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麽?
为什么她总是被他孤单的留下来呢?
以前就是这样,为什么现在又是?
难道她又做错了什麽吗?
吸了吸鼻子,菲贝儿这次就算再怎麽强忍,再怎么揉著眼睛,眼眶里的水还是流个不停,胸口也疼得不知所措……
「宫离寒……不要这样子,不要再丢下我一个人,不要……我真的好孤单,我不要被留下来……不要……」
这几十年来,她一个人浑浑噩噩地在天堂混日子,再也没有任何一位天使进入她的内心,也没有任何一位天使了解她。
她一直到失去亚赫拉的几年之後,才真正的体会到,什么叫做失去,什麽又叫做折翼,而洁丝佳他们又为什么甘为人类……
菲贝儿无力地坐在玄关,全身蓦地发起冷来,让她颤抖个不停。
「奇怪……天气很好,为什麽……为什么我会觉得冷呢?」
这种既陌生又好像经历过的感觉再度折磨著她,纵使她老是想不起来为什麽会有这种感觉,却还是著了魔似,全身抖著不停。
「好痛……心要裂开了……好痛……」捂著胸口,菲贝儿的脑海里好像有什么影像闪过,但是又回想不起来。
不过有一件事倒是相当真实,那就是宫离寒不见了,他不在这里,也不在她的身边了……
好难过,她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陡地,门口有了动静。
菲贝儿头埋在膝上,全身一震,眼泪几乎忘了流。
是他吗?是他回来了吗?
菲贝儿发现自己满心期待,只怕门一打开,希望会全然化成乌有,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攫获了她,让她动弹不得。
但是奇迹发生了,宫离寒手上提著几个袋子从门口走进来,好像没发现她就坐在他的面前,将袋子放在地上,迳自脱起鞋来。
「我……是在作梦吗?」
眨著濡湿的睫毛,菲贝儿全身还是打颤个不停。
宫离寒换上室内脱鞋,在听到她的声音後,忽地抬起头问道:「你为什么坐在这里?」
「宫离寒!」
菲贝儿没有二话,扑了过去,险些将身材高大的宫离寒给扑倒在地,害得宫离寒连忙伸手护住两人的头。
「喂!喂!你在发什麽神经?快点起来!」
难道他长得就是一脸「床铺」相吗?否则菲贝儿为什麽一见了他,就老是往他身上跳?
宫离寒拉扯著她,怛是她死命趴在他身上,怎么也不肯起来,直到她哭湿了他的衣衫,也哭软了他的心。
「呜呜……我在等你……你一直不回来……我等……我不要一个人……呜……不要一个人。」
菲贝儿话说得颠三倒四,宫离寒也听不出个所以然,不过他知道,菲贝儿应该是怕寂寞吧?
於是他的手忍不住伸了出去,笨拙地拍了拍菲贝儿的背。「不要哭了,我不是回来了吗?」
这安慰人的声音,还真是要命的不自在哩。
不过也邪门得很,他该死的就是拿菲贝儿没辙,所以才会让她昨晚一路赖回他家里来,又让她赖在这裹住了一晚。
该不会……是他前辈子欠她的吧?否则怎麽会这麽邪门呢?
唉,也罢,不管如何,这都是他自己「捡」回来的麻烦,也都要负责到底。
菲贝儿泪眼汪汪地看著宫离寒,使他有一时半刻稍傻了眼。
毕竟,现下的菲贝儿会让他联想到「楚楚可怜」这句话,的确是令他觉得自己发疯了。可能是因为他没有想到,居然会有一个女人对他有这麽大的影响力吧?
「你去哪里了?为什麽现在才回来?」菲贝儿像个逮到深夜不归丈夫的妻子询问起来。「呜……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怕你又丢下我不管,我……我真的不想离开你,呜呜……」
宫离寒看著她,手僵在半空,不晓得是该抱著她好呢?还是立刻推开她?
她的目光里闪著全然的信任,的确是使宫离寒有些不知所措。这种感觉,就连前些日子被女人倒追,都没那麽强烈。
「不要再哭了,我不是说我回来了吗?」悄悄叹了口气,宫离寒扶著她一同起身,指著门边的袋子。「我去帮你弄了些衣服回来,你现在先去给我洗个澡,洗去一身的霉气。」
「霉气?」
菲贝儿本想再伸手揉眼睛,却被宫离寒的手拦截下来,递了张面纸给她,免得她的眼睛会红得像兔子。
但是递完面纸,宫离寒又怪里怪气地觉得自己太顺手,啧了声解释道:「就是把坏运气洗掉。你昨天晚上没洗澡吧?」
一想到菲贝儿没洗澡就爬到他身上去,他也只好趁跑步的时候,顺便打了通电话给朋友,要他送两、三套衣服过来。
他还记得,当他说要女人的衣服时,朋友的口气就突然变得很暧昧。
哇!只不过是个小鬼头,他要是动得了心才怪!
菲贝儿点点头,然後看看自己的衣著回答,「好像吧……」
毕立见她在天堂可从来没有洗过澡。不过人类常说什麽来著……喔,对了,没吃过猪肉,也该看过猪走路。
她可是偷偷学了不少人类的生活习性,洗个澡应该难不倒她的。
菲贝儿才接过宫离寒丢过来的衣服,接著被他粗鲁地推进浴室里。「去去去!还有,下次没有洗澡不准你睡我的床。」
「啊!那个……」她话都还没有问完咧,宫离寒就当著她的面把门关上。「哼!洗澡就洗澡,有什麽了不起。」
菲贝儿嘴里是这麽说,不过宫离寒没有离开的事实倒是令她精神大振,开始研究起浴室里的设备来。
「嗯,我记得没错的话,好像红色是热水,蓝色是冷水?」菲贝儿好奇地转动水龙头,但是水却从头顶的莲蓬头窜了出来,淋得她一身湿。「哇!这是怎麽一回事?水怎么会从这里跑出来?」
她一脸莫名其妙,不过宫离寒在外头听到她的叫声,皱了眉,敲了敲门问道:「你溺水了吗?」
他家里什么都有,就是没有泳圈,因此要是菲贝儿在浴缸溺了水,他也只能冲进去伸手拉她一把了。
「我没事。你少乌鸦嘴!」
嗯,很好,还记得反击,那就是没事了。
靠在门板上的宫离寒安心离开,将塑胶袋里装的早餐取出来,放在餐桌上,开始吃了起来。
浴室里,菲贝儿连忙将水关上,喘口气後,开始脱衣服。但是等她把上衣脱掉以後,又大叫了一声。「啊……我的天呀!」
喝著牛奶的宫离寒只差没把牛奶给喷出来,他吊起白眼,无奈地拉开嗓门。「你又怎麽了?」
「我……我……呜……」
「我的天,怎麽又哭了?」压抑住立刻狂奔过去的冲动,宫离寒像是故意证明什麽似的,慢条斯理地踱过去。
菲贝儿的脸上又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坐在浴室门口,跟方才一样,活像是个没人要的小孩。
「你怎么了?」蹲在菲贝儿的面前,宫离寒用不知道打哪来的耐心问。
「我……我的胸部……」
「你的胸部怎麽了?」
菲贝儿突然拉开衣服大叫。「我的胸部变大了!」
宫离寒措手不及,瞪大眼,然後捂著鼻子撇开睑。「我早就知道了,你快把……快把衣服穿上。」
要命了!他居然对一个幼儿体型的女人有感觉……完蛋了……
「你早就知道了?」菲贝儿一脸呆滞地问。
怎麽会呢?她昨天的胸部有这麽大吗?
宫离寒边擦鼻血边说:「因为你早上趴在我身上睡觉,我当然知道了。」他是个男人,不知道才怪。
而菲贝儿的目光依旧愕然,直到她发现宫离寒的目光一直瞟向她的胸部,才又尖叫一声,冲回浴室里头。
「我的天呀!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她无力地靠著门,跌坐下来,问著自己。
不过,却没有人告诉她答案。
第六章
为什麽她突然变成女人了?
一个早上,菲贝儿都沉著脸在思考这个问题,却百思不得其解。
她回想起,她被踹下来的时候,她的头发只不过是配合东方人变成黑色而已,然後她身上的衣著也许是罗比诺好心施的法,成为人类常穿的上衣加牛仔裤,她的胸部不用说也是和在天堂时一模一样,平坦有如飞机跑道……
菲贝儿脸红的更记得,宫离寒那该死的王八蛋还伸手摸她的胸部,想确定她是男是女……
因为她没有胸部,理所当然她就认为罗比诺好心的帮她变成了男人,可谁知道,只不过是经过一个晚上,全都不对劲了!
女人!
她一觉睡醒,竟然发现自己变成了女人!而且还趴在宫离寒的身上睡了一夜……丢脸呀!
现下她回忆起来,只想要找个洞,像鸵鸟一样把头给埋起来,拒绝面对现实。
更可怕的是,她竟有一个古怪的想法,以为是因为宫离寒是男人的关系,因此她才会成为女人……
那怎麽可能?宫离寒是男是女干她屁事?!
但,如果宫离寒喜欢的是女人,那么她还会变成男人吗?菲贝儿抓著头、无力地垂著肩,答案却显而易见。
是的,她会选择成为女人。
咳咳,不过这是因为投其所好的权宜之计。宫离寒喜欢女人,那么当然是变成女人才更容易接近他。
一这麽想,菲贝儿的心顿时豁然开朗了起来。
但是仍然有一个疑问困扰著她,那就是当时宫离寒明明就摸到了她平坦的胸部,为什么都没有疑心呢?
一个女人的胸部突然在一夜之间「成长、茁壮」,难道他不觉得奇怪吗?
摇头晃脑地又想了良久,菲贝儿最後放弃转动脑袋瓜,将原本投向街景的视线转移到办公室另一端,此刻西装笔挺的宫离寒身上。
真是想不到,他的家世倒是挺不错的。
可能是因为当过天使有那么一点小小的福荫在,他即便投了胎,也能够拥有一个良好的家世和环境。
「好羡慕呐……」
是呀,当他在人间喝奶、求学、工作一帆风顺的时候,她却在天堂饱受相思之苦,这算什麽呀!
磨磨牙,菲贝儿哼地一声,又将脸撇开。
不过这倒是引起宫离寒的注意,从手中的文件分神瞥了她一眼。「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你少乱说,我身体好得很。」菲贝儿赌气地说。
「那你干嘛哀声叹气的?」害得他连公文也看不下去,心思一直都放在她身上,连他也觉得不寻常。
「我哪有!」菲贝儿反驳。「我只是好奇,为什麽昨天晚上你摸了我的胸部,却早就知道我是女的?」
忆及菲贝儿那适中却饱满的胸部,宫离寒的脸上第一次有了近乎腼腆的怪异表情,咳了声道:「这很简单。」
接著他责怪自己,为什么对菲贝儿的胸部念念不忘。
「很简单?」
「嗯,我想,你可能是在胸部上缠了什麽使胸部看起来平坦。不过你没有喉结,长相又绝对女性化,怎么会是男人?」宫离寒虽然是这麽解释,但事实上,还有很多的疑点是他想不出解答的。
例如说,菲贝儿明明是个女人,但是却为了胸部变大而大惊小怪?一般的女人会如此吗?
又例如说,她不太了解一些日常生活电气用品的用法,而且对电视极端的著迷,很像个涉世未深的孩子。
更启人疑窦的是,问起她家里的事,她总是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当他威胁要将她送警察局,她竟问他:警察局好玩吗?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宫离寒开始怀疑,菲贝儿要不是被关在深山里太久,就是脑袋烧坏掉了。
但是他却都没有将这些问出口,只是直觉好像问出了口,菲贝儿就会突然从他眼前消失一般……
可笑的是,他自己在什么时候变得这麽婆婆妈妈,又为一个女人牵肠挂肚?他自己都不明白。
菲贝儿才闯入他的生活短短的一天多一点而已,但是他却觉得……两人彷佛相识已久,斗著嘴、吵闹著,一切都是如此自然。
菲贝儿点点头,算是接受了宫离寒方才的解释,却忽然想起一件事而叫道:「你明知我是女人,那你还摸我胸部!色狼!」
只能苦笑的宫离寒双手一摊,「那只是我下意识的动作而已……」
一张那麽美的脸,却著有平板身材,他也许是无法接受才伸出手去。不过今天早上的意外证明--咳,其实她的身材还算不错。
羞红了脸的菲贝儿再度撇过头去,哼了声。
宫离寒则是机警地转移了话题。「啧,今天早上你明明还在向我撒娇说要跟我一起来上班的,怎么现在就成了母老虎?」
「我哪有撒娇!」菲贝儿这回连脖子都红了。
呵呵!她这可爱的样子,还真是百看不厌。
「是吗?那早上等在门口,突然扑向我,说不要我离开又是怎么一回事呀?」宫离寒弯起贼似的笑,有意无意地调侃道。
「我……我……我……那是……是……」菲贝儿咬著玉唇,吞吞吐吐却又娇羞得很。
毕竟要她承认,她是有那麽一点喜欢宫离寒,还是有困难的。谁教她太习惯和他做朋友,一下子要跳至另一个等级去,她当然会犹豫不决。
不料,宫离寒趁机又问,「你以前认识我?」
「那当然……啊,我是说,我以前有看过你。」带著刻意装出来的浅笑,菲贝儿只能蒙混过去。
「哦,是这样子的吗?」
面对宫离寒的质疑,菲贝儿故意理直气壮起来。「当然是这样。」
是呀!她以前不但看过他,还看过他包尿布、牙牙学语的模样,甚至到他的床前报到,抱怨一些是非,因此她根本就没说谎。
「所以你才会在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叫出我的名宇。」宫离寒双手抱胸,一双深峭的眼观察著她,让她觉得自己快要被看穿了。
「没……没错。」菲贝儿抬了抬下巴说道。
宫离寒却轻笑出声,她立刻瞪著他。
蓦地,宫离寒又换上菲贝儿没瞧过的严肃脸孔。「那麽,你又是为了什麽接近我?目的为何?」
突然被宫离寒认真的眼神凝视著,菲贝儿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怎麽回答他的话。
因为这是她首次见到他那麽冷淡的模样,彷佛换了个人,是她所不知道的那个宫离寒,而不再是亚赫拉了。
不过,他本来就不是亚赫拉。
他是宫离寒,一个新的生命,当然也不会再忆起过去,他们同在天堂时的快乐回忆。
这让菲贝儿有些感伤,也正式地将亚赫拉藏进心里,接受了现下站在眼前的这个男人。
「因为我想见你。」沉默了一阵子,菲贝儿嘴角带著真纯的笑容说道。「因为……我只想要在你的身边,只想见你罢了。」
长年以来,她在天堂总是能混则混、逍遥的日子也绝不放过,不过在不知不觉中,她有了目标,而那个目标就在眼前。
让她在哭泣、心痛、孤单、害怕和欢笑的时候,都只想要寻找的那个依靠,的确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