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浮玉霍的从梦中醒来。
伸手揩了揩汗,他喃喃道:「钏玉……」
梦境如幻似真,但这次他可以肯定,他真的想起来了。
他终于想起「她」的名字,但关于他和她之间的事,他依旧……没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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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风浮玉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不能怪他,昨晚夜半惊醒后,他便辗转反侧,怎么都无法入睡,直到鸡啼声响起,他才勉强睡去,再醒来,难免有些精神不济。倒是正在二楼擦拭桌椅的钏玉一见他下楼,立刻眉开眼笑的迎上前。
「风公子,你醒啦。」
风浮玉瞧向她,抛给她一个疑惑的眼神。她看起来异乎寻常的愉悦,敢情是在路上捡到银子?
「你到底是用了什么方法?」钏玉没头没脑的问他。
「什么用了什么方法?」
「艾嘉人呀,他一连五天都没来了呢!」
「原来是这件事。」风浮玉恍然大悟,嘴角扬起一抹笑。
不过是那天他差了艾嘉人的家丁,替他送封信给莫相寻,要莫相寻小小「警告」一下艾嘉人,别再来骚扰钏玉而己。
「你到底是用了什么方法?」钏玉见他自顾自笑得得意,也不回答,不死心的继续追问。
既然他这么有办法,如果能传授给她,以后再遇到登徒子,她就不用担心了。
风浮玉摇了摇头,故作神秘,「天机不可泄漏。」时机未到,他还不打算暴露身分,免得招来四溟帮的人,危及钏玉。
再说,他现在只记起钏玉是他青梅竹马的恋人,其他的一概不知,这要如何和她相认?
「这算哪门子的天机?」
钏玉没注意到他眼里复杂的表情,不满的瞰起嘴。
见她不悦,风浮玉灵机一动,哄她道:「不然,条件交换如何?」
「什么意思?」别想要她花银子买秘密。
风浮玉见她一副防卫着他的模样,不禁又笑了。
「我的意思是,我可以坦白的跟你说我是用了什么方法,让艾嘉人不敢再路上宝山客栈的,不过,你得告诉我,你小时候的事情。」或许,这样有助于他想起一些儿时往事。
「这……」
钏玉有些犹豫,毕竟,这涉及了个人隐私。
风浮玉瞅着她,又道:「如果不能互相信任,那我们就各自把秘密藏在心中好了。」
「我……」钏玉轻咬下唇,天人交战。
「算了。」
风浮玉作势要走,钏玉赶忙唤住他。
「好啦、好啦!」
风浮玉一听,这才满意的回过身来。「那我先说吧。几天前,我派人恐吓艾嘉人,要他不准再靠近宝山客栈一步,所以他当然不敢再来了。」
他没占钏玉便宜,他的确说出自己用了什么方法让艾嘉人不敢再来骚扰她,只是,他没说出派了哪个人而已。
「原来你还有打手啊。」
「有钱好办事。」
钏玉轻蹙秀眉,不认同的道:「花钱消灾是逼不得已的事。」
因为凡是浪费钱的事,她一律不做。
唉,原以为能从他那儿学到什么好法子呢。
风浮玉勾唇一笑,不予置评。
「换你说了。」
「我先问你,你为什么想知道?」
「好奇。」他避重就轻。「你一定经历过一些事情,现在才有办法独力经营一间客栈吧?」
钏玉点点头,思索了下,才道:「记得成了废墟的那间绝代客栈吧?」
「记得。」
「因为绝代客栈的老板苏淮对我有恩,再加上成立宝山客栈前,我一直在绝代客栈帮忙,所以才会偶尔到那儿走走。」
「怀念?」
「是怀念,也是感慨吧!人事己非,没什么留得住。」
「什么意思?」
「十岁那年,我为了帮忙家计,女扮男装在客栈里帮忙,因为手脚勤快,嘴儿又甜,替客栈招揽了不少生意,恩公总夸我聪明伶俐、能言善道,加上记忆又好,将来肯定是经商的料。时间一晃六年过去,恩公觉得我已能独当一面,因此他出钱出力,盖了宝山客栈,要我好好经营,只可惜……」
她顿了一顿,才道:「宝山客栈成立不过半年,恩公便因病去世,来不及看到宝山客栈如今的盛况,不然,他一定也会很高兴。」
「经营一间客栈,很辛苦吧?」
「有得有失,不是吗?」
钏玉淡淡一笑,神情有些复杂。
老实说,当年苏淮要她独立掌管一间客栈时,她不是不曾犹豫彷徨过,跃跃欲试的同时,她也怀疑起自己的能力。
但一来不想辜负苏淮好意,二来为了家计,她终是答应下来,除此之外,她遐有一个隐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目的,那便是希望有一天风浮玉会来光顾。
她固执的想,没听闻风浮玉另娶他人的消息前,她是不会死心也不会放弃的,只可惜再见风浮玉一面这个希望,或说是奢望,不知道有没有实现的一天?
想到这里,她心里罩上一层阴霾,眸光也黯淡了些。
「你还好吧?」风浮玉见她说着说着,突然露出落寞而沮丧的表情,忍不住关心询问。
钏玉勉强济出一丝微笑,若无其事的道:「我又是在想将来有机会,我很想重整绝代客栈呢!」
「它对你真的那么重要?」
「当然。」那里,还有着她和风浮玉的共同回忆呀。
「你小时候,是不是有一个好朋友?」
钏玉听了,惊讶的瞅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
「因为-」
风浮玉话还没说完,便教匆匆赶了过来的任尽乐打断。
「钏姑娘!钏朱紫他……他找你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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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栈外,钏朱紫一见钏玉出来,立刻皮笑肉不笑的揶揄她。
「钏玉,生意不错嘛。」
钏玉挑起眉,直接下逐客令,「这儿不欢迎你。原以为他应该没有脸再出现,谁知道他脸皮厚如城墙。
「钏玉,你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我没叫人把你打出去,已经算客气了。」
「不用这么绝吧?」
「说到绝,我哪比得上你呢?」钏玉凉凉的讽刺他,压抑心中的一股怒气突然爆发出来。
她手指钏朱紫,高声说道:「从我九岁那年开始,我们家便不得安宁,活该倒楣,每半年便要帮你还一次赌债,而且一还就是八年,还弄到家徒四壁,一无所有,山露水尽,走投无路,只差没把命赔上了,算是上天有眼,总算让我们熬过来了,如今,拜你所赐,我钏玉不是无忧无虑的逍遥度日,而是负债累累的辛苦捞钱。反正,我也认了,不奢望你会把那些钱还给我们,只求你从此消失在我面前,那也真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她说到上气不接下气,才停下来休息一下。
为这种人生气不值得。
钏朱紫听了,倒是一脸不痛不痒的模样。
「钏玉,再怎么样我也是你的叔叔,朋友都有通财之义了,你帮叔叔一点忙也是应该的-」
「住口。」钏玉斜睨了他一眼,冷冷的打断他的话。「钏朱紫,你听清楚了,我不会再借你钱,一文钱-不,是半文钱也不借,这样说够清楚了吧?」
钏朱紫收起虚伪的笑脸,目露一丝凶光。「钏玉,你一点情面都不给,真的要做得这么绝?」
「哼。」钏玉环手胸前,别过头去不看他,表明立场。
「你会后侮。」
「是,我的确后悔,早知道钏家的财产会被你败光,我倒不如一开始就拿那些钱救济穷人,或者全丢进水里,还来的痛快些!」虽说讲这些话于事无补,但她就是控制不住。
对谁,她都有办法容忍,偏偏对钏朱紫不行。
「钏玉,你真的铁石心肠,不再考虑一下?」钏朱紫见钏玉始终不肯帮忙,撂下狠话,「你是堂堂宝山客栈的老板娘,自己的叔叔有困难,却袖手旁观,这事要是传出去,不知道会被说得多难听-」
「随便你。」钏玉不耐烦的再度打断他的话。
哼!这不是他第一次恫吓她了,她不怕。
「钏玉-」
「请便吧!我还有事要忙。」
钏朱紫一听,恼羞成怒。「好好好,那我说给全客栈的人听-」他话还没说完,只觉肩胛一痛,忍不住哀号出声。「哎哟!轻点、轻点。」
「你也知道痛?」
不知何时来到钏朱紫身旁的风浮玉加重手中的力道,一副要把他的手扭断的模样。
「饶命啊!」钏朱紫根本搞不清楚状况,只能先求饶再说。
风浮玉不但不放手,还戏谑的道:「我以为,你这个人已经麻木不仁了。」他方才之所以一直没出声,是因为想知道钏玉和钏朱紫之间恩怨的来龙去脉,既然现在已一清二楚了,当然要给钏朱紫一点教训。
「这位公子,有话好说哪。」
「有话好说?你刚刚对钏姑娘说话的态度,可一点都不好。」
「是我不对,是我不对。」
「的确是你不对。」风浮玉勾唇一笑,随即改扭他的耳朵。
「我想你的耳朵可能有问题,所以钏姑娘说的话你都听不清楚。」
「哎哟!」钏朱紫一边耳朵涨红了起来,痛得呼天抢地。「怎么会,我听得很清楚,很清楚,我现在就离开!」
「什么?」风浮玉故意装做没有听到。
钏玉在一旁瞧着风浮玉捉弄钏朱紫,即使满腹心事,仍是不自觉的扬起嘴角,扯了一抹笑。
「这位公子,你饶了我吧,我现在马上离开。」钏朱紫明白风浮玉不是好惹的,急思先脱身再说。
「这才像话。」风浮玉满意的点点头,放开了他。
「告辞了。」钏朱紫不敢逗留,匆匆向风浮玉一抱拳,转身就跑了。
钏朱紫一走,钏玉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
「风公子,谢谢你。」
「不客气。」
两人相视一笑,彼此心中千古万语,却不约而同的各自沉默着,等着对方先开口。
顿时,两个人就这么你瞧着我,我瞧着你,谁也没说话。
「你……没事吧?」
「没事。」
「钏玉,我……」
钏玉不自然的笑了笑,随口找了个理由,「我去忙了。」
风浮玉正想唤住她,却在彼此擦身的瞬间清楚瞥见,钏玉的眸里泛了点点波光……
第九章
暗夜,灶房。
钏玉捧着一壶酒,独自坐在桌前,想什么似的出了神。
她在犹豫该不谈借酒浇愁。
因为她听任尽乐说过,喝酒的时候很痛快,能忘掉一切不愉快的事,但酒醒的时候,会浑身酸痛,头痛欲裂,那……
明天客栈还得开张哪!要是她醉得不省人事或头痛得无法下床,那可不知道又要损失多少银子了。
可是,她现在真的好烦好烦……烦到还没喝醉,她的头就已经开始痛了,痛得她心浮气躁,有种想哭的冲动。
不由自主的,她想起了那日泛舟太湖的事。
当时,有人十分善解人意的递药给她,关心她,害她差点因为一时太过感动而落泪。
只是,她心中一直有风浮玉的影子在挥之不去,也阻断了她对任何人动心后的其他可能。
只能动心,不能动情……
「唉。」这是她今晚第三十次叹气了。
唯一不同于其他次叹气的是,这回有人接话了。
「为什么叹气?」声到人到。
风浮玉缓步来到她身旁,迳自坐下。
「一个人在这儿喝闷酒?」瞧她捧着壶酒,他直觉这么推测。
钏玉点点头,又摇摇头。
她是一个人在这没错,但她滴酒未沾哪。
过她手中的酒壶,灌了大口。
「你做什么?」
「一个人喝多无趣,我陪你喝。」风浮玉说得理直气壮,又将酒壶递还给她。
「换你。」
钏玉犹豫了一下,讷讷的问:「这样喝会不会醉啊?」
「怕醉还喝?」敢情她手中的那壶酒是好看的?
「谁怕醉来着!」钏玉不甘示弱的应道,举起酒壶勉强喝了口,立刻呛出来。
「咳咳!」
见状,风浮玉摇摇头。「别逞强了。」
「我偏要喝,你别阻止我。」心情不佳的缘故,她任性了起来,仰首强灌了好几口不知是她酒量不佳还是酒性太烈,她一张俏脸瞬间浮上红晕,像是抹了胭脂娇艳无比。
风浮玉瞧着她,突然想起,多年前的某一天,他央求钏玉从绝代客栈里偷一壶酒出来,让他尝尝是什么滋味,于是,两个人找了间废弃屋子,便你一口我一口的将整壶酒都喝光了,结果他没醉,钏玉却倒在屋子里昏睡不醒,他只好留在原地陪了她一夜,害得双方家人都以为他们失踪了,担心得四处寻找,事后,钏玉没事,他倒是被父亲狠狠打了一顿。
想着想着,他嘴角不自觉扬起一抹笑意。
真难得,他终于想起一些两人之间的事了。
再瞧向钏玉,见她还要喝,他连忙阻止她。
「好了、好了,等会儿你醉倒在这里,我可不管你。」他一边哄她,一边将酒壶从她手中夺走,同时,还得强迫自己不许盯着她。
她微醺又脆弱的模样太引入遐想,而他不想乘人之危,或说,他不想事后被她骂上三天三夜。
怀中一空,钏玉顿觉前所未有的空虚袭上了心头,她鼻子一酸,突然难过的想哭。
「怎么了?」风浮玉故意不看她,却不能不听到她抽噎的声音。
不自觉的,他的心抽痛了一下。
钏玉摇摇头,眸中却泛了波光。
「有什么事,你可以跟我说,我帮你解决。」 他还是不看她,语气里却是浓浓的关切之意。
钏玉一听,泪水瞬间决堤。
以前,她伤心难过时,风浮玉也是这么对她说的。
她紧吱下唇,突然又从他手中将酒壶抢过,狂饮了一口。
浓烈的酒液从她唇运满溢出来,滑落她小巧的下巴,顺着她优美的颈部曲线,直流而下。
「你……」
风浮玉瞅着她,一颗心顿时狂跳不止。他强迫自己别看她,渐趋灼热的目光却无法转移他处。
钏玉没察觉他的异样,迳白道:「你知道吗?很久以前,我有一个好朋友的,可是有一天他突然离开了,再也没有回来。」
「为什么?」
风浮玉心中一震,清楚知道她指的是自己。
「我也不知道为了什么……」钏玉自嘲一笑,瞧向风浮玉。
「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说……」咦,奇怪,怎么有两个他在眼前晃动?
「或许他有苦衷?」
「他说会……会永远记得我,原来都是……骗人……都是骗人的……」钏玉低声泣诉。「他现在是一帮之主了,高高在上,有权有势,哪会记得我……」
「钏玉……」
「是我笨……是我傻……」
「钏玉。」听到这里,风浮玉再也按捺不住,一把握住她的纤手,直道:「他没有忘,他没有忘。」
眼前的景物模糊了一片,看也看不清。
「风浮玉……骗人,风浮玉,我恨你……」钏玉低着蓁首喃喃说着,只觉得脑子昏沉沉的,眼皮也越来越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