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难言之隐?”在极度希望得到夏郧的心态下,雨侬对于她的反应是非常敏感的。
“也不是,是因为我们家来了位女佣,厨艺非常好,我老哥大概想早点回家吃饭吧。”她不敢说得太明白,免得让雨侬紧张。
“女慵?很美了?”据雨侬所知,够格到夏家做仆佣的,必须有一定的姿色。
“这回你倒是猜错了,在我家她完全是厨艺取胜,外表只是普通平凡而已。”夏菱安抚起她。
“是吗?”雨侬眸底泛出了一丝锋冷星芒,“改天我去你家作客,也尝尝那个佣人的手艺好吗?”“当然没问题了。”夏菱跷在她面前,意会出她心底的担忧,“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你放心,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何况有我在。”
方雨侬回以一笑,“那就好,谢谢你,夏菱,凡事拜托你了。”
◎ ◎ ◎ ◎
吃过了晚饭也洗了碗,这才是初妍一天工作的结束,捶捶酸疼的双肩,想想这份工作也着实不轻松。
光弄那顿最重要的晚餐,就花掉她大半体力,白天空闲下来还得找食谱研究新料理,所以几乎没什么时间休息。
可想想明天就是星期日,可好好睡个饱,然后出外透透气,她的精神就来了。
既然今晚不用再想明天的菜单,她便想好好利用这个机会,到附近走走。
八点,正是晚风徐徐的时候,邵初妍一个人走出夏家,直往远处的山坡地走去……
依稀记得,有一天她因为睡不着,一早起来运动时发现了这个地方,可以鸟瞰整个台北街景。若这时候去看,肯定能够看见一片耀眼的灯海,那种感觉一定会更不一样。
走了约莫快半个小时,就快到达那地方时,她突然听见一阵很悠扬、很美,可隐约带了股无奈的口琴声。
于是她放慢了脚步,缓缓朝那口琴声发源处走去,这才发现有个人就坐在山坡地上,那口琴声定是他吹的 !
初妍继续朝前走,当距离一拉近,就着月光与远处稀微的路灯看过去,这才发现原来是他。
夏郧也同样听见了脚步声,回头一瞧,当看见她时,立刻展开欢颜。
“是你!你怎么会来这里?”
“前几天晨跑的时候经过这里,发觉视野很好,正好我有闲嘛,所以过来看看有没有我期待中的灯海。”
她边说边眯起眸光看过去,在乍见到那万家灯火时,惊叹了声气,“哇……真美!”
“嗯,我只要是烦闷的时候,都会来这吹吹晚风、吹吹口琴,心情就会好转了。”夏郧也看了过去,眼底暗藏了几许她不懂的心事。
“你们这种人也会有心情不好的时候呀?”她抿起嘴,闷笑地看着他。
“什么叫作我们这种人?”他炯亮的眸光忽地瞟向她。
“就是有钱人呀。”初妍也学着他坐在草坪上,笑睨着他,“像你们这种茶来伸手、饭来张口,压根不必为了五脏庙烦恼的人,还会有心事?”
“哈……在你眼中人生除了‘吃’,就没别的事了?”他似乎在苦中作乐,笑得有些不由衷。因为他脑海里想到的,是方雨侬近来极度刻意的纠缠。
方雨扬的救命之恩他谨记于心,也会依照他的承诺照顾雨侬一生,可是婚姻却是他从没想过的。
毕竟人生是自己的,他只想与他心爱的女人过一生,他也相信雨侬定能找到比他更好的男人,若真无法如愿,照顾她的职责他也绝不会推卸。
“你怎么这么说?我也有烦恼呀。”她獗起唇。
“你有什么烦恼?”夏郧倒是对这个挺有兴趣的。
“长相呀,瞧我相貌那么平凡,无论去哪儿都不吃香,做什么都惹人嫌,真是吃亏。”拔起地上一根草,用力远的扔了出去以示发泄。想起夏菱这阵子一见到她,就对着她明嘲暗讽,她的眼眶就不自觉热了起来。
“我可从没嫌过你。”夏郧很认真的坐直身躯,看着她的颓丧表情。
不仅如此,他还被她那天真的内在所感动,甚至有些喜欢她、爱上她了呢。
“我知道,你是最好的少爷。”也是她心仪的男人,但这话可是她心底永永远远的秘密。
“你又来了!什么少爷,活像在演戏,还是喊我的名字吧。”他就是不喜欢她老爱将他们的关系加上阶级的隔阂。
看着手中的口琴,他递了出去,“这个送你,心情不好时就来这里吹一吹,对抒解压力很有效。”“可我不会吹。”看着那把精致的纯黑桃木口琴,就能猜得出它一定价值不菲,她怎能真的接受呢?
“那我教你好了。”他笑着说:“以后每晚八点半来这里,我拨一个小时每天教你一点点,吹口琴不难,你一定很快就能上手。”
“这……这多不好意思!你那么忙。”
此时在初妍心底浮现的,不是她能学口琴的喜悦,而是她每晚都可在这么近的距离下看着他,那是件多么幸福的事呀!
“没关系,学这很快,不需要太久。”他眯起眸等她的答案。
“哦。”不需要太久,那她学钢琴好不好?依她的愚笨程度可以学上好几年,那她就可以每晚与他私下见面……还真像幽会。
想着,初妍竟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你到底肯不肯?”这女孩就是这样,经常会有一些出人意料之外的表情反应,还真是惹人发笑呢!
“好,我学学看。但我得先提醒你,我是音痴,很笨的。”想她一首“小蜜蜂”都会唱得五音不全,是学口琴的料吗?
“那你就找对人了,我就是音痴的最大克星。”夏郧被她脸上那滑稽的表情给逗得笑不可抑,接着又说:“那就从现在开始吧。”
“现在!嗯……好吧。”初妍于是探出手,接过那把漂亮的口琴。
“我先教你最基本音的位置。”
由于夜色太暗,为了让她看清楚,夏郧不得不更接近她,然后吹出最标准的八个音阶。
“来,你试试。”他将口琴往身上擦了擦后,才拿给她。
“好,我试试。”初妍拿着它,然后依照着他示范的方式吹着,可怎么吹那声音就是“漏风”,还吹了一堆口水在上面。
“对……对不起,我帮你擦擦。”她难堪的正想从口袋中掏出面纸,可手中的口琴却被他拿了过去。
“别麻烦了,我再吹一次给你看。”说着,夏郧居然就将口附在上头吹了起来。
就在这刹那间,邵初妍的心乱了,她压根无法专心听他说什么,只知道他……他竟吃了她的口水!
“看清楚了没?就是这样。”
他是很认真的教授,可心乱如麻的初妍却根本听不进心里,一双眼就直盯着那张迷人性感的唇瞧!
“嗯……我懂了。”她一颗芳心张狂悸动,他就是这样,不费吹灰之力的就令她倾心。
“那再试试。”他将口琴再一次交给她,可之前他又往身上擦了下。
初妍好想告诉他,求你别擦了,她还要拿回去保存一辈子呢。
“好,我再试试。”她双腮泛着桃红,手里拿着口琴,却早忘了该从哪儿下“口”。
“这里是Do,这里是Re,开始吧。”见她傻愣在那儿,夏郧好心的提醒。
“哦。”看着口琴,初妍依他所言贴在满是他味道的口琴上,又试了一式。
就算是笨,可在那么有耐性的老师教导下,也会稍有进展,她终于可以发出正确的音阶。
“嗯……很好,有进步。”
见夏郧总算是松口气,初妍很不好意思的垂下脑袋,“对不起,让你都那么久。”
“没关系,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忘了吗?你卖给我三年。”夏郧对她眨眨眼,露出一抹属于他惯有的笑容。
初妍小脸微微一红,“我还不知道三年学不学得会呢!”
“若还不会,那就是我这个老师太失败了。”
说着,夏郧便双手撑在身后,仰首看着天上星辰。
“瞧,以后他们都会等我们来。你要加油,证明给那些星星看,你总有一天会吹出一首动听、扣人心弦的好曲子出来。”
“好,我一定会努力。”初妍转首看向他,“你真要将这把口琴送我?”
“就送你。”他回答得很干脆。
“我看得出来它很名贵的,有钱人就是那么好,说送就送。”在初妍的话意里多了些叹息。
哪像他们这些“平民”,经常为了求一顿饭得四处向人低头、打躬作揖,人家才肯赏口饭吃。
“没错,它是很贵,可不是指它的价格,而是陪伴我的时间。”他坐直身躯,好整以暇地说着。
“这么说它陪你很久了?”她也连忙坐直,认真的看着他。
“嗯……十岁的时候吧,那时候我才刚触碰口琴,就一直将它带在身边了。”他仰起脸回忆着。“那我不能收。”初妍连忙将它递给他,“它对你这么有纪念价值,我又怎能收呢?!”
“别那么紧张,送给好朋友有什么关系,只要你好好学、认真练,这把口琴就等于造就了第二个人。”夏郧笑得洒脱,似乎当真不以为意。
看着它,初妍用力的点点头,“你放心,我会的。不过……我能不能有1个小小的要求?”
“说说看。”夏郧一派神色自若。
“再吹一次刚刚那首歌让我听听,好吗?”她喜欢他刚刚吹口琴那专注、投入的感觉。
“好,这首叫‘深情’,听听看。”接过初妍手中的口琴,他开始吹出动人的旋律,尤其是衬着夜晚的静谧,更是撼动人心。
初妍情不自禁地躺在草坪上,闭上眼,让那带点儿凄凉的音律回荡在耳际,可突然她好奇的张开眼,看着他的表情。
为何一向给她爽朗、洒脱感觉的夏郧,会吹出这么无奈的曲调?
他一样闭着眼,像是沉浸在自己所营造的氛围中,与世隔绝那般。
看在初妍眼中不禁心头猛然一抽,那股暗藏在胸膛的悸动,似乎也更深了……
◎ ◎ ◎ ◎
今天夏菱一下班,就将雨侬接来家中作客。
一见到雨侬来到家中,夏郧立刻上前捧高她的轮椅,让她能平安越过门槛。
“要来怎么不说一声,我可以去接你。”他挂着笑容对她说,可在雨侬眼中,那笑是这般的刻意。“不用了,我去就成了。”夏菱抢着便将她推往客厅。
“雨侬,欢迎你呀,瞧你愈来愈漂亮了。”夏文渊一边抽着烟斗一边说。
“哪里,谢谢夏伯伯夸奖。”雨侬含羞带怯地低下头。
夏文渊笑了笑,又问:“最近身体还好吧?看你脸色红润不少。”
对于雨侬心底所打的念头,夏文渊不是不清楚,她一心期望能嫁给夏郧,但夏郧可是他们家的独子,娶一个那样的女人,如何能传递香火呢?
偏偏方家与他们夏家是世交,而且雨扬也是为了救夏郧才丢掉一条命,这让他陷于不知该不该成全他们的犹豫中。
既然他不好加入意见,就让他们年轻人自己去作主吧。
“是好了些,所以才能来走走。”她尽可能绽放出最美的笑容,好让夏文渊接纳她。
“以后若体力可以,一定要常来,只要打通电话,夏郧定会去接你。”夏文渊客气地说。
“是呀,你只要拨一通电话,我定会去接你。”夏郧也应和着。
“嗯,那我以后定会时常来叨扰你。”她难得露出顽皮的笑容。
“随时欢迎。”他扯开嘴角,笑得飒爽。
“真的?”
“做哥哥的永远都欢迎妹妹,不是吗?”夏郧非常技巧地回应她的话。
这话却让雨侬瞬间变了脸色。
她正想说什么,初妍刚好从餐厅里跑了出来,当瞧见那模样有如不食人间烟火的雨侬时,当场看傻了眼!
“哇……今天有美丽的客人喔。”初妍笑咪咪地又说:“老太爷、少爷、小姐,还有这位美丽的小姐,可以开饭了。”
“开饭了?!那快去吧。”想当然尔,第一个冲进餐厅的就是夏文渊。
雨侬瞧见长相平凡无奇的初妍,这才松了口气,原来这个能抓住夏伯伯胄的女孩,当真是一点儿也不起眼,害她担心了好几天。
可是初妍在接收到雨侬那双观察着她的炯迫目光时,心下不免一惊。接着又看见夏郧温柔的将她推进餐厅,这才瞧清楚她原来是坐着轮椅,心底的震愕也更深了!
好可惜喔,那么美的女孩子居然……
“初妍,不是可以开饭了?饭还没盛呢。”夏文渊一声吆喝,立刻唤醒了她。
她连忙转头喊道:“老太爷等等,我这就来。”
接着,就是一场冗长的吃饭时间。通常在夏家都是主人们吃完后,才轮得到佣人吃饭,而初妍就必须站在一旁伺候他们,还得负责盛饭、盛汤的工作。
往往见她如此,夏郧总是吃不下去,他真不明白老爸在想些什么,现在是什么时代了,还用这种专制方式折腾人。
初妍煮一顿饭已经很累了,还让她站着伺候,他怎么能若无其事般么自顾自的吃呢?即便饭菜再香,他也食之无味。
但为何以前阿珠在的时候,他没有这份难受又怪异的感觉呢?
终于,他忍不住地对着初妍说:“初妍,你也去拿一副碗筷吧,桌子那么大,一块吃。”
他这话一脱口,其他人乍然停下所有的动作,并以一种愕然的眼神看着地。
“你们为什么要用这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我说错了什么吗?”
夏郧当然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让他们错愕的话,不过他说的是事实,他实在看不惯这种惟我独尊的做法。
“你当然说错了。老哥,真不知道你最近是怎么了?她不过是个每个月拿我们十万块、听我们使唤的佣人,你老这么宠她,以后我们这些作主人的,怎么命令她做事?”夏菱挑起眉,恶狠的一光又瞟向一脸怔忡的初妍。
“夏菱说的对,这女佣是什么身份,怎么可以跟我们一起吃饭呢?”居然连看似沉静的雨侬也这么说。
“没错,初妍是我们花钱雇用的,可是她有做人的基本尊严,你们这种口气未免太糟了。”他眉头一紧,气的站了起来。
见状,初妍无措到了极点,只好连忙安抚着他们。
“少爷、小姐,你们不要为了我争吵,我的职责本来就是伺候你们,一点也不觉得委屈,少爷……谢谢你,我真的不需要。”
夏郧看着她那副急促解释的模样,霍然发觉自己太过率性的说出这句话可能会害了她。
糟!原是为她好,没想到却造成了她的困扰。
“你还说什么,都是你,我哥以前不是这样子的,真不知道你是对他下了什么迷药,老让他帮你说话。”夏菱一愤怒便口无遮拦了起来。
“小姐,我没有……”初妍脸色霍然发白,就连眼眶也逸出了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