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斗志愈挫愈勇,令他「动容」,也让他几乎忘记突击行动失败的不愉快。
她够莽撞了,不必检查他身上有无靶子就乱开枪。是借机出气吗?
高兴得太早了一点。他拿自己当活靶,就是存心不让她得手了,除非她有本事
不动声色接近他背后。靶子在他后肩,而曾经企图从背后接近他的人全都挂了。
TC只着一件黑色短裤走出浴室,氤氲水气跟着他矫捷的步伐滚动出来。
无声踱到床边,形状修长的手掌抵在艳脸侧,身体横越沉眠的人,TC斜倾着上半身,在床的内侧充当临时衣柜的书架上挑找衣服,他身上宜人的肥皂清香变成梦中女生吸呼的空气。
「唔嗯…… 」
顺着喃吟声,TC看见艳翻转身躯,她仿佛会冷似的缩起双膝,侧卧而眠。
随手帮她将毛毯拉过香肩,找到他要的衣裤轻轻抖出来,抖衣的动作猝然一顿。
迅速抓下衣服,TC退坐床缘,静静打量睡颜又香又甜的艳。
她刚才对他开枪的那只小手,不小心碰到他手掌,五根手头指立刻滑入他指间,与他十指交扣,腻得很紧。她的举动熟稔而自然,不认输的双唇在两掌交抵时漾出一朵笑靥,眉目之间浮动一抹小女生撒娇样的娇美清甜。
好象她曾与某人这么清纯的十指交扣,甜蜜无邪地相拥而眠。
他和女人在床上从不浪费时间,牵小手就是浪费时间的行为。TC从未经历青春期,不能理解少女少男无一污染的纯情世界,他将手掌抽回,讶异听见熟睡的女生发出一声抗议咕哝。
矫捷套上冷蓝毛衣与灰黑长裤,莞尔一笑将袖管卷到肘弯,打算到大猫屋里暂眠。离去前,TC满眼若有所思,瞥了瞥艳泥沙满面的睡脸,从毯下抓出她的指尖握了握,黑沉的眼眸望向窗户。
屋外的雪势时大时小,偶尔飘成了零星,阴厉的海风从屋缝不断钻进来。
这间屋子的暖气坏了很久,他忙得没时间修理。小时候冷惯了的他被磨得很耐寒,晚上看她衣着单薄以为她也不怕冷,原来是不自量力,凡事习惯了逞强。
自己的身体自己不照顾,若有病恙也怨不了人。TC打开门,寂声走出。
不久,门又打开,长腿走路敏捷无声,悄俏迈入,将折成豆干状的毛毯抖开,
铺盖在瑟瑟蜷缩的娇躯之上。在床畔落座下来,沾了雪花的睫毛冷冷半敛,点起一根烟,上身向前微倾,从靠床的方正钢桌抽出一张纸。
乳白色的烟雾淡而迷蒙,从性感冷毅的嘴角佣懒吐出。
刷刷刷!三两下写好字,夹烟的大掌向身后探去,将今晚表现可圈可点的纤手从毯下抓出来,握入掌心。冷凉的指尖已萌暖意,像个小怀炉。
将纤掌放回毯下,按住蠕动的睡人儿不让她翻身,莫名不想给她背向他的机会。粗糙的掌心平贴在甜美睡容上,由上而下,动作轻又缓地刷下来,伤人无数的狠掌扼在纤白颈项间,丈量许久,终于撤离。
「期待你未来的表现了。」冷笑起身,将勉强过关的成绩表放在桌上。
夹下嘴边的烟,开门而出,一阵寒风厉雪猛然灌进来!
房门安静带上,小木屋没点灯,屋内人冷不防坠入一室黑寂中。
以为终将随波逐流一辈子,十七岁这年冬末,艳意外找到了安身立命之所。
第四章
南非 德尔班
他走上峭壁,居高临下眺望海面上帆影点点,俊挺身躯被偏西的日头曳长。
幽碧的海、灰沉的天,世界在脚下波涛汹涌,他冷眼睥睨,只是静静看着。
危崖下方,白色沙滩以山崖为中心点,左右延展了数里长,一望无际。
刚从枪林弹雨杀出安全血路来,一票男人浑身浴血又带泥,不耐烦接驳的运输机来得慢,纷纷脱下迷彩服与发臭长靴,又是吼叫又是狂跳,争先恐后着向前面的大西洋冲去。
崖上的男子登高望远,看见远方一道厉雷将南非的天空一劈为二。
崖下此刻,惊涛裂岸。
最后一个男学员踢开长裤,准备冲向大海怀抱时,无意间瞄见崖上的不速之客,他乡遇故知般兴奋招手:「哟喝!TC教头,你迟到了,我们任务圆满达成了!」
其它男娃娃在海中半浮沉,竞相以身体疯狂冲浪兼洗澡,闻声抬起头来,望见上方不苟言笑的沉静男子,相偕着起哄:「别缩在那里当乌龟啊!垂降下来拥抱巨浪吧!GO!GO!GO!我们掩护您!长官,GO!」
TC以沉静的目光谢绝他们歹毒的好意,比了一个手势要他们尽兴玩。
长腿一旋,朝崖下那片大草原走去,严峻的冷唇微泛一笑。
刚将被反叛军掳去当谈判筹码的大使夫妇赎回,安然送回大使馆,结束莫桑比克一场厮杀激烈的任务归返,他特意绕路过来,检视娃娃兵首次实弹杀敌的成果,
顺便一块搭机返国。
甩开沿臂而下的血水,TC步履从容,走进波斯菊遍生的非洲大草原。
他的举止敏捷无声,偶尔低头擦拭从额上涌落的点点血珠,为了特殊任务穿上的黑色劲装,使他高大挺拔的身躯在一片绿意与迷彩装中,益加刚健醒目。
有别于男娃娃的粗野好动,佣兵学校的女娃娃兵三五成群坐在花丛中,娇懒偷取浮生半日闲。一见到不负责这件任务的教官突然在南非现身,宁静的草原起了阵阵骚动,女娃娃不是立即弹坐起身,便是徒劳拉整绉成酸菜样的迷彩服,期望让迷人又英俊的教头留下深刻的好印象。
现场唯一不动如山是随队的女军医,她稳跷二郎腿,在一旁抽烟,饶富兴味欣赏着娃娃们各展神通,为佣兵学校数一数二的抢手教官集体发情中。
「TC啊,你臂上的伤口比俊脸上的小抓痕严重,要缝…… 」女军医眯眸「望诊」。「九针。站那儿别动,你要感谢你母亲,因为她生了一张英俊的脸皮给你,所以呢,大姐不介意过去为你服务。」放下咖啡杯,中年女军医一脸调侃,急救箱懒洋洋一抓就要起身帮酷弟处理伤口。
TC挥手谢绝老大姐的美意,不动声色,迅速扫瞄草原上的女娃娃兵一遍——
「大猫呢?」
「报告教官!大猫教官在四点钟方向的小山坡。我带您过去!」
「不用了,你休息,我找得到路。」说完,TC越过难掩失望的女娃娃,朝不
远处的小山丘举步而去,同时听见身后此起彼落的「窃窃私语」——
「黛西,你还不死心啊,TC是出了名的不跟手下胡搞.」
「搞得上他,我们早弄上床了,还轮得到你吗?大姐,对不对?」
「对对。」女军医浪荡不羁地叼着烟,执起咖啡壶,发噱附议:「弄得到手,大姐早弄到我们小弟,轮不到你们小毛头争风吃醋。大姐说的对不对呀?TC。」
转步走上斜坡的焦点人物没回头,微微笑着,对无视于他存在的老大姐略举了一下食指,聊示敬意与附和。
「哟,从莫桑比克『运货』回来啦!」在树下打盹,大猫一脸懒洋洋,打大老远便瞧见黑色的身影行来。「我听说咱们那对眼睛长在屁眼上的大使夫妇,一看见你出现,当场痛哭流涕。是第一次当上人质太感动吗?」
「是因为这对蠢货把我误认为绑匪,太惊吓。」TC冷笑。
呵欠打到一半,大猫的嘴巴和蛇样的眸同时张大:「你是说?」
「他们认不出我臂上的队徽。」TC在大猫身旁落座,两人并肩据守草原的制高点,偶尔极目眺望,密切留意周遭的风吹草动。
大猫闻言,转头狠瞪TC臂上那枚色彩鲜艳、代表国家最精锐部队的徽章,捧腹爆笑:「老天,你一定很想痛宰这对废物!你没宰了他们吧?告诉我你没有,快!」
TC不悦冷哼:「差一点。那女的不知如何阻止自己别尖叫,我只好开枪。」
大猫猛然捣住笑到抽筋的嘴巴,双肩狂颤,声音也出现颤意:「然、然后?」
「两个都昏了。」TC语带嫌恶。
放声狂笑数秒之后,猛然想起有人在小憩,大猫抑声低笑:「烂任务,还好不是落在我头上。我情愿带领活泼天真的娃娃兵冲锋陷阵,也不要跟蠢猪共处一室。」
「这次行动如何?没伤亡吧?」TC再次搜寻散落草原各处的女娃娃一遍。
「差点就有了。」大猫的下巴朝树后的山坡点去,心有余悸。「后面那位小姐踩到地雷,骗我们她鞋带掉了,要我们先走。不用瞄我,我发誓她当时表情镇定得不像十八岁女生该有的酷德性。」双腿懒懒交盘,大猫扳起手指懒懒数道:「她没有流汗,没有吓到腿软,漂亮得要命的小脸没有发白,完全看不出是第一次踩到地雷的人,没有任何异状,队上最神经质的大姐都没察觉她不对劲。当时情况实在他妈的紧急!赤军接获线报倾巢而出,白瑞的娃娃兵应变能力又烂,自乱阵脚,哪边不好钻,统统往雷区钻!死白瑞的死娃娃兵,下次再和他的人马联合出任务,你拿火箭炮把我的猪脑袋轰烂做堆肥好了!」
「真是高潮迭起的一役啊。」TC背靠树干,眼神向肩后瞟了去,在一片花海里隐隐瞧见一个缩身而眠的女孩。「那位小姐受伤了?」
「一点皮肉伤,不碍事。她骗走我们,自己留下来『清除障碍』,还好大姐中途发觉不对劲,回头找她,那娃儿还以为大姐是赤军,差点引爆地雷。她在那里等着和变态赤军玉石俱焚,你相信吗?」大猫又笑叹又佩服。
「牺牲奉献,总是伟大而迷人的,不是吗?」
「是迷人极了,大姐不容易喜欢女娃娃,她都被她迷倒。她亲口告诉我,她爱死这个亚裔小妹妹,你看,又来了,她喜欢到甚至不惜——」大猫被踏着洒脱三七步的女军医挥手召唤,哀怨站起来。「把堂堂的教官当奴才差遣,要我过去端咖啡来给小姐喝,这已经是第三趟了,我的好大姐——替我留点颜面吧!」
TC轻轻笑着,目送兄弟唉声叹气踱下长坡。
走到一半,大猫突然回头叮咛:
「喂!我联络看看迈克的老母鸡怎么啦。后面有头野生小猫你帮忙注意,它和大姐一样迷上勇气可嘉的小妞。那小妞睡着了,我担心母猫千里寻子而来,会以为人家小姐拐走它儿子,瞧他们那股亲热劲儿,啧!将它温柔救出兽夹的,明明是我这个大好人,小姐只不过帮它缠缠纱布而已嘛…… 」
大猫不以为然的叨念,随着他在空中晃动的发辫,一起消失在坡下。
TC独自坐在坡顶,抽到第二根烟他听见什么声音,慢慢起身绕到树后面。
大树后方,也是一望无际的草原,苍茫天地间有一个黑发女孩背向山坡,侧卧而眠。TC看见女孩怀中有东西在蠕动,不久,一头「小猫」就探出头来看世界。
那是一只模样逗趣的小猎豹,看得出来出生没几天。
小豹从女孩臂弯下硬挤了出来,在她身上踩来踩去、爬上爬下。出生没几天,
导致它短小的四肢尚不灵巧,受伤的一掌又被一条白纱布限制了活动范围,以灵活著称的猎豹因此行动严重失调,屡次从女孩肩上失足滚落草原。
跌了几次后,小猎豹对掌上的束缚开始不耐烦,它趴伏在女孩面前啃咬纱布,并且不时以软绵绵的豹掌抓着女孩睡脸,偶尔兴起便伸出小舌头替她洗脸。
熟睡中,女孩突然被为了拍打苍蝇、整只往她脸上巴来的小东西惊动!
「你想去哪里,小家伙…… 」爱困的嗓音娇娇哑哑,侧卧的身躯躺平。艳把顽皮的豹仔一下子举高。小家伙响应她询问般,无辜喵叫两声,睡意犹浓的艳闻声愉快笑了:「不可以,你受伤了,要待在这里乖乖等你妈咪来接,妈咪找不到你一定很担心。啊噢,你咬我…… 你咬我!」童心大起,用力转动可爱的小家伙。
一人一豹玩着玩着,艳不敌睡意,将晕头转向的小豹往怀中暖暖一抱,再度沉回那个遥远的夏日梦中。
梦里面,她躺在学校的操场上,看着向晚的霞光将雾岚缭绕的山林染成秋红。
梦里面,她化成操场边的蒲公英,驾着夏日轻风,自由自在到处地飞翔着。
那是乘风而飞的梦中,她听见风的声音在耳畔飒飒吹动,触感凉凉冷冷的,大概是云了。突然之间,她感觉到一个活泼好动的小舌头侵入她梦中的秘密乐土,艳一讶,随即纵容地笑了。
徜徉在暖暖柔柔的梦境中,她放任梦境之外爱撒娇的小豹子为所欲为:任由牠轻轻舔玩她噙笑的唇,不安份舔咬着她唇瓣,偶尔啃一啃她的嘴角。什么东西滴上她眉心间,她闻到了一股血腥味在清香可挹的草原扩散开来,之后,好动的小家伙似乎对她的嘴唇咬上瘾,开始轻轻吮吻她的上唇瓣……
吮吻?眉头一皱,美眸倏然瞠开!
一张开眼睛,艳就以最近的距离与趴在她脸上的小东西四目交接。小豹子见她醒来,收回替她洗脸的小舌头,模样可怜兮兮地对她喵叫不休。
「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微蹙的眉头笑开,艳打算帮小木乃伊解围。忽地,头皮警觉一绷,意识到头顶上方有人!
TC望着草原尽头,慢慢弯身,将她身上的小家伙拎起来,丢了个冷眼示意她别动。三两下解开豹仔身上的纱布,他将重获自由的小豹野放回右侧草丛中。
艳半坐起身,沿着TC的视线,看见一头体型庞大的母猎豹紧紧盯着这里,蓄势待发,似乎在警告他们不要轻举妄动。小豹子摇摇晃晃走到母亲面前,母豹伸舌温柔舔洗一下它撒娇的小脸,一口叼起儿子,像来时一样无声离去,现场一触即发的危机才告解除。
轰隆隆隆——母豹离去不久,阴霾密布的天空出现一架姗姗来迟的庞然大物。
艳连声招呼都没打,起身越过素来不对盘的教官,准备与同伴会合整装回国。
走上坡顶时她逗留了一下,凝眸眺望猎豹母子双双消失在地平线的那端。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艳整顿心神,掉头正想走下长坡,单手叉腰的女军医已站在草原另一头向她热烈招手。
「小妹妹,你醒啦,正好,过来过来。」女军医手上夹着烟,招手的动作加大。「你泡的咖啡好喝极了,再来一壶。大猫泡的难喝死了,真不知这孩子怎么长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