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中箭坠崖?!”雍怡掐紧拳头,倏地抬头凝向额勒德清,气焰淡漠凶狠。“很好,我就拿你来偿命。我要将你开膛剖肚!”
长剑出鞘,他飞身使出威猛招式。
凌空一剑,剑身无声无息消失在额勒德清胸膛肌肉内。
细细血痕挤出,额勒德清痛心疾首。依照常理,他该是要无以自制的失声痛喊,但他却选择悲恸的狂笑。
“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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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水沿着峙立的奇岩怪石急流而下,飘然荡魄,声震谷川。
水的颜色斑斓多姿、清澈透明,锦晴落河后,便顺着巨涛随波逐流,一直到她被冲入较缓的流道,在深浅不一的水中沉沉浮浮,才在余波荡漾如梦似幻的水中央看见书烈。
他没有意识,双眼紧闭,身子在透明清澈的水波中看起来格外的无助。
锦晴迅速划动四肢,破出水面,深深吸进一口气,再憋气潜入水中,拥住了书烈的身躯,迎向他的唇瓣,口对口的将空气送入他的唇中。
湖深水静,她于是卷着他一起露出水面,就近让他躺在湖中央的大石头上。她伸出手,抚摸他俊伟坚挺的脸,他却一直没有清醒过来。
她的手腕仍渗着血丝,整个身子瘫软地熨在他的胸膛上,倾身向前凑近他泛白的脸,喊道:“书烈,醒过来,你还不能死。”
书烈毫无反应,也没呼吸。她不晓得该怎么救他,于是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借着她自己将空气送入他口中,以为有气总比没气好。
突然间,书烈的唇瓣轻颤地蠕动起来。
锦晴脸上的忧郁顿失。“书烈!书……”
“噗!”
大咧咧的一声喷水声,突然间,书烈肺腔中的那一口水倾泻而出,又快又急地吐了锦晴满脸。
锦晴闭紧眼睛,不发一语地任他喷个够。
“咳!咳!”
待该吐的、该喷的,都喷完后,书烈才拼命地、不断地喘气,毫不留情的吸入足够的空气,最后才不支地躺平下来。
半晌后,当他慢慢回神,脸上逐渐恢复了血色,他伸手去检视那枝早断成两截、歪斜不正插在他腹部处的箭矢。至少他好奇地急欲知道为什么伤口感觉不太疼而且血也止住了。
衣服揭开,谜底揭晓——
原来是那把被他藏绑在腰部衣衫之下,打算一有机会接近额勒德清,就要杀他个措手不及的匕首救了他。
“箭端的箭镞射在额勒德清给我的短刀上,箭镞被弹断了,真正插进我肚子的只是箭身的木杆……”
“所以你不会死,只是皮肉之伤。”
锦晴替他把话讲完,笑着拥住他吻他,与他身躯相倚偎、体温相织,浸在一片无法言喻的欢愉中。
两人一翻身,重新坠入湖中,沉浸在由透射下来的光线所织成的水蓝色世界。
书烈可以感觉锦晴奔放的热情,她的手臂自然地攀住他的肩膀,主动而索求地与他缠吻在一起,现在只有他才能抚慰她,弥补她无论是心灵上或肉体上的渴求。
朦胧间,她好像回到了十年前,自光落在额勒德清高挺的身影上………
“锦晴,使刀运剑重在人创合一,气势如虹,届时发必命中,动静如飞。”
额勒德清的脸色在西沉的夕阳下霎时乍明还暗,但仍气势奔放,对她抬高双手,摆出精湛的剑势。
“来,换你试试。别对我傻笑!教你练武,不是为了看你装白痴!”
“对不起,我不笑了。”
“把我刚才教你的,练一遍!”
“使刀运剑重在人剑合一,气势如虹,”她开始摆动轻盈的腰肢,照着他的姿势,款款起舞,脸上的表情变得严酷,丝毫不敢马虎。“届时发必命中,动静如飞。”
“手臂打宜,腰要软,刚柔并济,则可动静成法!”
“手臂打宜,腰要软,刚柔并济,则可动静成法……”
一切只能说世间太多有情人,有心人却不多!
锦晴收回缈远的神情,再度沉入书烈迷醉的吻里,觉得此生再也没有比此时更云淡风清,她的手在他颈部轻压,推他靠近她,再靠近她,迎合他轻佻的舌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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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烈少爷……书烈少爷……”
“锦晴格格……”
近午时分,滂沱大雨仍持续下个不停,在河谷附近讨生活的渔家此时已全员出动,星罗棋布地占据了广大的河面,协助找寻失踪的书烈和锦晴。
“书烈,你在哪里?书烈——”
“锦晴——听得见我们说话吗?”
“格格,如果你福大命大,听见我们的叫声,就快点回答——”
袭简亲王等人站在一艘最大型渡船的甲板上,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四处叫喊、张望。
船身正朝下游方向驶去,高耸的崖壁看起来格外触目惊心。
简福晋被峡谷的狂风吹得直发抖,交叉双臂频频摩擦胳臂的肌肉,希望借此获得一点暖意,只是她晓得手臂可以搓热,可她的心却搓不热,甚至越来越凉。
“书烈,我的儿子,你在哪里啊?锦晴,我的媳妇儿,你又在哪里呢?你们两个是我这老太婆抱孙子的希望,怎么可以就这样不负责任的走了?”
袭简亲王也加入她的呼唤,站在她身旁。“是啊,别吓你额娘了!自从你们俩离开京城后,她就拿起针线学人家做针线活儿,说是要替咱们王府未来的小主人翁缝些瓜皮小帽,一切都是这么美好,你们不能就这样走了!”
简福晋鼻头一酸,当场泪眼婆娑。“王爷……”
“别哭,凡事别净往坏处想,他们会没事的。”
“是啊,额娘,目前虽然尚未发现大哥他们的踪影,不过他一向傻人有傻福,老天会帮他的。况且,大嫂也有武功底子,可能早已经把他救起来了。”雍怡理性地安慰她。
“才怪!你没看她自己割了右手腕,流了那么多血,她根本自身难保!王爷,怎么办?要是我们找到的是两具冷冰冰的………”她说不出口,恐惧一发不可收拾。“我一定会崩溃的,呜呜……”
“不会的,不会的!”心里也不好受的宁赶紧回答。“福晋请别再说不吉利的话了,我们找人要紧!”
简福晋哽咽地模糊应允。“儿子啊,你在哪里?娘找得你好苦……”
“大哥——”
“格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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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流滚动,波涛的声音在耳边回荡。
锦晴紧攀住书烈的肩,就像他攀住她一样,整个人像是要着火一样,渴求而贪婪地啃着他柔软又性感的唇,此时此刻,她只想随他遁入情欲天堂,其他什么都不愿再去想。
“爱我……”
当她亲吻他耳翼时,柔似无声地在他耳畔呼唤。
书烈手指卷着她性感的发丝,他坚实的胸膛抵着她的酥胸,她张开两腿跨坐在他的大腿上,当他的手探进她半透明的湿肚兜下,她动手脱他的衣服。
“你的手腕……”
“疼。可手筋没断,血止了,没事的……”
“真的没事?”
“对。”
她迫切地吻他。
此时,除了震荡于他肉体内的情欲,急需获得释放贯穿彼此的灵魂外,一切的意念皆已断绝!
他要进驻她的心、她的身,他要她的全部!
第十章
“对不起,衣服是湿的。”
书烈拉回先前扔弃在地上的袍服,无声无息将它覆盖在锦晴如丝的身躯。
锦晴一边看着滴落在池中的悬流,一边向他温热的身躯靠近,将脸庞轻熨他的胸脯,聆听规律的心跳声,冥冥中它们竟如此令人心安。
激情过后,两人索性席地而卧,静静的等待时间流逝。
“没关系。”锦晴闭上双眼,缓缓地吐出句子。“我有伤在身,你却比头狮子还猛,快把我折腾死了。”
书烈笑,质疑地问:“手腕为什么受伤?”
“为了了结恩怨,专心做你的妻子。”
书烈霎时愕然,低下头看她。
“你是因为我才受伤?!”他问,眉心顿时紧蹙。
锦晴平静地说:“装在我脑袋里的东西全是来自额勒德清,要离开他,就得把所有东西都归还,所以——”
“所以你割自己的手腕?”
他替她把话讲完,万万没想到那道伤口居然是自残的结果!
“然后再一剑劈断吊桥,结束一切纷争。”
他立时激动地说:“你为什么这么傻?难道你就不怕因此命丧黄泉?!那个崖那么高,你又怕高,跳下来是多危险的事!”
锦晴慢慢睁开眼,抬头看着他,看他那双异常严厉的眼眸,她说:“在你坠崖的那一刻,我就已经不想活了。我只要跟你在一起,哪怕是阴曹地府。”
书烈突然顿住,两个眼珠瞪得好大。
她的话一点一滴剥融掉他的心,他做梦也想不到她的心意竟如此赤裸裸!
良久,他才勉强找回声音。“你……你实在太傻!就算我遭遇不测,你还有你的亲人、你的阿玛,甚至是豪荡不羁的额勒德清……”
他不值得她这么做!
“赢走我的心的人,是你!不是额勒德清、不是从不属于我的亲人!书烈,”她追问:“你还肯要我吗?”
“我当然要!”他的话突然停止,望着她。“为什么怀疑我不要你?”
“我险些害死你,身世又是件丑闻,再加上与马贼头子有勾结,一般人不会要这样的妻子。”
虽然她掩饰很好,但书烈仍在她眼中看到了不安,一时之间,不禁千头万绪,情不自禁紧紧抱住了她。
“傻瓜!你明明知道我的心早向你降服已久,你的冷若冰霜、高傲自大、目中无人,对我而言全是要命的吸引力,哪怕是一个万夫莫敌的男人,也敌不过你一抹妩媚的眼神,何况,我只是一个平凡的男人!你或许不知道,但自从掀开红盖头的那一刻起,盘旋在我脑子里的,就全是关于你的念头,很久以前我就已经爱着你,若不是因为爱上了你,我又怎么会为了你被揍得满头包,也心甘情愿;又怎么会拿着匕首,不惜一切追杀采月夫人?天知道,我连只鸡都不敢杀……”
锦晴久久无法反应,只因他的语气是如此诚恳、疼怜,搂紧她的手臂,竟也微微颤抖着。
书烈继续毫不保留地道:“没有了你,一切都将不再完整,谁都不能拆散我们!”
“你真的不嫌弃我?”
“我发誓。”
那是一声柔情似水的诺言。
锦晴眼眶发烫,至此她已完全放下悬在心中的那颗大石,沉醉在他甜得好比甘露的真心话里,没多久,她已然将头枕进他温暖的颈窝中,象征把自己完完全全托付给他,唇边是一丝含泪的淡淡笑痕。
“你使我一直想跟你在一起,和你合而为一,可惜我太累了。”锦晴舒服地靠在书烈怀里,缓缓说道。
“那就睡吧,连日来的是是非非让我们累了。”
不仅是锦晴,内伤外伤加起来屈指难数的书烈,体力也所剩无几。
“可是大雨持续在下着,这里是河道上的一处崖窟,雨再继续下,河水暴涨,我们可能就会被淹没。时间就剩那么一点点,我舍不得睡。”
“累了就睡吧,我比较靠近洞口,水淹进来我会先上黄泉路等你,我们至死都不分开。”
锦晴登时愕然,在那一瞬间这几句简简单单的话,已深深敲进了她的心扉。
她点头,合上泛红的眼眸枕入他怀中,手指与他紧紧交握在一起。
“没错,我要和你至死都不分开……”
她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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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嘘——”
洞口处的叠石后方,男男女女一大群人在听完他们小俩口的对话后,不约而同往石块后方躲得更隐密一些。
简福晋擦擦眼角的泪水,转向丈夫说:“王爷,你看到了吗?他们的感情情比金坚,好让人感动呀。”
老天有眼,幸好他们还是教大伙给找着了,否则她真不知如何是好!
亲王爷也感动得无以复加。“是啊,锦晴真是咱们家的好媳妇,看见书烈坠崖,她也不想活了,这份情意太令人感动了!”
王府家的车夫说:“唉!我以前就知道少夫人绝对是个不可多得的奇特姑娘,果然没错!”
围在一旁凑热闹的船家们,个个点头如捂蒜。
“就是啊,有决心跟着丈夫到任何地方,哪怕是阴曹地府也不怕,光是这一点,就令人赞佩不已!”
“可不是!”
“大令人敬佩了!”
一时之间,赞扬的声音此起彼落。
宁认真地点了点头,由衷的托付。“王爷,锦晴能嫁给书烈公子实在是她的福气,现在看见他们如此情深义重,我也就放心了!她,就烦劳王府照顾了!”
亲王爷温和地笑说:“哪儿的话,打从我们二老第一次见到锦晴这孩子,就喜欢得不得了!我们不会亏待她的。”
简福晋低下头来擦干眼角的泪水,接着说:“再说,都有我们的宝贝儿子护着她,将来她的日子肯定大富大贵的!”
“是啊……她肯定会大富大贵……”宁若有所思的笑着呢喃。
他知道从今以后锦晴将永速脱离歹毒母亲的梦魇,他将尽一切力量去约束妻子的行为,不再让她扰乱他们得来不易的幸福。
至于额勒德清,虽然最后还是让他负伤逃走了,不过他也将通知官府明令追缉,相信不需多久,必能让他绳之以法,让一切尘埃落定。
“阿玛,是否该过去叫醒他们?”雍怡问。
简福晋边欣赏着他们安详的睡容,边开口道:“不用了,再让他们多睡一会儿,你看他们睡得多熟呀。”
“是啊,”亲王爷说。“反正天也放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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袭简亲王府的马车顺着布满车辙的路向北驱驶,傍晚的凉风中,空气清新,风中飘散着淡淡的青草香及泥土味,回京的路上,袭简亲王府一家子的心情一直十分安慰、轻松。
简福晋由眼角向车厢瞥视,只见在车厢内铺开的薄被中,书烈和锦晴始终闭目沉睡。
锦晴椭圆形的脸蛋与书烈染满睡意的五官面对面的枕着,两人的额头互抵在一块儿。明明彼此已沉入睡梦中,双手却紧握着,恍若惟有如此,才能确定他们抓住那曾经一度急速沉沦的梦。
简福晋收回视线,微微收住嘴角的笑意道:“也真苦了他们,一趟新婚之旅,竟然会遇上这么多风风雨雨。”
“所幸一切都已经雨过天晴,他们找到了想珍惜的幸福,就像我们找到对方一样,从此就难分难舍了。”亲王爷咧嘴笑道。
“都几年的老夫妻了,还讲这种肉麻话,儿子、家丁就在旁边,你想教他们看笑话吗?”
简福晋把他的话当笑话看待,她可没他这么热情奔放!
“不要紧的,福晋,我老车夫左耳进右耳出!过了,就忘了,哪会看你们笑话呢?倒是雍怡少爷何时娶个美娇娘进门,赏顿小的喜宴吃,小的倒还比较关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