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技术。”勾宿怀嗤之以鼻,“介入他人的感情,评判操纵别人的感情很伟大吗?”
“不可否认的,随着时代愈进步,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就愈冷漠。拿你自己来说,如果没有依依的介入,你会像现在这样知道什么叫关心、什么叫爱、什么叫介意、什么又是体贴吗?”
这番话,让勾宿怀再度尝到哑口无言的滋味。
很好,他开始心虚了。“我们的存在就是为了这件事,建立并且教你们如何珍惜这些得来不易的感情。或许你会以为我们没有资格这么做,没有资格去操纵别人的感情,但是如果没有我们试着去做,和我们达成交易的人现在都会在错失属于自己的感情的后悔中度过。你也一样,如果你爷爷没来找我,那你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你爷爷有多爱你。在这方面来说,我认为依依做得不错,你认为呢?”
勾宿怀仍保持沉默,不肯多说一个字。
“现在,我问你——你到这里找我的目的何在?”
“找你算账。”这目的到现在还是不变,但他的口气莫名地缓和多了,只是当事人的他并没有感觉到。
“算什么账?”
“整出戏码全都是你一手编造,没有一项是真的。”就凭这一点,他无法释怀,永远无法释怀。
“是真是假很重要吗?”拜托,做商人的难道就不知道什么叫妥协啊?应知道变通才对啊!“别忘了,依依待在你们勾家的时间是真的,她为你们带来的改变也是真的,你们由她身上学会表露感情也是真的,除却一开始她外表的伪装是假的之外,你们所知道的她也是真的,她为你们所花的心力也是真的,这样你还有什么话说吗?”
“她的感情——”
“假得了吗?”吕大姐抢白反问他,“以你在商场上的历练来看,依依对你的表现,她的感情假得了吗?”
假不了——答案不言自朋,是以他无法再说更多,只能在心里默默想着她的话,低头不语。
赢了!吕大姐在心里为自己拼命欢呼。
“依依呢?”勾宿怀平静地问。
“你又想干吗?”喂喂,找完她的碴以后还想找依依算账啊?吕大姐防卫性地盯着他。
“我要见她。”
“你见她干吗?”为了部属的安全起见,还是问清楚一点比较好。
“谈笔交易。”勾宿怀摆出不怀好意的嘴脸,一副奸商的模样。
“不好意思,您家爷爷已经谈过一次,对同一个客人,本店没有重复服务的前例。”
“上次是我爷爷,不是我。”
“有道理。”她不得不服。的确,上回来的是勾超凡不是他勾宿怀,“不过就算是谈生意,抱歉,谈生意的对象也是在下我本人。”
“也行。”勾宿怀从西装外套内拿出支票本。
瞬时,吕大姐眼中射出一道热切的光芒紧紧锁在发亮的支票簿上,先前的态度马上改变!
“呵呵呵……勾大爷,您想谈什么生意,尽管说不用客气啊!”呵呵呵,钱在对她微笑耶!
有钱能使鬼推磨,勾宿怀不禁在心中叹息,“我指定柳依依为交易商品,没有商量的余地。”
“可以可以!随便你点谁都可以。”海派!没错,身为男人,尤其又是有钱的男人就应该这么海派才对。
“剧情戏码由我来订,你负责当配角。”说话的同时,勾宿怀在支票上头正好写上六个零。
“行行行,您怎么说怎么行。”
“至于价钱——”六个零前头又加了个“贰”,“这样如何?”
两百万!“呵呵呵。”海派!果然是东洋企业的大老板。
“柳依依就交给我,一辈子。”
一辈子!笑声乍停,吕大姐两眼大睁,“喂喂喂,老兄,两百万订走我最心爱的部下,你不觉得有点过分?”
“包括我爷爷给你的钱,吕小姐,你不觉得你已经赚得够多了吗?”
“喷,钱有谁会嫌多的。”
“那么,让你这间工作坊倒闭如何?”
“你你你你——”
相对于她的惊慌失措,勾宿怀反倒笑得十足奸商本色。
“我有个朋友在警界服务,对你这种特殊的新兴行业说不定会很有兴趣。”
“你你——”
“给你钱是谢谢你将她带进我的生活,如果不要,那我——”
“我要!”吕大姐一手抢过支票,“谁说我不要的。”妈的,扮猪吃老虎!奸商就是奸商!她恨!
“很好,希望我们合作愉快。”勾宿怀伸出“友谊”的手。
抿抿嘴,吕大姐非常不甘心地配合,伸手与他交握,“合作愉快。”到底是谁愉快呀!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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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还在想他啊?”杜书绝无趣地说着明知是废话的废话。
“嗯。”
“为爱伤风感冒,一点也不像你。”
“是吗?”柳依依笑得苦涩,“我也不想这样。”
“那就别这样。”
“不这样不行啊!”她偎进杜书绝怀里,“以前看委托人为了重新找回自己迷惘困惑的爱情不得已来找我们的时候,总以为自己是人家感情世界里的守护神、救助者,那时候根本不知道在每一场爱情中,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之所以需要我们的存在为的是比较——比较出自己爱的到底是谁。我们总是被比下去的配角,一直以来,我从没想过如果有一天自己由配角变成主角时是怎样的情况;现在终于当主角了,却好苦。知道吗?我有点了解幽人那时的心情了。”
“你知道幽人的事?”
“嗯,大姐后来告诉我有关齐明霁的事,没想到他——”
“嘘,别说。”杜书绝以食指点住她的唇,封住她将出口的话,摇头制止道,“很多事太早说出来会有反效果。”
“是吗?”
“嗯。”杜书绝跷起长腿,一手靠在弯起的膝盖上,望向远方,“大姐是这么说的。”
“你还是把大姐的话当圣经在背呵。”
“我懒得想对错,全记下来又不会怎样。”
“有时候大姐说的话是错的。”她曾说爱情除了让人受伤外别无其他,但即便是受伤,她心头仍然感觉得到一丝甜蜜,伤得心甘情愿,“我爱他,会一直一直爱下去。”
“嗯。”
“你不反对?”这就奇怪了,蛀书虫一向视大姐的话为圣旨。
“你要我反对?”杜书绝闪动困惑的眼神,“你要我反对吗?”
柳依依摇头,更偎近她,“不,我不要你反对;相反地,你要支持我,一直支持我。”
“你要我支持我就支持。”人类该有的对错观念,很遗憾也很奇特的,她贫乏得可怜,根本没有对错是非的概念,“加油。”
“嗯,谢谢。”精神上得到鼓舞无疑是雪中送炭,但事实上该如何着手挽回她和宿怀的感情,她根本毫无头绪、力不从心。大姐虽说过会替她想办法,但都过一个礼拜了,难道事情真的无可救药、无法挽回?
“你在发抖。”杜书绝握住自己手臂上另一只颤抖的手,不解地问,“冷吗?”一般来说只有冷才会让人发抖,书上是这么说的。
“心寒算是冷的一种吗?”如果是,那她的确是冷了。
”寒’比‘冷’强,如果‘寒’就一定会‘冷’。”杜书绝照本宣科地将书上所见所闻念了出来。
“是啊!”柳依依闭上眼,黑暗中依然清晰可见勾宿怀;是爱得太过火了,才会闭上眼仍看得见他,但对这着魔的情况她无从改变起啊!所以只能接受了。每个夜里梦见他、看他转身背对她、看他和另一个她不认识的女人说笑,然后心碎,再从这心碎的梦中醒来。
这是对她的惩罚,所以必须接受——没有条件地接受。
第十章
“恭喜呵!有新工作了。”一份资料丢往柳依依头上,当场将她砸得又痛又昏。晕头转向之余只见吕大姐笑得跟蜂蜜一样甜,“为了庆祝小依依回归大姐我的怀抱,所以我决定将新的Case交给小依依。”吕大姐笑呵呵的样子不像是人畜无害,反倒让人感觉别有用心。
“我呢?你上次说要给我的,不管是男是女。”
“上次是上次,跟这次没关系。”啧,故意跟她作对啊,“来来来,小依依,Case我可是交到你手上了。为了我们工作坊的名誉,你可得好好做啊。”
“可是我和宿怀……我不想在心情不定的情况下接任何工作,大姐,交给蛀书虫,我想她能做得更好。”
“不行不行。”吕大姐摇头,“这件案子我只打算交给你。放心吧,绝对伤不了你一分一毫,而且很快就可以解决了。”
“可是——”
“别可是了。”吕大姐塞了一张纸条到她掌心,“就去这个地方,放心好了,不会有事的。那个人跟你一样是情场失意,看在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分上就去一下,又不会少你一块肉。”
“但是我不想接这工作啊,大姐,我真的不想——”
“由不得你!”天!怎么这么难搞定?“我说了就算,乖乖去,大不了这回我委屈点,三七分账,你七我三,这总行了吧?”
“可——”
依依是龟壳长毛啊!什么时候她变得这么难缠。“不去我就开除你。”啧,非逼她说出狠话不可啊!
“我……我去,我去就是了。”唉,同是天涯沦落人,会有这么刚好吗?
“这才乖嘛!”好了,她该做的事就到此为止,接下来——呵呵,就等看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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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着吕大姐硬塞给她的纸条上地址,柳依依踏进一家完全陌生的茶馆。
在一幢幢现代化的钢骨建筑中,这间茶馆以竹子为主要建材,营造出品茗时应具有的闲适气氛。微微晕黄的灯光照映着青绿的竹子,企图制造黄昏的氛围;自自然然令人心旷神怡。
柳依依向来喜好品茗,打从一踏进店门,她便喜欢上这店里的悠然气息,嗯,改天找大姐和蛀书虫一起来喝茶。
“请问是柳小姐吗?”身穿唐装的服务生有礼地踏步向前同她打招呼。
“是的。”
“这边请。”
“谢谢。”柳依依跟随服务生的带领,左弯右拐地走进茶馆更里面的地方,一踏入,才知道别有洞天是在形容什么。
原以为这店就只有外头那般大小,哪知道一走进来竟可以看到四道拱门:分别以梅兰竹菊命名。服务生领她进入的是刻有“竹”字的拱门,他们进入其中一间和室。
“请稍等,另一位客人马上就到。”
“谢谢。”颔首与服务生打完招呼后,柳依依情不自禁地拿起茶具动手泡茶,“嘻,想不到能在这种世外桃源里喝茶。”她有点庆幸,如果没有接下工作,她就享受不到这份闲情逸致,那她就会一直想着勾宿怀,那个让她初尝爱情滋味便惨遭滑铁庐的男人。
待冻顶乌龙的茶香人鼻,柳依依为自己倒了杯。
“顺道替我倒杯如何?”空气中突然响起另一道声音,让柳依依觉得熟悉而震撼。
和室另一边的门倏然开启,露出她睽违已久的容颜。
“宿怀?”端着茶正要品尝的柳依依看见来者,惊异地忘了手上正捧着热茶,直直地望着他,“你……你是我的委托人?”什么同是天涯沦落人,大姐骗人!
「小心烫。”勾宿怀接过她手上的茶,缓缓人口,任苦涩而后甘甜的滋味在口中化开,吞入腹中酿成甘泉,“你冲茶的技术不错。”
“你……你为什么……”尚未从惊喜中清醒过来,柳依依仍然不敢相信眼前出现的是她日思夜想、甚至甘心任噩梦纠缠,只要在梦中能见到他都无所谓的人。
“为什么在这儿?”他替她将问题说出口,“因为我是委托人。”将近一个月不见,一见面,他才知道自己有多想她——如此强烈的思念,想不到他也会有想念一个人想到几欲发疯的境界!
“你说你不想见到我。”
“那是气话。”勾宿怀蹲下身,黑眸与她平视。顿时,一道银亮的光芒迷炫他的目光,他伸长的食指正巧接下一颗断了线的珍珠。
柳依依眨眨眼,明眸落下一串珍珠,怎么样她也无法相信眼前出现的人是真的,不是她在做梦,“你也说要我走,走得愈远愈好……”
“那也是气话。”他将跪坐在地的她圈入怀中,胸口盈满激烈难抑的情绪,温热怡人,那是幸福的感觉,“那都是气话。”
“气话?”
“气话。”勾宿怀点头,有些赧然,“我受不了被蒙在鼓里,更受不了你有事情瞒我。”
“我不是故意的!”她急急忙忙想解释,但所有事情并非三言两语就能说明完全,所以她乱了方寸,不知道该从哪边说起才能让他听懂,才能让他谅解,“刚开始我真的只想让你和爷爷能坦白对彼此的感情;如果可以,顺道能让你有心建立家庭。真的!我不是为了戏弄你骗你,才出现在你面前演戏的,你要相信我!”
“我相信。”她的惊慌失措让他明白自己当初说的话伤她有多重。
原来,一句气话、不经心的谎言也能折磨一个人。他现在知道了,从此也该学会留心自己曾说过的每一句话。
“而爱上你——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戏码的变数虽然不多,但个个都是关键。起初她单纯的以为心机深沉的他不会在她面前坦白自己,想不到会意外地看见他脆弱孤独的一面,而因此开始没来由地陷落,掉进爱情泥沼爬不起来,“这一场设计的戏码里,我只是个跑龙套的红娘,可是在还没找到你的女主角之前,我就窃夺了这个位置,我——”
“你不是跑龙套的红娘,依依。”姓吕的难道从来没想过她手下的部属有和委托人发生感情的危险吗?‘‘你是主角,在这份剧本里你是主角。”
“真的?”
“否则我会找你吗?”刚开始,他的确拉不下脸,觉得没理由要他这个被骗得团团转的人回头和她道歉,请她回到他身边。
但是,姓吕的说得没错,她的出现改变他既定的生活,使其变得更为丰富完满,这是她的工作;而爱他,是她工作之外的变数,连她也无法掌握。
“姓吕的说你是个好演员。”
“某方面来说我是,但是面对你,相信我,你所见的都是最真实的我。事实上,在你家的那段日子我很少演戏,没有一丝虚假;你和爷爷、陈嫂看到的都是我,最真的柳依依。”
“我能相信你吗?”
柳依依推开勾宿怀,离开那个让她眷恋却又再一次残酷伤害她的怀抱,“如果不相信,为什么要找我?”原来他始终无法忘怀她之所以进驻他家,干涉他生活的动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