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戬寒眼神变化莫测,心思百转千回,无法从表情读出他现下的情绪。
他将古大夫一把抓进房内,推了一把,在古大夫身后沉声命令:“把她治好,治不好就别想回去。”
古大夫全身感到一阵寒意,慢慢地走近床榻上的人儿。
“古大夫,你来了,快帮我看看芙儿怎么了?”柳氏焦急地退到古大夫后面,关心地望着古大夫为媳妇诊脉。
“怎么样?芙儿这可怜的孩子,若不是我不放心她。又回来一趟,恐怕她就要一直昏倒在门口,没人管她了。”
柳氏拿着丝绢拭去眼角的泪,瞥了在一旁冷冷淡淡的儿子,心中怒火难消。
“寒儿,你究竟要荒唐到什么时候?娘知到你对水奴迷恋,但她毕竟是欢场女子,你可以逢场作戏,却不能主副不分。芙儿再怎么说都是你名正言顺的妻子,你若坚持不疼惜她,那起码尽尽做丈夫的责任,关心关心她。”
“我这不就来了。”他的目光紧紧地攫住床上苍白的小脸,面具遮住他所有的情绪,但他心底却是巨涛骇浪,无法平静。
“芙儿现在是病人,你若真的漠不关心,也做做样子吧!自从你带水奴回府,她就不吃不喝好几天了。你瞧瞧她,本来己经够纤瘦了,现在更是瘦骨如柴,一个外人看了都不忍心,你又于心何忍?”
易戬寒怔了怔,凝睇她的眸光不禁眯起。
这几天她都不吃不喝,值得吗?她的心不是全在萧中诚身上,又何苦在他面前装得可怜兮兮?她明知道就算她饿死了,也博取不了他的原谅才是,她何苦这么做?
难道算的是场误会?他深蹩浓眉,心理因为这个可能而揪紧。
古大夫将杜凝芙的手放入被褥里,转过身来,执笔写起药方子。
“古大夫,芙儿要不要紧?”柳氏不等他写完,焦急地想知道。
“她本来就染上风寒了,又加上气血不足、营养不够,身子骨当然受不住。夫人,不能再让她不吃不喝,否则就算是华伦再世,亦难痊愈。”古大夫语重心长的叮咛。
“我就知道,连续数日不吃不喝,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会倒下,何况她那么瘦弱。我不是没劝过她要吃饭,可她偏偏不吃呀!这孩子性情很好,但没想到这次会这么执拗。”柳氏心疼极了。
“夫人,她待会儿若是清醒,先不要给她吃补药,先让她进
食些清淡的米粥小菜。这药方子你差人随我去抓药吧!”
古大夫收拾了诊疗箱,小碧随后跟去抓药。
易戬寒这时候才走近床边,俯视着憔悴的容颜,方才在喜心阁,为什么他没注意到她的脸色这么差?若是他用心点,或许柳氏抬眼瞪着儿子,似乎又打算给他一顿臭骂。
“寒儿,今天——”’
“娘,你出去。”他的声调淡漠,语气中的命令却是不容置疑。
“我出去,芙儿谁来照顾?”
“我来!”
柳氏眨了眨美眸,呆了一会儿。
“你……儿子,你终于开窍哩!好我出去、我出去!”她喜出望外地自动消失,并将门紧紧关上。
不同
掉举,舟去,
波光渺渺,不知何处。
岸花汀草共依依。
雨微,鹧鸪相逐飞。
---河傅,顾忧
易戬寒无声地在床畔坐下,用眼神贪婪地注视她,眨也不眨一下。
小轩窗外刺目的阳光渐渐变得柔和,初春的兆永铮裉焖闶歉鲅艄馄照盏暮萌兆印?br>
太阳西落,在斜幕里,照下长长的树影。
春儿端着柳氏亲自下厨煮的清粥小菜,小心地推门而入,深怕惊动了房内的人,又会激怒少将军。
“少爷,夫人下厨煮了粥,要少夫人醒来后吃。”她如履薄冰地说。
“搁下。”
春儿将膳食放在桌上,一心只想快快退下。
“少爷,那没事的话,春儿先退下了。”她终于松了口气,连忙退下。
一股寒风卷入房内,他感到凉意,起身关上小轩窗,才发现天色已近黄昏。
温暖的炭火也因燃烧过久而不再暖和,他蹲下加了炭料,想起好几天前与她的缠绵未竟。
长长悠悠的一声叹息自床榻上传来,他立即放下碳夹,飞奔到床边。
杜凝芙蹩着柳眉醒来,一映入眼帘的是她日也想、夜也想的脸,她无力地摇摇头,直觉自己还在作梦。
“醒来,不准再睡!”见她又合上眼,他既急又怒地命令。
“少将军,你怎么跑到我梦里来了?”她的喉间干涩,声音因而变得沙哑。
“想不想喝水?””虽然是句问话,但他已经迅速端来水碗。
杜凝芙愣愣地望着他,而他竟将她扶在怀里以后喂她喝水。
“在梦里,怎么还可以感觉到你沉稳的心跳以及声音呢?”
珠泪漫上了眼眸,凝在眼睫上,随着她的眨动而变得晶莹闪烁。
“还想再喝吗?”他的声音出奇的温柔。
“嗯!这水好科,很好喝。”她觉得好像好久没碰过水似的,好想大喝一场。
易戬寒立刻再倒了杯水,迅速地回到她身边。
杜凝芙一边低头喝水,一边偷偷地觑着他,虽然他戴着面具,却能看得出来他没有怒气。
“果然在梦里。”她落寞地叹了口气。
在现实中无法抓住他的心,在他面前永远笨拙,永远不受喜爱,再则误会横生,防不及防,唯有在她的梦境,才能拥有他的柔情。
“娘煮了一些清粥,下来吃一点。”
杜凝芙瞥了一眼桌上的食物,心情感到很郁闷,一点胃口也没有。
“我不想吃。”她虚弱地摇头,在梦里,她还是感到心痛。
“你非吃不可,下来。”他皱起浓眉,强迫她下床,扶着她过分轻盈的身子。
“坐下,吃!”他将筷子硬塞进她的手里,眸里燃烧着小火苗。
见到他蹙着浓眉,一副薄怒的模样,杜凝芙连忙说:“我吃,你别生气。”
她一小口一小口的吃,偷偷地望着他,他忽然解下肩上的皮裘,温柔地为她披上。
她顿时停下来,怔怔地望着他出神,感动的泪浮上眼眶。
易戬寒被她瞧得浑身不自在,面具下的刚毅脸庞竟有几分灼热。
“你受了风寒,不能再着凉了。’他把视线瞥到一旁去,声调虽然冷淡,语气里却多了一分连他自己都没发现的霸气柔情。
杜凝芙的泪还是掉下来了,她低喃道:“为什么泪是烫的?”
皮裘的温暖、泪的熨烫、食物咀嚼在口中的感觉,样样都好真实,但他的一番柔情体贴却不似在人间,像在天堂。
“你快吃。”他故作不耐烦地命令,见她吃一口,他就多了一分安心。
杜凝芙不可思议地看着空碗,她竟然全部吃光光了。
她羞窘地偷偷瞧了他一眼,他仿佛也在嘲弄她般的笑着。
“不知道为什么,在梦里吃东西也有饱的感觉。”她打了一饱嗝。
“以为你是在梦里?”他支着刚毅的下巴,灼热的视线紧紧盯在她的身上。
她惊愕地瞠圆了美眸,结巴问道:“不……不在梦里,那在……哪里?”
他忽然把脸欺近她,闻着她的芳刮气息,然后在她略微苍白的唇上一咬。
“痛吗?”他戏谚地问。
她怔了好半晌,才盈泪问道:“你回来了?”她还是不敢相信他竟然回观炀楼了。
她盈着泪水的模样惹得他的心像是被划了数刀似的。
“我染了风寒,会传染给你的。”她呐呐的道,双颊嫣然。
“那就一起受风寒,你便有伴了。”他难得幽默一下,又像十年未曾吻过她股狂烈地亲吻着。
“寒,相公。”这是他第一次让她这么叫,她又感动莫名地想哭。
他连忙抓住她的小手,嗓音因欲望而沙哑的说:“别考验我的耐性,我不能要你。”
杜凝芙愕然地看着他,抽回在他掌中的小手,离开他火热的大腿。
她以为自己是受到喜爱了,就算是梦也该让她多作一时半刻,他为何那么快的打断她?
“不喜欢我,为何还要来?为何对我那么好?你不该让我有了期望后,又立刻落空,你至少要哄哄我、骗骗我,不要那么残忍的伤害我。”她黯然地垂首低位,虚弱的身子又晃了晃。
易戬寒迅速上前扶住她,就是因为她那么虚弱,怎么禁得起男欢女爱?
“你先上床休息。”
“不要,你不要走。”她紧紧揪着他的衣襟,埋首在他的胸膛。“我没有伤害水奴姑娘,真的是她不小心弄伤自己的,可是,如果你希望我低头道歉,我就道歉,好不好?”
他低头想吻住她,却惊讶的发现露在衣袖之外的手肘有几处烫红的地方。
“这是什么?’他含怒问道。
杜凝芙~直忍着痛,但还是被他发现了。
“没什么,不过是水桶掉下的时候,也烫到了,只是一点点而已。”
“该死的,你为什么不说?我立刻叫人拿烫伤药来。”
“不要走,我不痛。跟你独处的时间那么短暂,我不要别人介人,至少这一刻让我拥有你,好吗?”
她踮起脚尖,主动去吻他的面具,她真希望吻住的是他真实的脸庞。
易戬寒低吼了一声,将她抱到床上,深深地吻住她。
她错了!。
当她再度睁开眼睛,已经是翌日的早晨,窗外鸟语婉转、花香阵阵,初春的清新气息浓郁。
这些都不是她惊喜的原因,因为她看到一个颀长俊拔的身影,正泼着水洗脸,而他赤裸着上半身,精悍的背肌线条,着实令人着迷。
她穿着薄薄的单衣下床,拿起厚重的皮裘,为他温柔的披上。
易戬寒全身僵硬一怔,眼眸闪过深奥难懂的情绪,他没有回头看她,只是凝视水中的倒影——一张可怕丑陋的脸。
“寒,早。”她一脸感动,因为她知道这句简单的问候对她的意义有多深重,这是否代表他们之间好的开始?
他冷淡地别开股,走向铺着红巾的桌子,皮裘因他的走动而落下。
阴黯的目光落在桌上的面具,他失神地陷入沉思,直到肩上的重量再度温暖他,接着一双小手圈过他的腰,女性的身体拥住他,他浑身又是一阵震颤。
“我不在乎的,无论过去‘大姐’是怎么看你,都不关我的事,我在乎的是现在的易戬寒,我的相公。”
她知道那只面具背后隐藏有多少心酸,她吸吸鼻,忍住蓄在眼眶的泪。
悍健的胸膛剧烈的起伏,他清楚的听见她叫“大姐”,那个懦弱的女人,这么说,她全都知道了?
知道他的面容不只骇人,还害死了妻子,他是一个可怕恐怖的“鬼”。
“是我要求娘对我说起大姐的事,我是你的妻子,我有权知道的,对不对?不要怪自己,那不是你的错,是天意。”
“天意?”他哺前低语,多讽刺,天意要他吓死妻子,多可笑!
“我有一个很自私很自私的想法,我…我怕说出来,你将_不再理我。”放在他胸前的小手,颤抖地交握着。
过了良久,他才战战兢兢的问:“什么事?”
“你要先答应我,不可以不理我,否则,我宁可一辈子不说。”
“我准你说。”
“不能生我的气,你要发誓。”她紧张地说。
究竟是什么事,令她如此重视?他的好奇心全被挑起。
“我发誓,绝不生气。”他觉得真好笑,只为了听她一句话,还得对天发誓。
“那……我说罗!若不是上天安排大姐去世,我也不会遇见你。我只是个二十岁的老姑娘,是众人口中的妖女,本来打算一辈子不嫁,也不认为有哪家的公子会娶‘杜凝芙’。是你,你不知道你在我的生命中占有多大的分量,而且,若没有你的出现,我可能会死。”她凄凉地一笑,真的很认真的想过自尽,若是发生任何意外,她绝对不会自救,她会默默的等死。
易戬寒屏息听着她的一言一语,每字每句都任他的心潮激起不小的涟漪,这个小傻蛋,她以为他会生气?为她这番重情重义的肺腑之言而生气?
他是生气了,气她的自以为是、她的一厢情愿。
直到她说她会死,他便知道自己再也不能沉默,立刻转身
怒道:“不准提死2也不准有这种教人心魂俱散的念头!听着,只要你身为我易戬寒一天的妻子,就不得寻短、不得轻贱自己的性命!”
“我不提,不提了。那是以前嘛!现在我有你,就算老天爷要我的命,我也会赖皮到底,好不好?”熨烫的泪落下粉颊,她含笑凝脯着他,他为什么那么害怕?她不过是说说而已嘛!
“嗯!”紧绷的脸庞逐渐缓和,她的话安抚了他莫名的惊悸。
“寒,我想亲你,可以吗?”
“亲我?
纤细的小手圈住他的颈项,踞起脚尖,樱唇往他被火纹伤的右颊吻去。
她感觉到他的紧绷僵硬,但她一点也不害怕,几乎把他的右脸颊全亲遍了,才去亲吻他的唇。
“你的每个地方都令我着迷。”她深深地爱着他,从第一眼,见到他如天神般的马上英姿开始,就无法自拔地爱上他。
他深深地将她拥进怀里,仿佛要把她揉进身体,永不分离,薄唇狂猛地深吻她.再如何尝遍她,对他而言仿佛都不够。
从来没有人可以教他不戴面具时,还能那么安心.不必害怕看到别人眼甲的惊惧,也不必用面具掩饰自己不安失措的表情。
原来,他怕极了人们眼中的惊悸。
杜凝芙,她真是个不可思议的女人!
+++
“少爷、少爷。”
春儿和陈刚找遍了北苑,就是找不到易戬寒,还有,连杜凝芙也一并失踪了。然后接着找遍宣宸k上下,确定两个人真的失踪了!
“水奴姑娘,还是没找到。”春儿气喘吁吁的说,跑得两腿酸死了。
水奴病慵慵地躺在床上,听到还未找到人,突然精神抖擞地掀开锦被,气呼呼地翻下床。
“你们这两个下人是怎么当的?连请你们少爷过来一趟都要这般的推倭?我是易将军请回来的娇客,还是即将觐见皇上的人,你们可得罪我不起。”
一张丽质天生的容颜,不再同初进府时的温柔美丽,反而充满妒恨。
天晓得为什么她会变脸,春儿和陈刚连忙赔罪。
“水奴姑娘,我们已经尽心尽力了,但少爷不知跑哪里去了。”春儿说。
“平时除了正事,少爷不会上街,而且,少爷没什么知心的
朋友………照道理说,少爷应该在府内呀!怎么会找不到呢?”陈刚就算想破了头,也想不出所以然来。
“更奇怪的是连少夫人也不见了。”春儿附和说,陪陈刚一块伤脑筋。
“杜凝芙也不见了?!”水奴心一沉,这个杜凝芙还具有一套。
“再去找,告诉你们少爷,他不亲自过来一趟,我就不敷药,让这双手废了,看到时候他怎么向皇上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