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些认!」男人看陆大叔一脸茫然,不耐地催促道。
他们十人奉命抓锺凝回去,结果却给那娘儿们耍弄了一大圈。十一日前,他们在莞城县获得密报说她往东方去了,结果他们追了一日夜,连个鬼影子也没见著!又问人,有人说看见一男一女往北方去了,他们又卯起来追……
追个屁……连个衣角也没追著!
直到寻到山脚下,有间野店里的人说,画像的姑娘两日前在他们店里吃过东西,他们才急著追上山来。
看到屋里有两问房,男人问道:「家里有些什么人?」
陆大叔道:「有我跟妻子和儿子、媳妇四个人!」
男人踏进屋内,大手推开一扇房门探看,正巧是夏侯泱他们住的那一间。
其实,在男子敲门时夏侯泱跟锺凝早就醒了,夏侯泱下床将配剑拿上床贴身放著,又侧过身子背对门口护著锺凝。
两人均是专注地听著门口的应答,准备一个不对就出去救人。陆大叔的为人他们信得过,是怕鞑子突然对他不利。
「小犬昨天跟媳妇儿下山做生意,很晚才到家,大人给他们多睡些吧!」陆大叔温声道。
男人看见一个穿著麻质衣裳的背影,以为真是庄稼汉,也就任陆大叔将门带上。「你倒是疼你儿子啊!」
陆大叔陪笑道:「是……是……小人就这么一个儿子。」
男人又道:「你到底想出来了没有?」
陆大叔惶恐道:「想出来了,想出来了!昨儿个下午,这位姑娘到寒舍讨过水喝,後来像是在赶路吧,快马加鞭的离开了!」
「有什么人跟她在一起没有?」
「有一个高大的男子。」
像是问够了,男人和同伴们旋风一样地飞快离开了。
陆大叔回过身,正好看见夏侯泱跟锺凝从房中出来,两个人都已经换回自己的衣裳。
夏侯泱拱手道:「多谢大叔了。」虽然他们并不避讳跟鞑子碰头,但是现在并不是好时机好地点,他们不想殃及陆家夫妇。
陆大叔连忙回礼道:「我们夫妻昨儿个也是蒙你们相救,否则还真不知会如何,而且我断不会替鞑子欺侮汉人,这么做是应该的!倒是,我跟鞑子说你们往前去了,你们快往反方向下山才是,我怕鞑子寻不到人,要是找回来……他们人多势众,锺姑娘又是个女孩子,这……」
锺凝道:「那些个鞑子,我们是迟早得遇上的,无所谓。倒是,我们得走了,免得拖累您跟大婶。」
陆大婶不知何时已经起身到前听来,闻言轻道:「用过早膳再走吧!这方圆十里内没有野店,不先吃点东西怎么行呢?」之前的话,她在房中都听见了。
昨天夜里就跟丈夫聊过,觉得夏侯泱跟锺凝不是寻常人,那气度跟见识都不凡,没想到竟是鞑子要抓的人。虽然不知道鞑子为什么要抓他们,但在她的认知里,鞑子都是恶人,而跟鞑子作对的都是好人,更别说他们还救过他们夫妻了!
夏侯泱仍是推辞了,这山径只有一条又人烟罕至,那些个鞑子往前追个几里路,要是注意到地上根本没有蹄印的痕迹,回头的可能性很高,真到那时候,就会拖累这一对大叔大婶了!
陆大婶只好到厨房去拿一些乾粮腊肉等东西,让他们可以带在路上吃,心里是舍不得的紧,她挺喜欢这一对年轻人,尤其是清丽娇美的锺凝,真想多留他们两天。
分离在即,陆大婶道:「一定要平安啊!日後有机会再来坐坐吧!」
锺凝道:「有缘份,会再相见的!」想到了什么又笑道:「大婶,令媳妇现在腹中这个男孩子,你们要好生教养,日後必非凡物!」就当是临别赠礼吧!
两匹马儿拉开脚步,旋即只留下一阵黄上飞扬,人已经去的远了……
陆氏夫妇面面相觑,不知道锺凝为什么会晓得他们的儿媳妇现下怀上了孩子?事实上他们夫妻俩就是为了要替媳妇安胎,前些日子才会到山下小住的。
是男孩子吗?!
啊!那是陆家长孙哩!
第七章
两个人沿著山径而行,过没五里路果然见到了陆大叔所说的雁子坪。
雁子坪实际上算是个断崖,崖高并不算是特别高,但崖壁光滑又是内削地势,下边的洎水奔流湍急,河边直接就是崖壁,丝毫无立足之地,没法由这儿下去,下边也万万不可能上来。
雁于坪的视野极好,风光的确秀丽。四周群山揽翠,诗意盎然,洎水水势盛大、水气充沛,由雁子坪上往下望,隐隐有彩虹横跨其上。
「这儿真是美!」锺凝策马环了一圈,来到夏侯泱身边道:「泱哥,我们在这儿用早膳吧!好山好水的,多惬意!」
「就依你。」夏侯泱轻笑。
将囊袋里的食物都拿出来,两人席地而坐,用起早膳来了。
锺凝是非常懂得享受的人,从来见不到她有慌张忙乱的情况,也从来不曾见过有粗鄙、不合宜的举措在她身上出现,而即便她有率性的行止,也因为她自身优雅的气质而使得一切变得恰当。
倚著夏侯泱缓缓吃著胡饼,锺凝忽而笑道:「泱哥,你知道吗?我最近一直在想一件事,觉得好生惊奇啊!」
夏侯泱递了水袋给她,好奇地问:「什么事这么惊奇?」
竟有她会觉得惊奇的事,她是他生平仅见最奇特的姑娘了!还有什么事会比发生在她身上的更让人惊奇,他实在想不出。
「我在想你啊!遇见你是我觉得最惊奇的事了!」锺凝跪坐起身,大眼眨也不眨地望著夏侯泱。
夏侯泱看著她认真无比的小脸失笑道:「我?!」这真是一个诡异的答案啊!像他这样一个人,好听的说是刚正坚毅,说白一点就是沉闷无趣,有什么令她惊奇的地方?
锺凝给他大大的一个颔首:「就是你!我啊,遇见你之後,好像就开始一直在改变。怎么说呢,你身上有让我改变的力量,那种改变是很不经意的就变了,当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改变了,没有一丝勉强,理所当然的好像就应该这么变似的!」太令她惊奇了嘛!他居然可以让她这么我行我素的人改变,而且心甘情愿的,或许,这正是因为他们相爱,而她为了爱而有所改变吧!
「哦?!那你说说,你变了什么?」他逗她的问。其实他也有感觉,两个人一直不停地在相互影响,若说她改变了,他又何尝没有变呢?最起码……以前的他是不懂得逗人的,更不懂得宠爱心上人是这么美好的一件事。
「我觉得自己变善良了,变得懂得悲悯,变得会为人著想。我以前不是这样的吧……」当她发现自己变「善良」,真是吓了好大一跳啊!
夏侯泱轻笑:「你本来就很善良!」
锺凝嘟起小嘴才不承认呢!又继续道:「还变得会牵挂,变得会舍不得,变得……总之,变得真多啊!」突然想到一个漏数的,连忙又道:「最最重要的是,自由竟然不再是我最重视的了!」
夏侯泱惊诧,他没忘记自由对锺凝有多重要啊!她先前情愿不嫁人也舍不得自由的。
「对你而言,有什么是比自由更重要的了吗?」
锺凝在他怀中咯咯娇笑起来,然後在他耳边轻道:「你啊!」一双细白藕臂轻轻环上他的颈子。「我的泱哥,比我的自由重要多了!」
夏侯泱受震撼地拥紧她。
老天!对於酷爱自由的她而言,他竟超越了自由在她心目中的份量,这教他如何不惊喜,如何不激动?
那么,他呢?
凝儿不是会钻牛角尖的女孩,也不是会计较的女孩,所以凝儿不会问他这种问题。
但……在他心目中,什么是最重要的呢?
在凝儿出现在他生命中之前,最重要的无疑是将鞑子赶出中原。
那么,现在呢?
对现在的他而言,什么是最重要的?
没有时间让夏侯泱细想这个答案,一阵马蹄响打破了寂静——
锺凝看向来人微微耸肩道:「泱哥,咱们有客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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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日不见,徐诗织依旧是一身的红衣,满脸的怨怒。
很明显的可以从她的明眸中读出对锺凝的憎恶,而两个人益加亲密的神态,更是使她狂怒不已。
夏侯泱双目如冰,冷声道:「你来的倒好,我正要找你。」
徐诗织慑於他的怒气,於是小退了一步,但天生的骄气却又让她硬是支撑著面对。
夏侯泱继续道:「以义军中的规炬来说,通敌谋叛勾结鞑子,陷兄弟於不义……够你死一百次了!」要不是凝儿要他先迁移了莞城县义军的驻军地,现下就会多一万多个枉死鬼。
徐诗织叫道:「你要办我?!我会这么做还不都是为了你!你怎么可以要办我……我爱你啊!」
夏侯泱摇头:「我五年前就拒绝你了。再者,就算有天大的理由,勾结鞑子就是不对,任谁今天遇上了你,都有权力杀无赦。」
徐诗织疯狂地哭叫,一手恶狠狠地指向锺凝道:「这贱丫头有什么好?!你要她,鞑子也要她!她只不过是个算命仙的女儿,除了招摇撞骗还会什么!」她密告鞑子,要的是藉他们的手杀了这个小妖女,没想到鞑子一知道她是锺湛的女儿後,就不愿意伤她了。
这算什么?!不过是个术士的女儿罢了!「她爹是个大骗子,欺骗了世人对他奉若神明;她也是骗子,骗得你神魂颠倒……」
「住口!」锺凝皱眉。这女人愈说愈过份了!「你污辱我也就罢了,不许你污辱我爹爹!」
夏侯泱将长剑出鞘,冷声道:「你既然已经密告鞑子,又为什么跟著我们?」他可不会当在这深山野岭遇见她是巧合,倘若真有那种巧合,猪都会飞天了!
「我要她死!」徐诗织尖笑出声,一张明艳的丽容扭曲得吓人。飞快地将长剑出鞘,以凌厉的招氏攻向锺凝……
当!夏侯泱出手将她挡下。她又出手再度向锺凝挥剑。
夏侯泱劈开她的攻势,将她手中的长剑震得飞出老远。
她徒手又向锺凝出招……
「不知悔改。」夏侯泱剑尖一抖,直指徐诗织而去。
一双小手及时拉住他,再差一寸就要穿心而入了!
「泱哥!」锺凝道:「别杀她,将她武功废了就好吧!」
徐诗织怨恨地叫道:「我不要你假慈悲。臭丫头!小贱人!」
她想逃,却给夏侯泱点住了穴道。
夏侯泱不赞同:「她这样对你,你还替她求情?!」他可下以为这个女人值得人家同情。
「假惺惺!」徐诗织仍不停地咒骂。
锺凝不理会她,迳自道:「我不是为她求情,而是,她爹曾有恩於你,她又是她爹唯一的女儿,杀了她,徐适将军会有多难过不言而喻,以你的个性,即使你没错,日後你必定还是会自责。再说,她天命未到,不应该死在这时候,不应该死在你手上,日後自有人会收拾她!」
夏侯泱颔首,长剑飞快地落在徐诗织的身上各大关节处,举凡习武之人重要的大穴也将之点破,伤皮伤肉伤筋未伤骨,但日後要动武是万万不可能的了!
将徐诗织的穴道解开,任她跌在地上,夏侯泱还长剑入鞘,不理会她的哀号叫骂。
在夏侯泱心中,就属锺凝跟抗元大事最为重要,任何人犯了其一,他就不会容情,更别说她两者都把透了!
徐诗织满脸的血泪交错,冷笑道:「你们以为这样东绕西绕就可以避开鞑子吗?错了!大错特错!」她从鞑子到羌城县贴皇榜时就跟著他们,想趁鞑子找到她的时候杀掉她。当有名男子密告锺凝的行踪後,那些蠢鞑子当真马上追了去,她觉得有异,於是留下来而听到了真相,鞑子们全都给耍弄了!
她猜测,他们真正走的应该是北门,於是从北门追来,果然在路上一些店家口中,打听到了他们的行踪……又因为他们净挑小路走,她追丢了好几次,到今天才追上来。
「你们以为我为什么挑这时现身?」
夏侯泱跟锺凝都无言地看著她。
「那是因为,我知道鞑子们都在左近……」徐诗织从怀中拿出一粒墨黑的丸子。「倘若,我失手了,还有他们!」将丸子向地上使力一抛,一道蓝色的烟幕直通天际。
这是当初她密告时鞑子给的信号弹,只要抛下,三里之内的距离一定可以看到!
「哈哈哈……那些鞑子可是高手中的高手,你们以为自己赢得了吗?哈哈哈……」就算鞑子不会杀锺凝,也必然会抓走她,而夏侯泱是必死无疑!她徐诗织得不到的人,谁也别想得到!
他们两个……作鬼也别想在一起……
锺凝纤手一抚点中她的昏穴,太吵人了!该让她静上一静!
「泱哥,看来今日一战是在所难免的了!」锺凝苦笑,徐诗织真的是疯狂极了!
夏侯泱点头:「迟早都该遇上的。」是早是晚并不重要,他只是在想该怎么护得凝儿周全。
锺凝轻笑,他们可真是豁达啊!「那么,我们就在这儿看风景等他们来吧!」这雁子坪山明水秀,还刚好是平台的地形,用来决生死真是不错的地方,要是有个万一……
风水也是挺不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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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号弹果然引来了鞑子一行人,在发出後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十匹黑马以雷霆之势踏上雁子坪。
鞑子中一个看像是首领的人,开口对锺疑问道:「你是锺凝?」
「如假包换。」
「很好,你害我们浪费了很多时间,现下我们可以交差了。」
锺凝轻笑:「不是吧!浪费了这么多时间,完全就是因为你们……呃……不大聪明,跟我有什么关系?」她设计的圈套,只准备甩掉他们三天,至多五天,两方人马早该见面了!谁知道这些家伙这么有本事,足足给了她跟夏侯泱十天游山玩水的时间。
「牙尖嘴利的……看你落在我们手中,口舌还有没有这么便给!」一群人脸上均有忿忿之色,显然锺凝的调侃已经惹怒他们了。
「那也要你们有这个本事!」锺凝依旧是笑得自在,浑然不见他们沉煞忿怒的面容。
首领不想再听她气死人的言语,转而向夏侯泱道:「你该就是叛军将领夏侯泱了!」
夏侯泱冷道:「是又如何。」
「我们奉旨取你项上人头!纳命来吧!」首领瞬间从马上跃下,手上大刀一个横劈攻向夏侯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