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那个……亚太经济会议……大头都来了……」
「讲重点。」他的话像冰渣子般进出咬紧的牙关。
她惊跳了跳,急急坦白从宽,「因为我忘了在四点前打电话去确认订房,所以你的总统套房被别的大老板住走了,对不起!」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
洛昕仰头看车顶,无语问苍天。
「订别的饭店。」他咬牙切齿的吐出这句话。
「打、打过了,都、都客满了。」她频频发抖。
他怒火中烧,低吼道:「搞什么鬼?怎么可能都客满了?」
「我我我……对不起!」她惭愧得都快趴在他面前忏悔了。
洛斯瞪着她,气得脸红脖子粗,可是就算现在掐死她也无济于事了。
「不、不然……我帮你订比较不那么五星级的饭店可好?」小谢声音微颤的提议,想将功赎罪。
「什么叫『比较不那么五星级』的饭店?」他的脸色难看极了,「宾馆就宾馆。不,我拒绝住宾馆。」
「可是有些四星还是三星的饭店,呃……」她被他瞪了一眼,不敢再讲「饭店」两字。「宾馆……其实也很不错耶!像我同学上次结婚,她南部的亲戚朋友上来台北,就住到一间很清爽舒服的宾馆,不如我推荐那间给你住,可好?」
「不好。」他二话不说,断然拒绝。
「那……那怎么办?」她快急哭了。
洛斯斜睨着她,在又恼又怒之际倏然灵光一闪——
「妳自己一个人住吗?」
「嗳。」她不假思索的点头,随即讶然反问:「要干嘛?」
「那我住妳家。」他神色轻松了起来。
「哦,好呀。」小谢松了口气,随即惊觉不对,哭丧着小脸道:「不不不,不好啦!你不要住我家……我、我住的地方很小,比宾馆还小,又简陋又老旧,一定不合你的脾胃……」
他盯着她吓得小脸失色,心中不禁升起了一抹异常的痛快。
以牙还牙的滋味何等美妙啊,他光想到这个提议能够搅得她鸡犬不宁,就觉得一阵大大快意。
毕竟他会沦落到这个地步,都是拜她所赐,她负起责任也属应当。
「我不介意妳家又小又窄又老旧,我正想体验一下平民的生活。」洛斯闲闲地倚回倚座,嘴角溜出了一丝愉快的笑意。
平民生活?他以为他是谁啊?阿拉伯大公还是英国王子?呿。
想是这么想,但小谢却没胆将肚子里的讥笑化暗为明,直接扔到他脸上,只敢暗暗咕哝。
「而且我要妳全权照顾负责我的食衣住行娱乐和一切需求。」他不客气地道。
「你开什么玩笑?」她震惊地冲口而出,却又被他一记冰冷死光杀得狼狈溃败,所有反抗的勇气都不知道逃哪里去了。
「妳以为是谁害我今天和此后的半个月无屋可住的?」他冷哼质问。
「是……我。」小谢怯怯地低下头。
呜……交友不慎,遇人不淑啊。
洛斯这才满意地伸出一指轻敲了敲她的脑袋,露齿一笑,「那就这么决定了。」
「可是我还要上班。」她小小声颤抖抗议。
「妳在哪里工作?」
「一家会计事务所。」小谢答完才痛悔自己干嘛要有问必答,可是话又说回来,她如果有熊心豹子胆敢说「不」,也不会凄惨到这步田地了。
「贵事务所如果没有妳,会不会倒?」
她是很想大拍胸脯,跟他夸耀自己在公司里有多举足轻重啦,可惜牛皮还没吹,她就先心虚到面红耳赤了。
「不会。」唉……
「那好,妳就请长假吧。」他轻松的下了命令。
「请长假?」小谢像是听到最猥亵的三个字,惊恐地望着他。
「怎么?我又不是要妳辞职。」洛斯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打量着她,「不就半个月,妳至少欠我这么多。」
「我……我什么都不欠你……不然最多一个星期好不好?」她极度没用,狠话撂到一半就没力了,可怜兮兮地恳求。
「不行,妳以为这是在买东西吗?还能讨价还价?」他扬唇冷笑,「半个月,否则后果自理。」
「你为什么要跟我过不去啊?」她鼻头发酸,小小声地指控。
欺负她这只小螃蟹很有成就感吗?可怜她被那票同学欺负也就算了,现在连个美国来的陌生男人都不客气地欺负她……并且毫不手软。
小谢突然发现自己的苦命指数近日来直线往上冲,如果公司的业绩也有这种表现就好了……她苦笑。
「我也很想问妳同样的问题。」洛斯话自齿问进出,黑眸冷光扫来。
她冻得打了个机伶,鸡皮疙瘩频频立正站好。
这个人的眼神简直可以拿来当超强冷气机使用。
「对不起。」她赶紧又道歉。
「那就这么决定。」他挥了挥手,就此三审定谢。
小谢张口结舌,手足失措,觉得好象整个地球朝着她脑门砸了过来。
怎、怎么会这样?
第三章
小谢傻傻的,呆呆的,茫然地站在瓦斯炉前搅拌着一锅加了小白菜与鸡蛋的泡面。
客厅里传来影集「24-反恐任务」的背景声响,还有男主角基佛苏德兰低沉有力的嗓音。
那位名唤洛斯·李的不速之客大剠剠地登门入室,霸占她的沙发和遥控器,还抢走了她看东森八点档「老婆大人」的机会。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尤其她现在还得煮东西来「款待」他。
他从桃园一路喊饿回台北,却断然拒绝她去馆子吃饭的提议,原因是她这个「贫民」能推荐出什么好餐厅来?
可恶,真是狗眼看人低。
所以她累积了满肚子的怨气不敢发,干脆在晚餐上动手脚,拋弃满冰箱丰富的鱼肉蔬菜,恶意地煮泡面喂他。
如果他吃不惯的话,就会愤然拂袖而去了。
「嘿嘿,嘿嘿嘿……」她脸上浮超一抹难得一见的奸笑。
小谢关掉瓦斯,拿出一只托盘把整锅面和两只黄色汤碗,两双筷子放入,笑咪咪地端进客厅。
洛斯闲适地半躺靠在米黄色的沙发上,修长的双腿搁在玻璃矮桌上,两只大脚丫就差没有对着她晃呀晃的。
她注意到了他已淋过浴,全身清爽泛香,一件黑色名牌T恤贴身地收束突显出了他的厚胸和窄腰,蓝色低腰牛仔裤露出了隐约的腹肌……哇呜,是阳光麦子色耶!
小谢慌忙地收回视线,忿忿然地警告自己不可再度为美色所迷。
这个男人已经够自大、够霸道了,如果让他知道她对他的男色几乎毫无招架之力,那么她就真的一辈子都翻不了身了。
「吃饭了。」她把托盘放在玻璃矮桌上,不无嫌恶地瞄了眼他那双没教养的长腿。
「谢谢。」洛斯看得很专心,浓眉微蹙,大掌将遥控器握得稳稳的,俨然一副「谁得到遥控器,谁就掌控了天下」的气势。
「我想看『老婆大人』……」她声若细蚊地嘀咕着。
「晚餐吃什么?」他连看也未看她,不过鼻端却闻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香味。
「中国传统顶级山珍海味三分钟全在这一碗……」她故意顿了下才续道:「的面。」
「菜名这么长?」洛斯总算把目光从屏幕上调转王面前,蓦地一怔,狐疑地盯着那锅糊烂烂的东西,「这是什么鬼东西?」
不过奇怪的是,这锅「鬼东西」居然散发出浓浓诱人的食物香气。
「泡面啦。」她最喜欢吃煮得烂烂的面条了,自顾自地盛了一碗,捧着到另外一张单人沙发上坐下,小小声地吃起来。
洛斯怀疑地瞪着她,「妳晚餐就给我吃这种……奇怪的食物?」
「台湾的泡面是世界有名的好吃,不信你试试看。」她吞下一口面,掩不住得意地道。
快生气,快生气,最好是一气之下抓过行李就走人。
「我从来没有吃过泡面。」他犹豫了一下,抱持着「有何不可」的洒脱心态也添了一贿面,熟练地使用筷子吃了一口。
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香喷可口。
他索性大口大口吃面,唏哩呼噜地喝着鲜美的面汤,就连青脆的小白菜嚼在齿间都有说不出的清甜美味。
小谢两眼都直了,她半张着小嘴怔怔看着他心满意足地吃掉了一碗又添一碗,最后把半锅的面吃了个一乾二净,锅底朝天。
他他他……
「好吃。」他喝完最后一口汤,放下碗筷,满足地叹息。「面纸。」
「啊?」
洛斯懒洋洋地扫了她一眼,「我是说给我一张面纸,妳不会连这么简单基本的餐桌礼仪都不懂吧?难道妳要我用袖子擦嘴角?」
小谢一口气卡在喉间,可恨平常没有骂脏话的习惯,只能闷闷地起身抽了一张面纸递给他,然后再回去坐下。
长得帅有什么用?还不是大混蛋一个!
他双眸盯着她,似笑非笑道:「在肚子里非议他人是很不道德的。」
她吓了一跳,脸颊因心虚迅速走红起来,「我我我……我没有。」
「没有吗?妳满脸都写着『你这个大混蛋』呢!」他闲闲地道。
小谢惊骇极了,脱口而出:「你会读心术哦?你怎么会知道的啊?」
这个小妮子,果然笨到无可救药。
他又好气又好笑,却故意摆出一脸莫测高深,「我有超异能的感应能力。」
「哇……」她简直信服崇拜到五体投地,霎时把怒气和老鼠冤忘得光光。
她长这么大还没有遇到过拥有超能力的人耶!就连半个乩童也没看过。
小谢不禁兴奋了起来,她丢开吃了一半的面,兴匆匆地跑过来蹲在他面前,迭声发问起来。
「那你知不知道下一期的乐透出哪几号?还有还有,我弟今年考不考得上大学?我爸的关节炎要吃哪一种药比较好?我什么时候可以升主任……啊,不对、不对,我现在最想知道的是我什么时候可以遇到我的真命天子,今年的同学会前能够交到男朋友吗?我以后的丈夫会不会很爱我?我能够生几个小孩?」
洛斯吓了一跳,眨了眨深邃黑眸。
不会吧?
「妳以为我是神仙吗?」他没好气的说,不过看到她睁着圆圆大眼,满脸希冀的神情时,又忍不住想笑。
「噢。」小谢顿时像消了气的皮球,讪讪地挠了挠头,「对不起。」
「不要紧,我已经习惯了。」他感慨得有模有样的。
天知道他非但没有任何一丝的超异能,就连直觉也经常不准,别的就更甭说了。
他宁可相信自己锐利无匹的观察力,以及顶级发达的脑细胞。
「那你平常最常拿来感应的是什么?」她好奇的问,「对方有没有钱付帐吗?」
洛斯一怔,这是什么奇怪的文法逻辑?
「我通常可以看出对方是否蓄意欺骗我。」他瞇起眼睛,森森一笑。
「真的吗?」小谢再度崇拜得乱七八糟,一脸激动地道:「你可以教我吗?我常常被骗、被耍都还不知道呢,如果你可以教我该怎么避免被人骗的话,我一定感激你一辈子。」
可怜的孩子,浑然不知她现在正在被人骗当中。
「这不是那么容易学得会的。」起码脑容量要多一点,ID也要高一点。
至于她,那应该是没救了——他一点都不内疚地讪笑。
「果然很难。」她失望不已,长吁短叹。
洛斯强忍住一声呛笑,挥了挥手道:「也不是完全没希望,中国人不是说『近朱者赤』,又说『有志者事竟成』吗?或许妳经常跟在我屁股后头,日子久了学到了一招半式也说不定。」
小谢眼神满是向往,却还是忍痛摇了摇头,「可是我没办法这么做,我还得上班。」
他脸色陡地一沉,「不是说好了妳请假吗?」
「我……」
恁般地恶霸极权,小谢讷讷地想开口抗议,却又敢怒不敢言。
「我只在台湾停留半个月,说好这半个月都由妳接待的。」
「可是君媚没这么说啊,她说我只要把你平安送进饭店就没我事了。」她一脸认真地指出这一点。
他冷笑,「那么妳把我平安送进饭店了吗?」
呃……
「没有。」她惭愧地低下头。
「这不就得了?」他又发号施令起来,「我渴了,切盘水果来吃吃吧。」
她好不容易对他产生的一丝丝好印象又全盘破灭了,扁着嘴,小谢只能乖乖地又进厨房去张罗饭后水果。
自然也不能巴望他会帮忙洗碗了,唉,苦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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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牛做马像在侍奉太公祖一样,小谢整晚忙着切水果、泡茶,还有收拾唯一的一间客房,换上了簇新的湖水绿床单和天蓝色凉被后,她已经腰酸背痛到真想倒地不起,装死算了。
「床这么小?」洛斯不知几时跟在她后头,抱胸对着单人床皱眉头。
以他一百八十五公分的身高,勉强塞在这张单人床上一晚,第二天筋骨肯定非折即伤。
小谢忍不住哀怨地瞪了他一眼,「宾馆的床比这个大上两三倍,我不介意你现在转移阵地。」
「免谈。」他唇角往上一勾,「我说过,妳摆脱不掉我的。」
「是你自己对我的床不满意的。」
他的双眸陡然变得亮晶晶起来,热烈慵懒地笑道:「我对『妳的床』并没有不满意,事实上,我一点都不介意睡『妳的床』。」
「你不介意我介意!」她连耳朵都红了,气急败坏地解释,「我刚刚并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是这样讲的。」
他缓缓上前,从容地微微俯下身,英俊的脸庞逼得她好近好近。
小谢心脏咚地一声狂跳起来,口干舌燥地僵在当场,想退步却又无法移动分毫,脑袋一片空白,又轰轰然如一列火车疾驰辗过。
他怎么可以帅得这样没天没良?而他身上散发出迷人的男人味,简直比最致命蛊惑的强力春药还要危险。
她已经在快承受不住的崩溃边缘了。
偏偏他还低下头,性感的唇瓣逼近到几乎贴靠上她的,可是那仅余一寸的距离却比直接碰触还要教人心痒若狂。
「妳、有。」洛斯一字一顿的说,温热的气息差点令她心脏停止跳动。
「我……」她头晕,喘不过气来,声音分岔。
但最惨的是,她竟然在暗暗祈求他「近一点,再近一点,你可以再靠近一点」。
咦,这样近距离地看着他,小谢赫然发现他的鹰眸好黑、好亮,微往上扬的眼角还漾着微微的笑纹,随便一个眨眼都能辐射出十万伏特以上的超强电力,电得她全身细胞都晕陶陶、茫酥酥的。
无怪他能成为身价非凡的超级舞男!
舞男?!
对喔,他是舞男,而且还是那种与男人共舞的舞男!
这个铁一般的事实登时砸醒了她——
「吓!」小谢跳了起来,指着他的鼻头大叫:「你这个舞舞舞……你想干什么?」
洛斯有一丝丝失望地抬眼,摊了摊手问:「干什么像见到鬼一样?我是五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