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你又送鲜花来了啊!!”冯欣的声音从裴君右身后窜出。
“伯母,我这次用的是灾区的玫瑰花,我可以通过了吗?”他赶紧说明花的来源。
“不错,有进步。”她点点头,低头仔细的检查着他捧在手心的那束花,“这包装很精致。”
“是啊!我特地请花店小姐精心包装,用的包装纸是进口花样的,而且还好几层喔!”他把花高高举到冯欣面前,“你看,还有蕾丝。”
冯欣好整以暇的看着兴致勃勃的他,突然脸色一敛,“一共用了几张包装纸?”
“嗯……十张。”他非常仔细的数着花束下的包装纸,然后大声的回答。
“十张?”冯欣的声音拔尖而起,“兔崽子,你懂不懂环保?一束二二六六的花要用十张包装纸,一大段的缎带,还有蕾丝……”
“可、可是,花店都这样包装啊!”他支支吾吾的,惶恐写在年轻的脸上。
“小子,你这吃米不知道米价的米虫,奢侈成性!而且这束花品质低劣,你当了冤大头了。”冯欣擦着
腰,倾身对着瑟缩的身子大声嚷道,“很抱歉,你又被判出局了。”大手决定性的一挥,摆明没有转圈的余地。
“又出局了!”沈见豪皱着眉,垂头丧气的嘀咕着。
“没错!好好改正你奢侈的坏习惯。”冯欣拍拍他的后脑勺,顺手一推把他送离大家的视线。
“赶快上车吧,君右。”食指一勾,叫唤老被吓得傻眼的女儿。
“喔!”躲避着痴狂的男同学,裴君右拉着陆嘉玲连忙躲进车子里。
冯欣坐上驾驶座,钥匙一转发动了车子,一抬眼,从后照镜中看见牵着脚踏车出校门的樊孝昀。
“叹,后面那个是不是阿樊?”她问着女儿。
闻言,裴君右快速的转过头去,“是啊!真的是阿樊。”
“阿樊?”一脸困惑的陆嘉玲跟着回过头去。
“君右,去叫阿樊上车。”
“嗯。”裴君右用力的点了头,迫不及待的打开车门,小跑步的跑到樊孝昀面前。
“阿樊——”
正在思考着的樊孝昀被这突然窜到他面前的身影吓了一跳,“你怎么还没回去?”
裴君右仰起头,“妈妈说要接你一起回家。”
“我今天骑车。”他指指身旁的脚踏车,露出内敛的笑。
理智告诉他,能避开一次是一次,出门可以扣身份证,上车不知道又有什么严厉的规定了,总之,他还是小心为上。
冯欣不知何时来到两人身边,“塞行李箱就行了。”
二话不说,单手拎起他的脚踏车往行李箱一塞,再随手拉出一条绳子绑住外露的车身,避免于万一掉落的危险。
樊孝昀看着冯欣行动敏捷,态度果决的态势,不禁想到她对待同学的凶狠模样,还有那天被扣身份证的威胁感,双脚直想逃跑,但是礼貌规范他万万不可,因为他的爱车已经先行一步被“绑架”。
外露的脚踏车前轮好像作着垂死挣扎的控诉,一如他可能面对的情况。
果然——
转身看到樊孝昀还一脸迟疑的站在原处,原本走开脚的冯欣索性自己来拎人,“快上车。”她揪住他的衣领拖向前座,“君右,你跟嘉玲坐后面。”
“好。”裴君右抱着书包移到后座。
打开车门,冯欣单手压下樊孝昀的脑袋,往座位上一推,干净利落!
手忙脚乱的跌进车子里,他发现里面还有另一个人。
“久违了,樊孝昀!”陆嘉玲举起手,五根手指头灵活的活动着,戏谑的笑容显得刺目。
“唉。”他尴尬的点头。
“小子,系上安全带,坐稳了。”冯欣声若洪钟的出口提醒。
樊孝昀还来不及意会,车子马上在校门口以一百八十度旋转,下一秒,车子便像发了狂、着了魔似的往前冲去。
过大的冲击力,害樊孝昀差点一头撞上前面的挡风玻璃,幸好有安全带勒住他,及时免去一场灾难。
后面两个女生一点都不给面子,看着他狼狈的样子竟然吃吃的笑起来,无视于他满脸通红的羞赧。
“唉,你不会是在害羞吧?”冯欣眼角余光扫了满脸通红的他一眼,戏谑的问他。
急速的车速让他发不出声音。
幸好车窗是紧闭的,否则依这种速度,迎面而来的风一定会刮得满脸疼痛,他开始怀念起踩着脚踏车的悠闲、凉风徐徐……
嘎——紧急刹车后又加足马力往前冲,大弯道不减速反而加速前进,一个紧急右转,马上切人快车道。
“你会不会开车?”冯欣问。
“我高中还没毕业,不能考照。”
“以后学开车我来教你,驾训班的教练都是一堆猪头,开车就是要快、狠、准,不是老是在练习场里数柱子、数方向盘要打几圈,要像我这样反应,知不知道?”
“知……知道上胃不断绞痛的樊孝昀其实是在想,要是全台湾的驾驶人都像她这样开车,那么车祸的发生将会成垂直线条骤增。
他的知道指的是知道可能的危险性。
不到一分钟,方向灯一打,接着又是快速切人左边车道,他不安的回过头看了车子后方,切入的角度卡得很刚好,因为倘若时间再晚个五秒钟,一场血淋淋的交通事故就要发生了。
车子在车阵里没命似的乱钻、卡位,冯欣那快、狠、准的模样摆明把那辆小M肛ch当跑车在开。
樊孝昀的手死命的拉着手把,不断在心里祈祷:上帝保佑,我樊家三代单传,可别出什么意外才是。
在左摇右晃的高速行驶下,樊孝昀的脸色丕变,他想他快晕车了。
陆嘉玲的家到了,约三十秒钟的平静,车子又再度狂奔,他晕眩的脑子一片空白,耳朵嗡嗡作响,完全听不到裴家母女俩到底在跟他说什么。
终于,车子飞快的驶入地下停车场,像大怒神般的下坡速度实在令人惊心,当手刹车一拉起,他的心终于也尘埃落定。
“呼——”
“下车啊!你还想赖在车上啊?”冯欣问。
“……谢谢。”他解下安全带,脸色苍白的下车。
欲振乏力的他把脚踏车解救下来,扔在地下停车场的角落,“主人今天没办法理你了。”拍拍车子的椅垫,他同裴君右母女搭上电梯。
在电梯里,他还陷于头重脚轻的昏沉,好不容易八楼到了。
“阿樊,待会儿到我家吃饭。”冯欣开口命令。
“不用了,谢谢伯母。”他赶忙婉拒。现在他只想趴在马桶前喘气。
“叫你来,你就来,我不会下毒害你的。”她的表情有着不容置喙的坚决。
“阿樊,妈妈说要谢谢你上回帮我解围,所以邀你来我家吃饭。”裴君右的眼神露出很诚挚的光芒,让人不忍拒绝,“来嘛!”
“嗯……好,谢谢。”他的心受到裴君右无邪的笑容所蛊惑,允诺的话就这么脱口而出。
“我等你啊!”冯欣的话像个无形的陷阱,令人打从心里恐惧,然而脑袋已像浆糊的樊孝昀竟一时不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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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邀到裴家吃饭,樊孝昀还更是受宠若惊。不过他的心情还停留在方才那一场飞车追逐上,尚未平复。
表面上看来,相较于那些被冯欣直接三振出局的人,他真是幸运呢!不过,一看到冯欣诡异的笑容,他心头闪过笑里藏刀的字眼。
“阿樊,坐啊!”冯欣、裴树竞夫妻俩招呼着他人座。
“谢谢伯父、伯母。”他正襟危坐的道着谢。
“爸爸、妈妈的,阿樊,你的。”裴君右把盛好的饭逐一的摆放好。
“谢谢。”
“阿樊,别客气,快吃饭!”裴树竞招呼他动筷子。
趁着裴君右还未落坐,冯欣压低音量凑近他的面前问:“阿樊,上一次你没背着我偷偷跟君右亲嘴吧?”
“没有!我们连牵手都没有!”他极力澄清。心里暗问,坐脚踏车时,被君右搂腰不知道算不算蹈矩?不过他可不敢说。
“那就好。”冯欣精明的眼神马上敛起,淡淡的笑着,“考上大学前,不可以约会,等时机到了,我自会准许。以后约会的地点由我挑,身份证一样要扣下来。”她的每句话都蕴含着无限的威胁。
但见一旁的裴树竞只是会心的微笑,想来他也是这么受老婆大人管束的。
“我知道了。一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可不想和裴妈妈正面为敌,折腾自己的胃,最后还得偷偷摸摸的追求君右。
他突然想,那天他一定是中了君右甜美笑容的蛊,才会说出追求的话,完全没有考虑到她家有个威震八方的妈妈,一定是这样的!
“知道就好。”冯欣笑盈盈的。
“你们在等我吗?吃饭啊!”盛好饭的裴君右坐下来,发现大家都还没动手。
“吃饭、吃饭。”冯欣笑得阴险。
“阿樊,君右说你成绩不错,以后想念什么科系?”裴树竞笑问。
“法律系,我希望自己将来能够当一位律师。”
“律师?你的口才好不好?”冯欣接口问,“推理逻辑、记忆力、观察力也都要不错吧?”
“普通。”他避重就轻的回答。
知道开口说话,知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样的口才应该算得上是普通的水平了吧。
“太好了,以后我来训练你,保证你的口才顶呱呱。只要你尽得我真传,保证是个优秀的律师。”她自信满满的说着。
她爱抬杠、捉弄人的性子总算找到可发挥的对象了。
樊孝昀牛信牛疑的望着冯欣,不敢多说话。
训练?哪门子的训练?如果是过肩摔、铁沙掌、马路大纲车的训练就免了。他还年轻,想多活几年,至少他还没为他三代单传的樊家生个儿子呢!
“阿樊,以后你每天都来我家吃饭,干脆放学后就跟君右一起回来,正好省得我去接她。”冯欣喜滋滋打着如意算盘,喜的不是不用每天去接女儿,而是有一个无知的小伙子可以让她戏弄、欺负。
“是。”樊孝昀的回答显得有点沉重。
沉重的不是要跟君右一起回家,为的是冯欣脸上奸险的笑容,还有对未来不可知的突发状况。
“记得遵守规定。”冯欣不忘提醒。
当樊孝昀吃完饭,裴君右马上起身,“阿樊,我去端汤给你喝。妈妈说,吃完饭喝汤的人脾气会好,而且身体健康。”她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我知道了。”他乖乖的允诺。
一顿饭吃下来,大体上是没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樊孝昀也就稍稍松懈了戒心。
不过,他还是想赶快结束这顿晚餐,因为这看似平静的情况总透着一股鬼怪,他原先想象的晚餐可是很恐怖的,面对这样的平和,他反而有点局促不安。
况且他的脑袋还未从下午的飞车噩梦里清醒。
“你的。”裴君右端来一碗黑浊浊的汤水。
“这是……”樊孝昀当场面色铁青,可又不好当场落荒而逃,只得强自挤出笑脸。
他啊!有个可笑的死穴,就是害怕那种颜色黑浊的汤,因为由中药熬成的汤水不但味道呛得吓人,有时还苦涩得惊人。
“虽然你说过你很怕中药,可是偶尔还是要吃一点补身体,妈妈说我们整天窝在书桌前念书,吃东西又挑食,所以要用食补来让身体强壮。”裴君右见到他惊愕的表情,连忙劝说。
“这是用中药跟乌骨鸡下去炖的汤,非常补的,每个人都要喝两碗才可以下餐桌。”冯欣态度坚决的宣布。
“快喝。”裴君右带着甜美的笑容,不断催促他喝。
“……谢谢。”就说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更何况是晚餐,早知道有这碗汤说什么他都不来。
他扯出一抹尴尬的笑容,深呼吸了一口气,以壮士断腕般的勇气端起碗,仰头一口气喝完属于他的黑色的汤。
连喝了两碗,樊孝昀放下碗,头昏脑胀的说,“谢谢伯母的晚餐,伯父、伯母请慢用。”
他把碗筷收进厨房清洗,手掌心捂着胸口,抑制住那欲呕的冲动。
裴君右忙不停的又跟着离开餐桌,赶忙去端出水果。
餐桌上。“这孩子还不错。”裴树竞点头笑说。
“什么还不错?基本上。还不错。是不够的,我得把他训练成‘很好’的境界才行。”冯欣压低声音,信誓旦旦的说着。
裴树竞只是含蓄的微笑。
第六章
在裴家客厅坐了一下,那恐怖的呕吐感依旧猛烈、汹涌,樊孝昀的脸色已经濒临死亡的死白了。
苦撑了老半天,直到意志力几乎告罄,他赶紧起身,“对不起,伯父、伯母,我该回去念书了。谢谢你们今天的晚餐。”礼貌的鞠个躬,他便迫不及待的向外冲,离开裴家直奔家里的洗手间干呕起来。
樊孝昀落荒而逃后,裴君右对着母亲说:“阿樊好像真的很怕补药耶!”
“男孩子怎么可以怕这种东西!而且三不五时补一下,身体会更强壮,妈不会骗人的。”
“嗯,我会告诉阿樊的。”她十分同意妈妈的论点,拼命的点头。
转过身去,冯欣吃吃的低笑,终于找到那孩子的死穴了!
然而可怜的樊孝昀却趴在马桶边整整两个小时,苦不堪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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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同理可证的推衍下去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渐渐的,樊孝昀的伙食便从小吃店转移到裴家来。
某日睡梦中,他突然灵机一动的悟出与冯欣相处的安全之道,只要/顷从、顺从、再顺从就可以丁。
然而这妙计使过三次后就不管用了,因为她似乎是存心捉弄人,整天挑衅他,不单是言语上,就连做出的菜都是一种挑衅,眼前那锅黑浊的浓汤就是。
裴君右在厨房切水果,裴树竞还在诊所工作未回,餐桌上只有冯欣跟樊孝昀两人。
“阿樊,推甄的结果应该要出来了吧?”
“嗯,这礼拜会公布。”
“有没有把握?”
“不知道。”他不是敷衍,实在是不知道。
因为面试当天,他还遭受冯欣的捉弄,惨白着脸去参加,如果上了,那真是祖先保佑,如果没上,这都怪狼心狗肺的她。
总而言之,套句徐志摩的话: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今天有没有乱来?”冯欣进行每天例行性问话。
“什么乱来?”他装迷糊。
“牵手、亲嘴啊!”她的眼睛眯成一直线。
“没有——”他刻意把没有两个字拉得特长。
她拍了下他的脑袋,“小兔崽子,敢敷衍我!”停顿一下她又说:“阿樊,你今天再不能说服我,这锅汤就由你包办了。”她一脸阴险的威吓着。
“说服什么?”他佯装无辜的看了邪恶的她一眼。
“证明你的口才还不错啊!我不是说过要训练你吗?现在就是一种机智反应的训练。”冯欣兴致勃勃的怂恿他,“你也可以说说对我的不满啊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