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用几句话去做保证,我用我的心和行为来保证。」
突然,电话响起,电话那头传来姜妈妈催促的声音,挂上电话,贯承凝眸注视她。
「愿意和我一起出席吗?」他再问一次。
「我想……再给我一些时间好吗?」沉吟半晌後,艾晴问。
「好,我给你时间。」他穿起艾晴带来的紫衬衫。
「谢谢你。」
「不要把我打扮得太帅气,我只想去吃一顿饭,不想惹出太多後续动作。」他说。
「我要不要去借一顶假发和丑丑的厚眼镜,把你打扮成七十岁老公公?」
「我不反对。」
接过吹风机,艾晴帮他把一头浓密黑发梳整齐。
「可惜,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男人,不管怎么摆弄都丑化不了你。真高兴,这个好看男人的归属权在我手上。」
镜前,她为他打上领带,靠在他身上的双手在打完领结後,不想离开。
「艾晴,尽管你知道我爱你,也别对我太笃定好吗?」
拥住她,他想留下想走,但是很多在爱情之外的事,他需要花精神去应付。
「没办法,我就是笃定你,谁教你是有责任感的好男人。」
在他胸前,压著、靠著、贴著……她是他的心上人,她爱当他的责任。
「你吃定我了?」
「没错。」
「艾晴……我该拿你怎么办?」
「容忍喽!谁让我任性鸭霸,谁让你只凭第六感去选择爱人,你不准也不能後侮;」
「我不会後悔,但是请你不要让我追得太丰苦,」
她在他心脏上方,笑得开心。
「贯承,早点回来好吗?」她软声要求。
「我尽量。」
「今天,我空出整个晚上,想陪你。」
「我却要去相亲……这样好不好?你打扮成我的秘书,陪我一起。」
「不好,说不定我会很没风度的把女主角生吞活剥,临行还撂下狠话,恐吓她不能出现在你的视力范围内。」
「我宁愿你有这种嫉妒表现。」
「要看妒妇还不简单,等你相亲回来我演给你看。快出门吧!让女方等待不礼貌。」
送他到房门外,一个挥手拜拜,关上房门,双肩垮下。
MAY MAY MAY
一屋子鲜花气球,艾晴无奈苦笑;走到心型气球旁,蹬脚一跳,扯下一个飘在屋顶上方的粉紫,这和他今晚的衬衫颜色一样。
晚上的餐宴还愉快吗?
一群热闹家人,两个陌生的男女,会不会……她是另一个教人惊艳的女人?会不会他的第六感冒出头,告诉他,她才是他的命中注定人?
点燃桌上烛火,法国餐已经冷却,却仍美丽地躺在餐盘中间,一种曲终人散的凄惶染上心间,迫得她坐立不安。
望望身上的礼服,有些寒凉,拿来一件薄被盖身上。
天很黑,月亮隐在云後面,寒风吹起,艾晴想起小时候念过的课本——天这么黑、风这么大,爸爸捕鱼去,为什么还下回家?
是啊!天这么黑、风这么大,贯承相亲去,为什么还不回家?
为什么还下回家?为什么还不回家?天黑风大,她的心在风大的夜里飘摇,等他、想他。
寂寞是一种传染病吗?那时候他寂寞,他在每个无人夜里打电话给她,然後他的寂寞移民到她身上,寂寞在她身上扎根成长茁壮,他不在,它们便现身欺负她。
打开电视、关上电视,没有他的屋子显得空荡,艾晴後悔没把工作带回家,拿出纸笔,勾勾描描,她的好看男人跃然纸上。
雨打上玻璃窗,在光滑玻璃留下串串泪痕,那是伤心的天在为伤心的艾晴悲悯·
她伤心吗?是的,她伤心,在没有他的夜里。
雨愈下愈大,他会不会淋得一身湿?
艾晴拿把雨伞走到门外,等待夜归的他。临行前,她没忘记从花瓶里抽出一朵艳红玫瑰;人人都说玫瑰象徵爱情,那么,玫瑰是不是代表她的幸运花?
张开伞,她在廊下等他,风斜,湿了她半幅裙衫。
喃喃地,她唱歌,她徘徊,她自言自语,她仰天望缤纷雨滴,十分钟、二十分钟……她等得有些不耐烦,走进雨中,走出家门,走到巷口,他的车灯始终没有出现。
点点污水溅湿她的礼服,艾晴很冷,缩缩手脚,拳头紧握,口中呵出的热气,暖下了她的掌心。
「艾晴姐姐,你怎么在这边?好冷,我都快冻僵了,你居然穿那么少。」
刚从超市打工回来的邻家妹妹从她身边经过时问。
艾晴记得她,上次贯承向她借过摩托车,那天早上,菜市场里许多阿桑都叫他先生,喊她太太。
「没办法,女人爱漂亮。」艾晴随口敷衍。
「你在等姜大哥吗?他去哪里?」
「他有事出去一下,我想下雨了,就跑出来等他。」
「嗯……你们好恩爱哦!真羡慕,将来我找老公也要找像姜大哥那么温柔体贴的,好好把握哦!要是你不要他了,别忘记叫我过来排队,我就住在你们家隔壁。」
小女生调皮一眨眼,转身往家方向回去。
是吗?他是个好男人,她居然还把他往外推;是她不正常,还是她习惯人在福中不知福,总要等到失去了,才来感觉懊悔?
街道上只有两盏孤单的路灯矗立,想起那夜,他们在灯下拥吻……是小别胜新婚。
那次他到南部工作,去了两天,却打了将近三十几通电话给她。
扔掉睡觉时间,他平均每隔一个小时便要问问她好下好、工作顺下顺利,聊天聊地,聊山聊水,聊那些他们聊过千千万万遏的老掉牙故事。
为什么聊不腻?同样的话题、同样的说法,换了对象,她恐怕连出口的欲望都没有,为什么单单对他,她的新鲜感始终不褪?是不是,有了爱情,两人之问感觉便会持续发烧?
是啊!她应该打电话给他,告诉他,想他。
小跑步回家,她拿起电话,拨出号码,铃……铃……铃……贯承接起电话。
「喂,我是姜贯承。」
乍听见他的声音,她居然心脏狂跳下止,好怪的感觉,艾晴捣著狂飙心脏,忙挂上电话。
你在干什么?!他在相亲,你……这不是闹场吗?艾晴责备起自己。
下一秒,家中电话铃声响,艾晴忙接起电话。
「你找我?」贯承说。
是他、是他!她接过他无数电话,却从没像这一刻这么兴奋。
「嗯,我只是……只是……想告诉你,想你。」
「我也是,整个晚上你在做什么?」
「首先,我洗澡,我画一个大浓妆,我穿上迷人的小礼服,然後把家里布置得漂漂亮亮,坐在沙发上等你。可是外面下雨了,我担心你淋湿,我撑起小洋伞到走廊前等你,左等右等,等不到你;我走到巷口等,依照估计,走过这段路,我可以提早三十秒钟看见你。」
「马上回家,不要在外面等,今晚气温很低。」
「我已经在家里了啦!告诉我,今天的女主角漂不漂亮?」
他笑而不答,艾晴晓得他不方便回应。
「选择题,请务必作答。一,她很漂亮;二,普通漂亮;三,还算可以:四,伤害视力。」
「一。」他不说谎。
「选择题二。你对她的感觉如何?一,心灵契合:二,相谈甚欢;三,有些无趣;四,恨下得拔腿就跑。」她当主考官当上瘾。
「三。」他又回答,忍不住的笑容在颊边成形。
艾晴听见电话那头有个女音催促他和女主角多说说话。艾晴听见了,偏偏故意下放他。
「问题三。她在你家人心目中的分数是几分?一,一百分;二,八十分;三,及格边缘;四,坏到取消补考资格。」
「一。」他对所有人点头微笑,却舍不得把电话挂掉。
「最後一题,这是简答题,请用最清楚明了的方式回答,如果有机会让你们继续交往,成功机率有多少?为什么?」
「百分之三十,原因是——婚姻本无聊,娶个养眼女人正好。」他用她的话消这她。
艾晴总把婚姻无聊论挂嘴边,这回可给足他报仇机会。
「你敢!」艾晴在电话这头威胁他。
「哈!」他在电话那头拒绝威胁。
「你还要很久才能回家吗?」
「不确定,不过我会尽量。」
「好!我再到外面等你,」
说著,不等他回应,艾晴再次冲出家门。
她是故意的,她要他把自己挂上心间;她要他在对那个女人笑的时候,想起她站在雨中很冷很冷:她要他在对别人说话的时候想起,她一个人孤伶伶在巷口等。
对!是故意的,她用另一种方式破坏他的约会。
电话挂起的第六秒,家里电话铃声响起,艾晴听不见,她正往巷口奔去,脸带微笑,等他回来。
MAY MAY MAY
百分之三十……百分之三十……她连百分之一都不准!他怎么可以说百分之三十,单单留下百分之七十给她?她要一百分、她要全部,她不分享人家用剩的一部份,虽然那个部份很大一份,她还是不要。
风大,吹过,吹歪了她的雨伞,淋湿她一头黑发。她在生气,计较他口中的百分之三十。
雨势逐渐变大,哗啦啦,一盆盆天水倾空而下,一下子,她的衣服湿透,小礼服贴在身上,冻得她发抖。
来来回回踏著地上水洼,愈踩愈用力,四十分钟了……他没回来,是女人太美丽,他舍不得就此分离?还是气氛太热络,他的百分之三十增加到百分之百,再不愿和她分开?
丢掉雨伞,她和他睹上气,任大雨打在自己身上。挂心挂心,她就是要他把自己挂在心上。
再经过二十分钟……她冻到不行,不轻易掉落的眼泪滑下脸庞,红红的眼眶分不清楚点点晶莹是眼泪还是雨水。
转身,艾晴僵硬身子,一步步往回走。
她冷、她气,气自己花掉全力,也挂不上他心间那把勾勾。
打开客厅门,把门上大大的精美海报扯下来,什么生日快乐,她一点都不快乐!
带著暴力倾向,她扯下墙上一个个气球,自发间拔下夹子,剌破、刺穿……
她走到餐桌旁,把得来不易的法国菜一盘盘扔进垃圾桶。
点上蜡烛,她疯狂地扯直喉咙大唱——「祝你生日不快乐,祝你生日不快乐,祝你生日不快乐,祝你生日不快乐。」
这种幼稚做法,让她稍稍平复坏脾气。
再绕回客厅,艾晴把花盆里的花统统拉出来。花办扯落,一办办细数,他爱我、他不爱我、他爱我、他不爱我……不!这个方法太陈旧。
抱起一把花,她走到三步远距离外,向花盆里丢花,丢进去的叫做「他爱我」,丢下进去的叫做「他不爱我」。
爱我、不爱我、爱我、不爱我……终场计分,「他爱她」得两分,「他不爱她」得……得到一地残红……
怒气到这时发泄掉了,艾晴觉得自己好无聊,亲是她要他去相的,碰上一个漂亮女人也是情非得已,她干嘛把帐算到他身上?
蜡烛烧掉一大段,冰冰的手围著它,吸收为数稀少的温暖……
贯承气极败坏赶回来。
下雨天,一路上的车,一路塞,他想像著艾晴站在雨中瑟缩,想像著倾盆大雨浇灌她全身。
他慌慌张张道声抱歉,来不及向大家解释原因,直想赶紧回家,把冷冷的艾晴泡进温水里。
车开到巷口,他没看见艾晴,松口气,放下紧绷情绪,却换上怒气,她不应该跟他开这种玩笑,更不该不接电话,让他一路打,一路急躁。
贯承奔入大厅,首先踩到的是画著生日快乐的海报;接下来,满地艳丽映人眼帘,最後,他看到全身湿漉漉的艾晴在微弱烛火前取暖。
「艾晴……」
轻唤一声,哭红双眼的女人一看见他,跳起身,冲进他怀里。
「你回来了,我等你很久、很久,久到我以为你再也不想要回来。」泪重新泛滥,在泪中她看清楚,他在她心中早就太重要。
「傻瓜,这里是我家,我不回来要去哪里?」
怒气被她的泪水蒸发,她的长发贴在背後,形成柔柔软软的一道黑色瀑布。湿透的身子在他怀中颤抖,抱住她,他的心太疼。
「不要去相亲!我後悔了,非常非常後悔,我再也不要你去相什么鬼亲,把百分之三十的机率送给别人,你的百分之百全部都是我的:你要公开就公开吧!要曝光就曝光吧!你赢了,我输了,总之,我再不要你去相亲。」她连声说。
「好!我再也不去,我留在家里陪你,哪里都不去。」抱住她,他的心涨得满满,他心疼她的难过,却又满足於她的在乎。
「你是我的,全部全部都是我的,听见了没有?我说全部!」她的情绪尚未平复。
擦去她的泪,他问:「你等我很久?」
抱起她,他将她带往楼上,一上楼,他把暖气开到最大。他的温柔谋杀她所有的不平。
「对,从你一出门,我就在估计你回家的时间。」圈住他的脖子,艾晴觉得他的百分之百又回到她身上。
「老实说,你淋多久的雨?」想起这点,他的脸色转为不好。
「不是太久。对不起,我没看表。」。
「下次,以後,不管有多强大、不可抗拒的理由,你、都、不、准、淋、雨,懂不懂?」他正色。
「懂,我不会去淋雨,除非你去相亲。」果不期然,後面那句再度引他的怒气。
「就算我去相亲,你也不准淋雨!」
落入圈套,贯承置身陷阱。
「你的意思是说,你还要相亲?早就知道,男人说的话都不能相信,五分钟前才答应我再不去相亲,时隔不到零点一小时,你就反悔!你要反悔我也要反悔,我要坚持原议,不公开、不曝光,我们一切维持旧样!」艾晴连声闹他。
「你把话再说一次!」这回他是真的发火了。
「你生气?因为你反悔?你想和我吵架,因为你想去相亲,又我不准淋雨?」
她想偷笑,为了他的紧张和愤怒。
「你不要用一堆乱七八糟的话模糊焦点。听清楚,首先,我不会去相亲,你也不准淋雨。再者,我们的关系迟早要曝光,我会给你一点时间,准备接受我的家人和朋友。第三点,不管时间长或短,我们到最後都会走入婚姻,不管婚姻有多不自由,不管婚姻要牺牲多少东西,你都必须学习接受,」他态度强硬,他为她冰冷的身躯抱不平。
「天哪!听你这么说,我快要窒息了。」
「在婚礼上,我会准备好氧气桶,就算要晕倒,也请你等到填妥结婚证书再昏倒。」
她把他吓坏了,这次他不宽谅她、不让她模糊焦点,不允许她有机会高唱不婚女人的自由主义论。
「我怎觉得……我好像屈居弱势,是不是被男人追上手,女人就没有身价可言?」
嘟嘴,可爱的弧线勾引他的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