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情顿时大好,笑吟吟地自顾自在他身边坐下道:「才没有玩呢!我找你找了一天呢!」
莫宁眉头一皱:「找我有事?」
不太可能吧!她是凌家的表小姐,凌重勤夫妻都对她十分宠爱,凌翼更是想尽办法要讨她的欢心,只要她出个声,什么事不都有人帮她张罗得好好的?她非要找他干嘛?
「找你陪我练招啊!」
她说得理所当然,好象莫宁本来就是陪她练招的武师。
这也难怪她,连他都差点以为他的工作就是陪萧彤练功,即使凌翼如常进入练武厅,周荟仪也会指定别的武师和儿子对招。
周荟仪私心里并不希望儿子再和莫宁有所接触,这样凌翼必然会发现莫宁根本是处处让招,或许是怕打击儿子的自尊心,周荟仪刻意将莫宁晾在一旁,正好萧彤吵着要莫宁陪练,她便做个顺水人情。
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萧彤竟从此黏上莫宁,对她的宝贝儿子不屑一顾,而莫宁更因此成为两家联姻的最大障碍。
「凌家有很多练招武师……」
「他们又不是你!」萧彤噘着嘴嘟囔着:「我偷偷告诉你,你别说出去唷!我爹以为凌家每个武师都像你那样厉害,还私下交代我去试试其它人的身手,想探清楚凌家的底呢!」
「哦!那妳试得如何?」
萧广成显然不笨,没被他力抗萧彤的假象唬过去,从而草率认定凌家的实力,但这对他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假若萧广成决定和凌家站在同一线上,他的复仇大计会棘手得多。
「就说他们又不是你了嘛!」萧彤卷着头发玩,得意地笑道:「莫大哥,你在他们中间是鹤立鸡群,实力差太多了!」
莫宁剑眉微拧,隐约意识到不对劲,他当然知道自己的武艺比其它武师高出一大截,但是她那与有荣焉的态度……
他们的立场是相互敌对的,他严厉地提醒自己。萧彤不知道,他却不能忘记,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是他母亲不共戴天的血仇!
但,萧彤若对他没有特别的意义,他何需这样提醒自己?
心念及此,莫宁登时心乱如麻。
萧彤全未察觉他的异样,一个劲地继续道:「认真说,他们没有人能在我手下走出百招,可你就不同了,我知道你每次比剑都让我,否则就算你只守不攻,我就是和你打上三天三夜也不可能赢。」
「妳说得太夸张了!」
「才不夸张!」萧彤认真地道:「莫大哥,我真的搞不懂你耶!你的实力明明比我强得多,却老是不肯正正经经和我比一次剑,老是要让我赢,我知道你比我强啊!我又不会怎样!」
莫宁依然只有苦笑,她当然不会怎样,可是他会怎样!
拜萧彤之赐,他已经成为众所瞩目的焦点,行动大受限制,报仇的计画也不得不停顿下来。他若胜了萧彤,该如何向众人交代他进凌家当练招武师的原因?届时他岂不是更动弹不得?
「妳太看轻自己了!」
这天真的丫头浑然不知她对他种种示好的表现已使他陷入危境,竟觉得他风头出得还不够!
莫宁不由得想到凌重勤,若不是他一意维护,或许他这回真得沉尸太湖,不然就是身分暴露而不得不逃离凌家。
凌重勤显然十分在乎他失踪的小妾和儿子,或许他应该拾回凌飞这个身份,把当年周荟仪所做的一切全抖出来。
不,他马上推翻这个想法,自己的仇要自己报。十八年前,他并不是没有机会回凌家诉冤,但他不愿意这么便宜了周荟仪,八岁的他还有这种志气,没理由现在却越活越回头。
再说周荟仪也生了凌翼,又与他是三十年的结发夫妻,凌重勤就算知道真相,会不会对付她、会怎么对付她犹未可知。
这是他的杀母大仇,他不该冀望于任何人。
他沉溺于自己的心事,尽管萧彤絮絮叨叨地不停与他说话,他却全然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莫大哥,你有没有在听我说嘛!」
她的娇嗔让莫宁惊醒过来,苦笑了下道:「我有点累,一时闪神了,妳刚才说了些什么?」
「没什么重要的!」萧彤连忙道:「莫大哥,你累了怎么不早说?我回房睡了,你也赶快回去休息喔!」
对他的关心几乎是出自本能,萧彤一向随性,倒也没特别深思,只是这更让莫宁坐立不安。
不得不承认,对他来说,她是特别的。
但,他该怎么对待她才好?
第五章
萧彤突然找不到莫宁了!
当她来到莫宁居住的小院,其它人便告诉她,莫宁被擢为老爷的贴身侍卫,不住在这个地方了!
当她东询西问来到莫宁新的住处,却又听说莫宁一早便随老爷出门,大概要到傍晚才回来!
等到暮色降临,莫宁的确回到风花雪月楼,但他寸步不离地跟在凌重动身边,当然不便与她有所互动。
一天如此,两天如此,萧彤心情日益躁动,好象莫宁是她心爱的玩具,如今却被人抢走了!
找不到莫宁已经让她够郁闷的,更讨厌的是,凌翼总在她身边团团转,快把她烦死了!
真是没有比较便不知好坏,和莫宁在一起,她从不觉得无聊。或是比试,或是闲谈,总让她觉得时间好象过得特别快,她玩得正开心,意犹未尽时,却已经一整天过去了!
可是凌翼却只让她想打瞌睡,不论他说什么做什么,都无法引起她的兴致,她也知道他极力在讨好她,但她就是很难领情,要不是他来找她时都有父亲或姨娘在一旁,她早就随便找借口逃到十万八千里外了!
她开始怀念有莫宁陪她比试练功的那几天,尽管只有短短数日,她却觉得好充实、好快乐。而如今,待在风花雪月楼只让她感觉度日如年,恨不得能马上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望着眼前凌翼的笑脸,她实在一点也笑不出来。
「彤妹来到风花雪月楼多日,却不曾游赏苏州风光,今日天清气朗,彤妹可有意到苏州城中一游?」
他叫她什么?彤妹?萧彤顿觉全身鸡皮疙瘩耸然而起,是谁教他用这么恶心的称呼啊?
萧彤懒洋洋地应道:「表哥的盛情,彤儿心领了!」
萧彤当然不敢指望一两句话就能让凌翼打退堂鼓,这几天他吃够了闭门羹,要是他这样就会退缩,现在就不会在这里烦她了!
周荟仪在旁为儿子帮腔:「彤儿,今天有热闹可瞧呢!妳随翼儿入城小游一番,四处走走看看也好。」
凌翼热心地游说道:「是呀!彤妹,今日正值百花娘娘诞辰,苏州城内好不热闹,不输过年呢!」
他话说没两句就冒出一声「彤妹」,让萧彤憎厌之心更甚,反正她就是没兴趣和凌翼出游,谁来说都是一样。
「彤儿在这儿陪姨娘说话就很好,不想出门呢!」
「傻丫头,陪我这个老婆子有什么趣味!」虽然嘴上这么说,但看得出周荟仪挺开心的。「年轻人哪!就该趁年轻多玩多走多看,到我这把年纪,就是想出门晃荡晃荡都没力气喽!」
「姨娘怎能这么说呢!我们到苏州来,原本就是来看姨娘的,当然要多陪陪您嘛!何况人家都说风花雪月楼是苏州第一景,我和姨娘在园里逛逛,说说笑笑不也挺好的?」
周荟仪见她想尽理由推托,就是不肯出门,原不打算勉强,但是儿子祈求的目光让她改变了主意。
「苏州的美景可不只是风花雪月楼哪!彤儿,既然一趟路到苏州来了,整日留在家里多么无趣。」
哼,看窗外小狗打架都比对着凌翼有趣/她现在是在陪姨娘,当凌翼根本不存在,不然她早逃出这间屋子了!
不待萧彤开口,周荟仪先行建议道:「这么吧!萧兄如有雅兴,不如让翼儿陪你们父女俩进城玩玩,到都林桥去尝尝软香糕、玉带糕、海棠糕,也不枉这么远到苏州一趟。」
「爹和表哥去吧!」
周荟仪笑着安抚她道:「傻彤儿,苏州点心固然是极好的,可就得趁着刚做好,入口才够滋味,都林桥的点心颇富盛名,妳乖,和妳爹进城尝尝鲜去。我还有事要忙,就不和你们一道去了!」
周荟仪话说到这个地步,萧彤很难再推辞,只得点头,反正有父亲随行,她只管跟着就是。
只是凌翼实在不满意这样的结果,他原打算邀萧彤出游,制造独处的机会,好与她培养感情。但现在却多了姨丈,如此一来,他当然不能全心照应她,这样他哪有机会一亲芳泽?
萧广成知道,如果他不去,彤儿就是十匹马也拉不出门,只得两手一摊对凌翼笑道:「翼儿,看样子要麻烦你带我父女俩去开开眼界了!」
「姨丈言重了!翼儿随时愿效犬马之劳。」
萧彤皱着眉,一脸的不甘愿,凌翼总是利用长辈逼她做她不想做的事,她对他会有好感才是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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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知道就不进城了!
萧彤的眉心打了好几个死结,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完全不被人挤到似乎是件不太可能的事。
凌翼无奈地看着萧彤的眉头越皱越深,似乎也意识到今天带她出游其实是一大败笔,她的不悦全写在脸上了!
苏州虽然热闹,但这种万人空巷的场面也不是天天有的。正如凌翼所说,今天是一年一度的百花娘娘诞辰,也是苏州城里选花魁的日子,这就难怪到处都是人了!
萧广成见女儿脸色不对,正打算替凌翼说说好话,却听身后传来一声朗笑道:
「萧兄好兴致,也来看苏州选花魁吗?」
萧彤回头一看,倏地眼睛一亮,只见凌重勤在重重护卫不由后追来,而莫宁也在其中。
萧广成自己也被人潮挤得十分不适,见到凌重勤不由得松了口气道:「如此热闹的场面,还真让人吃不消呢!」
凌重勤迎上前来与他们会合,护卫们随即将萧家父女及凌翼圈围其中,周遭人群压力顿减,萧彤的脸色也舒缓了许多。
「翼儿思虑不周,让你们跟着受罪了!」
凌翼只想着人越少越好,虽不是他所想的独处,也犯不着多带人,却没想到若没有护卫隔开人群,只怕脚不着地也会被推着走。不论是谁被挤成这样,心情都不会太好,他还怎么博取美人欢心?
也正因此,凌重勤一听到儿子带萧家父女入城,却没带上侍卫,便连忙率人追赶而来。
萧彤见两老聊了起来,趁他们不注意,蹭到莫宁身边,巧笑如花道:「你最近好象很忙喔!」
莫宁淡淡一笑,他知道凌重勤是故意要隔开他与萧彤,但几日没说上话,他竟思念起她不时的笑语如珠了!她的笑容里彷佛带着暖暖的阳光,不过几日,却变得既熟悉又陌生,竟让他有恍如隔世之感。
不愿深究自己的心情,他转移话题低声道:「妳也来看选花魁吗?其实晚点出来会比较好的。」
每年选花魁的日子,一到午后,各家青楼的伶伎们都会陆陆续续地到百花娘娘庙里上香,之后再回到她们平日执壶的彩舫。入夜之后,整座太湖上渔灯点点,笙歌宛转,极尽声色之娱。
现在正是花娘们入庙上香的时候,各家名位平日就是只见一面也得花上百儿八十两,小老百姓哪来这许多闲钱?当然得趁这一年一度的机会看个够本;而过了这段时间,花娘们回到船上,人潮就不会这么拥挤了!
有莫宁在旁,萧彤心情顿时大好,好奇的本性再度展现出来。
「可是这么多人,要怎么选花魁啊?」
苏州是江南钟灵毓秀之地,秦楼楚馆林立,执壶卖笑的女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吧!虽说能闯出名号的女子不多,但个个品貌不俗,而姿色优劣更是各入各眼,怎么决定谁是魁首?
「妳不知道吗?苏州花魁是银子砸出来的。」
萧彤愕然的可爱表情让他忘了他们正在众目睽睽的大街上,莫宁仔细地为她说明起来。
原来入夜之后,花娘们会站在自己的船头上,大爷们若见了喜欢,就可以往她身上砸银子,要是砸中了,就可以和佳人共度一宿,不过当然要另外付钱;要是没砸到,银子落在花娘的船上,就算花娘的外快了!
一夜下来,只消结算船板上的银两,就可以知道哪位花娘最受欢迎,自然就晓得谁是花魁了!别的不说,去年的花魁船上竟载了两三千两银子,算算也有一两百斤,连彩舫都差点给沉了!
若是怕自己的手劲不足,银子砸进湖里糟蹋了,岸上还有专门替人砸银子的,只是这些多半是妓院老板雇来的人,虽然会将银子送上船,但是要砸到花娘的机会就微乎其微了!
萧彤听得有趣,突发奇想道:「如果花娘被银子砸伤了怎么办?」
莫宁让她问得一怔,这个问题还真只有她想得出来,哪有人会故意用白花花的银子去砸人,目的是要把人砸伤,而对象还是娇滴滴俏生生的伶伎呢?如果真有,也只有她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好事份子吧!
他们的喁喁私语全落在凌翼眼中,更让他恨上心来,爹是怎么了?明知道莫宁是他追求萧彤的头号大敌,为何还容他活到如今?
正想着,冷不防爹突然重重推了他一把,凌翼猝不及防,重心不稳,栽倒在旁爬不起来,着地的手掌一阵热辣,竟令他痛呼出声。
他还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却见众人的刀剑纷纷出鞘,莫宁手中的长剑嗡嗡颤动,横身挡在父亲身侧,而父亲身前落了一地横七竖八的袖箭,身后竟见几根闪着青光的钢针斜插在地。
凌翼再怎么不聪明,也看得出现在是有人要刺杀他爹,而更令他恼火的是,显然方才护驾有功的又是莫宁。
凌翼才挣扎着要从地上爬起来,却听见「嗤嗤」连响,一篷铁莲子不知从何处激射而来,但众人已有戒心,刀剑飞舞犹如一张绵密织就的光网,轻易地将铁莲子击飞,解除了这次危机。
但事情并未就此结束,萧彤原本定在莫宁与其它侍卫的保护圈中,但在他拔剑出鞘的同时,她也亮出兵刀,抢上前去站在他身边,换言之,她也在正面迎敌的第一线上。
正在此时,又见一颗弹丸飘忽而来,只是这次的目标不是凌重勤,却是萧彤。她不避不让,看准弹丸的来势正待将之震飞,弹丸却突然爆开,一丛牛毛细针如急雨袭来。
萧彤毕竟临敌经验不足,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应,只是本能地护住头面,此时只觉腰上一紧,莫宁左臂圈住她的纤腰向后疾退,同时剑光喷射,再次使出那招似是而非的「飞瀑悬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