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吃惊的改成夏侯泱,而段易欢则是开心地笑了。
锺凝看向两人,她爹是锺湛有必要这么大的反应吗?这夏侯泱平常应该是眉毛也不会轻易动一下的人吧!
伸出小手屈指算算:「咦!你们是……」
「我们两个人正是为了寻访锺前辈才到江南来的,在这巧遇姑娘……真是……」段易欢笑道,这下可以省下四处寻访的时间了。
「巧遇吗?是我走霉运才遇上你们吧!」锺凝咕哝道。「两位白跑一趟了,我爹不在家。」
「噫?那锺前辈……」人在哪?
锺凝耸肩乾脆道:
「不知道。」天知道他爹娘现在云游到哪去了?塞外?还是漠北?乘船出洋也不是没有可能。
「锺姑娘……我们找锺前辈是有要紧的事。」段易欢以为锺凝有意隐瞒於是仔细道:「我兄弟夏侯泱,是抗元的义军将领,在下是义军参军,我们奉命南下寻锺前辈是为了……」
「没用的,我爹不是当人谋士的料子,莫说他断不可能答允,就算他答允了,你们才该担心呢!」她爹一生行事狂放不羁,视道德礼法於无物,全凭一己之喜恶,说穿了就是看他心情好不好;而全天下只有他XX的柔情绊得住他,其他人……闪边凉快去吧!找他爹当义军的军师?!这是谁出的馊主意啊?
「锺姑娘……」段易欢哭笑不得,这姑娘怎么这样说自己的亲爹啊!锺湛在江湖上可是赫赫有名的神算,没有他参不透的事情,而且他足智多谋,博学多能,若能请到他当军师,义军是如虎添翼!
「段,下山吧,我们还有些时间自己找。」
「可是锺姑娘说她爹不在家,就算找著他的住处也没用啊!」
「玉面神算锺湛享誉盛名三十年,如果他真如人所说的高才,应该不会教出这种女儿。」言下之意就是……这姑娘是诳人的。
「夏侯……」看来兄弟是跟锺姑娘卯上啦!怎么回事呢?夏侯虽然比较冷然,也有些少言,但从不曾见他如此不快过。该说锺姑娘好本事,没一个时辰就惹他至此,还是这两人真的八字不合啊?
锺凝嘻嘻笑著,无所谓道:「随你们怎么想喽!」然後就将小包袱甩上肩,悠哉悠哉地漫步下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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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泱和段易欢在锺凝下山後也下了山,不过夏侯泱不想再见到那个讲话会让人想吐血的姑娘,所以两个人骑马由反方向的山径绕下山。
距离上次的偶遇已经是半个月前的事情了,夏侯泱的身体早就恢复如常,证实了锺凝的医术的确了得!而段易欢更是相信她就是玉面神算锺湛的女儿,并为错过她而扼腕不已。
半个月来他们找了很多地方,问了很多人,但对於锺湛的隐居处根本一无所知,而此次南下还有一个目的,是去视察义军在莞城县的驻军,也顺便让段易欢想想要怎么增加义军的财源。在久寻不著锺湛的情况下,他们只有放下寻人的念头,先来到莞城县。
这日傍晚,两个人到一间客栈吃饭,在用晚膳时段易欢打量了一下神色如常的兄弟,嗯……心情还不错的样子。
「夏侯……」
「嗯?」夏侯泱停箸看向欲言又止的兄弟。
「欵……我是想说,你怎么这么讨厌锺姑娘哪?人家好歹救了你一命,你也没道谢……」这说不过去吧。
夏侯泱沉默,讨厌吗?他不知道……只是每每被她调侃的说话方式点燃火气。一个姑娘家,穿著不男不女,说话没个正经……其实她的举止并不至於流於轻佻,但他就是莫名地会被点燃肝火。
他知道,自己也许有些恼羞成怒的成份在,毕竟打武艺学成後就不曾这样受制於人。被点穴,被调侃,被耍得团团转……而她像个没事人一样,逗弄完他们就拍拍屁股走人。
但……说到底他还欠人家救命之恩呢!他上次是恼昏头了,下次……下次再遇上那姑娘他会好好跟她道谢的。
前提是……他还没给她气死!
「那锺湛,真有那么传奇吗?」夏侯泱从没见过锺湛本人,对他的事迹都是听江湖上传言的,但江湖上的话流传来流传去,真实性有多少倒是很难说。他陪段易欢南下是因为段易欢武功弱,伯他人没找著就先让鞑子抓去了,而且他先前受的伤还没痊愈,也没法使力。段易欢是义军的参军,军内粮草武器的筹备跟弟兄们的家眷都是他安顿的,说什么也不能让他出事;再者,他见过锺湛,不会有误认或错过的问题。至於他自己对锺湛,倒没有那么大的兴趣。
「锺前辈,我在十五年前有幸见过一次。他与我爹有些交情,当年是因为他预知我家里有难,所以特来通知我们怎么避祸的,也幸亏有他,否则我全家早在十五年前就该全死透了!後来,我听我爹提起他,知道他除了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外,文韬武略几乎无所不能,确实是古今少见的人杰。他个性任侠,喜恶分明,但做事从不解释,纵使被人误会也不理会,久而久之,江湖上以讹传讹,他才会被人家说他正邪难分;再者,他视礼教和世俗眼光於无物,有些行事很难见容於卫道人士,会有不利於他的流言并不令人意外。可那也只是一些妒忌他的小人胡乱传说的罢了,江湖上受过他大恩的人不胜枚举,这点是无庸置疑的。」对锺湛,他段易欢是佩服至极的。
「这么说来,这位锺前辈是真有实才实学的。」夏侯泱微微沉吟,想著锺凝的医术跟独到的点穴手法,果真是家学渊源,锺凝小小年纪就有这本事,她父亲岂会是欺世盗名之辈!那天虽然他嘴上不承认,但心下是明白的。看她解毒的手法,跟那怪怪解毒丸的好疗效,他早知道她没撒谎;只是……那天他被她呕得快吐血,自然是不想再跟她低声下气求些什么。
真是奇怪,他平日的沉著稳重怎么遇上她就一点也不剩了!
那姑娘真是好本事……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
「是啊!是啊!」段易欢连忙点头。「所以下回遇到锺姑娘你可别再斗气了。」气走她……不……是被她气走,要找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玉面神算,真是难如登天啊!
夏侯泱原本还想说些什么,却给两个刚冲进门的汉子打断。
一个满脸落腮胡的庄稼汉,跟一个矮瘦的小老头,两人一进门就穷嚷嚷地说渴。店小二连忙送上一大壶茶水,让两人唏哩呼噜灌了好几杯,才问道:
「宋老爹,你们父子俩今天是怎么啦?从没见你们这样渴过哩!」
落腮胡男子道:「我们从城北一路跑来当然渴啦!」
店小二吃惊道:「跑来?!做什么要用跑的?」而且这是城南哩!
「张大人的官兵侍卫把城北大街给封了,官兵赶人不跑行吗?」
店小二听得一头雾水,张大人做啥把城北封了?难不成要办桌请客?有可能吗?那个张大人……
老头儿嘘了口气才道:「欵!说来话长喔!……你不知道,今天一早那张大人抓了杨家的闺女,说什么要消解灾厄……要把人家的闺女火烧了祭天哪!」
张大人是他们莞城县的父母官,平日不理正事,喜欢打滚於莺莺燕燕之间,家有一妻九妾,还是很喜欢寻花问柳,这也就罢了,反正没什么大危害。但他最近也不知怎么迷上一个道士,整日算命卜卦的,而那道士真是浑球一个,说啥要烧人家闺女祭天解厄,吓得县城中有闺女的人家,莫不尽快把闺女嫁掉,还送出县去。大家都害怕啊!如果连今天算已经第四次了,谁知道下一个轮到谁?
「又烧?!已经第四次了吧?杨姑娘不是才十四岁吗?」这又跟封街有什么关系?不是在城郊祭坛烧吗?而且张大人自己有十三个女儿,七个还待字闺中,要烧,怎么不烧他女儿!小二在心中咕哝,可也没胆说出来,人家是官哪!
「可不是吗?不过这回倒是没烧成。」满脸落腮胡的男子道,又唏哩呼噜地灌了一大杯水。
「没烧成?」小二哥惊诧道。「张大人权大势大,怎么没烧成?杨姑娘逃了吗?」
「不,没逃。是有人救了她!」宋老爹接口,看到客栈里很多人都围了过来,有了说书的兴致。
「呀?!谁这么大胆子敢救张大人要的人?宋老爹您老就别卖关子了,大家等您说呢!」
宋老爹看向众人:「你们应该知道城北关帝庙口那个算命的姑娘吧?」
算命姑娘?!闻言,夏侯泱跟段易欢均是一顿,莫非……
一个年轻男子很快道:「就是一天只算三个命,害大家三更天就急著抢先去等的那个美姑娘吗?」那个姑娘算命神准,来这县城也才十日左右,第一天开市人家还道这样年轻的姑娘算得准吗?没想到有人给她算过以後,就差没把她当菩萨拜了!应证过去,预知未来,说的有如亲眼所见,神!真神!而且她的美貌对这偏僻的小县城是个惊叹哪!
「小伙子就是会注意年轻姑娘啊、美姑娘啊的!」
有人这么取笑著,小伙子年轻的脸庞一片潮红,大家哄笑一堂。
宋老爹父子却不约而同地叹了气。
「宋老爹,杨姑娘被救是好事,您怎么叹气哪?」
「杨姑娘是被救了没错,那算命的姑娘却该槽子呀!」宋老爹摇头,可惜了一个美姑娘,年纪轻轻的……
店小二恍然大悟:「封街是为了抓那个算命的姑娘啊!」
夏侯泱握紧了手中的杯子,段易欢不自觉地站起身来。
该不会……
先前被取笑的年轻小伙子闻言急问:「那姑娘怎么了?宋老爹你快说啊!」
「嗟!你们想嘛!张大人要祭天的人被救了,他肯善罢甘休吗?那算命的姑娘被找到是凶多吉少啦!欵……好人不长命啊!」
宋老爹还没感慨完,就见一道黑影消失在门外。看向角落的桌子,原本坐著一个黑衣一个白衣两名男子,此时黑衣人已经不复见,只见白衣男子匆匆给了银子也追了出去。
咦?这是在赶些什么?
第二章
命中注定……命中注定……
她真的好讨厌好讨厌这四个字啊!
为什么她要能知道命中注定些什么呢?
「爹啊!女儿气死你了!为什么你从小要拐女儿跟你学算命哪……」还「顺道」连其它的医术、武功、象纬、兵法……一起学个透彻。
结果十七年的岁月被「学习」填满,都埋葬在书本跟武功里不说,连带抹煞了做人的乐趣啊!
什么事该在什么时候发生她都可以算得到,虽然她已经尽量不去算了,可是这几乎是她的「本能」,她的「习惯」了呀!
这样做人多没趣啊!
没一点好惊喜的,也没一点好新奇的,更没什么好难过的。
因为她都「知道」了啊!
最最重要的是……她知道,该发生的事情就一定会发生,或许现在避开了去,可是兜个圈子还是会回到原点,那避开就变得没有意义,而还可能更糟。就像她有时不想当「好人」,可是命中却注定她得古道热肠一番,若现在她不出手相救,日後那人会变得更凄惨落魄等她去救,那就更麻烦了啊!
就拿今天来说吧,她算出杨老爹的闺女要被人抓去祭天,而命中注定是有惊无险,因为有她这个「贵人」在啊!她注定了要出手救杨姑娘,不想救都没法子,她不是这么爱管闲事的人啊!说她冷漠也好,性子就是这样,要她怎么办呢?尽管如此,她还是得出手救,并给自己惹来一身的麻烦,天意难违啊!十七年来她非常能体会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天知道她多渴望当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人」,独善其身、自私自利、贪生怕死,最好还加上个见死不救!一般人不都应该是这样的吗?
要知道,向她生性这么冷情的人,总是被老天安排做一些「大善人」才会做的事,这……根本不搭嘎的啊!
锺凝托著香腮倚坐在参天大树上,看著下面一群官差打扮的男人,沿门逐户的去搜一个「在城北算命的姑娘」,心中直犯嘀咕,麻烦!真麻烦!
飞身轻轻跃下树枝,一个奇巧的翻身落在官差们前面。
「诸位大哥,你们在找的人该就是我吧!」
官差们一阵惊诧,旋即将十多支长矛对准锺凝,领头的人喝道:
「是她!就是她救走杨老头的女儿!围住她别让她跑了!」
锺凝眨眨美眸,真是激愤啊!她也不过就是在早上救了被他们强行拖走的杨姑娘,再顺便送他们一顿好打而已,看到她有必要这样子吗?
「把她绑起来!这娘儿们会飞,不要让她跑了!」
「那不是会飞,那只是轻功……」真是好无力啊!如果当小人还得附加变愚蠢作条件,那么还是算了吧!
领头的官兵脸色乍红,粗声道:「绑紧她!」
看著绕上身子的麻绳,锺凝无奈,「喂喂喂……不用这么隆重的招待方式吧!」还架刀斧在她细白嫩滑的颈子上,这是把她当成江洋大盗还是朝廷钦犯啦!
她会现身就不会逃跑,更何况她真要跑,这条烂绳子跟他们手里的破铜烂铁她还不放在眼里呢!这些蠢材……真服了他们。
今天是丙寅日,现在是未时……嗯……斧钺加身,真是好准啊!
「我是个弱质女流呢!」当男人不都应该要怜香惜玉吗?
「弱质?!」官兵们全傻眼,是谁把他们打的一身带伤的啊?她敢说人家还不敢听呢。
一早他们六个在县衙当差的弟兄奉命去抓杨家的闺女,结果在回程的路上遇到这个小丫头,她笑嘻嘻地突然出手把六个人打个半死,然後把杨家闺女不知道带到哪去了,总之他们回县衙搬救兵後,一直找不到人。找不到她,找不到杨家闺女,连杨家一门老小也不见人影,真不知她是怎么藏的,害他们全部三十二个官差,要把城北全掀过来都还找不著人!
那是什么反应啊?!真污辱人!锺凝耸肩无所谓道:「走吧!见你们主子去,别再扰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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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哎哎……」锺凝低头,看著自己一身的五花大绑。他们当是在捆猪肉吗?还把她绑到这祭坛上来,是想要让她代替杨姑娘祭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