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真会捉重点呵。"我咬牙。"你一定要逼我说出'那件事',才肯相信我是子兰吗?"一件世上只有我跟商雨知道的秘密。虽然,我不觉得那事有啥好保密的,但商雨坚持,我也只好遵命。
商雨沉默了好一会儿,"什……什幺事?"从她的表情,我知道她已经猜到了。
"你真的要我说吗?"我扬扬眉。
看她一脸的倔强,我只好清了清嗓子,开始说了:
"咳咳……本山人,也就是若子兰大美女是也,国中时就有了近一百七的身高,迷人的外型不消说,那时还留了个超短的发型,迷煞了不知多少的学姐学妹们,为此上演全武行的也不是没有,但其中来势最汹的就是你;那时我年少单纯不懂事,等到你占了我身边的位置之后,我才发觉你根本别有居心,是为了子轩才来接近我的……"
"乱讲!子兰她乱讲!"商雨粗着脖子打断我的话:"是子兰那时要接近培原学长,又听说学长不喜欢太主动的女生,她才会找我当烟雾弹,想让学长以为她喜欢女孩而放松戒心跟她日久生情;没想到她跟学长哥儿们做的太成功,学长完全把她当成男人来看,子兰这才欲哭无泪……"
"说的真好啊!"我的声音是从齿缝进出来的。
臭商雨!居然戳我痛处。
但这事也只有她知道了,谁教我们是一对苦情姐妹花呢?同样暗恋别人四年--她暗恋子轩;我暗恋培原学长。虽然无法理解她为什幺不肯主动告白的原因,但商雨知道我重承诺的脾气,是绝不可能泄密的。
"既然说清楚、讲明白了,这样你总该相信我了吧?呵呵呵!"总算快拨云见日了,我不禁发出巫婆般愉悦的笑声。
商雨却一脸阴天的看着桌面。"她……子兰是这幺告诉子轩哥的吗?"
"轰"地一声雷劈进我脑里,快露脸的阳光又被乌云全面封锁,我感觉四周像是狂风大作--朋友多年,商雨居然不相信我?
她居然怀疑我会背信?!
对朋友坦然一向是我最自傲的地方,我全心信任商雨;原以为商雨也会如此待我,可是现实却是如此--一阵沮丧袭上心头,我闭了闭眼。
"算了……"我低下头,情绪一糟,就无心解释了。"我……子兰她承诺过的便会做到,请你相信她的人格。至于我为什幺会知道……以后你会明白的……"
心情荡到谷底,我起身买单。
明明来时就隐约猜到,要理性的商雨相信这事是困难了点,但她那种全然不信的眼神教人心寒。她对我有距离,像对待陌生人一样,一夕间姐妹变路人……是我太性急了吗?
甩甩头,我理性的告诉自己;这幺荒谬的事,会随便相信的人才有问题呢!换个立场来想,若是少广峻跑来告诉我他就是子轩的话,我会相信吗?少广峻那张酷脸……是子轩的性格?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不,我是不会相信他的;现在整人的节目那幺多,我怎能确信这不会是哪一出?想想商雨的反应情有可原,我的心情才稍微平复了一些。
罢了!我就不信以后天天来缠着她说往事,她还会不信。
"子兰!"踏出店门时,商雨喊住我,手上拿着我跟她逛街时买的蓝色亮皮酷企鹅卡通皮夹。
"谢啦。"
我撇嘴,对于自己的忘性很无奈,接过手的同时顺便敲她额头一记。商雨露出惊讶的表情。
她当然要惊讶,这是每次我们略有争执之后,我表示休战的讯号。笨雨商……你可发现是我了吗?
"我叫你'子兰',你却很自然的就回头了……"商雨喃喃自语,陷入沉思状态。
我脱口而出:"你的好朋友我--失、恋、了。"话说出口后,才发现胸口一整天闷着的竟是这一句话。
"失恋?你……你是说……培原学长?"
商雨睁大眼。普天下除了我自个儿外,就只有商雨知道我昨天要跟学长告白的事。看来她有点进入状况了。
"对!他居然敢拒绝我,"我一脸风雨欲来的回想昨天的状况,"我恼羞成怒,就强吻了他。"是他先对我无义,就别怪我下手无情了。
"什幺?你真的那幺做了?!"商雨捂住自己的嘴,仿佛被强吻的是她似的。
昨天我有跟她说过我告白的沙盘演练步骤,包括万一失败了,我会采取的"诱吻"A计划……嗯,虽然最后诱吻变成强吻,跟计划有些出入,但毕竟没离题吧?
"失恋都失恋了,我就不能夺些战利品来补偿自己破碎的心吗?"我重复昨天说过的话。
可惜学长精明得很,"灌醉他"的B计划行动失败!想当然尔,接下来的C计画、D计划也相对的付之一炬。
"我以为你昨天只是说说而已……"商雨陷于震惊中,完全明白我真正"行动"起来会是什幺模样。"天哪!那培原学长不就被你吓坏了吗?"
喷!瞧瞧商雨把我形容成什幺了?辣手摧草魔吗?
"他完全没有反应。"这才是最糟的反应。
"你是说……培原学长对你的'色诱'完全无动于衷?"
"色诱"是我昨天下的耸动标题啦!想当然尔,计划步骤就是接照字面上那些意思进行。
商雨上下打量着我,结巴地说:"你昨天……呃,就是用这个样子,嗯……去……压倒培原学长?"
"当然不是!"我瞪大眼,商雨在暗示什幺?"意外是今天早上才发生的,我昨天告白的时候还没有变身--噢!看看我到底在说什幺?'变身'?!变成酷斯拉吗?"这一切真是荒谬的可笑!我忍不住又懊恼了起来。
看我跺脚快要捉狂的蠢样,商雨却突然笑了起来,而且一发不可收拾。
这是商雨的习惯,一开始笑就停不下来。
"小姐,有谁点到你笑穴了吗?"我装作很疑惑地看着她四周:"需不需要我帮你把犯人揪出来?"这是我们之间的冷笑话。
商雨惊奇地看着我:"这……说话的方式……"
我再趁她看我时,出奇不意地作了个我常扮的丑鬼脸;由子轩的大帅脸做来,让爱笑的商雨直笑到弯下腰去、上气不接下气。
"不……不……别再逗我笑了。"好一会儿,商雨擦掉笑出的眼泪,才用熟悉的眼神看着我说:"我想,我开始有点相信你了。"
这真是太好了!可喜可贺,我想要去放烟火,有没有人要跟我来的?
没错,加重火药,目标就是那碍眼的五十层楼。
* * * * * * * * * * * * * * *
晚上七点半。
我不清楚一个人注射了镇定剂会昏睡多久,我是趁子轩注射镇定剂时偷溜出来的。
跟商雨碰面让我心情平静了许多,我们聊了许多有建设性的方案。现下的当务之急,就是抚平子轩的心情,并设法让生活回到正轨……如果可能的话。
"你去哪里了?"
正当我前脚才踏进医院,就听到这句冷到不能再冷的质问。少广峻迈着大步伐朝我走来,我很惊讶他还未离开。"子轩……不、子兰她醒了吗?"我刻意忽略他的怒意问。我知道在他们眼底,我是个一出状况就胡言乱语的子轩,弃昏迷的妹妹于不顾的哥哥。因为他们不了解"子兰"在惊慌失措些什幺,只以为她受了刺激,而我居然在她最脆弱时丢下她,殊不知我也同样需要"心理治疗"一下。
天知道发生这种事教我枯坐而不找人商量的话,我会疯掉!
这种话,现在大概就只有子轩跟商雨听得懂吧?
……唉!子轩只需要让他尽情喊一喊就没事了,这是我的经验谈,否则,我又怎能真正的放心离去呢?
"她下午就醒了,一直在找你。"少广峻双目不怒自威,字句饱含斥责的意味。
"喔……谢谢你照顾她。我爸妈呢?"我不知该说什幺,只好故左右而言它。
他对我的反应蹙起眉,但没再开口,领我往没去过的楼层走去。原来子轩已转到一般病房,爸妈都还留在房内,正围着子轩点蜡烛。
原来,还有人记得今天是我生日啊!
"子兰!是你吗?!"子轩一见到我就失声喊道,那其中夹着急切的惶然语调,让我心猛地一揪。
我眼角瞄到爸妈微变的脸色,赶忙纠正子轩说:
"子兰你撞迷糊了,我是子轩啊!"上前轻拥他时,才在他耳畔悄声道:"别吓着爸妈了,我们私下再谈。"
"好、好……你回来就好,我以为你不见了,他们没人知道你上哪里去,我好怕……"子轩圈住我不肯松手,我快速感觉到衬衫湿了一片。
子轩面对现实后的第一个念头竟是担心我,我为丢下他而感到浓浓的歉意。噢,连好脾气的老爸都在瞪我的不负责任。
"对不起,让你担心,"我对着子轩轻道。"我急着帮'你'选生日礼物,忘记跟爸妈说一声了。"为了安抚爸妈的怒意,我从手提袋里拿出方才商雨送给我的礼物,转递给子轩,双眼猛打"收下"的暗号。
"你……谢谢。"子轩呐呐的收下。
"太好了!现在人都到齐,子兰可以吹蜡烛了。"妈妈说。爸则去把灯关掉。
"呃……"子轩为难地看着我,因为今天真正生日的是我啊!
我不在乎地鼓励他:"快吹啊!我要吃有巧克力片的那块蛋糕!"基本上我只要有得吃就很满足了,其它什幺都不重要,毕竟知道全家人都很关心我,那就够了。
我突然想到少广峻,他带我到病房后就消失了。
我不自觉左右张望。
"子轩?……子轩怎幺了?叫你也没反应。"爸摇了摇我身子问。
因一时还没适应"子轩"这名字,我呆了呆才回应:"不喊少广峻进来吗?"
"谁?"爸不了解。
"不行!还会是谁?"娇小的妈妈一头挤了过来,把高她一个半头的老爸撞开,拉我远离床边,悻悻然的问道:"那跟你穿同校制服,长得高高酷酷的年轻人是你同学吗?"
"嗯。"老妈说的是少广峻吧?原来他算长得"高高、酷酷"啊。
我为老妈一脸保密防谍的神情失笑,静待下文。
"你叫他以后都别再来了,我们家不欢迎他!"热情好客的老妈难得板起脸。
"为什幺?"我惊讶极了。少广峻对老妈做了什幺?
"傻子轩!你还看不出来吗?"妈拍了一下我的手背说:"早上子兰打完针后,就是我'请'他出去的。你没看子兰一醒来,见到他就变了个人似的哭叫,还紧搂着他吗?我不知道他是用什幺方法拒绝子兰的,但欺负我女儿的人,我绝不会给他好脸色看!他若还在外面徘徊,你就叫他走开一点!别来刺激子兰,否则我再骂他一顿。"
"妈,你骂了他?!"我瞪大眼,真是一个头两个大!莫怪他杀气腾腾的,原来是受了冤枉。"我……子兰喜欢的人不是他啦!"难怪我一进大厅就碰到他,原来是老妈把他赶下去的。他在大厅待多久了?从中午--到现在?!不行,我要去找他!
"子轩,你要去哪里?"
"子兰--"
顾不得身后的呼唤,我急奔到走廊,下楼至大厅,绕遍整个医院的里里外外,都没再见到他。
他已经走了吗?我面对马路喘着气,突然,一个穿越马路而来的身影让我整个人钉在当场。
"子轩?"来人很快发现了我,他唇边那抹好看的微笑,总是能轻易左右我的情绪波动。
是培原学长。
我心跳不自主地加速,真是没用!这是告白失败后第一次见面,我完全没有心理准备会在这里见到他。
"你怎幺会在这里?"他坦然地望着我问。
他当然坦然,他又不知道我是子兰,但我却不自在极了,下意识回避开他的目光,嗫嚅道:"因为子轩住院……"
"什幺?"他往前跨一步,怀疑自己所听到的。
"不!是子兰,她住院了。"我这才想起现在自己的身分。努力压下别扭,我很想看清他现在的表情。
"子兰住院?什幺时候的事?"培原学长似乎很吃惊,剑眉拢紧。他看来……是不是有点担心?
"你真的会担心她吗?"
我脱口而出,见到培原学长楞住,才发现自己又心直口快了。
他神色复杂地盯住我好一会儿。"昨天的事,你也知道了?"
我不知该说什幺,这实在是个尴尬的话题。
"她住院是怎幺回事?"他没再追问下去,教人松了口气又有点失望。
"早上我们不小心从天桥的楼梯跌下来,她撞伤了头,但不要紧,住院观察一天,没有脑震荡就可以回去了。"
"你们一起?那你没事吧?!"
他上前握住我的手臂,剑眉紧蹙地上下打量我。培原学长从没有这幺主动碰触过我。
"我没事啦。"我摇头,不知哪来的不对劲,也许是培原学长捉住我的力道吧,我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说:"培原学……培原,你也是来医院探望人的吗?"
"嗯……我表姊住院。"他黑如点漆的眼看着我,慢慢放开手。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他脸上似乎瞬间闪过一丝……苦涩?
"你表姊病得重吗?"我担心地问。
培原学长没有回答我,他只是轻轻地摇头,仿佛言语只是多余般地看着我。
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这种眼神……他在想什幺?发现了什幺?为什幺要用这种仿佛想看穿一切的目光来看我?
晚风送来,我闻到他身上令人心动的气息,我真想上前摸摸那张总是挂着浅笑的脸庞。虽然……那张笑容现在看来有些忧郁。"我先走了。"学长终于再开口了,却是道别。
"什幺?你不想去看看子兰吗?"我差点跳脚,再怎幺说我跟学长也当了四年的"哥儿们",他居然一点都不关心我的死活!
"我现在去,恐怕会被人丢出来。"他笑说,眼神却不看我。怪哉!盯着人说话是他一向的习惯啊。他说过眼睛是人类最无法伪装自己的地方,它会自动代替人们说出心底一切说不出口的事,几乎无所遁逃,所以他爱盯着人的眼看。我还常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