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疼你妈。”搞不懂谁是妈妈,谁是女儿了。他怜惜的抚着她细致的粉颊,情不自禁地抚慰道:“委屈你了。”
胸口突然一酸,害她差点掉下泪来。
“才不委屈,我妈是我惟一的亲人,我不对她好,谁对她好?”
严于臣微笑看她。
似乎受到鼓励,胡咏春忍不住抱怨起来了,“像那个胡冰玹,不管我妈如何疼她,她都爱扮灰姑娘,四处哭诉被继母欺负,害我妈老被人闲言闲语,实在是可恶至极!”她气愤的握拳。“我只要一看到她那张嘴脸,就忍不住想扁她!”
“别气了。”他知道胡冰玹老对她们母女出言不逊,却没想到她还会在背后造谣。“不要理会她,独脚戏演不下去,她就不会老爱旧话重提。”每次胡咏春都会跟着胡冰玹的话起舞,胡冰玹当然乐此不疲的继续精神虐待胡妈下去。
“不能忍。”
“那下次我帮你出气。”
“那她会说我们都联手欺负她。”
“那就叫她离家出走啊!”严于臣呵呵笑。
胡咏春明了严于臣笑里的含意,也跟着笑出来。
那女人只出一张嘴巴,真教她出外自己谋生,那跟天下红雨一样难。
“既然你做得那么好了,你奶奶还打你们吗?”严于臣又忍不住关切的问。
她笑脸黯沉,“要挑剔是很简单的。后来她大概发泄够了吧,就把我们赶出去了。”
“连你都赶?”
其实奶奶有偷偷将她叫过去过,问她要不要留下来。而她的答案当然是拒绝。她怎么可能不晓得那个老巫婆心里在想什么?她不过认为她是个好用的免费佣人而已,心情不好还可以拿来出气。
“她没承认过我是她孙女,为什么不赶?”
严于臣定定的看着她,忽地拥她入怀。“辛苦你了。”
这次他真的把她的眼泪给逼出来了。
用力眨眼,却是愈眨眼泪掉得愈多。
“讨厌鬼……”她忍不住捶了他数下,“你害我哭,讨厌鬼……”
他仅是拥着她,任她捶,住她委屈的泪水弄漏了他的衣裳。
哭掉了二十几年来的委屈,擦擦眼泪、摸摸鼻子,忽然发现肚子“咕噜、咕噜”叫了。抬头看钟,都六点了!“这么晚了?我该煮饭了。”她慌忙站起身来往二楼的厨房跑去。
自冰箱拿出食材,关上门的同时,她瞧见了站在门口的他。
“爸跟妈回来的话,请他们等一下,我半小时就好。”
将食材放上料理台,撕开保鲜膜时,严于臣接手了她的工作。
“我来帮忙。”
胡咏春目瞪口呆的样子好像看到外星人乍现。虽然他也是厨房白痴一族,但凭他的聪明才智,他才不相信他连个忙也帮不上。
“我来帮忙。”他笑着再说一次,“以后不会只让你一个人忙二个人累了。”
温暖盈满了胸膛,害她差点又掉眼泪了。
可恶的家伙,老爱弄哭她。
“那你帮我捡豌豆荚。”她将一袋绿油油的豌豆荚跟一个塑胶盆子交给他。
捡?有挑选之意,所以应该不是把豌豆荚丢到盆子里那么简单,那会是什么呢?严于臣将豌豆荚从塑胶袋里拿出来,将长得漂亮好看的排列整齐,长得有些丑丑的就再丢回去。
十分钟后,大功告成。
胡咏春瞪着优美躺着的豌豆荚,以及被弃置塑胶袋里的那堆可怜虫,忍不住爆笑出声。
她的狂笑绝对没有任何赞赏之意,严于臣气闷的知道这一点。
“敢问要如何捡豌豆荚?”男子汉大丈夫能伸能屈,不耻下问。
他的厨房智障程度跟妈妈有得比。胡咏春不由得想起妈妈第一次帮她捡豌豆荚,也是闹了一模一样的笑话。
“我教你,”嘴角的笑意始终克制不住,“把头尾摘去,然后将边缘的录给撕掉。”利落的动作在她指尖形成一幅优美的画。“会了吗?”
严于臣嘴唇带笑,深邃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她。
他不看豌豆荚,看她干嘛?
“会了没啊?笨蛋?”红潮漫上双颊,胡咏春红着脸嚷。
“会了。”抓起豌豆荚,他照着胡咏春的方法做了一遍,“学生做得还可以吧?”
“勉强及格。”将塑胶盆推回给他。“麻烦你了。”
“OK!”
两人相视而笑,小小的厨房里,幸福洋溢。
第九章
餐桌上的气氛仍是一片低气压。
胡妈不再坐在严爸身边,两人也不再三不五时上演爱情恶心剧,其冷战程度已经到了谁突然开口提婚约的解除都不讶异的地步了。
胡妈的心结不解,胡咏春跟严于臣就不可能公开交往,可胡咏春心里非常明白,他们会遭到彻底反对的最主要原因是因为被发现的时间跟地点不对。
当年胡妈与纪父相爱一事被奶奶发现,也是两个人第一次恩爱的时候。当时暴跳如雷的奶奶诅话之恶毒,胡妈一辈子难忘。所以她曾经认为,如果他们不在婚前上床,不痴心妄想可以靠孩子来获得奶奶认同而干下胡涂事的话,说不定奶奶就不会这么反对,说不定纪父就不用跟她私奔,说不定他人现在还活得健健康康的……
太多得不到答案的假设,让胡妈认为婚前不守着清白之身,就一辈子都得不到幸福。她怕胡咏春步上她的后尘,却没想到她现在的反对态度与奶奶何异。
暗暗叹了口气,胡咏春顿时食不知味。
一旁不甘寂寞的胡冰玹问她,“你今天心情好像不错?”
胡咏春疑惑的眨眼,全身进入戒备状态。
餐桌上的人皆抬起头来,胡咏春立刻成了目光焦点。
“看你前两天还一副如丧考*的衰样,怎么今天就眉眼舒朗?”心不在焉的送了口豆入口,“是不是趁下午大人都不在的时候,做了啥好事?”
“胡冰玹,你嘴巴有点修养!”猛一放筷子,目光恶狠狠的瞪着胡冰玹。
“被说中心事,老、羞、成、怒!”胡冰玹不怕死的加重语气。
“你……”
“咏春!”胡妈严厉的目光扫来,“你今天下课有直接回家吗?”
“有!”
“于臣呢?”
“我五点半下班。”他微笑,“就顺便帮你女儿准备了晚餐。”
炸弹!胡咏春张着嘴,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就告诉他要用忍,胡妈那边她来摆平,怎么他就是不听她的话啊?
严于臣淡扫她一眼。真要等她摆平,恐怕两人得等到发鹤齿摇,才有可能得到首肯。
胡妈脸色果然一沉,“你们两个还在一起?”
“他们为什么不能在一起?”严爸冷冷开口。
“他们两个在一起,我们就不要在一起!”胡妈扭过头,对严爸吼着。
“好啊!”严爸气势也不输人,“不过我要你给我一个反对的理由!”
完了,又吵起来了。胡咏春真的是一个头两个大了!
“你以为他们两个结婚之后,于臣要叫我什么?妈妈还是岳母?外面的人不会说我们笑话吗?”
“外面的人怎么说,你管那么多干嘛?你怎么不想双喜临门,别人要求还求不到?”
“只有像你这种没神经的才会认为是双喜临门!”
“没神经?你说我没神经!”严爸“唬”地一声站起。
“你本来就没神经!”为怕声势输人,胡妈也站起来对吼。
“既然你对我意见这么多,那我们分开好了!”
“好啊!”
“够了!”要站大家一起站!“妈,下午奶奶来过了。”胡咏春转移话题。
“老太太来过了?”胡妈一转为慌乱不安,“她来干什么?”
“来看看你准备嫁给哪户人家。”
“那……那她说了什么?”
胡咏春嘴角冷冷一撇,“你以为她会说什么好听的?”
胡妈抿紧唇。
“你奶奶还在?”严爸愕愣,“那我得找天去拜访。”
“都要分开了,还拜访什么!”胡妈没好气的说。
“我为我未来媳妇去拜访,不行啊?”
“不用了。”胡妈闷闷的拒绝。
“你反对也没有用,他们两个都是成年人了,婚姻毋需你同意。”
胡妈突然颓唐地坐下,双手掩面,“我错了!我一开始就错了!”
情势逆转,在场的人们都一头雾水。
严于臣一拉身旁老父的袖子,严爸立刻过去安慰,“你怎么了?”
胡妈语音哽咽,“我不知道我怎么了……为什么要这么反对咏春限于臣在一起……”
严爸拥她入怀,“想开就好,原因就不用去探究了。”
胡妈摇着头,哭得肝肠寸断,“我想我是怕……怕以后咏春就会离开我了。”
啊?胡咏春愣了愣。真实的原因是这样?她一直以为胡妈是受过去的阴影所困扰,所以才会大力反对,想不到竟然是……
“如果不是咏春的话,我绝对是无法一个人撑过来的。现在她有了对象,以后的重心就是于臣了,那……那我就要被抛下了……”担忧的泪水滚落,胡妈哭倒在严爸怀里。
“你有我啊!”严爸温柔的拍抚她的背脊,“我会陪着你,知道吗?”
爱情恶心剧重新上演,其他不相干人士纷纷准备离席。
胡妈捧着严爸的脸,突然语重心长地说:“你能陪我多久呢?”
胡咏春背脊突地一寒,她连忙转头看身后的严于臣,果然他也是一脸寒冰。
“当然是长长久久啊!”严爸握着颊上的双手,微笑道。
胡妈眼眶含泪的望着他,“长长久久吗?”
严爸用力点头。
“你妈早发觉了吧?”严于臣走在她身边,音量只有两人可听闻。“她嫁的男人都活不久。”
胡咏春猛然抬头与他对现,“你心里在想什么?”
他淡淡一笑,“没什么。”
“你不要把我奶奶的话当真!”
这次他没有回答她。
☆☆☆ ☆☆☆ ☆☆☆
胡咏春鬼鬼祟祟的靠近严于臣的房间。
他最近这几大行踪有点可疑,好像偷偷摸摸的在计划什么。想到他前几天的突发之言,胡咏春心里就不由得担忧,怕他把她奶奶的话当真了,以为胡妈是扫把星、克夫命,那就完蛋了!
指尖轻轻一推,半掩的房门被推开了一道缝,恰恰可以容纳她一只眼睛的宽度。
房里头没人,或许他正在洗澡,时机正好。
蹑手蹑脚走进去,小心翼翼在他桌上搜索一遍,没有可疑的东西。打开抽屉,东翻西找,终于给她找到了一本调查报告书。
他调查谁?怒火中烧,她连忙翻开第一页。
胡妈的名字才刚入眼,一旁的浴室突然传来声响。吓得她呼吸顿时停摆,想都不想就往桌下钻了进去。
两条长腿走过去又走过来,最后在桌前停下,顿了顿,拉开椅子坐下。
胡咏春大展缩骨功,以防他的长腿踢到了她。
“桌子好像被动过?”严于臣自言自语。
他那么敏感做啥?她只是翻了一下,一切都保持原样啊!
“咏春……”突然被提到名字,她心脏猛跳了一大下,“应该会拒绝吧?”
拒绝啥?胡咏春纳闷。
“不过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严于臣叹了口气。
什么东西没办法?
“说不定这是改善关系的好机会。”语调又一转为轻快。
他在说啥?怎么她一个字也听不懂?
“如果她奶奶当真叫她回去的话,她应该得回去才对。”下巴枕在手背上思考着。 奶奶叫她回去?黑暗中,胡咏春的双眼如铜铃般瞪大。
“毕竟这是老人家最后的愿望,她这么孝顺,劝解一下应该会应允吧!”
什么什么什么?她好想冲出来问他个明白喔!
严于臣人又站了起来,离开了房间。 胡咏春赶忙抓住机会,自桌下爬出来,将报告书归回原位,慌忙离开。
等严于臣明天上班之后,她一定要解开这个谜团。
☆☆☆ ☆☆☆ ☆☆☆
隔天,趁大伙工作的工作、出去玩的出去玩、逛街的逛街,胡咏春又偷偷摸摸的出现在严于臣房门前,只是她万万料想不到,他竟然将门给反锁了!
他一向不锁门的,这次突发奇想,不会是发现她昨天偷翻他的资料了吧?
心里只愣一下下,想到他竟然私自的在暗里调查她们一家,胡咏春心头就燃着一把火。可惜现在门锁着无法拿到证据,而他的房间并没有留备分钥匙在家里,只好等晚上他回来的时候,再偷溜进来窃取证据了。
可谁也没想到,晚上竟来了一位稀客——许叔叔。
他开门见山地对她们说道:“老太太希望咏春能回纪家。”
所有人都愣住了,除了严于臣。
“老太太要咏春回去干嘛?”胡妈提着心问。
“老太太年事已高,希望能含饴弄孙。”
骗鬼啊!“我才不要回去!”胡咏春很坚定的拒绝,“叫她那些外孙子女回去给她玩吧!”给她虐待。
许叔叔笑着摇头,“你知道老太太跟谁都不合。”
跟我也不合啊!胡咏春想到过去奶奶是如何对她呼来喝去,如何的不把她当个亲生孙女看待,即使只是跟她同处一个空间,她都忍不住想打寒颤。
见胡咏春不可能改变心意,许叔叔只得照实说:“我老实说吧!老太太活不久了。”
全场的人再次傻住。
“她的心脏病随时有可能复发,而且她还得了肺癌,恐怕撑不过半年。”
肺癌?!胡妈与胡咏春愕然地面面相觑。
当初纪爸就是死于肺癌啊!
“回去吧,老太太需要你。”许叔叔诚挚的说。
“她只是需要一个照顾她的看护吧!”胡咏春丝毫不为所动。
老太太对她而言,比陌生人还不如。路上的陌生人倒在地上,她还会过去关心询问,可是她却对老太太一点恻隐之心都无。
因为她实在恨她,恨透了。
“她应该不是要你去照顾她,”一旁的严于臣突然出声,“而是希望你去帮忙管她的产业。”
许叔叔有些诧异的看了身旁的年轻人一眼,脸上写着“你怎么知道”?
他当然知道,因为他已经调查过她们全家了。这一笔账她还没跟他算呢!胡咏春暗地里白了他一眼。
“她不是有一堆高材生外孙子女?还有她的女儿们不是硕土就是博士,个个眼睛长在鼻孔上,相信她们一定很希望能够成为她的继承人。”好歹也是数亿的资产,她不相信那些势利女儿不会争个头破血流。
“老太太不信任她们。”许叔叔解释。
“她谁也不信任。”胡咏春自鼻孔里冷哼一声。
“她信任你,咏春。”
“我才不要回去被她虐待。”胡咏春转头看妈妈,“对吧?”
胡妈的笑里有着犹豫。“她快死了。”应是没那个力气再虐待她了。
“所以呢?所以就要趁她还有一口气在,让她虐待我?”
“她没那个力气像以前一样打你、骂你了。”许叔叔叹道,“之前她来过一次,那时她就已经住院了。是强迫医生放她半天假,过来找你。可是老太太天生脾气倔强,自尊心强,心里真正的话反而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