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
温和走後。青樨又一头埋进救援工作中,不过她不敢离开柳邪太远,始终跟在他身旁充当助手。
恶劣的情形一直持续到第二天中午。救援队的众人省下所有的食物与清水给伤患们。经过一昼夜的努力,总算有几名伤势较轻的人陆续恢复意识。
青穉晃晃有些晕眩的脑袋,瞥眼望见身旁的柳邪,泛白的脸上,已冒出点点青黑的胡渣,两只原本像鹰眼般锐利、有神的瞳眸更被疲倦染成一片火红。他一定累坏了,可是那双忙碌的手依然执著地不肯休息。
见他不停地发号施令,环视全场照顾所有缺失,这样的冷静干练、精明卓绝的他,叫她陌生又崇拜。可是他不行再这样下去,他会累垮的。
「柳邪,你休息一下吧!」她端来一杯水,递到他手边。
柳邪伸手接过,却喂进了身旁一名因重伤而发著高烧的病患嘴里。
「青樨,快帮我把他的断腿固定起来。」
「你……」她为他的不爱惜自己而生气,却佩服他待员工的恩德。这种情绪矛盾得叫她不知该哭?还是该笑?终究还是帮他扶住夹板,方便他将伤患的伤腿固定住。
「会长,直升机来了。」温和突然冲下来大吼。他出去了一天,终於讨得救兵回来了。「我们还带来了衣物、粮食和药品,就在外面。」
柳邪和青樨相视一笑,他们终於等到了。
「快,先把重伤的病患抬上直升机。方有道,伤患选择由你负责,快去。」
「我们去抬补给品吧!」青樨拉著他,跑出地下室。
半晌,一箱箱食物首先被抬入地下室,伤势较轻者开始帮忙分送粮食。
一群人来来往往忙成一团,直升机总共出动了三架,才将所有需要立刻动手术的重伤患运送完毕。
寒近本来是要柳邪和青樨先搭机回去的,但柳邪拒绝了。
事後他偷偷告诉青樨,有他这个会长站在最前线,那些开路的家伙才会更加卖命工作,大夥儿获救的时间,也能提前一点。
青樨狠狠地瞪他一眼,暗地里拐他一肘,这家伙,危机一过,又开始不正经了。真是死性不改。
不过柳邪还真说对了,才三个小时,大段坍塌的道路就开通了,救护车一辆接著一辆开上山,总共只用了两个小时就将所有伤患运送下山。有个少主跟著果然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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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於可以回家了。
来到「梦岛」的第十五天,青樨坐在「东方集团」的专机里朝跑道上的柳邪挥手道别。
他本来要跟她一起回台湾的,却临时接到集团总部的电话,被父亲交托一件重要任务,不便离开「梦岛」,只得留下来。
慢慢地飞机直入云霄後,青穉闭上双眼,回想起这次的「梦岛」之行。和柳邪的交心、恋爱、冒险、合作……一切一切,有喜、有乐、有苦、有怒……算得上是多彩多姿、获益良多。
她发觉她的目光再也无法从他身上栘开了,他带给她的日子像这个世界一样丰富而美妙,她想像不出没有他的日子,往後该怎么办?未来大概是注定的纠缠,永远也分不开了。
以前她会害怕,这种需要一个人到不能没有他的地步。但现在却只觉甜蜜,一个人的孤单与旁徨都由两个人来补足了,双人的结合是一种灵魂达到圆满的境界,她爱上了这种感觉。
不过因为台风的关系使得她延迟了归程。一开始交通中断,困得她动弹不得,後来又和柳邪组织救援队上山救人,不要命地忙了近两天,下山後两个人都累瘫了,分别在床上躺了三天,直到昨天才有体力下床走路。
这一加一减,算起来,她迟归了一个星期,紫茉不晓得怎么了?是不是过得好?至於晓笙……唉!她肯定骂惨她了。
奇怪!她现在比较不会担心公司了,以前她总是把「邱氏」看得很重,任何妄想图谋公司的人,只要发现,无不使尽手段消灭掉。
和柳邪相处了两个星期,她突然发现公司利益其实并不是那么重要,人生中还有许多更重要的东西值得追寻,爱情、友情、亲情……这些东西现在反而凌驾了公司在她心中的地位。
她甚至考虑,若是叔叔、堂哥们的能力许可的话,总裁的位置换人做做看也不错。
当然前题是,他们不再使坏。至於过往的一切,罢了!冤冤相报何时了?大夥儿都是一家人,系出同一血缘,内斗起来多难看。
专机将她直接送到阳明山上的邱宅停机坪上。
「小紫。」一下飞机,青樨迫不及待提著行李,跑进家门。「我带了很多礼物回来喔!季嫂、小紫,你们在哪里?」
「青樨!」想不到下楼来的却是晓笙。
「嗨!晓笙,你怎么在这里?来帮我照顾小紫吗?谢啦!」青樨轻快地和她打招呼。「她们人呢?」
「青樨,你……你没事?」晓笙指著她的手指不停地颤抖著,煞白的俏脸上是一片恐惧。
「当然没事啦!你干么?像见了鬼似的。」青樨丢下行李,走到她面前,习惯性地又吃起好友的嫩豆腐。「两个礼拜不见,你的皮肤还是一样好耶!像麻薯一样,又软又柔。」
「青樨……我……我……」晓笔突然掩面哭了起来。
「怎么了?谁欺负你?别哭啊!你一直哭,我又搞不清楚状况,如何帮你?」这晓笙向来坚强的,不可能莫名其妙哭成泪人儿。她又表现得像是伤心欲绝的样子,青樨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赶紧拉著她坐到沙发上,抽出一张面纸帮她擦眼泪。「发生什么事了?告诉我好不好?」她轻声劝慰著。
「为什么?你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不是说好一个礼拜的吗?为什么……」她根本伤心得语无伦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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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因为台风中断了交通,所以回来晚了,你很担心是不是?」青樨以为她的泪只是因为担心好友所致。
「你可以打电话啊!只要让我知道你平安,我一定……」晓笙不停地摇头,泪水更像断线的珍珠,止不住地直往下流。
「可是连通讯也中断了嘛!对不起,对不起,看在我这么诚心道歉的份上,原谅我吗?」
「太迟了,已经太迟了,我……」
「喂!前庭那架飞机是谁的?你们挡在那里,怪手开不进来啊!」一个低沈的声音插入了她们的谈话中。
「怪手?」青樨将眼光栘向门口,看见一个嚼著槟榔、口叼牙签,工人打扮的中年男子,正站在门口朝里喊话。
「你是什么人?敢擅闯民宅!还有要怪手干什么?」青樨眯起眼睛,一股怒气和下安自心头升起。
「我……」工人被她突然爆发出来的危险气息吓了一大跳。眼前的女人一看就是发惯施令、高高在上的女王,他惹得起吗?急忙低头回话。「我只是来装修房子的,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他吓坏了,三步并做两步匆匆地溜了。还是去找负责人来比较保险,他一个小工人可得罪下起这些个大人物。
「装修房子?」青樨疑惑的眼神转到晓笙身上。「晓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青樨,我对不起你,是我不好,我……」晓笙已哽咽得无法言语。
「我不要听『对不起』,你知道的,我向来不爱听这些没有建设的话,告诉我,小紫呢?怎么连季嫂都不见了?是什么人说要装修房子的?」
「我……」
「二小姐——」季嫂突然从大门口冲了进来,见到青樨立刻跪了下来,大哭出声。「您总算回来了,小姐……我们……呜呜呜……大小姐被他们抓走了,他们还要把房子收回去,呜呜呜……」
季嫂口中的「他们」竟然指向晓笙!青穉拚命叫自己冷静,家里一定发生大变故了,她不能在这时候惊惶失措。这个小小只有三个人的家,除却老迈的季嫂和椎幼不懂事的紫茉,她是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她不能垮,不论发生什么事,她都得坚强起来。
弯下腰去扶起季嫂,她咬紧牙关强迫自己连手都不准抖一下,尽管一颗心早被焦急之火烧灼得揪疼,她依然维持著一脸冷漠与超然。
「季嫂,你慢慢说,是谁要把房子收回去?」
「三老爷、儒平少爷,还有……岳小姐,他们……」季嫂瞪著晓笙的眼神里,充满憎恨与轻蔑。
「哇——」晓笙猛地放声大哭,不停地摇著头。 「对不起,对不起……」一句句撕心裂肺的歉语伴著伤心欲绝的泪水奔流而出,她摇晃著纤弱颤抖的身子奔出邱宅。
「晓笙——」青樨看著她哀鸣痛哭的悲伤样子,美丽又坚强的晓笙像是彻底崩溃了,她这样跑出去,会不会出事?也许……
「二小姐,别追了。」季嫂突然抱住青樨急欲跟随的身子。「岳小姐,她背叛了我们,还害得大小姐被关进精神病院,你追她做什么?」
「你说什么?姊姊……小紫被关进精神病院!」一句话像晴天霹雳轰得青樨脸色煞白,怒火烧得她全身止不住打摆子,险险昏厥。「为什么?」
三天前,『梦岛』那边传出台风意外,我们看到小姐的名字赫然出现在死亡名单上,大家都还不了解发生什么事的时候,三老爷就派人来要接收房子,也不知道律师是怎么做的,居然当天便将房子卖了出去,把大小姐带走,说她疯了,要送进精神病院,我一直拚命抵抗,结果也被赶了出去,二小姐,我对不起你,没能好好保护大小姐,对下起。」
「邱耀光胆敢做这种事?」那个混帐家伙已经不配当人长辈了。青樨咬牙切齿,怒火烧红了眼。「那儒平堂哥和晓笙又是怎么一回事?」
「三老爷派了一大堆人要来接收房子,我没办法啊!就想到去找岳小姐帮忙,哪知道一到公司,才发现公司已经被儒平少爷接管,岳小姐和儒平少爷还把小姐手中那份股权卖掉了,他们联合起来,把我们家所有的钱全都骗光了。」
「季嫂,你知不知道他们将公司卖给谁?」
「听说是美国来的财团,那个财团好有钱,不止买了我们的公司,连东方少爷家的公司也一起买走了。」
「柳邪!是『东方集团』台湾分公司吗?」
「对啊!而且还是三老爷拉的线,那家公司的总经理是三老爷的好朋友,两家性质相同的公司一起卖,据说价钱拉抬了将近一倍。」
「原来如此,那么邱耀光他们人呢?到哪儿去了?」这些狼心狗肺的家伙,青穉死命地握紧拳头,她不会饶过错待她的人的,一定要叫他们付出代价。
「三老爷带了一大笔钱失踪了,儒平少爷和其他几位堂少爷、岳小姐还留在公司里,他们已经转而投效新老板了。听说那个美国财团有意让儒平少爷担任总经理,代管公司。」
奇怪!听了季嫂的话,青樨反而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这邱儒平是邱耀光的的儿子,怎么会老子发了一大笔横财,自个儿躲起来享受,却把儿子留在敌人阵营,难道不怕她将所有怨气发泄在他身上,要邱儒平父债子遝?
「季嫂,失踪的只有邱耀光吗?」
「听说『东方集团』的刘总经理也失踪了,还有两位老太爷,他们……」
「气死了是不是?」哼!青樨冷笑,内哄的时候,个个要尽心机,人人只想著要多得一些好处,有谁真正为公司的未来著想过?
当她在外面拚死拚活和人争得头破血流时,这些大老们只会窝在冷气房里,跷高二郎腿,想尽办法找她麻烦,好方便自己多分一点股利,也许她死亡的消息误传回来时,那些家伙还高兴了一阵子,没有人阻挡,总算可以正大光明地瓜分邱家财产,结果……哼!邱耀光最狠,一把全捞光了,哈哈哈——
她忍不住仰头大笑得眼泪都掉下来丁,报应啊!一切全是报应。名显一时,累积了三代近百亿财富,曾经排行台湾十大产业的「邱氏」,居然一朝垮尽。这是怎么样一种情况?
青樨不明白,不过可以肯定公司的倒闭不是最令人难过的地方。邱耀光联合「东方集团」的总经理挖了东方家一记墙角,使得她深深感到对不起柳邪,她还有什么脸见他?人家肯原谅她吗?不管老一辈东方柏和邱照辉的感情多好,经此一事,只怕她和他的缘分就至此为止了!
而更令她痛苦的是,邱儒平和岳晓笙的背叛。她一直认为第三代的堂表兄弟们都有一定的程度在,她甚至有过结婚後,在他们之中遴选出一人接位的想法。而晓笙——她这辈子最好的朋友——结果,他们居然联合起来背叛了她。这才是最大的伤害。
「小姐……」看到青穉突然歇斯底里的反应,季嫂一时间怔住了。难道她被气疯了?
「我没事。」青樨甩甩头站起来。没有哪一条法律规定,经历家破人亡的人就一定得哀哀凄凄或发疯了事。
那是无用的懦夫才会干的事,她是邱青樨,一个年轻、坚强又骄傲的女人,她决计不会垮的。
不管是为了生病的紫茉、年迈的季嫂、毁家之恨,或是她自己,她都会挺起胸膛,用这双手将失去的东西,再度拚回来。
「别难过了,季嫂,现在你告诉我姊姊被送进哪家精神病院?」坚强地拉起几乎垮成一团的老管家,青樨轻声问道。
「二小姐……」在青樨眼里,季嫂看到了希望,那种勃发不停的生气给了老人家重新站起来的勇气。「在『馨宁疗养院』。」
青樨点点头,那家医院她知道,几年前和晓笙去拜访过,并且捐了一大笔钱,是一家名声很好的疗养院,不过收费很高。但这不像死要钱的邱耀光会送紫茉去的地方。
「姊姊住院是晓笙安排的吗?」
「二小姐怎么知道?」
「猜的。」伴著季嫂走出邱宅大门,再回首,望一眼她生长了二十年的家,这一走,她还有机会回来吗?
一抹凄苦的嘲笑浮上唇角,难得她还没忘记怎么笑,是柳邪的功劳吧?和他在一起的日子里,她学的最多的就是「嘻皮笑脸」,美其名为乐观地看待人生中的各样无常。
柳邪?唉!她与他之间还有未来吗?只怕难了,就算他不计较,他的家人呢?也许……
她猛地摇头,屋外的阳光亮得刺眼,她现在怎么还有余力顾虑到感情事?紫茉、季嫂、未来的生活……集合在重重叠叠现实问题下的是更多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