘,打开房门,走进去。胡笙玉坐在床上打呵欠。她虽然小胡素 兰四岁,但生活优渥,加上保养得宜,两人看来竟差了十岁以上。
“大大昨天很晚才睡吗?”
“嗯,别叫我太太好不好?”胡笙玉伸伸双臂:“跟你说过,我会下去吃,不必端 上来!”
“我知道,我担心你睡过头。又不吃了。”胡素兰脸上露著诏媚的笑:“你对我好 ,我也知道,可是,礼不可废。”
胡笙玉一下床,胡素兰立刻为她披上棉质晨袍说:“小心,别著凉了。”
“嗯。你这次回去,你婆婆还好吧?”
“哎!年纪大了,老毛病多。好在蛮君她大姑妈跟她住得近,照顾得到。”
胡笙玉点点头,“早餐端下去。我会下去吃。”说完,她自顾步入盥洗“不在这里 吃吗?”胡素兰的神色。有一抹轻淡的失望。
“嗯,吃完我要出去,跟人约好了。”
“喔,是。”
不一会,胡笙玉下楼,到餐桌旁坐下,胡素兰忙问:“燕窝凉了,要不要热热?”
“不必了。”说著,胡笙玉呻一口果汁。
胡素兰在一旁忙著,找个适当时机,又开口:“蛮君这孩子,人跟著我回屏东,一 颗心都留在这,直问我:姨爱吃什么,想买回来孝敬你。”
胡笙玉“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我说你阿姨何等样人,要吃什么还怕没有?我倒担心她买的粗俗东西,不对太太 胃口。”
吞下嘴里土司,胡笙玉喝一口果汁,拿起叉子叉了一片蛋,说:“有这份心,我就 很高兴了。”
“可不是吗?蛮君还说,她不该去那么多天。”
“著著奶奶也是应该的!”
“可她心里惦著柏星啊!”
“哦!”胡笙玉转头,看一眼胡素兰。
胡素兰注意揣测堂妹的表情、反应。见状忙又接口:“她担心没人弄饭给柏星吃。 ”
“冰箱不是有现成的菜?”胡笙玉喝完果汁。抓起餐巾,抹抹嘴。
“我也是这样说,蛮君却担心柏星吃不来……”
“怎么会,他都已经习惯了。”胡笙玉去了餐巾,立起身。
胡素兰干笑一声,很快又说:“蛮君还知道柏星爱吃莲雾,特别去贯一篓黑珍珠, 一路上都还好,只是坐车、转车的,就是上山这段路吃力。不过还好。路不远。”
“嗯,可真难为了她。”说完,胡笙玉旋即上楼梳妆打扮。
胡素兰有心在客厅磨菇。听到楼梯响,她转头一看,不由得呆住了。
只见胡笙玉化了淡妆的脸庞,著来娇俏又亮丽,身上一套秋香色的“香奈儿”,让 他整个人著起来起码年轻了十岁以上。
胡素兰知道如果不是特别的约会场令或对象,胡笙玉活陛陛?
怀著忐忑、壮士断腕的心情,光建终于按下长长的门铃。
门铃起码响了二十多分,大门才开,憔悴、消瘦、苍白的秋棠怯怯的采出头,光建 一颗七上八下的心,总算定下来。
“我以为你不在。”
“请进,”勉强振作精神,秋棠望望他身后:“美贞没一块来?”
光建伸进来的脚,蓦地又缩回:“她说要来?现在?”
“没有。”秋棠反身进去:“很乱……”
轻轻吐一口气,光建轻阖上门,望一眼紊乱的小客厅,他和秋棠面对面的坐在椅上 。
“什么事,困扰你、影响你的情绪?”
秋棠淡然一笑。起身去倒开水:“抱歉,只有冷开水。”
从她倒水、端水,一直到重新坐下,光建始终深深的看著她。
林秋棠让他看得怪不舒服,但心方交瘁的她,已无力再去计较些什么了。
“你变多了!”
“有吗?”
“你瘦了很多,精神也不好,家里一团乱,还有……”
“旷课两天而已,哪里变这么多?”秋棠笑了。
她这条悻、清瘦的笑容,更引人怜爱,更令人疼惜,光建看得心都疼了。
“你有没有当我是朋友?”
“没把你当朋友,怎会让他进来?”
“告诉我。什么事困扰你?”光建细长的眼睛,透著光,想望进她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