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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云密布2  第6页    作者:铁勒(绿痕)

  “啊?”一头雾水的乐浪有听没有懂。

  他也不想解释,“没什么,我只是未雨绸缪。”

  既然想毁轩辕营以在日后助凤翔的辛渡要把眼光放得那么远,那他也就依样画葫芦,也趁机灭南的战事中,消耗掉女娲营的兵力,以助日后玄玉在争皇之路上打下其他皇兄弟。

  乐浪更是疑云罩顶,“未雨绸缪?”

  “别多问了,快去准备与伏羲营联手助攻。”不指望他会懂的余丹波打发性地推他离开。

  “丹波。”不肯走的乐浪,反而严肃地看着他。

  “嗯?”

  乐浪忧心忡忡,“这场仗,你有把握吧?”身为行军总管,若是战败,就得负起战败之责,而依他杨军军律,上位者若是战败,不是买罪就是死路一条,偏偏这小子的性子,是决不可能愿意买罪的……

  余丹波回以一笑,“你说呢?”

  “有你这句话就行了。”见着他脸上的笑意后,松了口气的乐浪拍拍他的肩,“我去做准备。”

  手中握着兵符的余丹波,在乐浪跨出帐外后,倍感压力的他,不再掩饰地深吐一口气,然而就在此时,他的身后响起一道声音。

  “余将军。”

  认出来者声音的余丹波马上旋过身,“参见大元帅。”

  “我都听说了。”信步走至他面前的玄玉笑笑地问:“你让女娲营挑起攻打采石的重任?”他就知道被任为行军总管的余丹波,绝对是心有不甘。

  余丹波说得冠冕堂皇,“轩辕营必须保留实力攻打丹阳。”

  “除此之外,你确定你不是在报仇?”相当了解他的玄玉,慢条斯理地拆穿他的心结。

  不想欺骗他的余丹波,索性大咧咧的承认,“末将当然是在报仇。”

  回想起当年余丹波头一回在河南府带兵打流寇之时,也曾因私情而差点误了大事,玄玉不得不提醒他一下。

  “公与私,这些年下来,你可分清了?”

  余丹波反问:“大元帅还是信不过末将?”

  “分清了吗?”只想得到答案的玄玉并没有心情与他说笑。

  “末将绝不会拿战事当儿戏。”遭他一瞪,余丹波当下站直了身子正色以覆。

  “记住。”将希望全系在他身上的玄玉,殷殷向他叮嘱,“你的胜败,不仅是左右杨军的生死。”战败事小,他这个大元帅可被贬被罚,但他可不愿因为战败而失了余丹波这名大将。

  “末将明白。”余丹波沉声向他承诺,“末将,定不让大元帅失望。”

  连续下了数日的大雪,在这日终于停歇,只是密布天际的乌云,始终都没有散去。

  依令欲诱盛长渊出城的辛渡,在正午时分率军前至采石城城前叫战后,一如所料,知道其中有诈的盛长渊,丝毫不予理会辛渡的叫战执意不率军出城,眼看着奉命行事的辛渡恐将错失良机,女娲营上上下下所有军员皆开始担心,贻误战机的辛渡,是否真会被余丹波砍下人头。

  早就料到盛长渊会有这等反应,成竹在胸的辛渡并不似他人那般忧虑,在数度叫战未成后,辛渡命人将女娲营中战俘推至前线,将遭捆绑的战俘们排成十十横纵,并在他们的脚前插上半炷香,只有脚前的香一烧尽,即派人砍下战俘人头。

  时间缓缓进行至午后,在辛渡又推出第三波也排成十十横纵的战俘们准备上前时,再也无法容忍辛渡如此残杀战俘的盛长渊,终于主动开启城门率军出战。

  依余丹波所言,女娲营在日落之前,只许胜,不许败。

  军员数胜于伏羲营的女娲营,要胜盛长渊,并非不可能,因此不想给余丹波任何可以降罪借口的辛渡,一开战后即下令全军强攻,再次展现进攻南国西南之时的骁勇,让原本只想退敌的盛长渊,不得不倾其全力应战,并在辛渡渐渐率军往前推进之时,将另一半安排在城内留守的南军调出城来以退强敌。

  等到另一半南军出城兵援盛长渊,回首看向西方天际的辛渡,算了算时辰后,命全军佯装有惧于南军支援的大军,缓慢地开始后撤并派出箭伍进行断敌,可只有南军有意不追,即立即弃退,改派出骑兵伍步兵伍全力抢过城门,摸不清杨军究竟欲进欲退的盛长渊,在辛渡采虚为败实为进,以退为进之策的他,未免辛渡将攻下城门,在日落之前,南军一改保守战风,猛烈攻向杨军。

  日落之后,只许败,不许胜。

  如辛渡所愿,日落之后,盛长渊总算展开追击。在此同时,率两万轻骑的燕子楼,所有骑兵皆换上南军服装,于日落后绕至采石城背后开始进行切断采石供输的任务。

  把挑大梁机会让给女娲营,伺伏在采石两侧的伏羲营与轩辕营,在辛渡佯败退抵至据点之后发动助攻,纷自南军左右两翼杀人,这时的女娲营迅速依计止追,调头反击。

  中计了。

  赫然发现到这一点时,盛长渊已遭杨军三营困在采石城外,知道他们目标在夺下采石的他,急欲率军退回采石,却在黑暗的夜空里,惊见采石城内所冒出的火光。

  透过火光的照耀,飘扬在采石城城下四周的旗帜上,皆写了“余”字,遭到调虎离山的盛长渊这才明白,眼前的杨军三军主在消耗南军,而突袭采石的余丹波,则主在断其后路失其退璩,眼下处于四战之地的南军,竟在他一时的不忍下,成了杨军生吞活剥的对象。全员尽出的杨军,兵员数远在南军之上,眼睁睁看着当初他用在对付德龄夺回采石的戏码,如数奉还至他的身上,重新上演,在心中不断责怪自己太过轻敌的他,豁然明白了那日德龄在率军退出采石之时,究竟是何等心情。

  如同当初德龄所做的一般,下令全军突围的盛长渊,也只能让采石再次回到杨军的手里,在全军被灭之前,尽可能在战场上找出缝隙杀出重围,只是在这突围的过程中,深感歉疚的他,在战地的火光中,亲眼看着由他一手打造出来的南军遭到杨军歼灭。

  突围后的南军数,仅只是出城的南军数的一成,付出庞大代价的盛长渊,在夜深落雪的时分,沉痛地闭上眼再次下令。

  “退回丹阳……”

  丹阳。

  子时方过,戒严的丹阳城,城内百姓皆已在雪色中入睡,驻守在太子府府前的士兵,在一辆官车紧急停车于府前时,迅速上前拿下夜半擅闯太子府者,在火烛的映照下,当士兵们看清来者后,众人皆有些愕然。

  夜半闯府欲见太子的光禄大夫严无涯,身着一身朝服,苦苦央求守门士兵们放行之后,急于见太子的他,在冲进门槛内时,还因庭内雪水而摔了一跤。

  “殿下!”身系重任的他,在前往太子寝殿时,边跑边扯开了嗓子。

  “大人止步。”候在寝殿外头的侍官们,在他欲踏上殿廊时将他给拦下。

  “本官得即刻面见殿下!”再次遭拒在外的严无涯忙不迭道出来意。

  “殿下已歇息了,大人明日请早。”

  “殿下,光禄大夫严无涯求见!”一刻也不能等的严无涯,在试图闯入但却被侍官们合力架离廊上时,奋力推开众侍官,两膝重跪在雪地里,朝殿内大唤。

  “大人……”深感为难的侍官们,知道自采石返京不久的太子,这些日来深受箭伤之苦,好不容易,宫人才说殿下今夜终于睡着了,实是不愿让他去扰了殿下的睡眠。

  “殿下?”寝殿里的侍官,在榻帘内的玉权被吵得下了榻时,忙不迭地替他披上御寒的毯子。

  “叫他进来。”知道光禄大夫绝不会无故夜见,满面疲惫的玉权,推掉了身上的毯子,改扬手命一旁的宫人帮忙穿衣。

  “殿下!”终于得以入殿的光禄大夫,急奔的速度连通报他的宫人都追不上。

  “何事?”强打起精神的玉权,坐在案旁接来宫人所呈上的热茶。

  “司马大人……”光禄大夫一股碌地朝他跪下,伤痛地朝他大喊,“司马大人已遭圣上下旨赐死!”

  两手一个不稳,手中的茶碗在玉权猛然站起时当啷坠地,一旁怕他烫着了的宫人忙替他拭去身上的茶碗,震惊的玉权挥手斥开宫人,大步上前拉起光禄大夫的衣领。

  “你说什么?”父皇斩了宰相司马晃?

  “现下圣上还要杀另一批臣子……”死里逃生的严无涯,泪流满面地下跪恳求,“殿下,求您快移驾朝殿救救朝臣吧。”

  气血一时不顺的玉权,登时脚步不稳地退了两步,两旁的宫人见了,赶忙一左一右扶稳他。

  他频喘着气,“父皇……为何要杀他们?”

  严无涯道出来龙去脉,“方才圣上夜召众臣商议国事,在殿上,圣上出言欲弃都出海避祸,却遭全朝大臣力阻,因此圣上就先斩了率众反对的司马大人……”

  弃都出海避祸?弃都?避祸?

  这就是他们南国的皇帝?

  “拿我令谕召集东宫六骑,御林军若敢阻挡,格杀勿论。”气白了一张脸的玉权推开宫人,走回案前取来太子令扔至他的面前,接着玉权又扬手命宫人为他换上军服,“在我面圣之前,朝臣们的脑袋若是又掉了一颗,惟你是问!”

  “遵旨!”急于去搭救同僚的严无涯,重重磕了两个响头领了太子令后,慌张奔出寝殿。

  灯亮如昼的朝殿上,留在丹阳的南国文武大臣,此刻左右跪列在朝上,在尧光皇帝已经又斩了数位文武同僚之后,余留在朝上的众臣们,依旧同声向位在殿上的尧光皇帝力劝。

  “臣等恳请圣上三思!”

  “来人,将他们全拖出去斩了!”与这班臣子耗了近大半夜,耐心已遭耗尽的尧光,火冒三丈喝令左右。

  就在朝上的侍官们欲动手拖起跪在地上不肯动的臣子们时,玉权冷冷的声音,自殿门处传来。

  “谁敢?”

  “殿下……”总算盼到救星的众臣们,忙不迭地回首望向他。

  “太子?”坐于殿上的尧光,不解地看着身着战袍的玉权。

  众多且急促的步伐声,在玉权出现的同时,急速将整座朝殿包围,举令派来东宫六骑的严无涯,在玉权入殿后,也跟在其后迈入殿内跪回朝臣的行列之中。

  不只是动员东宫六骑,已在暗中动兵包围整座皇宫,并夺权将尧光麾下十二卫全都归为己有的玉权,在抵朝殿之时,实际上已在骨子里彻底解除了尧光的军权。

  玉权冷声朝众臣吩咐,“今夜殿堂上之事,半字也不许泄漏出去。”形势已至此,他可不许丹阳及南国百姓因此而对圣上有任何微词。

  “臣等遵旨!”早就奉玉权为真主的众臣同声遵令。

  镇下场面的玉权,在殿上尧光的面色已忽青忽白时,缓步来至殿下阶前单膝跪下。

  “儿臣参见父皇。”

  尧光气抖地握紧了拳,“太子这是做什么?”

  “为父皇护驾。”他淡淡答道。

  护驾?这哪是护驾,这根本就是逼宫!

  看看眼前的形势,恍然发现朝权、军权都已落入玉权之手的尧光,这才明白在众臣眼中,他不过是个伪皇帝,朝臣眼中的真皇帝,其实是阶下这个尚未接掌帝玺的太子!

  “听朝中的大臣说,父皇有意出海避祸?”自顾自起身的玉权,扬首看向他。

  尧光说得理直气壮,“杨军三军都已兵临丹阳了,再不快逃离丹阳,难不成太子要朕在丹阳坐以待毙吗?”

  无退敌之议、无救民之计,一心只为保全自己……这交通如何不心冷?

  望着上头人人口呼万岁的南国之帝,玉权的目光里不再怀有希望,他只是静静地想着当年袁天印在离别之前,留给他的那份笑意。倘若当年他知道今日南国会有此境,倘若他当年知道只顾私利的父皇连家国都可不要,或许不需袁天印来告诉他,他也会逼宫兵变。

  当年他之所以没有那么做,是不想成为罪人,但今日他才知,无论他做与不做,南国若破,他都是南国的罪人。

  “国,不可无君。”狠下心的玉权冷目以望,“即便今日战况再如何不利,为了南国,父皇决不能背民弃国。”

  无一日无法忘怀殊贵妃之死的尧光,瞪看向他的目光也格外残忍。

  “太子是要朕与丹阳共存亡吗?”

  玉权轻哼,“儿臣不敢。”

  “都已派兵包围圣驾,太子有何不敢?”先发制人的尧光,不只是家国,就连亲情也一并放弃,“来人,拿下他!”

  殿上未有人动,所有人只是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他。

  “反了是吗?”尧光一掌重拍在椅座上忿站而起,“朕还是南国的皇帝!”

  玉权眯细了眼,“父皇既知是南国皇帝,那么就请父皇勿再做出辱国之举。”

  “你……”

  “来人,扶圣上回宫歇息!”不待他再开口,玉权即扬手命人将他押至宫中软禁。

  “玉权!”遭人架走前,尧光瞪大了眼,不信他竟敢如此做。

  “都起来吧。”无视于尧光的叫嚷,玉权只是背过身来,朝一殿仍跪着的众臣们说道。

  “谢殿下救命之恩……”虎口余生的众臣们不住地朝他磕头谢恩。

  因箭伤甚感疼痛的玉权,松了口气后,一手压着肩头,在晕眩得快站不住时朝一旁伸出手,离他最近的朝臣们见状忙将他扶至一旁坐下。

  “殿下,元麾将军求见。”在一殿朝臣因玉权而乱哄哄之时,守在殿前的侍卫来报。

  一手扶着额的玉权猛然一怔,动作缓慢地抬起头。

  该来的,终于来了……

  他闭上眼,“宣。”

  当战袍上犹沾着血迹的盛长渊跑步进殿时,原本嘈杂的朝殿顿时安静了下来,每个人都知道,捍守在采石的盛长渊为何会返京,而他们更知道,南国,就仅剩丹阳尚未被攻陷。

  “殿下……”率军退回丹阳后即来请罪的盛长渊,实在是无颜见他。

  玉权摇摇头,“本宫知你尽力了。”

  “末将有负殿下所托,末将罪该万死!”跪叩在他脚前的盛长渊,听了他的话后,更是难忍心中的歉疚。

  忍着不适倾身将他拉起的玉权,在他抬起头时,只是静看着一身都是战伤的他。

  “殿下?”

  “将军可知,南国因你,才得以残喘至今?若是无你,恐怕南国早已被杨军攻灭亡国。”玉权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头,“胜与败,皆不过只是战果之一,将军实不必自责。”

  “但——”

  玉权淡淡地问:“若真要追究论责,本宫未赶至九江又在绛阳战败在先,以致杨军攻至采石拖累了将军,那本宫是否该在将军之前,一死以谢天下?”

  盛长渊急忙反驳,“绛阳一战并非殿下之错……”

  “战事中,原本就无对错。”玉权同意地颔首,“只要咱们尽了力,对得起自己、对得起家国,那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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