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到心满意足,开始撤退。这时候,一盏灯亮了。他清楚地看见劳拉·麦格雷戈站在大门里侧,乌黑的头发一直披到腰部,鲜黄色的T恤衫盖过大腿,手里紧紧握着一根路易斯维尔棒球棍。
当她认出他来的时候,他看到她张开嘴巴,眼睛里露出很激动的神色。
“该死的,你在干什么?”
由于隔着玻璃,她的声音显得很低沉,但他听得清楚。“现场检查。”他大声回答,“应顾客的请求。”
“我根本没有请你做现场检查。”
“是你爷爷请我的。”
他望着她火冒三丈眯起眼睛,看见她两手轮番紧握棒球棍,好像她不管怎样都要挥过来。接着,她飞速转过身去,抓起电话机。他只看到她两条激动的腿。
罗伊斯又搔了搔下巴,手指心不在焉地摸着那条伤疤。要是她打电话给警察,他就得花一整夜来进行解释。他在警察当中有许多朋友,足以避免发生最糟糕的事,但是他知道,那些朋友为了逗乐会把他拘留起来。
这下现场检查的代价町要加倍了。
过了片刻,劳拉砰地放下话筒。她走到警报系统的控制器那里,输进了密码,然后打开了门上的锁。
“你们两个都是白痴,你和我的爷爷。”
“你打电话给那位麦格雷戈了?”
“我当然给他打了电话。你穿着黑衣服破门而入,带着窃贼作案的工具,难道你认为我会相信你?我真应当用这玩意儿给你一下子。”她接着说,然后把棒球棍靠在墙上。
“感谢你克制自己。”他咧嘴一笑,幽默像夏日的闪电那样掠过他的眼睛,“我们这么来看这个问题,现在你的爷爷夜里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我的爷爷从来睡得很安稳。正是他,”她生气地挥起双手,这个动作将那T恤衫拉到很危险的高度,“老家伙夜里不睡觉,挖空心思来使我们的生活复杂化。他拼命想要实现的惟一目标是把全家人都逼疯。我至少知道,在今晚的剩余时间里,他的耳朵会嗡嗡地响个不停的。”
“幸灾乐祸,嗯?”罗伊斯微微一笑,趁势移得近一点儿,“要是你像我以为的那样睡在床上,你根本不会知道我在这儿。你晚来两分钟我已经溜之大吉。”他伸出手去,摸弄着像一块浅黑色幕布那样垂在她肘部的发梢,“你干吗没有睡觉?”
“我饿了。”她喃喃地说。
“我也饿了。”他又稍稍移近一点儿。那里恰好有张椅子,她无法往后退去,他认为这是命运安排的,“有什么吃的?”
现在,她的心怦怦直跳。她感到椅子的一个扶手戳住了背部。此时此刻,他看上去分外危险。他的眼睛里充满激情,他的微笑十分顽皮,他看上去是不可抗拒的。他看上去……很诱人。“注意,伙计……”
“我不停地朝你穿着睡衣的身子走过来。”他让目光懒洋洋地往下移动,然后又把目光抬起来,两只手搁在椅子上,把她圈在里面,“你老是让我走开,难道你不认为这有点儿太过分了吗?”
激动的脉搏在她的皮肤上微微跳动,她感到有点儿刺痛,“你只能指望得到‘我不认为’这个回答。”
“是吗?”他俯下身去,就俯下一点儿,两个身体稍稍接触,轻柔的鼻息吹拂着她的嘴巴上方,“我敢发誓,你在期待着这一天。”
他把嘴朝着她的嘴伸去,在还有一英寸距离的时候停了下来。他看见她的眼睛变得模糊,听到她深深地吸了口气,知道她在屏住呼吸。他热血沸腾地等着,等到他知道两个人都觉得忍耐不住的时候。
“你也吻我。”他要求说,然后将嘴压在她的嘴上。
她无法阻止自己。在他们眼睛对视的那个漫长时刻,欲望贯注她的全身,犹如加热的美酒一般。在他们嘴唇相合的刹那之间,渴求打进了她的身躯,就像一个柔软的拳头一样。在这令人震颤的时刻,他们吻得越来越深,快感就像光一样照透了她的全身。
她呻吟着,两臂紧紧搂住他,以贪婪回敬贪婪。
这决不是文质彬彬的探索,也不是从容不迫的品味。这完全是烈火和饥渴,激情向激情开战,力量与力量拼搏。
她有狂野的味道,柔软的质地。她在唤起芬芳轻柔的叹息。她的嘴唇是十足的罪孽,很快逼得他丧失理智。他两手嫡在她的头发里,把她的头拉回来,以便更多更深地吻那张迫不及待的性感的嘴。
“我要你。”他将嘴唇猛地移开,飞速吻着她的下巴,一旦吻到喉咙。
“我……”她觉得天旋地转,上气不接下气,“等—等,等……一等。”
“为什么?”
“我需要考虑考虑。”她用手顶住他的肩膀,拼命推开他,“我还没有考虑好。”
那双蓝眼睛盯着她褐色的眼睛,乌黑的头发缠在两个人身上,他的手顺着她的两肋一路轻轻摸下去,“我会把事情办妥的,因此我们两个人都用不着再考虑。”
“你肯定会的。”她坚决顶住,两臂靠在一起,以确保一定距离。可是,这几乎是无济于事的,“你往后退一点儿。”
“这也改变不了什么。我仍然会要你。你仍然会要我。”
“不管怎么说,你后退一点儿。”
他的损失太大,但是他放下两只手,走开了几步。“够远了吧?要不然我干脆退出门去,那样你可以假装什么事儿也没有发生。”
“我不需要假装。”劳拉直起背来,“要是我不想那事儿发生,它也不会发生的。我对自己的行为负责,罗伊斯。”
“这话很有道理。我们干吗不在这漂亮的地毯上滚来滚去,把已经开始的事情办完?”
“这话太无礼。”
“这话很诚实。”
“好吧。我们不在这奥伯逊地毯上滚来滚去,因为我不跟不大了解的男人做爱。”
他点了点头,把手插进口袋里,,他们两个人都不很冷静,意识到这点是令人不快的。“这话也很有道理。”他看到她脸上掠过先是惊讶、后是沉思的表情,便将嘴唇弯成一条弧线,“你没有想到我会讲道理,对吗,苗条姑娘?”
“是的,没有想到。这恰好证明了我的观点,我不了解你。”他再次走近她,两手从她的胳膊摸到她的肩膀,又从肩膀摸到她的手腕。她感到很紧张,但是没有躲避。
“罗伊斯·卡梅伦,”他轻轻地说,“三十一岁,未婚,当过警察,眼下自己开业。没有犯罪记录。我上过几年大学,但觉得不配我的胃口。我喜欢又大又笨的狗,闹哄哄的摇滚乐,意大利饭菜,以及危险的女人。”
她觉得很有趣,眼睛模糊起来,“这倒提供了很多情况,但我的意思不完全是这样。”
“我想这开了个头。你想了解更多的情况吗?”
她知道,他一定感觉得到她的脉搏在他的手指底下怦怦乱跳,“显然是的。”
“明天晚上,七点三十分。我们去尝尝意大利菜。”
“好吧。我们去试试意大利菜。”他俯过身来,用牙齿咬住她的下唇,她没有动弹。
“我真的喜欢你的嘴巴,我可以亲它一个小时。”
她觉得他转身之前脸上掠过一丝狞笑,可是她的视觉已经模糊了,
“锁上门吧,苗条姑娘,重新打开警报系统。”
“好的。”她慢慢地呼吸两次,一进一出。她突然想到,那套系统已经被人攻破了,可以这么说。
第四章
格温穿着内衣,浓妆艳抹,冲进浴室说:“我最后一条黑色连裤袜刚才抽丝了。真是急死我了。”
“你穿我的可是太大了。”劳拉在淋浴间里喊道,“我比你高四英寸。”
“我说过我急得没有办法。朱莉娅根本没有深色的连裤袜,我又没有时间跑出去买一条。格雷格过十五分钟就要到了。”
劳拉从帘子后面探出脑袋说:“是去跟斯马姆医生约会吗?”
“不是约会。”格温吼了一声,从挂在晾衣绳上的一大堆精美的衣服里抓起—条连裤袜,“是参加医院里的社交会,他是我的伴儿。”
“他是个讨厌鬼。”
“他是首席住院外科医生。”
“头号讨厌鬼。”劳拉纠正说,然后关掉了水龙头,“他无非是想用他的解剖刀再割一条口子。”
“那样的活,他会大失所望的。”格温坐到马桶盖上,着手穿上连裤袜。
“你干吗不跟吉姆·普克特出去?他是个好小伙子。”
“他订婚了。两个星期以前。跟一个幼儿园老师。”
“哦。”劳拉把毛巾挂在胸前,走了出来,“跟操刀鬼格雷格去,还不如一个人去。”
“我去普里切特医生夫妇家出席鸡尾酒会和晚宴。普里切特夫人不喜欢餐桌上有多余的女人。”格温站在那里咒骂,“该死的,这条连裤袜我穿着太大。”
“我早就跟你说过。”
“找到一条了。”朱莉娅走进来,手里像挥动旗帜那样挥动着一包连裤袜,“我说呢,抽屉怎么老是关不上,原来是这包东西堵在里面。”
“谢天谢地。”格温抓住袜子,又坐下来把它换上。
“你们两位都已经打扮好了?”劳拉注意到朱莉娅穿着一件深绿色的长丝绒上装,就说。
”乡村俱乐部的货色。彼得怎么样?”
“啊,靠得住的人。”劳拉走进卧室考虑自己的服饰。
“彼得不错,只是有点儿太一本正经。”朱莉娅走出来,望着劳拉在进行思想斗争,是穿红色丝绸衬衣,还是蓝色毛料服,“看来今晚你们要亲亲密密地约会了。”
“我们只是去听听音乐。”
“还有跳舞。两个星期内第三次约会。”朱莉娅抬一抬眉毛,“当然是穿红的。”
“这有点儿……”
“这很重要。”朱莉娅纠正她说,“重要得不得了。他的眼珠会从脸上突出来,扑地掉在他的鞋子上。”
劳拉抱着对着干的心理,拿出了蓝衣服说:“事实上我们不是去约会。我们只是互相见见面。”
格温走出来说:“啊,等你不想再见他的时候,你肯不肯把他让给我呀?”
“哈,哈。”
“这是第三次约会。”朱莉娅指出,“第一次约会是试探,第二次约会是温习,这第三次,嗯,这可是特别重要的啰,你们要从约会转向恋爱关系。”
“我们没有恋爱关系。我也不想建立恋爱关系。”
“能不能把他让给我呀?”格温又问,接着看到劳拉恼怒的表情,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算了,劳拉,对一位现成的、很有魅力的棒小伙子感兴趣有什么不对?你很有福气呀。”接着,她听到门铃在响,眼睛骨碌碌地转动,“格雷格来了。朱尔斯①,你去接待他一会儿,好吗?” //① 朱莉娅的昵称。——译注
“要是他再向我献殷勤,我就对他不客气。”
“五分钟。”格温保证说,匆匆走了出去,“就拖住他五分钟。”
“我不知道她干吗对他那么客气。”朱莉娅自言自语地说,接着深深吸了口气,脸上装出愉快的微笑,朝劳拉转过身来,“怎么回事?”
“试试让假笑看上去自然点儿。”
“没这个本事,穿红的。”她下令说,然后前去履行她的义务。
她穿上了红色丝绸衬衣。劳拉心里想,说实在话,参加俱乐部的晚会,穿这套衣服更加适合。这套衣服她过去没有穿过,因为太性感,或者因为混有弹性纤维的绸衣服把身子裹得太紧,使得女性的秘密都泄露出来。而且,她还非得穿后跟又高又细的鞋子,因为这样才跟衣服相配。
第三次约会的事完全是胡说八道,她一面戴上粗粗的金耳环,一面心里想。毕竟谁在那样考虑呀?他们只是互相见见面,因为他们喜欢待在一起,因为他们发现有许多共同语言,他们互相取悦对方。
而当他吻她的时候,她的脑子快要爆炸了。
她用一只手按着自己紧张不安的腹部。好吧,她承认,是的,肉体上很有吸引力。可是,他并没有强迫她走得更远,只有那种让人脑子枯竭的接吻。
他到底为什么不强迫她呢?他弄得她浑身发抖,上气不接下气,但从不诱她上床,这真使她快要发疯了。从那第一 次以后,他没有引诱过她。
她快要疯了,劳拉承认。难道不是她自己对他说过,她需要慢慢了解他吗?他不正是为了让她办到这点而在给她时间和空间吗?她在生闷气,因为他没有抓住她的头发,把她拖到他的被窝里去。
真是遗憾。当门铃响的时候,她把一头黑发甩到背后。只是互相见见面,她一面下楼,一面重复这句话。只是两个人喜欢晚上待在一起。她此刻镇静下来,打开了门,露出微笑。
他穿着黑色衣服,看上去很帅。黑色的牛仔裤,黑色的上装,黑色的衬衣,很配这位黑色天使的容貌。“你来得很准时。”她对他说,“我就去取一下我的……”
“慢着。”他抓住她的手,把自己的手像两只手铐那样移到她的手腕。他贪婪地看了她很长时间。那件鲜红色的绸衣像她的皮肤一样,随着胸部的柔滑曲线隆起,越过坚实的乳房后收紧。“对不起,等一会儿。”
他用力一拉,把她拉入自己的怀抱。他的嘴巴频频印在她脸上,贪婪地亲着她的嘴唇。当热气冲入她的体内时,她发出一阵轻微的惊叫声。接着,他松开了她。她气喘吁吁,身体摇摇晃晃。
“你干吗这样?”
“为了感谢你穿上这套衣服:”这次,他迅速露出微笑。他看到她眼睛里露出茫然的神色,禁不住感到由衷的高兴,“你得穿一件外衣,苗条姑娘。外面很冷。”
俱乐部里很热闹,奏的是爵士乐。角落里有一张小小的桌子,只点着一支闪闪烁烁的蜡烛。劳拉在那里喝过一杯白葡萄酒以后,心态恢复了平衡。她没有想到他是个会坐着听布鲁斯歌曲的那种人。
可是,他经常令她感到吃惊。
“你干吗离开警察部队?”话出了口,她才意识到还存在这么一个问题,“这个问题是不是太涉及个人隐私了?”
“不。我想我这个人不大容易跟人合作,我对政治不大在行。老到外面街上去执行任务需要热情,而我已经失去那份热情。”
“是什么使你失去热情的?”
深色眉毛下的那双浅色眼睛飞快地望着她的眼睛,盯住不放,“是律师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