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长,你真的要去吗?」开口的是学生会会计——温和。人如其名,他有著一张阳光般的健康笑脸,神清气爽的叫人不由得心生好感。
被称为会长的就是这座「东方学园」幕後的实际掌舵人,大学阿拉伯文系三年级生,现任学园学生会长——东方柳邪。
那是一名浑身散发出属於贵族迷人气质的男子,有著一张漂亮又白皙的面孔、剑眉星目深邃如海,俊美得不可思议。
却因为高硕结实的躯体、异於东方人的立体轮廓,使得他的俊不显脂粉味,反而形成某种神秘而优雅的气质。
「当然要去啦!不然爸爸会找藉口把这座学校收回去,到时候我就没地方窝了。」东方柳邪两只手忙著拆看今天收到的众多情书,只分出一丁点心神回答温和的话。
事实上,他对遗嘱的事半点也不担心,邱家那个女强人不会看上他的,对于这一点他有百分之两百的自信心。
唯一比较操烦的是,能不能继续在这所学校里玩下去?搞不懂老爸是什么心思 ?明明才五十出头,就急著退休,想将所有企业重担丢在他身上,自个儿陪著老妈环游世界去。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所以罗,聪明如他,才会一躲进学校就是六年,从企管、商学到法律……差不多可以修的学位都修遍了,现在连冷门的阿拉伯文都不放过,反正多懂一国语言又不吃亏,只要不必回去继承家业,下一步他打算连考古学位都一起拿到手,非玩过三十岁不可。
老爸想退休,可以,六十岁後再说吧!都不知道老人家若没事做、天天玩,不动脑筋,很容易得老年痴呆症的。况且他压根儿不信老爸是真心想退休,工作是他的全部生命,哪天真不再有事给他做,哼哼……恐怕他就要失去生活方针了。
因此柳邪玩得很开心,半点傀咎之心都没有,相反的,他认为自己真是既孝顺又伟大。
「恐怕会长看了有关『邱紫茉』的资料後会舍不得退婚。」抱著一堆文件进来的是学生会书记崔寒近。面无表情的男孩子,一张冷峻卓绝的面孔,丰神俊朗地让人失色。
他把一个文件夹放在柳邪面前,翻开「邱紫茉」的照片给他看。
「哇!仙女——」
如愿地,寒近听到柳邪赞叹的歌咏声。众所皆知,东方柳邪是个标准的「大女人主义」者,他不风流、也不花心,但是对女人言听计从、温柔体贴到——如果有一个女人要求他跳楼,即便他身处在二十层楼高的地方,也会二话不说跳下去。
「你还想退婚吗?」寒近无奈地问。万分懊恼跟著一名聪明绝顶、机灵巧智又古怪异常的主子。有时候他常想,自己是不是前辈子没烧好香?不然上天为何如此惩罚他,让他结识东方柳邪这号超级大怪胎。
「当然。」柳邪慎重地点头,栘开文件夹捧出今天收到的百来封情书。 「你知道吗?如果我这么快就死会了,会有多少女孩子伤心欲绝,伤害任何一颗纯情的芳心都是罪大恶极的。要知道女性是上帝特别创造出来最美丽的生物,身为男人,人生中最大的使命就是保护每一位妇女同胞笑口常开,而我,既有幸肩负起这项神圣的使命,理所当然得鞠躬尽瘁,死而後已。」
「会长真棒,好了不起。」温和满脸崇拜,开心地拍手附和。又是一个妇援会同胞。
寒近抖了抖嘴皮子,不赞同也不反驳,懒得理这两个神经病。
「会长,你明天要搭飞机到台湾了,这一去两、三天没办法回来,请你先将以前屯积下来未批的文件审示完毕再上路。」
他走过去打开柳邪办公桌旁的两只铁柜,里面塞了满满的文件,柜门几乎都要关不上了。可是这些文件只要柳邪肯处理,四个小时就可以解决了,而且由他经手的文件,每一件、每一案,他都可以记得一清二楚,永远不忘,比电脑还厉害。
只是这家伙超级懒,就是爱玩,常常文件都一直堆,非积到每个月底,要开学生会了,得作出决定,他才在前一天熬夜将所有文件一次解决。
「不要嘛!寒近,我还有东西要准备,这些文件回来再做好不好?」柳邪提起背包准备开溜。开玩笑!今天家政社的学妹们准备做苹果派,早三天前就邀请他捧场试吃,他怎么可以做出这种放她们鸽子、令女孩子失望的缺德事呢?而且他还有一项伟大的计划待执行。至於工作!等等吧,有空再说。
「等你回来,我可不知道还有没有这么好运道,可以逮到你进学生会室办公了?」寒近身形一闪,快他一步锁上会室大门。他不仅是学生会书记,更是「东方集团」特别聘请,东方柳邪的贴身保镖。武艺高强不说,传闻寒近的母亲还是日本古老出云派的忍者传人,一身出神入化的忍术悉数传给了她的独生子崔寒近,在武术界,很多人将寒近传言得像神一样伟大。
所以後来他肯屈任柳邪的贴身保镖,跌破了不少人的眼镜。可是没办法啊!谁叫他打赌输了人家,东方柳邪说他文智武功样样精通,愿意跟他比三场,谁输了,就认胜方为主人。
结果柳邪看出寒近从小在深山里受严格的武术训练,第一场比试和他玩魔术方块,可怜的寒近连什么叫魔术方块都没听过,理所当然输了。
第二场他比剑,柳邪连上场都没有就直接投降,还说一胜一负。第三场由他出题,後来他提议玩小钢珠,该死的,寒近根本没看过那玩意儿,又输了,三战两胜,柳邪从此成了寒近的主人。寃啊!
「寒近,我真的有事要做嘛!人家要去剪头发,还要去买衣服,很忙的。」柳邪露出天使也似的笑容,开始撒娇,硬的不行,只好来软的。
「不行!」寒近打个哆嗉,恁多的前尘噩梦回涌向前,当初就是被他这张无害的纯洁笑容所骗,才会输得这么惨,上了一次当,如果他还学不乖,就是笨蛋了。
「除非你将那些文件处理完毕,否则别想我放你出去,到时候赶不上相亲,被押回家里,活该。」
「噢!」他愤愤不平地躁回办公桌後,看到温和站在一旁看戏看得好开心,忍不住生气。「那温和呢?他也没工作,你就没骂他,寒近,你对我有偏见。」
这家伙!寒近瞪了他一眼,对於他所谓「游戏人生」、「用三分力就可以做好的事,就不必浪费到十分力去做」的人生信条备感无力,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会正正经经担起责任?也许要等到他找著心底深处那样重逾生命的珍宝的时候吧?否则恐怕他会永远玩下去,只是那样的话,就真的糟蹋了这个聪明绝顶、能力超群的大天才了。
「温和,我问你,今年的篮球社预算是多少钱?」
「崔学长,篮球社预算是七十二万六干五百二十八元。」温和的数字概念连大学里的数学系教授都自叹弗如,只要他经手的会计、出纳资料,任君考问,百考不倒。
「会长听到了,温和的会计工作都做完了,而你呢?」骂归骂,不过休想柳邪会有半点惭愧之心。
「好嘛!做就做。」看吧!他这不就一张心不甘、情不愿的臭脸。
不过有项计划柳邪可得改改了!本来是打算装出一副怪样子,去吓得邱家干金主动退婚,可是寒近不放他去准备,那么只好……
只是不晓得女强人最讨厌什么样的男人?关於这一点,他要动动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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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都发廊」里,晓笙伸手阻止了设计师准备喷在青樨头上的染发剂。 「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她觉得上司那身「荡妇太妹」装已经够叫人吐血了,除非她想直接将东方公子吓进龙发堂,否则实在没必要再糟蹋她那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了。
青樨挥挥手,示意设计师继续。
「晓笙,你不想看就出去嘛!」她这个美女秘书已经念得她耳朵流脓了,她拒绝继续接受噪音污染。
「我正好要走。」晓笙受不了地睨一眼她额前竖起的金黄发柱,她两鬓已染上一抹艳红,而设计师手上正在喷的是墨绿色,她干么?当自己的头是调色盘吗?恶心!
青樨又坐了一个小时,才满意地走出发廊,远远地,她看到晓笙站在骑楼下等她,她高喊了一声,向她招手,後者回头瞥了她一眼,迅速调转视线,假装压根儿不认识这个人。
「岳晓笙,你没听到我叫你吗?」她有些微怒地拔尖了声音,重重的脚步跺到晓笙身边,不料晓笙又後退几大步,硬是跟她拉开了距离。
「岳晓笙——」
「邱青穉!」她也发怒了,一只手指愤愤地指著她的鼻梁。「喜欢当妖怪是你家的事,爱丢人现眼也随你高兴,但吓到我就是你的不对。」
她万分无力地摇头,迳自过马路将她们的车子开过来。那家伙有病,居然将自己弄成一副地狱夜叉的模样,她真的只是想去退婚吗?也许她更大的目标是吓死东方家那个精英份子?
青樨开心地笑了,如果她的装扮能让晓笙起这么大的反应,可以预见的,东方公子一定会落荒而逃,情况好的话,也许明天她就可以收到一张退婚书了。这样的结局不是简单又美妙吗?
「上车。」晓笙将车子滑到青樨面前停住,打开车门。「别怪我没警告你,你这副鬼样子,『圆山饭店』的门僮不会放你进去的。」
「那更好。」青樨无所谓地耸肩,小心翼翼地坐进车里,结果略低的车门还是把她高耸的发型碰歪了一些,她赶忙把头发扶正。
活该!晓笙斜眼瞄著她。一肚子的幸灾乐祸本来又想轰出口的,却看到她一上车就闭眼假寐,到口的火炮只得硬生生地停住。这家伙太了解她了,像是专生来克她的。
车子一路安静地驶向「圆山饭店」,直到正门广场,那儿已经停了一架直升机,螺旋盘方歇,机门打开,一前一後,走下了两名男子。
那是东方家的人,很容易肯定,机腹上斗大地写了「东方集团」四个大字,等於是对世人昭告了他们的身分。
如果说晓笙原先是抱著丢脸的心态陪青樨来相亲,那么此刻她充满兴味的笑脸,不妨称之为看戏。
青樨领先下车,探索又惊奇的眸光对上迎面而来的男子——「老天!」她低呼,也只能有这种反应了。
第二章
真的是他!青穉狠狠地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总算勉强将到口的爆笑压回肚子里,可是此刻它们却在她的肚子里作怪,看著那位鼎鼎有名的东方公子,哦——她暗爽得快要内伤了。
他戴了一副又厚又重的方形黑框眼镜,将他的鼻子压得扁扁的,微微泛著油光:而眼睛在镜片的放大作用下又显得超大,就像在儿童乐园玩哈哈镜一样。
他的头发中分顺著两旁滑下,抹上好多浓腻的发油,可以肯定苍蝇绝对站不住脚。他身上穿著格子花呢的衬衫笔挺地塞在土黄色的长裤中,连袖扣都扣上,一丝不苟。
更好笑的是,他的衬衫领子不知浆了多久,硬挺的领口上还打个大红色的蝴蝶结,配上一双红色的皮鞋。
天啊!真有这种人,很难相信此等人种还可以在二十世纪末的今天找到。
也许晓笙说得对,她这副模样真的是太过分了,早该知道「精英份子」是与「书呆子」划上等号的。她实在太不应该了,瞧瞧她将这个可怜的蛀书虫吓成什么样子了,她不禁有些担心,他那双过分瞠大的瞳仁,会不会受不了刺激,暴出眼眶?
惊喜!的确,不过柳邪认为,他心里那起伏不定、波涛汹涌的情绪中,「喜」的部分多、「惊」的成分顶多只占两成。
眼前的女子真的是照片中那个古典柔雅的美人儿吗?应该是,那个轮廓不会错,只是现在的她……
哦!上帝救命,他会被笑死。她顶上那绿、红、金黄、紫四色混杂的头发令人喷饭。额前染成金黄色的头发还用一条粉红色的发带竖成冲天炮状,上面开花分成五东,每一根都用发胶固定得像针一样硬。
红色的唇涂上黑色的唇膏;加上金黄色与头发相称的腮红;银、紫、红三种颜色渐层漾开的眼影,她那张脸已经精采万分了,但还不够,她穿的衣服更有看头。
上衣是一件银色皮背心,用小刀割了很多洞,上面挂满铁链子、回纹针、CD唱盘,很标准的重金属。下身随便用一条餐巾围起来在腰部打个结就是裙子了,最可观的是她脚下那双几达四寸的恨天高,金色的耶!
他赶紧把头低下去,回避她的视线,再和她对看下去,难保下一秒钟,他不会躺在地上,笑成一只翻身乌龟。
他不敢看她!青樨很高兴地发现,她真的吓著这位东方公子了,不枉费她牺牲色相到此地步。
就说嘛!这种富家哥儿、执袴子弟的智慧一定比一只猪高不了多少,也许比猪……哦!不,她想起来东方柳邪的基本资料里清楚写著,二十一岁的他已经拥有五样硕士学位了,他在拿学位这方面倒是个天才。
所以,应该这么说,东方公子的智慧或许比猪高,但他的胆量肯定比不上一只老鼠。
「你好吗?」青樨伸出手。「原来你就是东方柳邪,东方爷爷的孙子。我们都有一个非常无聊的爷爷。」
「是!我是东方柳邪。」他一本正经地抬头挺胸,脚跟并拢,只差没鞠躬行礼了。否则青樨会以为她是他的顶头上司,也许该叫她那个没大没小的美女秘书来看看人家的礼貌,叫她知道什么是「尊敬」之道。
「邱青……紫茉。」差点露馅。他们两手交握,青樨接触到一只粗厚、有力的温暖手掌,上面还长著茧。东方公子需要做什么粗活儿吗?否则他的手掌为什么会长茧?
「你……你好。」他看似紧张,实则正暗中打量她的反应。掌中的柔荑不似众家千金小姐们那般细腻柔情,有些粗,却充满劲道,是双工作的手。
她外表冶艳、作怪,像极在道上混的太辣,专职帮老大暖床的情妇。可是她有一双深邃如海的水眸,每一个人都可以伪装自己的外表,只有眼睛假不了。
她的眼光澄澈纯净,甚至漾著满满的正义感与善良,偶尔闪过的灵黠光芒,总带著无限的生气与智慧。
这女孩是聪明又可爱的,也许她还古灵精怪,否则不会有今天这种装扮,突然他觉得她很有趣,而且他们心灵相通,都想伪装出一副拙样吓跑对方,这实在是太好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