鸨娘一听,心里头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天养。
该不会真是那个傻小子吧?
鸨娘十万火急地拨开人群,往前头奔去。
而那个跪在地方,高举状纸的人就是天养。
真是那个傻小子!
鸨娘心口一恸,急着要无邪来看。
她回过头去,想找无邪,却见无邪早巳站在她身后,两个眼珠子瞬也不瞬地瞪着前头瞧。
「那小子也真是傻,明知道依庞国丈的势力,绝对没人敢站出来为阴家说话,但他还是三番两头地拦下官轿。要知道私拦官轿,惊了驾,状纸没递上之前,就得先挨五十个大板,才能说话。」
「五十个大板!」鸨娘惊呼一声。她受慑于天养对无邪的痴心,在百般招拒之后,他竟然还在默默地帮助无邪。只是无邪她……她……
鸨娘偷偷地睨了无邪一眼。
只见无邪的脸庞平静无波,像是什么都惊扰不了她的心湖一般,她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天养为她挨板子。
五十大板耶!
天养每拦一顶官轿,就得受这苦刑一回,但他不痛,当他一想起无邪还在受罪,他便不觉得自己受这皮肉之苦能痛到哪里去,因为最痛、最苦的人合该是无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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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死人了啦!你再让人这么打下去,那人不死也会去了半条命。」
「你说这是什么浑话!这人惊了驾,本来就该罪该万死,我只是打他五十大板,这还算便宜他了好不好!
「而且,又不是我存心想找他麻烦,这是规矩、规矩,你懂不懂呀?咱们律法上明文规定着,私拦官轿者,不问缘由,先打五十大板再说;奇了,这规矩又不是我定的,你做啥一直在我耳旁抗议?」
安平公主坐在轿内与宫女窃窃私语地交谈着,小声地不让人发现她真实的身分。
她今儿个是偷她侄子的轿子,出来威风威风,头上顶着的是八王爷的名号,谁知道她出来就遇上这么好玩的事,竟然有人拦官轿,直喊冤枉耶!
「这真好玩。」安平笑嘻嘻的,没想到做官还能如此威风,早知道当初她就别受封当什么公主了,要她那个皇上侄子赏个官位给她玩玩,这样还比赏她当什么安平公主来得有趣。
「好玩归好玩,可也不能玩出人命来呀!公主。」宫女小声地劝道。
安平恶狠狠地瞪了小宫女一眼。「就知道说些冷话来泼我冷水。」
「奴婢说的全是实情,公主,你要玩也得瞧瞧情况,你看,那人才挨了十几个板子就晕了过去。」
「晕了过去也是他家的事呀!谁让他那么不自量力,拦什么官轿嘛?」
「那……要是他真有莫大的冤屈,不得不拦下官轿替家人洗刷冤屈呢?若真是如此,那公主此时的所做所为岂不是落井下石吗?」
「哎呀!你好烦,净说些扫兴的话来烦我。」
「公主……」
「知道了啦!顶多我打完他之后,再听他说他的冤情,不就得了吗?」讨厌,早知道她就不带平儿出来了。每次带平儿出来,平儿总爱扫她的兴。瞧瞧这会儿,她只不过是想过过当官的瘾,但最后却得听个死老百姓说他家的冤情。真是烦死人了。
第五章
「喂……起来了!起来了!」
安平公主瞪着眼前皱着眉沉睡的天养,心里头则是喃喃地念着,奇怪?明明就已经疼得要命了,他还边睡边呓语着,唤什么无邪姑娘、无邪姑娘的。他不是拦轿要递状纸的吗?还是……他的冤屈与那位无邪姑娘有关系啊……
安平的小脑袋瓜子不停地摇晃着,而身后的平儿则是看着安平。
其实安平公主并非是皇室中人,她是皇上的皇奶奶年迈之时,出宫在避暑之时捡来的。皇奶奶见安平粉粉嫩嫩的小脸蛋可爱极了,于是便收她为义女,让她在宫里头长大。
她年纪小、玩心重,只有十六、七岁而已,甚至于比八王爷、皇上都来得年轻。
「公主,他都被你给打昏了,你这么叫他起不来的啦……」平儿说道。
「我哪有动手打他?」安平嚷着。
「你没有动手打他,不过,你有叫人动手打他。」
安平长长地叹了口气,对于平儿的指控,她无奈地接受了,「叫几个人来,拿几桶水将他泼醒。」
「公主,这不好吧?」真是个可怜的家伙,平儿同情地望了一眼在床榻上昏睡的文天养。
他谁的轿不拦,竟然拦到这个喜欢惹事生非的安平公主的轿子,看来,他真的只能求上天保佑了。
「为什么不好?」而且有什么不好的,她觉得都很好啊!
安平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本公主今日心情不错,决定要当个青天大老爷,为百姓申冤。」
其实,她才没有这么伟大,她只是想自己找乐子而已
「公主,你办不到的,这还是交给八王爷办吧!」
「不要……」一听到八王爷这三个字,安平的嘴便撅得高高的。
这个可恶的坏侄子,每次看到她就跩得像什么一样,连一句话都不同她说,害她每次兴匆匆地去找他,总是贴个冷屁股,令她十分的不悦。
像人家那个皇上侄子就不会了。
疼她可是疼得紧,她说一、他就不会说二,有这样的侄子,她这个当姑姑的人才会感觉到幸福。
「公主,谁不知道你喜欢八王爷……」
「哪有!我怎么会喜欢他呢?他那么讨人厌……」安平立刻哇啦、哇啦地嚷着,情绪有点小激动。
「不喜欢八王爷,你就别表现得那么明显。」
「我哪有.....」她的俏脸都红了,「快啦……去提桶水来将他给我泼醒。」
「是,公主。」
没多久,天养便被平儿提水给泼醒了。
天养口中发出了几声呻吟声,背部的刺痛感令他的眉锁得紧紧的。
「喂……你起来了没?再不起来,我就让平儿再泼你一桶水。」安平甜甜嫩嫩的嗓音传人天养的耳里。
天养朝声音的来源望去,就见到一个穿着嫩红色衣裳,整个人像个精致小娃儿的姑娘对他嚷嚷着。回想昏迷之前的事情,他记得他应该去拦了八王爷的轿子才对,怎么现在变成了一个小姑娘了?!天养的唇抿了起来,那他为无邪平反、申冤,真的会有希望吗?
之前,他拦轿申冤都是被人击杖五十大板之后,便被人抬到一旁去,直至他自己清醒过来;而现在,他会有那个机会吗?
再望了那个小姑娘一眼,他强忍着疼痛要下床榻。也许她并非皇室中人,只是,看他昏迷在大街上救了他的人呢?
「喂……你要去哪里?」安主不悦地叫道,这个人刚才不是还要申冤吗?怎么话还没有说半个字,就想跑了呢?
难不成……他……他是看不起她安平公主?!
这个想法让安平心里十分不舒坦,向来只有她安平看不起别人而已,哪容得下别人对她失礼!
「多谢姑娘相救,在下还有重要的事要办。」
「等等……」安平望着他,都叫他等一下了,他还一直朝着房门口前进,「平儿,去给我拦住他!」
啧啧……好不容易她今日的心情不错,特地想当个青天大人,但是,他却这么不给她面子。
「公子,请留步。」平儿挡在天养的面前,「你不是拦轿申冤吗?我们公主人都在这儿了,你有什么冤屈就快说吧!」
「公主?」听到这两个字,天养才回过了身,正眼看安平。她……这个小娃儿是公主?真的吗?那阴家一家是不是有救了?
「是啊!我是公主!」安平抬头挺胸,得意地说道:「你不知道啊?没关系……你不知道我就自己告诉你好了,我就是安平公主。」
天养乃一介平民,他怎么知道安平公主到底是谁,他在乎的只有公主这个称号而已。
「皇上是我的宝贝侄子,我是他的姑姑,他见到我还得喊我一声姑姑。」安平又接着说道。
「真的吗?你真的可以见到皇上吗?」天养的情绪立刻激动了起来。
也许,真的还是有那么一点机会也说不定。
「是啊!看到不想看了呢!」每次都是皇上派人请她陪他喝茶,她烦都快烦死了。
天养顿时跪了下来,「可以请公主帮阴家申冤吗?阴家一家是冤枉的!我可以给公主您磕头。」
「等等……等等……你先不要给我磕头……」她叫平儿到她的身旁咬耳朵,「阴家你知不知道?」
「应该知道吧!」平儿点点头。
「那是在做什么的?」她第一次当青天,就要当得威风凛凛的,总不能为了一些芝麻小事耗尽心力吧?那可是会让她第八个侄子笑话的。
「似乎是前相国阴大人吧!」
「哦?」她扬了扬眉,看着天养,「你说的是前相国阴大人吧?」
「是的,公主,草民说的就是阴大人一家,阴相国一生清廉,根本就不可能贪污,请公主明查。」
「这样啊……」
「阴相国真的是被污陷的,他是被庞国丈污陷的。」天养接着说道。
「大胆,你可知道污损朝廷官员,你就算有十条命都不够赔!」安平嘴里虽是这么说,但是,一听到庞国丈的名字,她的小脸就皱了起来。
她讨厌庞国丈,也讨厌庞贵妃,因为,庞国丈的脸看起来就与个大奸臣差不多;而庞贵妃虽然是对她逢迎巴结,不过,她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要讨皇上的欢心。而让她的心里十分不舒服,像之前……她甚至还在皇上的耳朵旁说她的坏话,幸亏她这个侄子没有被庞贵妃给洗脑。
「可是……」
「唉!那个先都不要说了,你告诉我谁是无邪?」她对于无邪这两个字比较感兴趣一点。
都已经疼得要死了,还可以无邪、无邪地唤,可见无邪对他的重要性。
「无邪……」他羞赧地低下了头。
「怎么了?快告诉我啊!我很好奇耶……」她对天养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没什么……我们之间没什么的。」天养连忙摇头。
是啊!虽然无邪现在沦为官妓,但他仍然是配不上她的。
她是云,他是泥……她之于他就像高不可攀一般,让他连想都不敢想。
他只要无邪一家可以获得平反就行了,其他的事都与他无关,而且,无邪也不是他一个卖货郎可以痴心妄想的。
「没什么?不信、不信!」安平摇了摇头。
「公主……」
「平儿,你信不信?」安平询问着平儿。
「平儿不信。」
「看吧、看吧……连我们平儿都不信了,我怎么可能会相信你说的话?要是你不说清楚的话,别怪我不帮你喔……」要她帮他申冤,还敢有所隐瞒?
要是这样,她看她的青天大老爷还是别当得好,免得自己心里头一肚子气。
「公主,请不要为难小的。」
「没有啊、没有啊……我哪里为难你了?」她摇头晃脑着说:「不说你就可以回去了,再去拦别人的轿子吧!我今日可是偷了我八侄子的轿子出来的,让他发现就不太好,看一下时辰我也该回宫去了,否则,等一下皇上侄子找我不着,可能会将皇宫给掀了。」这倒是真的,不是她在开玩笑。像有一回,她与平儿偷偷地摸出宫,皇上一没见着她,就派侍卫到处搜索,最后,还将她抬回宫里。
安平起身,作势要离去。
看到她要走,天养自是十分紧张。「公主,请留步。」
「不要,我就是偏要走!谁教你不告诉我无邪到底是谁?」安平玩心重,她就是一定要得到她想要的答案才肯罢休。
「公主,你觉得无邪会不会是阴相国的女儿阴无邪?」平儿突然说道。
「哦……」她看天养的眼神变得有些怪异,「你该不会为的是阴相国的女儿吧?」
「这……这……」天养向来就是个老实人,根本就无法默视安平的揶揄,只能红着脸、低着头。
「怎么了?这了老半天,什么都没有。」
「公主,请您不要为难草民。」
「我就是要为难你,你要怎样?好哇……不讲你就给我滚出这里,我什么都不要听了,也不要帮阴家一家平反了。」
对咩!那是阴家一家子大小的事情,关她这个爱玩的公主什么事呢?
要是天养不同她说实话的话,那就别怪她了!
「公主,请您一定要帮阴相国一家,他们是冤枉的啊!不然……小的给您磕头……」他急忙想跪下。
「你……」安平给了天养一个白眼,「磕头不用了,每日都有很多人给我磕头,这已经不稀奇了,我只要你乖乖的说实话就好了,别说什么因为阴相国一家子是冤枉的,所以,你要帮他申冤这种浑话,我是不会相信的,你一定是存有私心!」
是的,安平说得没错,天养是存有私心。
安平无心的一句话,狠狠地击中了天养的心,他是有私心又如何?他就是爱慕无邪又怎样?这只是他唯一可以帮无邪做的事而已。
他就是有这么一股傻劲,一个人这么蒙着头地帮阴家,就算得承受击杖之苦也全都忍着,但他最后又会得到什么?
没关系,这些他都不在乎,只要无邪过得好,可以脱离那种烟花之地,甚至嫁个好人家,他就高兴了。
他可以退回到最初,那个只是编个蚱蜢、卖货郎的文天养,这样就行了。
他甘心只躲在破屋子里想着她,这样就行了。
「我是有私心的。」天养沉声说道。
若是安平要追根究柢,他势必得说出实情,否则,安平是不会帮他的,那一切就全功尽弃了。
「咦……看你的样子,你是甘愿说了,快说吧!我正在洗耳恭听。」她的青葱玉指指掏了掏耳朵,那种样子就像是要等天养说故事给她听一般。
「若是我说了,您会帮我吗?」这是天养最在意的一件事。
「行啦、帮啦!这种小事我还可以做得到。你放心,我可以同你保证,只要阴相国一家真的没有犯贪污罪的话,我一定会让我那个皇上侄子赦免阴相国的罪。」这一点,她真的是可以拍胸脯保证。
不过,她的行为让天养心里头还是难免会起疑。
行吗?这么一个姑娘,真的有那种滔天的本事可以为阴相国一家平反吗?
陷害阴相国一家的庞国丈,可是没有半个人敢惹的啊……
「怎么?你为什么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难不成他是看不起她?「我告诉你!」她的手指戳着天养的胸膛,「要是连我都做不到的话,你就可以放手了,省得挨这些皮肉痛,我那个皇上侄子向来最听我的话了。」
「草民不敢。」
「不敢就快说吧!」
「事情是这样的……」天养缓缓的说道,将他与无邪的事全都说出来,包括他从无邪还是小娃儿之时,就编一些蚱蜢给她玩的事。
「你会编那个?」安平的眼亮了起来,「那我要你编一堆给我,还有……我要去看看那个阴无邪长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