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如果不干的话,违约金就得算在她头上;两相权衡之下,不得已,她只好提起公事包站起身,整整身上乌漆抹黑、好比参加丧礼用的素黑色套装。
“我先走了,爷爷再见。”唉,她好可怜,“勾大哥,我们公司见。”这句话她几乎是咬牙和血吞才说得出口,恨啊!
“希望你不要迟到。”勾宿怀坏心地往她伤口踩,死命践踏,毫不留情,“我向来要求我的员工准时。”
唔……忍!依依,你一定要忍!她强逼自己不着痕迹地深吸口气,露出仍然呆茫的笑容,“好的,我会尽快赶到。”说完,她迈开步伐朝门口走去,一看见自己必须穿的鞋子,她不禁又叹了口气。高跟鞋,穿这种鞋走四十分钟的路程,她的脚铁定废掉!
看见柳依依认命的苦瓜样,勾超凡不知道自己花了多大的力气才能不笑场,还强迫自己说出疼惜的话:“依依,我看还是请个司机接送比较好。”
可恶啊……这臭老头。“不用了,爷爷。”笑,一定要笑,“依依还是搭公车比较方便,而且也比较习惯。”
天晓得啊!自从有能力买车之后,她百儿八十年没搭过公车了,但是——既然她话已经说出口,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向来习惯要做的事就得做到底,虽然会有怨言,但是如果她现在就示弱,不仅丢了自己的脸,也跌了吕大姐的脸,不行!她柳依依岂能如此孬种!
勾宿怀开始眯起眼,端详这个突然进驻他家的丑女人,一般女人在得到好处之前一定会佯装不好意思的做作样,但到最后仍然会收下任何礼物,他之前的秘书每一个都是这样;而她——除了丑之外,还和那些女人有点不同,多了一点坚持。
“少爷,您的公事包和西装外套。”陈嫂一边说着,一边服侍勾宿怀穿上外套。
“我去公司了。”哼!也可能她只是做给他看而已。
“那我先走了,爷爷再见。”唉,女人的命真苦。就在自哀自怜的情绪下,柳依依开始她第一天的戏码。
她凄惨的背影看在勾宿怀眼里;让他忍不住发噱, 在关上门进到车库,将车开离家门,越过尚未走出前院的柳依依后,他才敢放声大笑。
而在屋内的勾超凡终于也忍不住发出洪钟。艘钓笑声,响彻屋内,吓到了陈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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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柳依依第一天就职只有一个下场:迟到。
噢,她好恨!哦……酸、痛、麻。柳依依强迫自己动动早已酸痛不已的两只可怜小腿,天,四十分钟的路果然要人命!
下坡还好,回家要走的是上坡……天,来把斧头还是几个雷电劈死她算了!
偏偏此时此刻,她又得站在暂时是她上司的勾宿怀面前接受他的训诫,好恨!英俊的男人果然只能远看不可亵玩焉。
“出门前我说过,我向来要求员工准时。”明知她走四十分钟的路,又碰上塞车的颠峰时间,但勾宿怀还是坏心地将累得比狗还惨的柳依依叫来跟前站着听训,“第一天上班就迟到两个小时,这就是你的准时?”
他话中挖苦的意味若听不出来,那这个人肯定是白痴,但因为她不是,所以听来声声刺耳。“勾大哥——”
“在公司我是总裁。”
“对不起,总裁先生。”她这声称谓叫得咬牙切齿,“但是您说过,上班时间随我到哪里都可以,只要别让您看见不是吗?现在您叫我来跟前听训,是您让我没有办法做‘消失不出现在你面前’的工作,可别怪我失职。”唔……好想骂脏话喔,她可不可以骂脏话啊?
“你的意思是我没有资格责怪你?”看不出来她还会顶嘴。勾宿怀习惯性地眯起审视时的利眸,比之前更多花了点心思打量她——黑色塑胶粗框的大眼镜、老气不合时宜的发髻,怎么看都像是活在六O年代的品种,无知且愚昧。
“不,怎么会呢?”恨哪,回头她要做一个小草人,上头钉上勾宿怀的生辰八字,在午夜十二点的时候——狠狠地、狠狠地钉在树干上泄恨,“您是上司,身为上司就有责怪下属的权利,只是依依不懂,您到底是要我继续消失,还是待在办公室做秘书该做的事?”
这个问题勾宿怀突然答不出来,其实他应该能很顺利地告诉她答案是前者,但一时间他却迟疑了。
“总裁大人?”
“用不着加大人两个字。”他坐回办公桌后,抓起一叠文件,“把这些资料全部翻泽成英文,存入电脑。”
看样子是要她做秘书该做的工作了。可恶,出尔反尔的男人、放羊的孩子!真想找只大野狼把他吃掉。
“是,总裁大爷。”
“也不准加大爷两个字。”
“是,总裁先生。”真是难以伺候。是谁说惟小人与女子难养也?说这话的动物才是最难养的!
“先生也可以去掉。”勾宿怀发出在公司的第一次叹息,完全不自觉地。
“是,总裁。”接下文件,柳依依举步维艰地离开他的办公室,死命地撑住酸痛的背脊,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走着。
望着她蹒跚的背影,想起今早发生的事,勾宿怀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丑的女人通常都会有点脑子,像诸葛亮的妻子黄阿丑不就是如此吗?但是这一个又丑又笨,想不同情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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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她快死了!柳依依望着自己办公桌上的一叠文件,要她把它们全翻译成英文——这不是存心为难她吗?
说来有点令人难以置信,她有本事学好俄文、德文、法文、西班牙文,就是学不好英文,怄!勾宿怀当真和她磁场不合,竟然叫她把文件翻译成英文。
“什么文不好翻,偏偏要翻译成英文!”抱怨的同时,她一手揉捏着发疼的小腿肚,边哀叫,一边也可怜兮兮地打开电脑和英汉字典,准备和英文来场决斗。
“咦?”意外地发现作业系统里有Netscape,她惟—一想到的是网际网络,“原来这公司可以上网哪!”那么她就可以……
前后左右看了看,明明知道这是她的办公室,不可能有第二个人,但为了心安起见,柳依依还是仔细环视了一周,才敢上网连结工作坊的网站,进入她们经过层层过滤才能进入的会谈室——
呼叫害虫,在就说一声,
干吗?
在家,太好了,我好想你!好想好想!
少来!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你才去执行任务两天。彼岸同胞无情地落下话,撇清关系的意思非常明确。
两天就够我死了。
你还活着。言下之意是:如果死了,还有命在电脑前面和她聊天吗?
拜托你,我可是九死一生啊!勾宿怀不但坏心,而且又是个放羊的孩子。明明说不要我做任何事的,现在又出尔反尔!
什么事出尔反尔?
他要我把一堆文件翻译成英文。
死定。十分了解柳依依能耐的同事非常残酷地打下两个字。
我知道啊,所以才要你帮忙嘛。
又不关我的事,为何要帮?
喂,我们是好姐妹耶!你不能见死不救啊。柳依依急了,十指快速地在键盘上游走讨救兵。
我又没好处,再者,大姐有规定谁也不能帮谁,自求多福。
喂喂,不准离线啦!人家要找大姐。
找我干吗?看来,带头的吕大姐也在彼岸的电脑前面。
大姐,我被欺负了啦!勾宿怀不但让我不得不天天花四十分钟的时间上下山坐公车,还逼我中翻英,我快死了。
笨蛋,你干吗真的做啊!天,她的手下怎么那么笨?吕大姐自问。自己有教她“要想怎么收获就要怎么栽”这类的蠢话吗?笨也不是这种笨法啊。
???柳依依不明所以地打了三个问号过去。
要是每个秘书都得这么强的话,那干吗还要特别助理啊。笨,说你笨就是笨,太让我失望了。
??还是不懂啊!
唉,为什么就没有一个属下像她这般聪明睿智呢?吕大姐在心底叹道。挤下坐在电脑桌前的蛀书虫,她十根手指快速地在键盘上keyin说明:
秘书者,美人且做暖床之用也。现在你又不是美人,又没办法暖勾大公子的床,那你还有什么用途?要你翻译文件只是形式上给你事做,实际上则是要你少走动,免得惹祸上身制造麻烦,你以为人家知道你本事高强啊!想开点,用不着做什么给人家看,那堆文件肯定没用的地方比有用的多。甭做了,倒不如上上网打打BBS,或是去认识新网友,顺便帮工作坊抓些客户还差不多。
可是有薪水领哪。这样做不太好吧,柳依依心里想着。
天底下领干薪的人又不只你一个,那些领得凶的尸位素餐者都不担心了,你在担心什么?!啧,跟着她这么久了,还学不来白吃白喝、不拿白不拿这一套啊!
但是,多多少少做点事比较好吧,起码也得混得有点声色,你不是说了吗?勾宿怀疑心病重,要让他打开心扉,首先要做的就是得到他的信任,不做不行吧?大姐。
屏幕出现点点符号,似乎是在迟疑着什么,不久才打出一行字:
那边有Scanner吗?
有。
好,我让蛀书虫寄给你一套翻译教体,把文件扫进电脑,再利用软体翻译成英文再做编辑之后列印,这总行了吧!
谢谢大姐!感激不尽啊!柳依依这才明白大姐对她们这些员工的重要性。
那五五分账如何。
恩情归恩情,钱归钱、提到钱.柳依依方才的感激涕零不知跑到哪儿去,女人的现实可见一般。
她就知道。吕大姐没好气地翻了翻白眼,继续输入字:记住,别再利用勾大公予家的商业电脑上线,万一被他发现,你就好死了。
是,我知道。
还有,别做得大快太惹人注目;一般秘书的能力是没用多过有用、暖床多过办公,做太多小心落人口实,笨一点才能活久一点。只不过是暂时的身份而已,不用大认真苦干,免得到时他不把你当女人看:男人都把女人看成笨蛋的愚蠢生物,太聪明会坏事的,记住一句话——笨一点可以降低他的戒心,
我明白。虽然说她不怎么认同吕大姐说的这番话,但还是少反驳为妙,因为有时候吕大姐当真是说对了。
从勾宿怀看她的样子,就知道自己在他眼中没有什么值得评价的地方。才第一天,她就开始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能胜任这次的委托工作,因为勾宿怀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不当她是一回事。
软体寄过去后我会立刻离线,以后有事利用电话私下联络,知道吗?
是,没问题!
太好了!接下来扫描、编辑、列印的工作轻松得不得了,总算有时间来捏捏腿做做按摩,为下班时的“登山健行”做最完美的准备,虽然她不确定那样会让她的脚好受到哪儿去。,四十分钟的路啊……谁叫她活该自找罪受呢?
推推黑色粗框大眼镜,待电脑屏幕上出现收件讯号时,柳依依赶紧灌入,并让电脑重新Run了一回。
当安装成功的讯息出现在电脑屏幕时,柳依依忍不住欢呼出声,接下来的工作真的就轻松多了。
扫描、编辑、列印——真的轻松得吓人,让她不知不觉趴在办公桌上睡着了。
第三章
当一个忙得几乎焦头烂额的上司看见属下,尤其是理当和他同样忙碌的部属正呼呼大睡做她甜美的春秋大梦时,他该有什么样的反应?
这个问题在勾宿怀心底反复沸腾许久,久到他出了神,直到听见一声声低泣嘤咛,才将他的意识拉回来。
“爷爷,不要丢下依依一个人……不要啊……”
爷爷?勾宿怀凝神细听她声声低泣,难道老狐狸说的是真话,她的确是他一个好友托孤的孙女?
“别丢下我一个人啊!我怕……依依怕一个人,好孤独……”趴在桌上的柳依依眼角随着低声的哭泣滑出了泪,“依依怕……一个人……”
她噙在眼角的泪,让他为之一惊。
她寂寞?和他一样也会感到寂寞?像是突然发现似的,他察觉两人似乎拥有同样的孤寂。会吗?她和他有着同样的落寞?寂寞的侵袭甚至连一个人在睡眠的时候也不放过?
其实他自己也应该清楚才是。勾宿怀暗自苦笑,多少个夜晚他宁可将自己沉溺于工作中也不肯入睡,不也是为了这个原因——一个人孤独太久,真的会开始厌恶黑夜的来临。只是女人够幸运,能用哭泣来宣泄,而男人注定只能用工作或其他事物来麻痹自己,会有工作狂的称谓也是自找来的。
“爷……爷爷!”她猝然惊醒,睁着迷蒙的眼望向他,“总……总裁!”她赶紧站直身子立定。手忙脚乱、慌慌张张的同时,柳依依一手扶正眼镜,一手拉正衣裙、摸摸发髻,好一会儿,才敢抬头看向顶头上司。
“对……对不起,我想我是太累了,不小心趴在桌子上睡着,请总裁原谅我。”她摸摸脸颊,手指间传来一片湿润,“不好意思,我失态了。”
“没关系。”勾宿怀只能讷讷地开口,说了句不着边际的应酬话。
“好奇怪,睡觉会睡到流眼泪。”柳依依哽咽地挤出笑容,让人看不出到底是在哭还是在笑,“不好意思。”
“嗯。”他虚应一声。在面对这样的发现后,他突然明白自己似乎没办法再用之前的态度去对待她。明知道老狐狸会收容地绝对有原因,但是她和他一样都有着失去至亲的痛苦……为此,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触忽而涌上心头。
“总裁?总裁?”他发什么呆啊?“您找我有事?”
愣了愣,他才开口:“文件翻译到哪儿?”
柳依依信手抽出印表机上头列印出的纸张,“这是—部分,其他的我马上赶工;虽然说可能没办法下班前交给您,但是加个班应该赶得上明天早上给您。”见他的态度有些软化,柳依依赶紧加强自虐的程度,“麻烦您和爷爷说一声,告诉他我会晚点回去,请他老人家不要担心。”
“这些文件不赶。”
“咦?”柳依依停下翻阅字典的动作,不敢打开电脑让他知道有翻译软体这一套东西在电脑里帮她工作,“您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