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说,他很担心自己会化身为狼——还是隶属「色狼科」的那一种。
「说得也是,邻家小弟突然变成对她有意的男人,依歆慈温吞的个性大概会先逃开,然后花上好长一段时间消化。」
「没错。」就像她和龚伯伯父女俩之间的事情一样。他不想变成第二个龚伯伯。
一旦决定要成就这份感情,他就不容许失败!
「但……」胡芷苓的声音又飘进耳里,继续分析着话题中的女主角。「同样的,你继续以小弟弟的身分待在她身边,大概很难让她发现你已经长大成人的事实。」
「所以我现在的立场很尴尬。」他叹气。「但现在除了以弟弟的角色赖在她身边,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她尽早体认我已经长大的事实。」
「不要告诉我,她到现在还会帮你泡牛奶、喂你吃饭。」
「胡姊!」年轻人的脸被激得红通通。
哟!小狗狗跳起来吠声抗议啦!胡芷苓开心的大笑,好半晌,才收敛回复正经。「说真的,你是做什么的?」
突来一问,上官谨愣了住。「胡姊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总觉得你不单纯。」
「搞艺术的人脑袋本来就不单纯。」他笑应。「新闻界人士也不遑多让。」
「不不,别把话题扯远,我指的是你给我的感觉。」多年的新闻生涯练就她敏锐的直觉。「上官小弟,我的直觉告诉我,你不简单。」
「胡姊想太多了,我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画家。」
「你是打算让歆慈养你一辈子啰,穷画家?」
「那也得先追心成功才行。」面对胡芷苓的质问,上官谨有些招架不住。
他开始有点了解为什么有很多人会对记者这么感冒,他们的敏锐度不容小觑。
「说的也是,如果歆慈甘心养你一辈子,旁人也没资格说什么。」双手一摊,胡芷苓好心的放过小子一马。
想跟她打哈哈玩太极是吗?
呵呵,还是先回去练个几年再来吧,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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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胡芷苓结束让人匪夷所思的对话,再回到棚内,新闻工作早已结束。
上官谨遂转向化妆室,孰料在中途遇见龚歆慈正与一名男子对话,脸色之严肃不悦,足见她并不乐于跟对方交谈。
很标准的「凡美女必遇上」的典型麻烦——被不知道什么叫作退堂鼓的男人死缠烂打,说得更白一点叫作:性骚扰。
该上前帮忙,演出一场洒狗血式的英雄救美吗?
他自问,沉思当头听见走廊另一头飘来的笑声,那是属于孩子的欢笑声。听着听着,原本为苦思妙计而抿的唇瓣微启,两侧唇角逐渐上扬。
不不,他另有妙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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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先生,我很谢谢你的支持与爱护。」龚歆慈第十次重复她婉谢的说辞。「但我真的没有收下你礼物的理由。」也没必要。这四个字她放在心里,礼貌驱使她这么做。
「我的女朋友,这就是最好也最自然不过的理由。」陈姓男子如是道。「如果十克拉的钻石项链还不足以搏妳一笑,那么下回,我会准备十克拉的钻石戒指前来……向妳求婚。」看不见瞳孔的小眼睛自以为酷帅的微瞇,让人更看不见眼珠子。
「多谢抬爱。」龚歆慈防备的往后退几步。「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妳说谎。」陈先生咧嘴大笑,露出一口老烟枪的黄板牙。「我调查过了,妳还没有男朋友,就算有,也不能阻止我追求妳的决心。我欣赏妳的才华,更喜欢妳的美貌,龚小姐,我是真的爱妳。」
再退两三步,防备逐渐转成害怕,偏又忌惮对方有头有脸的身分,她只能硬着头皮与之交谈,美目四巡,盼有熟识的人好让她借故脱逃。
「龚小姐,我知道我这么说有点唐突,会吓到妳;但是只要妳跟我相处久一点,妳会发现我很忠实,又可……靠!谁丢我?」腰侧突来剧痛,陈姓男子大吼:「给我出来!」
熊似的粗吼让人更不敢恭维他的脾气,龚歆慈不笨,只是不愿意把人往坏处想,现下看见这人面对突发状况时的态度,心里也有了底。
再后退四步,将对方列入拒绝往来户。
「谁?」陈姓男子殊不知方才的表现已被美女列入黑名单,捡起滚至脚边的棒球,朝四周怒喝:「给我出来!」
「是……是……是我。」怯生生的,一个小男孩从转弯处冒出头,皱着苦瓜脸,圆亮的大眼盈满晶泪。「对、对、对不起。」
「说句对不起就能解决的话,这世界不需要警察了,混蛋!」
「呜呜~~哇呜~~」被这么一吼,男孩登时害怕得嚎啕大哭。「哇哇~~」
龚歆慈一个箭步上前,抱住小男孩,怒气烧上杏眼,恼瞪气焰高张的男人。
「陈先生,他只是一个孩子。小孩子本来就活泼好动,您何必对他这么凶?」
没想到似水的美人也有脾气,男子呆了,半响,回过神来,一张脸挂不住,气红的眼瞪着她。「在室内玩球象话吗?我是代替他父母亲教他。」
「就算室内玩球不对,您也不必对小孩子用这么凶的口气说话,孩子不是听不懂大人的话,没必要摆出凶神恶煞的表情吓坏他。」
「我凶神恶煞?!」男人不敢置信的瞪视蹲下身的龚歆慈。「妳说我是……凶神恶煞?」
「哇呜~~好可怕哇哇~~」小男孩哭声响亮,更落实了龚歆慈的指控。
「妈的!」见情况失控,陈姓男子突地踹墙壁一脚,临走前还向龚歆慈斥了声「不识抬举」,撂下「以后走着瞧」的狠话,便迅速往走廊另一头离开,矮壮的身子在转个弯消失不见的同时,走廊上莫名传出「啊」的一声。
但这些龚歆慈都没有理会,眼下,安抚小男孩的情绪是她认为最重要的事。
「别哭哦,乖乖,别哭别哭哦。」一方面是感谢,一方面是不舍,龚歆慈抱着男孩又亲又哄。「男生要勇敢一点,不要哭哦,哭成兔子眼会被人家笑的。」
小男孩闻声,哭得更是惊天动地,「哇哇~~哇呜~~」
发生什么事?难道她说错什么话不成?一时间龚歆慈也慌了。
「小朋友,阿姨是不是说错什么?别哭别哭,阿姨不是故意的,真的!」
呵呵呵~~淡淡的笑声,从陈姓男于离开的方向飘来。
龚歆慈注意到,抬头张望。「谁在那里?」
「是我。」上官谨老实的走出来。
当然,走向她之前,他没忘记再起脚向刚才「不小心」昏倒在地的陈先生招呼几下,作为道别的礼物。
「小谨?」
「歆慈,妳把人家小朋友弄哭了呢。」
「才不是我。」龚歆慈急说道,方才因故动怒而染红的双颊,再添一层红霞,神情灵动诱人而不自知。「是刚才有个男人他……」
「妳欺负我!欺负我啦!呜呜……」在她怀里的小男孩蹭了蹭,指控道:「就是妳欺负我啦!呜呜……」
「我?」龚歆慈听得一头雾水。
就在这时,小男孩挣开她的怀抱,往上官谨扑去。「呜呜呜……我不是小男生,我是妹妹!妹妹啦!呜呜……」少女的芳心受伤惨烈,珠泪浸湿上官谨的裤管。
龚歆慈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被指控欺负小孩子了。
原来「他」,是「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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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了好大的功夫,又是冰淇淋又是饼干糖果,龚歆慈总算得到小男……不,是小妹妹的原谅,之后在孩子童言童语中,明白这位小妹妹是工作人员的孩子,一个人偷溜出来玩,遇上个童心未泯的叔叔,两个人玩起丢接球的游戏。
后来一时失手,球砸中纠缠她不休的陈姓男子。
小孩子本就怕生,尤其对方又长得一脸横肉,再加上龚歆慈的颠龙倒凤,把人家误看成男孩,大大伤了小女孩脆弱的心灵。
安抚之后将孩子送回,龚歆慈幽怨的看向陪着一起玩的大人。
「都几岁人了,又不是小孩子,怎么会带个孩子在室内玩球?」她浅责道:「就算摄影棚很大,还是有丢到人的危险,你怎么也跟着闹?」
「妳也知道我不是小孩子?」面对她的责难,上官谨只注意这句话。
「你当然不是。」二十四岁,是成人的年纪了。
「那妳为什么对其他人介绍我是妳弟弟?」第一次到电视公司时,龚歆慈向其他人介绍的说辞至今想来,还是很伤自尊。
「你本来就是。」龚歆慈竖起四根手指头。「别忘了你小我四岁。」
上官谨倏地握住她手,脸凑近她,平日挂在脸上的笑容不复见,仿佛在气什么似的。
「撇开年龄不去想呢?」他忽然提出这样一个问题。
「什、什么意思?」盯着突然拉近的脸孔,龚歆慈蓦然想起他帮她上口红的情景,这时的脸红已非怒气引起,而是……她无以名之的羞赧。
「如果我现在二十八岁,而妳才二十四岁呢?」他问,几乎是将她半抱在怀里的亲昵。
龚歆慈之前不是没有被他这么抱过,只是那在她的认知里,不过就是姊弟间感情良好的互动,直到现在——
困难的咽口唾沫,龚歆慈不得不接受印象中的小男孩已然长大成为男人的事实。
而这个男人,竟让她心绪纷乱。
一个小时前是,一个小时后的现在更是。
「小谨……」
「如果我比妳大,妳认为我会把妳当作小妹妹看待吗?」
「我不是你,这种问题……我无法回答。」
「那么我来答。」话甫落,上官谨将握在掌心的手拉贴上唇。「我的答案是,不会。」
「小谨!」
「妳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不用再加个『小』字,就像我叫妳的名字,却不加上个『姊』字一样,歆慈。」最后的呼唤,轻柔且缓慢,怕她听不真切似的。
原来……龚歆慈终于明白为何再见面之后,他从没像以前那样喊她「歆慈姊」。
老天,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为什么?
「别用年纪当借口搪塞我,歆慈。」上官谨俯低脸,以颊磨蹭她的,温存的动作带有撒娇亲昵的味道。「那无法说服我。」
「你……你……」被突然其来的亲密吓傻,龚歆慈「你」了老半天就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下一秒,他的话更让她屏息。
「我喜欢妳。」低低的,带着局促下安,却也令人耳热心悸的告白。「本来只是很单纯的暗恋,但我想结束它,化暗为明。」
「暗、暗恋?」
「是的,暗恋。」他说。「我以为跟妳不会再有交集,从没想过会有追求妳的一天,所以只当它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我妈想请妳劝我收心,早点成家立业是吗?不用劝了,因为妳,我开始有成家的打算。」
他、他在说什么?成家?!
「你、你不要吓我。」嗫嚅半天,她只说得出这句话。
「我很真心。」
「你……我……」那个一边吃鸡腿一边叫她别哭的小男孩呢?他跑到哪儿去了?龚歆慈心慌意乱的想。
此刻站在她眼前的男人是谁?不熟悉的陌生感忽涌心头。
不,她不认识这个人,不认识这个跟记忆中小男孩同名同姓的「男人」。
察觉到她的退却与挣脱,上官谨不知道她是因为害怕,或是惊讶;他只知道,不能这样放她走。
「能不能把我当成一个男人而非男孩看待?」他要求,「试着想想,能不能给一个名叫上官谨的男人追求妳的机会。」
他知道自己突然这么说是急了点,但是已经燃起的感情就像在草原放一把火,火势只有愈见猛烈的趋势,根本止不住。
尤其是刚又听见她端出姊姊的架子责备他的时候,那令他感到愤怒,让他气得口不择言,说出自己的感情。
他不想只当她的弟弟,他想做她的情人!
「我……你……」龚歆慈努力找回自己的声音,可是一直没有办法。
「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证明我能保护妳,不再需要妳照顾。」
不再需要她照顾……这句话,莫名的令龚歆慈感到一阵失落。
难道这段时间他一直都是勉为其难在接受她的照顾?
这个问题比起他的告白更令她感到错愕和……受伤。
她的照顾对他来说是多余的吗?一瞬间,她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却又怕得不敢开口。
「歆慈……」
「我、我要想想,我要想想……」她只能这么说。
也真的,需要好好想一想为什么事情会走到这个地步。
第七章
打开门看见访客,胡芷苓很惊讶。
「歆慈?妳怎么……提着行李?」瞄见好友手上的行李箱,本欲说的招呼变成疑问。「怎么回事?」
客厅里第二个人,也是明家户长、胡芷苓的亲亲老公明仁白,听见妻子的话,也走至玄关。
「明大哥。」龚歆慈柔柔一笑,神情看来疲惫。
「不要告诉我,妳打算请长假出国旅行。」看她的行头,很难不作此想。「没有报备的假我不会准,临时找代理主播很麻烦。」
「我并没有要请假,只是……」话到一半,龚歆慈忽面露难色,迟疑的没有把话说完。
「真想踹你这个工作狂两脚。」胡芷苓恼嗔道,也真的送了老公两记脚丫子。「看不出来歆慈在逃难吗?」
逃难?龚歆慈闻言,浑身不自觉颤了一下。
这两个字虽不正确,伹却贴切,只是……她逃开的究竟是「难」,还是其他?
她不知道,擅长分析时事的脑袋无法解析感情到底是什么一回事。
因为无法解析,因为不能予以回复,她非常非常胆小的逃了。
「让我猜猜,妳逃的『难』,是不是姓上官单名谨,嗯?」
纤秀的身形再次一颤,无言的给予肯定答复。
「感情问题?」明仁白一点也不浪费父母给他的名字,非常「白」目的点破,让龚歆慈窘得不知如何是好。
「我说老公啊……」胡芷苓突然娇俏的搂住老公脖于,吐气如兰。「你何不继续你的工作狂习性,缩进你的书房办公,把客厅留给我们两位绝世美女,嗯?」
明仁白挑了挑眉,还来不及开口,他的妻已经邀功似的问:「你觉得你的老婆我这项提议如何?」
「非常好。」心系公事,却苦于被爱妻纠缠,不得不陪她看电视的明仁白简直是举双手赞成。
「不用了。」惊觉自己打扰人家夫妻的生活,龚歆慈萌生去意。「我、我先走了。抱歉,打扰你们……」
「别开玩笑了。」胡芷苓连忙拉住她。「妳是有事才来找我的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