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礼拜过去了,他还是没有回来。
对於他现在的动向,她只能自娱乐新闻得知。
从娱乐新闻主持人的口中,她知道这一次的拍摄计画内容怕被媒体记者知晓,降低了神秘性,故事先完全保密,不泄漏半点风声。回国之後虽然放出了雷骥写真集即将上市的消息,可底片全都交由左廷蔚保管,所有的後续动作全都自己来,除了相关工作人员,谁也不晓得他到底将形象冷酷的偶像拍成了什么模样。
如此神秘的做法,使得国内的崇拜者们跟媒体记者的期待度皆暴涨到最高点,不约而同倒数计时,碰面的第一个话题就是还有几天就可以见到雷骥的写真集。
她才不管雷骥的写真集什么时候会上市,她只想知道她什么时候才可以见到他,或者,再也见不到他了……
「你怎么了?」汪雪蓁端详著博意湖落寞的神色,「你最近怪怪的喔,比之前更常发呆。」与她父亲刚过世时一样,老是心不在焉的,像是随时随地会哭出来似的。
「没有啊!」傅意湖笑了笑,「我们上二楼去找书。」
「好。」汪雪蓁抱著小桔子一块上了二楼。
汪雪蓁来此的主要目的是要跟傅意湖借一些经济学的书,好应付教授所出的艰难报告作业。
一进入书房,汪雪蓁忍下住笑了。「这里的装潢跟楼下风格完全不同。」
书架使用了深红色,有种让人透不过气来的压迫感:一张酒红色按摩椅横霸书房中央,好似它才是这房间的主人。
书架与按摩椅全都是左廷蔚的杰作。强烈的视觉色彩使得傅意湖在这个房间总待不久,可左廷蔚却是可以待上一整天,丝毫不受影响。
「看书还有按摩椅可坐,好享受喔!」汪雪蓁摸摸皮制按摩椅,浏览书架一遍,上头放置的书籍明显的分了两个派系,一个艺术、一个经济,感性与理性在这个地方各自占据,谁也不犯谁。「不同类别的书籍在这个书架相遇,就好像你跟你哥哥一样,不同世界的两个人在这个屋里共同生活。」她笑,「这就是缘分奇妙的地方吧?」 •
傅意湖不太想谈他,那会让她心头泛著一丝苦涩。
对他而言,她是怎样的存在呢?如果是家人、朋友,至少会打通电话吧,除非是不相干人士,才可以两个礼拜都无消无息却无所谓。
情绪从谷底街上最高点,再狠狠摔落更深的山谷,傅意湖试著不要再去在乎这个人,於是她再也不看娱乐新闻,不再去听闻有关他的一切。
「你看哪些书是你需要的,我房间还有。我去准备些点心来吃,你慢慢找。」说完,傅意湖就下楼去了。
怎么?她最近心情不好的原因在左廷蔚身上吗?汪雪蓁不是个很敏感的人,却也感觉到了。
虽然她们三个人是好朋友,常同进同出,一块玩乐、一块嘻笑,可是她跟元之瑶都看不进去她的内心。即使是心情不好,她也不会告诉她们原因,明明眼里就写著心事,却只淡笑著说没事。
是个性使然吧!如果心情不好是因为她哥哥的关系,那能解开的也应该只有他了吧!汪雪蓁耸耸肩,专心在书架上浏览。
过了一会儿,腰间的手机响起铃声,是她男朋友打来的。
「喂?」平常大剌刺的她一遇到男友也显露小女儿娇态。「你想我呀?」
「傻瓜。」牧紫聿沉沉的浅笑声自话筒传出,「你在哪?」
「在意湖家。我跟她借一些书来看。」
「借好了吗?我过去接你。」
「大概再半个小时。」
「那半小时後见。」
半小时後,牧紫聿准时出现在傅家大楼楼下。汪雪蓁抱著满手书,开心的跟傅意湖道再见,搭电梯下楼。
「有没有等很久?」汪雪蓁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倚立车旁的牧紫聿面前。
「你动作一向很快。」
「怕你等太久啊!」
牧紫聿笑著接过她手上的书,在她唇上浅啄了一口。
「你要……」肩上突然一股压力传来,她被迫转了身,亲眼目睹拳头朝她的颜面袭来。
她完全来不及反应,但她身边的牧紫聿及时帮她挡下。
牧紫聿手臂一个落势,将攻击的手扣在车上。「你是谁?」在他面前的是一个脸色阴沉的男子。
男子昂高下巴,露出渔夫帽下的五官,凶狠的目光瞪视著一旁的汪雪蓁。
是傅意湖的哥哥!汪雪蓁惊讶的张大嘴。傅意湖的哥哥为什么要揍她?她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坏事了吗?
「我找他,不关你的事!」左廷蔚另一只手肘猛地一撞,撞开牧紫聿,直接冲上前,双手扯住汪雪蓁的领子,将她用力往上一提,愤怒的嗓音自喉间窜出,「你是双性恋?」
双……双性恋?汪雪蓁眨巴著眼,愕愣住了。
她从小到大被取了一堆乱七八糟的绰号,也有不少无聊的形容词加诸她身上,但说她是双性恋,左廷蔚还真是第一个。
「放开她!」牧紫聿抓住他的手,用力一拉,惊愕於他的文风下动。
他是练过武术的人,没道理会在力气上输给穿著怪异、浑身包得密不透风、突然出现来胁迫人的怪人。难道他真的跟汪雪蓁结下了什么梁子?
「你知道我是谁?」
汪雪蓁艰难的点头,「意湖的……哥哥……」
「知道就好!」他怒目厉声威胁道:「我警告你,如果敢让她伤心,我会要你的命!」
等等!他在说什么啊?她会伤谁的心?汪雪蓁脑袋一团浆糊。
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误会,以长年的经验来推断,牧紫聿大概心里有些底了。「你说她会伤谁的心?」
「我……」左廷蔚一咬牙,「妹妹!」
妹妹?!汪雪蓁脑中灵光一闪。「我是……咳……我是……」
「你妹妹跟她有什么关系?」牧紫聿也猜到原因了,嘴角忍不住扭曲,松了手劲。
「管好你的男伴,别让他去招惹女人!」
果然!汪雪蓁呻吟一声,笑了出来。
「笑什么?」左廷蔚呆住了。
他第一次这么近的与汪雪蓁面对面接触,这才发现眼前的「男人」长得实在是娘了些,连脸型都是偏长的鹅蛋脸。拉著领子的手往上栘,摸索著汪雪蓁的脸部轮廓。
「不要乱摸!」牧紫聿不客气的打掉他的手。
靠……「你是女人!」一个五官突出,长相俊秀的「女人」!
「我是意湖的同班同学,叫汪雪蓁。」汪雪蓁笑著握住悬在半空中指著她的鼻子的手,「旁边这位是我男朋友,叫牧紫聿。」
该死的,他竟然会错看!擅长人物摄影的他是鬼迷心窍了吗?这个女人的背影跟行为举止虽然像极了男孩子,眉宇之间也扬著一股英气,一般人很容易在乍见之时误以为她是个五官秀气的大男孩,但这样的错误不应该发生在他身上!
「抱歉。」左廷蔚挣脱她的手,平声道了歉,随即转过身快步进入大楼。
「要不要紧?」牧紫聿采看她的颈间。
「没事。」汪雪蓁眨眨眼,「他抓我的领子时,我就做好防护了。」
牧紫聿这才放心的笑了笑,「他就是意湖的摄影师哥哥?」
「对。」汪雪蓁笑著摇头,「他是打从心底关心意湖的,看他刚刚想把我做掉的眼神就知道了。真是个好哥哥!」
好哥哥?牧紫聿扬起的唇角写著不以为然。
他的举动一定还掺杂了些什么不为人知的情绪,他感觉得出来。
「先上车吧!」牧紫聿打开了车门。
「好!」
瓦斯炉上煮著水,旁边流理枱上放置著空碗与被剪下的泡面袋边条。
傅意湖两手抓著泡面袋,边等著水滚边发著呆。
玄关处传来的开门声唤回她一些神智,她心不在焉的问:「忘了什么东西吗?」
穿著拖鞋的脚步声咱达咱达由远而近,进入厨房,立於她身後,淡淡的古龙水味侵袭鼻间。
她一愣,察觉身後的人不是汪雪蓁时,那几乎让她热泪盈眶的声音再次在她耳旁响起。
「你不会吃了两星期的泡面吧?」
她转身的速度是那么的快,快得几乎撞著了他厚实的胸膛。
她有好多话想告诉他,有好多不满与怨怒想狠狠骂他一顿,但出口的却是冷冷的一句——
「我以为你搬走了。」
左廷蔚扬高单眉,「你还没毕业我怎么走?」
「什么毕业?」学校?还是……
「能照顾自己。」他抽走她手上的泡面袋,「只有厨艺白痴才会一天到晚吃泡面。」
他待在她旁边的理由依然不变,她只是父亲生前的一项托付,也是……他的包袱。
热烈的心温度略降,她语带不爽的说:「用不著你的毕业证书,有人会照顾我。」
「哪个人那么倒楣?」他吊儿郎当的问。
「我姑姑!」
他脸色微变,「你要跟你姑姑走?」
「这不是你的希望吗?」她屏气凝神等著他的回应。
左廷蔚敛眉思考了一会儿,「我好像是有说过……」应该又是他意气用事时说出的话。
「这样你就不用再照顾我,随便你想去哪就去哪,不告而别也无所谓!」她想把泡面抢回来,他却是抓得紧紧的。
「你生气我不告而别?」盯著她的眼有著玩味,唇边的笑隐含戏谵。
「废……废话,任谁也会生气,如果你不是住在这个房于里,谁管你的死活!」她踢他的小腿,转移注意力,「泡面还我!」
这女人跟以前一样狠!他离家两个礼拜,她似乎也没什么改变。老是说一些违心之论,殊不知表情早就泄漏了一切。
他将泡面塞回她手中,「我走了,这次不是不告而别了。」说完,转身朝房间方向走去。
她果然如他所预期的追了上来。
「你又要去哪?写真集还没弄好吗?」他又要放她一个人?
从不看电视,报纸一向只看财经版的她竟然会知道他现在帮一位偶像明星拍摄写真集,真是了不得的大跃进啊!
这样的进步,让生了三个礼拜闷气的左廷蔚心情瞬间转换。
「对。」
「这次要忙多久?」
「不清楚。」他打开衣柜门,将剩下的衣服塞进旅行箱。
难不成他又要两个星期,甚至更久的时间丢著她一个人,毫无消息?
胸口一股气涌上,傅意湖说:「喂!难道你一点都不会担心我一个人在家吗?」
「我为什么要担心?」手上整理著行李,但他的眼角余光始终注意著她。
什么嘛?「你说你要完成我爸的托付,所以根本不管我的反对,擅自搬了进来。现在又擅自搬了出去,一点都不顾我的想法,一点都……」她低头用力咬唇,遏止眼眶的朦胧凝聚坠落。
把话讲完,把这两个礼拜被忽视的不满发泄完才准掉泪!她恨恨的警告自己。
深吸了口气,确定不会再中途哽咽不能成语,她抬头张唇预备将未说完的怨气一口气吐尽。
第一个字尚未逸出唇办,即已被密密封住。
她愕愣,只能瞠大眼瞪著眼前的大特写,脑浆转瞬又变成一团浆糊。
「你很想我?」
他的唇与她保持著似有若无的距离,在张合之间,不经意的摩擦。
只要一张唇,她就会碰著他了,这样的亲密让她心悸,一句话也说不出。
「非常……」长指划过她红艳的唇,「想我。」
他为什么要突然亲她?为什么要用这么暧昧的姿态跟她说话?他想测试什么吗?
他的亲吻是否具有意义?他到底是抱著什么样的想法吻上她的唇的?
深吸了一口气、两口气、三口气……她是逻辑性良好,脑袋有条理的经济系学生,她要一条一条的跟他问清楚,一件一件的跟他谈明白。
她退後了一些,争取一些距离让她有能力抗辩,「我……我……我干嘛想你?」不对!不对!她要问的不是这个。
「因为你不能没有我。」他往前。
「胡说八道!没有你,我还是活得好好的。」她又退後。「不然你以为我这两个礼拜是怎么过的?暍西北风吗?」天啊!为什么她还是用很不理性的态度跟他吵起来?
沉著点,傅意湖!
「真的?」他挑眉,眼匠写著不信。
「当然!」她并不是要做这种意气之争啊!
他忽然微笑,「没有我你也可以照顾自己,我不在你也不会想起我,那我可以放心的走了。」
他的意思是……「不回来了?」脸颊因恼怒而涨满的血色褪去。
「回来干嘛?」
她狠狠咬著唇,用力得唇色与脸色一般苍白。
「改掉你这坏习惯好吗?」他一直不喜欢她凌虐唇办的举动。
「你管我那么多干嘛?」勃然怒气爆发,「闷声不吭的说走就走,两个礼拜完全没联络,突然回来又莫名其妙亲人,亲完之後又说你要走,再也不回来了!你要我吗?」
她又踢他的小腿,「你要我好玩吗?浑蛋!浑蛋!浑……啊!」一个重心不稳,往後摔了下去。
左廷蔚眼明乎快一把捞住她,带入温暖的怀里。
傅意湖站稳之後立刻抬手想推开他,他却加重了力道将她牢牢锁在怀里。
他抱得好紧,紧到她几乎不能呼吸。
她想他,其实她真的真的真的好想他!
这两个礼拜,三百三十六个小时,她无时无刻不想他。
好不容易他终於回来了,却只会讲那些气她的话,而她很不诚实的在嘴上说著不在乎,不想让他听到她心底真正的声音。
当她扭开电视,在那一方盒子里头瞧见熟悉的身影时,她几乎激动落泪,却又深刻的感觉到两人之间遥不可及的距离。
即使在网路上搜寻到一万四千九百九十七个与他有关的网页,即使听到学校崇拜者们对他的崇拜与吹捧,都比不上在电视里头看到他本人时来得震撼。
她终於明白这个跟她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常跟她拌嘴、厨艺精湛、任何家事都可以一手包、没有任何事可以难倒他的男人,其实拥有天生的才能,是摄影界的一枚明星。
他跟她是不同世界的人。
当他那常按快门的修长手指碰触她粉嫩的脸颊时,傅意湖迅速别开脸。
「你想怎样?」她要问个彻底明白,她恨透他怱而热烈、怱而冷淡的态度。
「跟你在一起。」
傅意湖心头一震。他说的是真是假?或者另有含意?
「这房子你有一半产权,另一半我也可以送你,反正我明年春天要到阿根廷,再也用不到了。」她解读成另一个意思,屏气凝神等著他的反应。
「我要这间房子干嘛?」他不再迂回,因为他不想再弄哭她。「我要你,傅意湖。」
他一定又是在要她!「要我干嘛?我什么都不会。」
「你会很多。会洗衣、会扫地、会用瓦斯炉、会……」
果然是在要她!「那些你比我厉害,用不著炫耀!」
「意湖,」他叹气,「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