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他语气冷淡地喊了声。
「天间家私人聚会,不欢迎外人。」天间雄夫锐利的眼光投射在优莉身上,不欢迎的口吻表露无遗。
接触到他骇人的眼光,优莉不禁瑟缩了一下,好在天间征行适时把手伸过来,握住她的,给她一个安抚的微笑。
顿时,优莉的不安在他的支持下消失,与他一起勇敢面对他父亲的瞪视。
「父亲,这位是优莉,我以结婚为前提和她交往中。」天间征行一字一句,坚定的态度完全不为现场凝重气氛所动。
「长岛家的婚事不容你现在反悔!」没得商量的语气,天间雄夫断然拒绝承认两人的关系。「我也不许一个不三不四的女人嫁进天间家。」甚至暗讽优莉不是好人家的女儿。
「我迎娶优莉的心意坚定。」天间征行简明的回答,希望父亲了解他的决心。
「征行,我是怎么教你的?」天间雄夫质问。「我说过几次,情妇和妻子不能相提并论!」
天间雄夫的话像是一盆冷水,浇醒呆愣的优莉。
在他眼中,她只是天间征行的情妇?!他根本不承认她!甚至连知道她姓名的意愿都没有!
优莉突然觉得冷,原本在天间征行的支持下,她还有勇气迎向天间雄夫打量意味十足的眼光,但现在,她根本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
「优莉是好女孩,我坚持娶她。」
「你说什么鬼话!」天间雄夫因为他的忤逆火气都上来了。「一个好女孩会把自己的头发染成那种颜色?我绝对不容许这种女人踏进天间家一步!」
连她的发色也是讨厌的理由?
优莉一阵错愕,但随即想到,讨厌一个人,根本不需要任何理由。
天间征行正想解释,她就开口了。
「我的头发不是染的。」
天间雄夫这才正眼看她。
「我父亲是法国人。」她淡淡地再道。
天间雄夫的眼神更犀利了。「混血儿?」
一般日本人对海外归国的日侨总抱持着一种羡慕及崇敬的心态,但这在天间家是行不通的。天间家重视传统,绝对不容许一个混血儿嫁进来。
「令尊、令堂在哪里高就?」天间家另一个长辈询问。
优莉冷眼看着天间家的长辈们,霍然明白无论她怎么努力,都不可能打进他们的生活里,让他们喜欢她。
她释然了,一开始意外天间征行带她来见他的家人,战战兢兢是必然的,但现在看开了,她根本不需要害怕。
「我母亲过世了,至于我的父亲,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一面。」她这一说,无疑是把自己的身世给说出来。
天间雄夫不禁气得吹胡子瞪眼。
娶一个混血儿媳妇已经够丢人,更何况她还是个私生女!
「我绝对不会承认你们!」
「我也不需要你的承认。」一股傲气让优莉逞强的开口,她微微一笑。「我没有嫁进天间家当少奶奶的念头,在座诸位可以放一百二十个心。」她神色自若的捧起茶杯,喝了一大口茶润润喉。
她只是藉由这个小动作来掩饰内心的焦虑罢了,虽然心里告诉自己不需要害怕,但谁能直视天间雄夫的眼神,说出这等叛逆的话呢?
「优莉。」天间征行皱眉望着她,一脸的不认同。
「你安心去娶门当户对的大小姐,我不会纠缠你的。」说完,她微微一鞠躬。「不打扰你们家族的私人聚会了。」连再见都没说,她直接起身走出大厅。
她不驯的态度惹得天间雄夫跳脚。
「哪来这么没规矩的野丫头?征行,我不许你跟这种没家教的女人在一起,她连当情妇都不够格!」
天间征行没安抚父亲,连忙追了出去。
在天间家门口,他追上急于离开的优莉,一把拉住她,不让她走。
「优莉!」
「不用招呼我。」没有动怒,她笑容满面的对他道:「你快回去吧,你父亲应该有很多话要跟你说。」
「优莉,我无意使妳难堪。」听也不听她要他离开的话,他径自解释。
他知道,虽然表面上云淡风轻,一副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模样,但她心里的怨可不是这么容易化解的。
「什么难堪?没有啊。」她扬起笑。「那都是事实,不是吗?」
「什么事实?!」结果,反倒是她不在乎的语气惹恼了他。「我带妳回本家,强烈地向父亲表达我要娶妳的念头!为什么妳不支持我?甚至还在我父亲面前说那些话?!」说她不会纠缠他,叫他安心的去娶别人……这么无关紧要?这么轻易就把他让给别人?
「你明知道的,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改变你父亲对我的观感!我不只没有和你相当的家世背景,还是一个父不详的私生女,天间家不可能容许我这种女人当你的妻产 。 一
她语气平稳,无谓的耸了耸肩。「无所谓,反正我也没有嫁给你的念头。」
「妳说什么鬼话?!」他震怒的大吼。
「一开始我就跟你说过,我不会成为任何一个人的,更不可能嫁给你,既然你家人已经替你找到门当户对的对象,那我们……」
「妳住口!」光听她这么说,他就愤怒得说不出话来,低下头,他狠狠的吻住她那张可恶的嘴。
他知道她要说什么,他绝对不让分手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绝不!
「那能怎么办呢?」优莉压下心头那股酸涩,笑笑的对他说:「你要结婚了,总不能让我当你的情妇吧,我是无所谓,不过你未过门的妻子会同意吗?」
「妳一点都不在乎我要娶的女人,不是妳?」天间征行瞇起眼。「情愿当我的情妇?!」
优莉抿着唇,倔强地道:「我情愿谈一辈子的恋爱,也不要成为任何一个人的!」
因为好强,她说了让自己后悔一辈子的话。
「好,就如妳所愿。」天间征行阴恻恻地道,「不过这辈子我都不会放开妳。」他怨、他怒,恼她为什么不争取?只要她一句话,他可以放下天间家的一切,与她远走高飞呀!
为什么她连独占他的念头都没有?!
他知道她害怕长久的关系会让她受伤,所以她不惜早一步伤害别人,只是,难道她没感觉到,在她推拒他的同时,自己也遍体鳞伤了?
他重重的吻她,甚至?破了她的唇。
「妳情愿当我的情妇也不争取,那好,我们一起下地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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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在意,她不会受伤,没关系的!
自从见过天间家长辈,不欢而散后,优莉就这么告诉自己,脸上的笑容反常的越来越多,对天间征行的态度则慢慢变得冷淡。
就算看见他跟别的女人暧昧不清,她也没有反应,还笑笑的请他们继续,不用在意她的存在。
今天又是类似的情形,天间征行约她到公司等他下班,一同去吃饭,再回她的住处,她同意,依约前往,但是一到公司就见他的秘书一脸为难,好似在思考要不要阻止她进去,她当没看见,径自走进天间征行的办公室。
一点也不意外的,她看见一个美丽的女人跨坐在他腿上,姿态很是暧昧。
「我打扰到你们了吗?」优莉笑问。「没关系,当我不在,你们继续。」她坐到沙发上,跷起二郎腿,喝咖啡吃饼干,刻意忽略天间征行脸上恐怖的表情。
「下去!」天间征行忍无可忍的抽回被扯开的领带,沉着脸要坐在他腿上的女人滚出去。
又是一个不满意他分手而来纠缠他,要他回心转意的情妇。
自从与优莉在一起,他就与之前交往的女人断得一乾二净,但总有人不甘心,到他公司或住处找他要求复合,就连他拿出快要结婚的借口都无法让她们死心。
优莉至少见过三个女人来找他,但却从来没有发过脾气,反而还笑得非常甜美
越想越不是滋味,他把怒气发泄在不请自来的女人身上,轰出他的办公室,然后他走到优莉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你生气了?」她小心翼翼地问。
「对!我生气。」他气得想摔椅子、砸玻璃,但就怕会吓到她,所以他忍下那股冲动。
「我不是故意打扰你的,下回我会记得等你办完事再进来找你,对不起哦。」
她一副很抱歉的语气,让天间征行听了更是火冒三丈。
「我气的不是妳的打扰!是妳为什么不把那女人抓去撞墙,叫她不要来招惹妳的男人?!」他气急败坏地吼着。
「我做不来那种事啦,况且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啊。」她笑笑的回答,仍是那副没什么关系的表情。
天间征行脸色很难看。「我有别的女人妳一点感觉都没有?一点点在意的感觉都没有?」
「我早就告诉你了。」优莉皱眉,看着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任性胡闹的孩子。
「为什么妳总是这副该死的……不在意的样子?」他挫败地问。
他爱她的热情,爱她的随性,但却没想到,他恨的也是这些,彷佛一切都可以舍去,一切都不重要,他之于她,只是一个人生的过客而已!
如果她能透露一点点对他的在乎,他的心会踏实一些,但她不,从来不表露她对他的在意,她不是笑,就是当作没看见,让他觉得,他对她的一片真心付诸流水,得不到回报。
就算抱得再牢,也有股抓不住她的不踏实感。
「在感情上,没有什么值得我在意的。」一旦在意了,就会要求更多,一要求就会受伤,对,会受伤。优莉心里想着。
因为他,她已经打破不谈恋爱的原则,还与他过着半同居的生活,这已经是极限了,也因为和他在一起,她见识到天间家对付她的手段--
她再也无法忍受那种窒闷的气氛,再也无法忍受那一道道鄙视的眼神,所以她选择不战而退,她不求也不争,直接放弃。
「如果妳够爱我,妳会争取的。」天间征行悲痛地看着她。
「就算爱你又怎么样?一样不能改变你家人不欢迎我的事实。」优莉淡然表示。
但我可以为了妳放弃天间家的一切!放弃我从小到大汲汲营营不择手段得来的
地位!天间征行想这么对她大吼,告诉她,为了她,他可以什么都不要,但她呢?
她能这样为他义无反顾?
一个计谋在心底形成,无论如何,他都要优莉在他身边,说他自私也好,她又何尝不是?反正,他是绝对不会让她离开的。
「妳说得对,就算我们再相爱,依旧不能改变我不能娶妳的事实。」他苦笑。「我父亲已经向长岛家下聘了,下个月,我将迎娶长岛家千金。」
「噢。」优莉一愣,随即笑开,看不出她有一点难过的神态。「恭喜你。」
如果她这时候叫他不要结婚,他会不顾一切的带着她远走高飞,不再回来,但她没有。天间征行心痛的发现,她爱自己,比爱任何人都多,情愿伤了别人,也要保护自己不受到任何伤害。
她一次次云淡风轻的言语,伤得他的心满目疮痍。
「如果妳有了我的孩子,这一切会变得不一样。」他语重心长地道。
「不可能的,我一直在吃避孕药。」优莉笑着说。「利用孩子让你家人接受我?我做不来。」
「我记得妳说过,妳没有嫁给我的念头,但同意成为我的情妇,是不?」天间征行望着她,凝重地问。
「嗯。」她笑着点头。
「我已经娶了个我不爱的女人,找个喜欢的情妇陪在身边,我父亲应该不会反对,如果,我未来的妻子同意妳进门,那么我与长岛阳子结婚的当天,妳也一同搬进天间家,如何?」他知道这是一记险招,任何一个女人听到他的要求都会拂袖离去。
但是优莉没有。
她漾开一抹淡笑,点头说:「好,没问题。」
甚至没有因为他将要娶别人,而表现出一点点伤感的情绪,她笑得好灿烂。
天间征行心一拧,他以为,她多少会露出一丝吃味的表情,但没有,完全没有。
何时,他才能逼她走出自己的保护层里?
天间征行长长一叹,无解。
第五章
她以为自己不在乎的,直到见着电视上转播的豪华婚礼,心头冒出的那股刺痛逼得她不得不承认,她是在乎天间征行的。
这是什么原因?为什么她会觉得心痛得快要死掉了?
新娘好年轻,才十八岁,穿着传统日式礼服,华丽昂贵的白无垢,静静的跪坐在尊贵英挺的天间征行身旁,更是显得娇小可人。
而天间征行也是一身和式礼服,袖口上绣着天间家的家徽,他面无表情,冷酷的面容如同在商场上面对敌手时一样,没有丝毫的喜悦。
她茫然的盯着电视,耳朵听着记者介绍这一场婚礼,看着他们交换戒指,然后在饭店里宴客。
不是说,她会笑着祝福的吗?
她扪心自问,她真的不需要婚姻?
从小到大母亲灌输的观念,她从来没有怀疑过,但这一刻她却迟疑起来。
妈妈说,婚姻是女人的坟墓,情愿谈一辈子恋爱,也不要走进婚姻里,男人没一个靠得住!
优莉,不要嫁人,一辈子一个人很好,妈妈不会骗妳的。
错了!错了!
因为爱一个人,想要守护他,所以才需要婚姻的保障,就算她告诉自己再多次,没关系,不在意就不会受伤。
但那都是自己在欺骗自己!她受伤了,而且伤得好重,那么征行呢?
他那么爱她,她连自己都伤害了,那么直接面对她的拒绝的他呢?他又是什么样的心情?
当天间家派来司机接她时,她茫然的提着行李上车,到了天间本家,她默默的从后门进入。
心头不禁涌上悲凉的感触和满心的不甘,为什么她要偷偷摸摸的从后门踏进天间家?
站在院子里,她止住步伐,抬头一看,望着天间家古色古香的院子里,唯一的一棵枫树。
枫叶,红了,随着寒风吹送一叶叶飘落地面,那画面有说不出的凄凉,如同她的心。
依稀可以听见前厅的热闹喧哗,还有宾客的祝贺,突然问,优莉心头涌现一股怨恨,她好恨,为什么受到祝福的,不是她和征行?
明明她是这么的爱他啊……
她被仆佣不动声色的送到天间征行婚前所住的房间,他的小妈--也就是天间雄夫最年轻的情妇,早在房门口等她,告诉她天间家的规矩。
「我们做小的,不需要管本家的事,所有的事情让大房去烦恼就好,唯一该做的,就是把自己的男人伺候得服服帖帖。」她交代的同时,还吩咐仆佣拿出一套套华丽的和服。
「在天间家活动,只能穿着和服,妳这一身寒酸的T恤、牛仔裤,绝对不能让老爷看见,我知道妳在巴黎生活了二十年,应该不懂和服怎么穿,没关系,天间家的仆佣都会帮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