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她止住了笑,抹去泪水,换上的是一种孤注一掷的冷静表情。她要弄明白她所珍视的这分感情到底是不是一场欺骗。对感情她要的是绝对的纯净,绝不允许一丝一毫的瑕疵!
纯挚的两情相悦应该是婚姻的基本条件,如果爱情已经薄弱,甚至失真了,这样的婚姻要来何用?不如把心一横斩断情丝。
只是她对他的情真的能够轻易收回吗?
“我要赌一赌!”泪痕不再,她的决心是绝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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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晓生一回到家便看到客厅一片混乱,而易汝则苍白着脸若有所思地坐在一旁。
他赶紧走到她身边问说:“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何晓生摸摸易汝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烧。但是她的脸色怎么如此苍白?
“我很好。”丁易汝的语气异常地轻柔,然而她的眼睛却死盯着何晓生,仿佛他是陌生人,她正在审视、打量他。
何晓生忍不住蹙紧双眉,他的易汝究竟是怎么了?他肯定她有心事。
“发生了什么事?告诉我好吗?让我帮你。”他将她的小手包覆在他的大手掌里。她的手怎么如此冰冷?时序已进入五月了啊!
“我想问你一件事。”她的语气仍是轻柔得与平日无异,但眼里的光芒却是寒冷得教人心悸。
“你问吧!”
“你会诚实地回答我吗?”
他深深地、严肃地凝视他的妻子,“我会据实以答。”
“你爱我吗?我是说真真正正、发自心底,不为任何原因的那种爱。”
“我当然爱你。”他毫不犹豫,因为她已是他认定的人生伴侣,如果没有爱,他不会愿意任何人介入他的生活,分享他的喜怒哀乐。也因为如此,他在新婚初期才会夜不归营,因为他自认对易汝的一见钟情不是永远的真情,那时的情意只是男人对女人的一时动心罢了!
但是易汝为何会有此一问?难道她到现在还不懂也感受不到他对她关怀备至的用心?虽然他不擅甜言蜜语、海誓山盟那一套,但是他相信她应该可以感觉得到他对她的感情是认真的。
她笑了,但却是自嘲凄楚的笑。
“你有点不对劲!”他有些慌乱,一向甜美的易汝从不曾有如此诡异的笑容,他有种不祥的预感,于是紧张地问她:“你是不是……”
“你放心,我没有疯。”她眼里的嘲讽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两簇愤怒的火焰熊熊燃烧着,“你当真爱我?那你告诉我,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决定’要爱我的?”
何晓生的脸色瞬间黯沉了下来,他当然听得出她话中有话,在未明白她的活意之前,他只能保持沉默。
“你根本不曾真正地爱过我,你只是决定要爱我,是吗?”丁易汝一边说—边忍不住地要佩服自己,她怎么可以这么冷静,而且还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难道她是悲伤过头,所以反而没有感觉?如果真能这样麻木也好!但她骗得了自己吗?
“易汝……”
“你恨我吧?因为我是林苡若的女儿,因为我母亲的存在是你母亲心中永远的痛,是我母亲伤了她……母债女还,哈哈,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感情债就用感情来偿还。对!一定是这样!”她猛点着头,像要印证自己的话似的。
何晓生紧抿着唇不说话。
“你怎么不说话了?是因为心虚还是觉得理所当然?”他为什么不反驳?即使是欺骗她也好!她忽然希望他否认。只要他说声不,她会选择相信他,她会告诉自己像他这样的男人,若非真的对她真心以待怎么可能会有温柔的时候。他原本是一座冰山,不是吗?
求求你反驳一句话吧!她在心底无声、激动地呐喊。
“是谁让你如此以为?”他问。
“这无关紧要。”她企图想从他的眼神里寻找一丝情意,可是她失望了,现在的他仿佛是他们初结婚时的他——冷漠得教人无从探索。
为期近一年的感情难道真的只是游戏?她觉得寒心透了,而他早已放开了手。
“你认为我和你在一起是想报复?”他的声音没有任何感情与温度,他的语气更是平淡得似乎是在说着不重要的事。
丁易汝双手紧握成拳,清晰地听见自己沉重无力的心跳声。丁易汝,难道你还存着奢望吗?优柔寡断不是你的作风。他既然无情,你又何必恋恋不舍?
她一咬牙,从口袋里拿出一份她早已准备好的离婚协议书,这是她最后的赌注。
“两个见证人已经签章,我……我也签了字,只要你在上面签名盖章,这份协议书就可以生效了。”
他几乎是不敢置信,心痛地瞪视着她。许久,才以低沉的声音艰难地说:“你要明白,一旦我签了字,我们之间即无任何关系。”
他的原意是企图提醒她,希望她不要任性胡来,但是他的话听在丁易汝的耳里竟像是一种绝情的宣示。
丁易汝强自振作,踉了一下,她不能在他面前示弱,她不要再看见他讥笑的神情。
她恨恨地说道:“你得意了是不是?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我已经被你伤得很彻底,甚至于我的尊严都已荡然无存,你可以去和你那五个弟弟开怀庆祝了!”
“你认为我是这种人?”他几乎想放声大叫,没想到他的妻子竟是如此地看待他!原来他的真情付出在她的眼里只是报复的筹码,原来他这个丈夫的角色扮演得如此失职!
当最亲密的人都怀疑他的时候,他还需要努力挽回些什幺?
不再看她一眼,他拿起桌上的笔快速地在两份协议书上签下何晓生三个龙飞凤舞的字,再拿出公文包里的印章在协议书上盖章。
“谢谢你。”看见他真的签下名、盖了章,丁易汝怔仲着,似乎仍无法相信地盯着协议书看,她只觉得这桩婚事可笑得一场糊涂,她居然谢谢她丈夫签下离婚协议书?!
他们的婚姻真的不到一年就夭折了,难道她和他从此将形同陌路?!
丁易汝的眼睛眨也不眨的,仍停留在离婚协议书上,心里一阵悲凄。这个婚姻从一开始就是儿戏,有这种结局也不觉得奇怪,不是吗?她不是白雪公主,何晓生也不是童话故事理深情不移的白马王子……
“你可以继续在这里住下去,保重!”何晓生丢下这句话后,即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去。
呆了半晌,丁易汝再也克制不住地掩面痛哭失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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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男人如果自动放弃亿万的财产继承权,你说他是头壳坏掉,或是顶大立地。有骨气的好男儿呢?
方皓玄捻熄了烟,潇洒地笑着。他当然知道他的这个决定令许多人深不以为然,并且在暗地里批评他是假清高的人,但是这又如何?人生是他自己选择的,不是吗?
而他独资开设的玄奇侦探社是财力雄厚、颇具规模的,可说是稳坐龙头宝座,而且在警政单位享有许多别家侦探社所没有的特权,不同于一般的小侦探社。这是为什幺呢?
其原因再简单不过,因为方皓玄是个与警政单位相当配合的人,而且只要他所接的Case绝对必破无疑,最重要的一点是他有个高智商、擅于推理的头脑,帮警方破了许多大案于。这也是他为何享有特权的主要原因。
不过有一件案子却坏了他的清誉,就是丁易汝的那份调查报告。
唉!他轻叹了口气,再点上一根烟连吸了二口,他真是自找麻烦啊!
谁教他与何书丞是忘年之交,那老小子又是修炼成精的奸诈老狐狸,居然用苦肉计逼他。这下可好玩了,害得何家六兄弟全都以为丁易汝是天下第一丑八怪……他方皓玄这下可能得卷铺盖落跑了。
他一直在等待,可是说也奇怪,这个何晓生怎幺不动声色?难道他真的可以和一个貌似林苡若的女子日日相对?以他对何晓生的认识,这是非常不可思议的事。
至少那何家六兄弟总该会有一人上门来找他干上一架吧?怎幺可能到现在还风平浪静、无声无息?!
算了!他用力地甩甩头,他的麻烦已经够大了。一向惬意快活的黄金单身汉的生活突然让一个莫名其妙闯入的女孩给打乱了,他原本以为是遇见了美丽桃花,谁知那女孩虽然有着无穷魅力。令男人垂涎三尺的外貌,但是撞上她简直是方皓玄此生最大的灾难!
他敢打赌,她的交感神经绝对严重失调,他甚至怀疑她的脑下垂体的分泌可能错乱得一塌糊涂,他早已将那姓鱼的女孩归为疯子之类——这已是他最留口德的话了。
真是可惜了那样的花容月貌!
就在他发愣之际,他的专线电话忽然响起,他拿起话筒。
“方皓玄!你立刻给我滚到美国来!”
如雷的狮吼声差点把方皓玄的耳膜震破。他揉揉可怜的右耳,苦兮兮地冷嘲道:“又发生什幺了不起的大事了?老大哥,你的翩翩风采哪里去了?”
“废话少说!”何书丞的愤怒清晰地从话筒中传出,“晓生回来了,他居然不动声色、不经我的同意就和丁易汝离婚!这事情你必须给我全权负责!”
方皓玄的俊脸不由得扭曲成一团,他没好气地问道:“为什幺要我负全责!”开玩笑,吹皱一池春水,干卿底事?这种儿女情爱的芝麻小事居然必须劳他大驾?
“就凭当年如果不是我,你以为你对以如愿地放弃那笔可观的遗产吗?你可以自由自在地过你那种随心所欲、乱七八糟的生活?你可以……”
“OK!OK!你的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也不敢忘,这总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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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方皓玄赶搭第一班飞机风尘仆仆地赶到位于美国旧金山的何宅的那一剎那,他立刻后悔了。
“晓生兄弟,如果你想慢性自杀我是不会反对啦,但是吸了这幺多二手烟的我可是肺癌的高危险群!”方皓玄猛挥双手,天啊!满室白茫茫的烟雾!他忍不住心疼起胸腔内的肺。
“滚回去!”何晓生依旧是背对着方皓玄,看都不看他一眼地冷声道。
“我也想滚回去,但是你那霸道的老爸不准啊!”他耸耸肩,满是无奈,谁教他欠姓何的那老家伙一分情?所以这辈子注定要为他们何家做牛做马,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唉!他早已经认命了。
“脚长在你身上,要走要留随你,但是请你闭嘴,我不想受到干扰。”他又吐了一口烟圈,仍旧面向落地大窗,伟岸挺拔的身影透着几许的寂寥。
方皓玄也为自己点上一根烟,加入吞云吐雾的行列。
他明白何晓生冷酷傲然的性情,但是好歹他们是相交甚久的老友,何晓生用这种语气对他说话似乎很不应该,不过就看在此时的何晓生既失恋又失婚的分上,他暂且不与之计较。唉!大人有大量,只好委屈一点了,失恋的男人是很悲惨的,而且是一颗不定时炸弹,随时可能引爆,他可不想被炸得粉身碎骨。
但是该问的话还是得问,即使是冒着粉身碎骨的危险。这不也是何书丞十万火急把他找来的主要目的?
“我也不想聒噪,可是你老爸命令我务必想尽办法让你滚回去和你刚离婚不久的前妻重修旧好。”
实在很窝囊,名闻遐迩的方大侦探已经可怜到自顾不暇了,还必须担任起和事老这种两面不是人的烂角色。他真的是万分担心自身的安危啊!何家六兄弟个个可都是有着深厚的武术底子,一旦干起架来他未必占得了上风,搞不好在鼻青脸肿之余还得断上几根肋骨哩!
“你为什幺和丁易汝离婚?只因为她长得酷似林苡若?”他下定很大的决心问道。
何晓生不吭一声,然而夹在两指之间略略颤抖的香烟显示了他内心的波涛汹涌。
方皓玄了然地一笑,晓生的举止哪逃得过他的锐服?由此可见,晓生对丁易汝绝对有着男女之间的感情,不知道是不是像海誓山盟那般刻骨铭心?
“你爱她吧?既然爱她,又为什幺要签下离婚协议书?”
“闭嘴!”何晓生猛地转身.眼神凌厉森冷得像是要杀人一般。
方皓玄闷闷地哼了声,差点呛着了气,如果他不是训练有素并且与他认识已久,恐怕他的膝盖早已开始发抖了。
瞧瞧何晓生现今的鬼模样——满脸的落腮胡碴,凌厉骇人的眼睛里布满了红丝,看来至少三天没合眼了,也或许他老兄这十天来根本就没上过床好好地躺着睡一觉。
他再往烟灰缸望去,唉!像座小山的烟蒂不足为奇,令人咋舌的是落地窗边的垃圾筒里也全是一小截、一小截的烟蒂。这家伙八成想用尼古丁来结束生命!
“英雄终究难过美人关!”他还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巴。
“闭嘴!”何晓生怒吼一声,额上的青筋——浮现。再白痴的人也知道只要再稍稍挑一下他的痛处,其下场一定十分凄惨。
“倒霉的我。”方皓玄低声咕哝地嘲笑自己,可不是吗?为非作歹的恶徒虽然可怕,但最惹恼一个刚刚斩断情丝的男人更是可怕。
谈谈恋爱,娶个老婆,居然这幺受罪?眼前的何晓生即是血淋淋的最佳例证,幸亏他方皓玄聪明过人,多少次的桃花劫都让他四两拨千斤地避开。
今日目睹了何晓生为情所苦的鬼模样,相信再美、再令人爱慕的女子也无法诱他进礼堂了。
“你的脾气硬,但是你老爸的脾气可是比你硬,而我飞了二十几个小时过来就是奉你老爸的圣旨,所以如果不问出原因,就算我快被你杀了,也还是不能闭嘴,你应该了解你老爸的脾气。”
也只有身经百战,时常和黑白两道各种人物打交道的方皓玄,才敢在发怒的老虎面前逞能,他真的不禁要佩服起自己的英勇了。
“这个婚姻一开始就是个错误,我只是将错误结束掉而已。”
“确实是个错误,但是你爱上了她,那幺这错误应该也是美丽的错误才对,为何你要放弃?你不能否认你已经爱上了丁易汝吧?”
何晓生的眸光一沉,脸颊隐隐地抽动。
方皓玄心想,此刻何晓生的五脏六腑恐怕正互相撞击得几乎快碎裂了吧?这让他不免感到讶异,丁易汝在何晓生心中的分量竟已如此重?!
他倒是想会会丁易汝,看她到底有何勉力得以抓住何晓生那颗不易悸动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