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她擦去唇边的药汁,他扯过桌上的一张白纸铺在她面前,用毛下笔在上面写了一个字--菀。
“菀?什幺意思?”她困惑地看着那个字,心中却有一股好熟悉的感觉。
他的目光也凝在字上,说:“这个字就是你的名字。”
她的所有动作部停住。
“你的本名不叫云裳,”他缓缓说道:“你是女凰国的二公主,君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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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姬玄舞回宫时,内宫总管就惊慌失措地跑来禀报,“昨天晚上苏妃在寝宫被人杀害了。”
听到这个消息,姬玄舞感到震惊万分,他呼吸艰难,眸深如墨。
虽然苏妃是他的一枚棋子,但毕竟也是一条人命。敌人如此堂而皇之地杀人,已让他无法再容忍下去了。
该是他采取反击行动的时候了。如果他再按兵不动,那幺下一个倒下的,就会是君菀。
第十章
凤秋霜奉召人宫的时候,姬玄舞正在皇宫中的野兽园前等她。
这个地方选择得太诡异,凤秋霜刚刚靠近就已经闻到从园中传来刺鼻的气味,让即使是久经沙场的她,也忍不住捣住了口鼻。
远远地,她看到姬玄舞站在野兽园的最高处--百兽台上。他俊美优稚的气质中不见了那丝温暖,冷冷地昂着头,如一尊雕塑。
“陛下召臣来有什幺事情?”凤秋霜跪在台前。
姬玄舞没有看她,招手让人递过弓箭,这才开口:“秋霜,你知道我为什幺要建立这个野兽园吗?”
凤秋霜回答:“臣听说陛下是要时时提醒自己,不要忘记先祖创建西歧的艰难,看到野兽就如同看见了那些磨难,不让身体中的血性变得过于懦弱温柔。”
“说得对。但是还有一点也许你不知道。这些野兽冷酷残忍,如同潜伏在我身边的敌人。我将它们圈禁在这里,是要提醒我千万不要放松。而每猎杀一头虎狼,就代表我将要诛灭一个敌人。”
他举起弓,眯起眼,在凤秋霜尚不及从他言词中的震撼里醒悟过来时,台下的野兽园中已有一只豺狼中箭倒地而亡。
周围的虎狼都嗷嗷叫着扑上去,为了抢夺这只死狼的肉而厮打在一起。
凤秋霜见惯了死亡流血,但是野兽这种弱肉强食的景象,还是让她怵目惊心。
姬玄舞悠悠地说:“知道我下一个要杀的人是谁吗?”
凤秋霜嘴唇轻颤,“陛下,平王他……”
姬玄舞叹口气,“我不会为难你,让你去对付玄枫。我找你来只是想让你助我一臂之力去铲除另一个人。如果那个人先死了,我还可以讲一些罪名推到他的身上,也算是救玄枫一命。我想你也不愿意玄枫像台下这头狼一样死得这幺凄惨吧?”
凤秋霜抬头看着姬玄舞,“陛下要杀谁?”
冷幽幽的黑眸中是看不见底的波光,他慢慢念出三个字:“云、中、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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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黑夜笼罩的丞相府今晚看起来依然宁静。
云中白放下密函,闭紧双目还在想着信上的内容。就在此时,有家丁惊慌失措地前来敲门,“丞相、丞相!外面来了好多官兵!”
“官兵?”他一愣,顿时有种很不祥的预感。
在家丁身后紧跟而来的是全副武装的凤秋霜。她美丽的容颜冷若冰霜,走进屋中便展开圣旨宣读:“云中白犯上作乱,忤逆之心罪不可赦。即刻拿入宫里问话!”
云中白的脸色变得惨白,站起身,“陛下要抓我?凭什幺说我忤逆?”
凤秋霜道:“陛下的圣旨是如此写,我只是照旨宣读,丞相如果还要给自己留几分面子,就请自行绑缚,随我入宫,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云中白哼了一声,“你这个丫头,以为拿着圣旨就可以如此和我说话了吗?我在先王面前拜相的时候,你还没出世呢。”
凤秋霜不响应他的挑衅,见他啰嗦,一扬手,两三名兵士便向前将云中白捆绑住。
“你们……”云中白又气又急。姬玄枫前几天不是还承诺会保证他的安全吗?怎幺到现在也不见他出现?莫非是他和姬玄舞联手在欺骗自己?想到这里,他立刻从头冷到脚心。
凤秋霜看出他的心思,说:“平王不可能来救你了。上午平王被派去城外十县察看旱情,陛下今晚已经下令封锁九大城门,严禁任何人出入,就是平王也不可能赶得回来。”
云中白眼前一黑,他此时才明白姬玄舞是策画许久,才在今晚采取行动,而他已经是瓮中鳖、盘中肉,无处可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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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玄舞好整以暇地坐在宽大的王座中,他没有在地串或是密室中见云中白,而是在每天都会与群臣见面的朝堂--玄舞殿见他。
西歧建国以来,玄舞殿从未如今日这样在黑夜中仍灯火辉煌。
然而偌大的殿中只有姬玄舞、云中白和凤秋霜三个人。屋外虽然寒风冷冽,却冷不过云中白的心和姬玄舞那双黑幽深邃的眸。
望着下面跪着的人,姬玄舞道:“云丞相,劳你半夜入宫,如此天寒,秋霜,怎幺不给丞相加一件衣裳?”
云中白浑身一颤,扬起脸,“陛下有什幺话就直说,臣今月突然变成阶下囚,实在是觉得莫名其妙又心寒彻骨,臣是三代老臣,为西歧……”
姬玄舞不想听他长篇大论,马上打断他的话:“丞相功在西歧我岂能不知?说起来我能当上西歧国主,当年也多靠丞相帮忙。但此一时彼一时,丞相辜负我在先,我也只能辜负你了。”
云中白问:“我何曾辜负陛下?”
姬玄舞盯着他,“不曾吗?那你是否能告诉我,云裳到底是谁?”
云中白再一颤,“她是臣的女儿,陛下为何要质疑?”
“哦?真的?”姬玄舞冷笑道,“我给你机会辩白,可惜你自己不珍阶,那就不要怪我了。”他转头看向身后的纱帘,“公主,你可愿再见一见这位自称是你爹的人?”
纱帘被人掀开,一道美丽的倩影缓步走出。
云中白如遭雷殛,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这是云裳,不,是女凰国的公王君菀。她穿著金红色的锦袍,犹如当日初到西歧的装束,那绝丽的容颜上,也已经没有这些日子以来那抹挥之不去的淡淡迷惘。
她沉着稳重、风度优雅,举手投足之间,都是尊贵的皇家气息,如那兰花一样清丽迷人。
她的确是君菀,女凰国的二公主,被喻为那兰花仙转世的君菀。
她站在王座旁,俯视着云中白,用最平静的语调问着最让人心惊的问题:“丞相,我的侍女和随从都去了哪里?”
云中白低垂头不语。
君菀定定地看着他,缓缓地问:“他们,都死了吗?”
昨夜,欧阳明施下了最后一针,她头痛欲裂,好在姬玄舞彻夜守候,帮她度过这道难关。
记忆的大门慢慢打开,前尘往事如同潮水一样涌上她心头。那兰花、女凰国、大姊、她来西歧的目的,还有……和她虽有主仆之分,却有姊妹之情的碧。那个对她忠心耿耿的女孩子,如今去了哪里?是活着?还是死了?
在见到云中白前,她本还抱着一丝希望,希望云中白良心尚在,留着碧等人的性命,只是将他们暂时关了起来。但是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云中白却毫无反应,那只说明一件事--碧菡他们确实遇害了。
她面孔苍白,颓然地向后退了一步。
姬玄舞抓住她的手腕,代她追问:“为什幺要对公主做这种事?你难道不怕死吗?”
“死,谁不怕?”云中白嘶哑地说:“但我早已为云家计画好了一切,岂能因为云裳那丫头,而毁了我的大计?而二公主那时被上天送到我面前,我又怎能放过这幺好的机会?”
“错。”姬玄舞淡然道:“她不是上天送到你面前,而是上天赐予我的。你的计画固然不错,但你却忘了我曾去过女凰国,在那里我早已认识二公主。
她是我命中注定的妻子,即使没有你,我也一样会和她相伴一生。你将这样一个让我爱入骨血的女子送到我面前,你想我能不震惊,能不怀疑吗?”
云中白瞠目结舌,“原来,原来陛下与二公主早就结识?难怪,难怪你一再追问我和她的关系。”他呵呵干笑几声,“这大概就是天要亡我了。”
“你不要怪天,人走的每一步都是自己决定的,错在你贪念太盛。你原本是一国丞相,已经是千万人之上的地位,但你不自足,还想进一步掌控我和西歧……”
姬玄舞重重地哼了一声,带着轻蔑和嘲讽:“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看在你为西歧曾建功无数,也看在公主为你说情的份上,我不会诛连你全家,你自己的罪孽就由你自己承担。”
袍袖轻轻一挥,凤秋霜即命人将云中白押了下去。
“下一步你要怎幺做?”君菀问:“要对付玄枫了吗?”
姬玄舞微敛眸光,沉思默想。
凤秋霜听到君菀问这个问题:心都提上来,马上跪下。
“求陛下放平王一条生路,我愿陪他流放边疆,永不回朝。”
姬玄舞和君菀同时一震。
“有你这样的红颜知己,玄枫本应该很幸福的,可惜他不知道珍惜眼前人。一姬玄舞喃喃说着,轻合上眼,“好吧,就算是为了你,也为了他去世的双亲,我可以放他一条生路,只要他……”
咚咚咚!三声巨响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这声音震撼了整个西歧皇城。
姬玄舞霍然站起,扬声说:“去察看一下城外怎幺了?”
半盏茶的工夫,有人回报:“乎王全副武装,手持黑玉剑,带领数干兵马要见陛下一面。”
“该死!”姬玄舞骂道。
象征着西歧兵权的黑玉剑被盗?君菀陷入震惊之中。
再看凤秋霜,她的脸上早已惨白得没有半点血色,她一定明白,姬玄枫的这三炮,已将他最后的生机都打掉了。
因为三炮之后,姬玄舞也没有任何理由可以姑息他的背叛,而她,也随之陷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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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玄枫站在大炮后,高昂着头,等待着姬玄舞的出现。在他的身后是全副武装的几千兵马,亦是他最精锐的部队。
姬玄舞在城头出现时,姬玄枫的面容抽动了一下,紧接着他高声大笑起来,“皇兄终于肯见我了?”
姬玄舞手撑墙头,低头俯视,冷冷道:“玄枫,你知道你在做什幺吗?”
“皇兄又知道你在做什幺吗?”姬玄枫的脸上是不顾一切的狂妄,“皇兄派我去看什幺十县早情,其实是想把我调开,再暗中派人抓我。哼!你以为凭那几个笨蛋,能抓得住我吗?”
姬玄舞平静回答:“是抓不住你,但也逼出你的真心。你若非早已图谋不轨,怎幺会在城外派驻这幺多人马?你为的不也是今天的造反?”
姬玄枫笑得嗓子都有些嘶哑了。“以前听说官逼民反,现在我知道这话是真的了。若不是皇兄逼我,我怎会反?”
姬玄舞盯着他,“你和云中白不愧是一丘之貉,做错了事还要将事情推到旁人的身上。你扪心自问,这幺多年我是爱护你还是逼迫你?但你又对我做过什幺?你一次又一次要害云裳,眼中早已没有了我,你让我又能怎样对你?”
“是你的眼里没有了我!”姬玄枫大喊:“你忘记了我们当年一起读书,一起习武,忘了我们是手足,你的眼里只有那个女人,是你逼我这幺做的!”
姬玄舞叹息着闭上眼,在千万人面前,他无法解开姬玄枫的心结。今日兵戎相见的局面,在二十年前,当父皇将玄枫带入宫中的时候,或许便已注定了。
“玄枫,什幺都不用说了,恩怨情仇,你我今日必须做个了断。”姬玄舞慢慢说:“你是要凭这几千人和一把黑玉剑与我为敌吗?”
“你既然不仁,我也无需有义。”姬玄枫高高举起怀中的黑玉剑,大声对所有人说道:“你们大家听着,这黑玉剑是我西歧国兵权的象征。有黑玉剑者便为西歧国主!今日姬玄舞残害忠良,我们只有将他拉下国主之位,另建西歧了!”
那几千兵马高举旗帜随之相应。上千人的呐喊如雷声大作,让姬玄舞也不禁微微变了脸色。
凤秋霜忙跑到他身边说:“陛下,让我下去去劝劝他。”
姬玄舞摇摇头,“他已经听不进任何人的话了。”微一沉吟,他忽然说:“玄枫,你我毕竟手足一场,今日我们不论手足情,也不论君臣义,你不要连累这几千兵马,我也不想伤害西歧的百姓。不如我们另寻一处地方,一对一决斗,成工败寇,你可同意?”
姬玄枫一愣,没想到他会提出这种要求。沉默半晌,才问:“你要在哪里决斗?”
姬玄舞眼睑拾起,有意无意般望着浩渺的天空,朗声念出:“落雁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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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雁崖上寒风呼啸。这里是西歧最险峻的地方,据说连大雁飞到此处都会因为山势险峻而不敢横越。
姬玄枫阴沉一笑,“你居然敢约我到此?你难道忘记了,几十年前也曾经有位西歧国主被敌人逼退到此处,还被砍断了双腿。”
“但他最终还是反败为胜,并将那个敌人斩落悬崖。”姬玄舞的眼神虽然冷凝,却充满了自信与坚毅。“况且,我不是先祖。”他举起长剑,此剑如银丝白雪般光亮。
姬玄枫看着那剑有些失神,这剑是当日他从敌人手中夺来,亲自送到姬玄舞面前,而今天,他却要用这把剑来对付自己。
剑光映进姬玄枫的眼中,姬玄枫不禁眨了一下眼,就在此际,姬玄舞的剑已刺出--
山崖上飞舞纵横的剑气,让山下的人很不安。
凤秋霜和君菀并肩站立,焦急地等待着山上的情况。
君菀虽然见识过姬玄舞的身手,却不知道姬玄枫的功力到底如何,忍不住问凤秋霜:“玄舞和玄枫,到底谁的武功高一些?”
凤秋霜垂下眼说:“陛下大平王几岁,平王的很多功夫都是陛下调敦的。这幺多年,我没有见他们真正比试过一场,平时习武陛下部很让着平王,大家也只是点到即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