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点多,他的律师打电话给他,询问他是否需要补办金融卡,可是把钱全寄放在杜一龙户头的他,一点也不急着办,他已经打定主意要让章小栗养了,真缺钱只要绕到社一龙那向他拿点现金。
在回独鹤天下途中他看到一家巧克力专卖店,也不晓得自己为什么这么做,就是忍不住手痒的买了一堆。
买完后才想到,不晓得该用什么理由送给她。
总不能跟她一样,每次讲起话来都用吼的吧!
努力想着理由的他,刚巧经过一家日系车子经销处,思绪一转,他走了进去,出来后已经不必再拦计程车,他用现金订了一辆车,在未交车前,车厂愿意提供另一辆车让他代步。
吃完午贩后,已经下午两点半,这中间,他的前女友赵之玉听闻他回来的风声,拨了通电话约他吃饭。
回到独鹤天下,一到了三楼A座门前,他发现门口多了一双鞋。
谁来了?
当他一把门打开,章小栗几乎是用冲的冲上前。
她迅速的交代着,“拜托,等一下我舅妈说什么,你全回答是,知道吗?”
一见到他今天的打扮,她松了一口气,幸好他把头发绑得整整齐齐的,也没穿那身怪怪的古人装。
衬衫搭配牛仔裤,还勉强可以过关。
“走开。”
辛战还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就见一个中年人上前拉开章小栗,并将大门整个打开直盯着他。
一见到辛战,彭玲琴像个扫瞄机一样,自头到脚严格的审视着他,任何地方都不放过。
打量了将近五分钟,她满意的笑了出来,一改刚才的严苛表情,她亲切的拉住他的手,带他走进屋里,和他一同坐在沙发上。
“听说你今年三十五岁呀,怎么我看你好像才二十八、九呢?”
听到这句话,辛战忍不住瞄了章小栗一眼。
就见她慌慌张张的将脸撇向一旁。
他只好隐忍怒意的陪着笑睑,连忙解释,“她太爱开玩笑了,我今年三十岁啦!”
三十?他才三十吗?
章小栗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呵,这不能怪她,谁教他老爱穿古董装,一副老古董的样子,她会看老他,也只能怪他自己。
“你已经住进来了吗?那什么时候要结婚呢?”
辛战有点讶异的楞了一下。
结婚?这未免也太快了吧!还有,谁说他们要结婚了?该不会是章小栗吧?!
他将身子往后移,试图穿过彭玲琴,得到章小栗的眼神暗示,没想到彭玲琴远比他想像中还要厉害。
她也迅速的将身子往后移,然后一个眼神瞪过去,吓得另一旁的章小栗连忙低下头去,不敢给他任何暗示。
“你别太顺着她的意思,女孩子家,还没结婚就跟男人住在一起,这表示她决定要嫁给他,难怪她死也不肯回南部相亲。”
“舅妈……”
章小栗才开口想反驳,彭玲琴立刻又瞪了她一眼。
这下子辛战终于明白,为什么章小栗这么爱瞪他,原来是有家族遗传的。
“好了,我们没见过面,你应该不知道我是小栗的舅妈吧!”
话锋一转,彭玲琴转向辛战。
这男人看起来温文儒雅,眼神也很正经,最重要的是谈吐不愠不火,活像个沉着的老学究。
“小粟说你是自由作家,所以都待在家里上班,自由作家应该收入不多吧?”
自由作家?
辛战差点没笑出来。
好极了,她还真会编故事,这会儿竟把他编成什么自由作家。
“嗯,自由作家的收入比较不稳定,不过还不少啦,伯母请安心。”
“什么伯母?我家小粟已经是你的人了,你不可以再叫我伯母,要跟着她叫我舅妈。”
舅妈?
新鲜词!
他们家都是一脉单传,所以他没有其他亲戚。虽然他很喜欢章小栗,但,结婚,拜托,他们连八字都还没一撇,他可不想成日被她追打。
“呃……舅妈。”
见章小栗脸色逐渐发青,辛战感到事情发展越来越有趣,他突然灵机一动,只要靠着她舅妈,就可以顺理成章的逮住她,要她乖乖就范。
“好了,我只是上来小住几天,因为小栗老在电话里说她有个男朋友,我以为她是不想回南部相亲胡认的,没想到你们感情已经好到住在一起的地步,呃,你叫……”“辛战。舅妈,我的名字叫辛战。”辛战开始热络了起来。
章小栗怎么会把自己搞成这副德行?还有,她干么对她舅妈说谎?
哼,也好,省得他还得想办法讨好她,在他看来,她根本是个软硬都不吃的倔女孩。
“噢,辛战呀,你家里住哪?”
“纽西兰。”
辛战看到一旁的章小栗猛朝他眨眼。
干么?
他真的没说谎呀!
“你不住台湾呀!”听到他家在纽西兰,彭玲琴惊讶极了。
要小栗嫁去那么远,她还真舍不得呀!
“钦!”辛战还是瞄着章小栗的眼神,因为没见过她那么无辜。
“那你父母在做什么?”
“他们已经退休了,我跟爷爷奶奶住。”
章小栗在心中冷哼了声,呵,原来是这样,难怪他穿着跟个老阿公一样。
“很好,跟长辈住好呀,难怪你这么有礼貌。”
章小栗简直不敢相信,挑剔又保守的舅妈,居然对辛战这家伙满意得不得了。
这万一她逼他们结婚的话,噢,她真后悔刚才骗舅妈,她不想跟个古人结婚啦!
“好了,你们忙吧,我一早搭车上来,又转了好几次车,头有点晕,想休息一下。”
“舅妈头晕吗?我帮你抓一抓吧!”
章小粟不屑的看着他,还真是马屁精。
“这怎么好意思?”彭玲琴笑着拒绝,但心里其实有点小小的期望。
“没关系,我自幼就跟着爷爷学习,推拿的技巧还不算差,来,您先坐正。”不是辛战在吹牛,让他推拿过的人,没人不赞不绝口的。
“头痛吗?风池穴是治头痛的,头晕则可按虎口的穴道。”
“噢……真的有点痛。”
彭玲琴痛得眉头一蹙。
一旁的章小栗见状也跟着蹙起眉。“好,我放轻一点,等一下你就可以小睡一番,晚上我请你吃饭。”
噢,她真想喷血。
不是章小栗想从吐血升级到喷血,因为辛战的拍马屁表演,实在是太精采了。
他有钱吗?
还假大方想请舅妈吃饭,到时候还不是得由她付钱。
过了一会儿,彭玲琴便回客房休息,客厅只剩他们两人。
“我真想杀了你。”
章小栗的开场白带着血腥暴力。
“怎么,这一切不是你安排的吗?
辛战一脸无辜。
“是没错,但我也是逼不得已。”
她的眉头越蹙越紧。
辛战见状不由得关心问:“你宿醉吗?”
“没错,加上我舅妈突然出现,我整个头都快炸开了。”她伸手轻抚着太阳穴。
“我有买巧克力,要不要吃几片?它可以让你心情好一点。”
“我现在没心情吃,不过呢……”
她那句不过说得很用力,“既然是你买的,就算是撑死,我也会把它全部吃光光。”
没错,就因为是他买的,所以她更得吃回本,毕竟她已经被这男人吃掉太多钱。
“既然如此,那……还是我帮你抓一抓。”
他自告奋勇的伸长手,却被她用力的拍开。
“不用,我才不信你那一套。”
“胆小鬼,反正你又没损失,来啦!”
他讨好的说服她。
“谁胆小了?”
章小栗就是让人激不得。
“保证一试会上瘾,不然脚好了,我替你的臭脚丫做脚底按摩。”
他不是说假的,蹲下身,他拉起她的右脚,开始做脚底按摩。
客房里的彭玲琴听到章小栗大呼小叫的喊痛声,连忙打开房门偷看。
幸亏两人只是打打闹闹,而不是直接在客厅做起爱做的事,要不然她这个长辈该怎么拉下脸去制止?
不过看小栗又笑又闹的猛槌他,突然间,她的鼻头泛酸,心想着,她对小栗的爸,总算有个交代了。
关上了门,彭玲琴放松的躺回床上闭目养神。
而门外还在喊痛的章小栗,痛得不客气的用力踹辛战一脚。
“很痛耶!”
“废话,你的身体机能好像老阿妈一样,你该运动了,昨天还逞什么能,喝那么多鸡尾酒。”
瞧他碎碎念的样于,分明他才是老阿公,竟敢叫她老阿妈?
只是,看着他专心替自己按摩的样子,她突然发现,他其实是个不错的人,至少他满配合的帮她圆谎。
“喂,刚才的事……总之,谢了。”
“干么,怕我抖出来吗?”
“我才不怕你咧,我只是怕我舅妈伤心。”
在这世上,舅妈是最疼爱她的人了,甚至比妈妈还要疼,她早已把她当成自己的女儿看待。
“既然怕她伤心,就快点找个男人嫁呀!”辛战抬眼看着她,以她的条件,应该有很多男人喜欢她。
她直爽、开朗……
而且也满会赚钱的。
“你是笨蛋吗?哪有人说嫁就嫁,你以为是嫁给石头,还是嫁给一棵树那么简单。”
不是她不爱跟他好好说话,是他老爱跟她抬杠,完全没当她是淑女对待。
“对,我是笨蛋,但你却是傻瓜,哪有人会随便找个男人充数,说他是你的男朋友,而且还说已经同居了,害得我得等着跟你结婚。”
“什么,跟我结婚不好吗?再说,我舅妈突然跑来,她还在房里四处搜拿着你的衣服质问我,我能说什么?孤男寡女同居一室,她又是观念保守的人,我能怎么办?而且她逼我回南部相亲……算了,我跟你说这个干么?喂,很痛耶,轻点啦!”
章小栗趁机又踹了他一脚。
“不过,既然你拉我当你的挡箭牌,到时若真找不到其他男人,不如嫁我好了,笨蛋加傻瓜,挺配的。”
“我又不是白痴!”
她又重重的踹了他一脚,不过,他刚说的话才是气恼了她。
他放弃对她温柔,一手拉住她的脚,用力的推拿几下。
“救命呀!”
在她放声大叫后,他干脆不按了,因为她的连环踢迫使他不得不撤退。
在逃回房间时,他想起刚才脱口而出的那句话——不如你嫁我好了。
他的心突然怦怦跳着。
如果她真成了他的女人,那么,爷爷那一关,不晓得过不过得了?
第七章
“因为他老是听不懂我说价钱没法再降了,所以……”
章小粟向经理报告与客户洽谈的结果,不过,从经理一脸不悦的表情看来,她今天想提早走,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对不起,客户已经来了。”白安娜在门口小声的提醒。
章小栗的心中充满不安与无奈。
为了和那位老伯伯洽谈他公司的广告,她已经跟他鲁了将近三个月。
老实说,他若不想刊登广告也就算了,偏偏他非要登,又只肯跟她洽谈,害得她这三个月以来,头痛得不得了。
她又不是业务专员,只不过在张正丰的办公室跟他见过一次面,谁知就种下被缠身不放的命运。
“经理,我可不可以……”
“不可以。”
章小粟还没说完,经理就知道她想说什么。
这案子不可能换人,麦老先生说过,他只跟她一个人接洽。
“可是,经理,他既不肯妥协公司所提出的价码,又说一定要签五年长约……”
“今天不管用什么办法,你都得把这个案子给谈妥,否则老总问下来,我也没办法再包庇你了,用心点,老人家嘛,有那么难搞吗?”
那你为什么不自己亲自出马?章小栗真想直接把话顶回。
要谈妥这案子,简直跟登天一样困难。
虽然杂志的收入有大部份来自广告,但这又不是她的专业,干么要她一兼二职,而又还只领一份薪?
不过,她想反悔也来不及了,那位麦老伯已经进门了。
“呃,麦先生,请进。”
白安娜手上端了杯茶,领着客户进门,趁经理和客户说话时,小声的在章小栗耳畔说:“下班唱KTV去得成吗?”
“很难,我舅妈来了。”章小栗觉得自己工作、家庭都不如意。
“真的吗?!”白安娜一听她舅妈来了,瞪大了双眼。
“不盖你,所以你自己去唱吧,我逃得过这一关,我舅妈那一关肯定过不了,而且她跟辛战在一起,我实在很不放心。”
没错,她一定走不开脚,看见麦老伯那精明锐利的眼光直盯着她,她知道待会肯定很难挨。
“干么,不欢迎我来吗?”
奇怪,麦伯伯他表现出来的态度明明不怎么喜欢她,可为什么还指定要她跟他洽谈呢?
“当然不是,嗯,上次提的价钱……”
“你就不能陪我先聊聊吗?”
聊聊?她这里又不是聊天室,有什么好聊的?
“呃,您想聊什么呢?”
“你今年几岁呀!”
我的天呀!这是她的私事,一定要拿出来讨论吗?
章小栗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只好他问一句,她回答一句。
“二十五。”
“有没有男朋友呢?”
“没有。”她一说完,脑子里立刻浮现辛战那家伙的脸。
不,他怎么能算得上是她的男朋友,了不起是她养在家里的男人。
但,她为什么会想到他呢?
“我也有一个女儿,如果她当年没有得到肺炎……”麦老伯的脸色整个变沉重。
“她死了吗?”章小粟也跟着严肃了起来。
她一问完,麦老伯便伤心得哭了起来。
一时间,她又是递纸巾又是垃圾桶的,完全不晓得该从何安慰起这位伤心的老先生。
就在她不知所措时,会客室外发生了个小插曲。
白安娜正准备下班离开,却被经理给叫住,并又交代了一大堆文件要她加班弄完,害得她迟了半个多小时才能离开。
正准备搭电梯下楼,却被电梯里走出来的人给吓了一大跳。
“辛战!你来干么?”
他带彭玲琴到附近的美容院烫头发和修指甲,想最快也得三、四个小时才能好,正逢晚餐时间,他想都没想就走到这了。
“小栗在吗?”
“嗯,在会客室里受苦呢!”
白安娜觉得章小栗比她更惨。
“受苦?受什么苦?公司只剩她一个人吗?”
他知道她忙,却没想到她是这么的忙。
“对,没错,我是倒数第二个离开的。”
“那我自己去找她,拜。”
“好,她在进门后右转的第一间。”
说完后,白安娜走进电梯大开的门。
辛战走进杂志社,便见章小栗慌慌张张的跑出来,差些撞上他。
“干么?”
边问边东张西望,期待有某位同事仍留在公司。
“你在找什么?”
“找人呀!”
“找什么人?”
“除了你以外的人。”
不知是跟她在一起太久了还是被她传染,闻言,他瞪了她一眼。
“到底是什么事?”
在确认办公室里没有其他人之后,她扁着嘴,唯唯诺诺的说:“我也不晓得是怎么回事,哎呀!我不会讲,你跟我来。”
她拉着他的手走进会客室。
眼前的景象让他张大了口——
一位老先生把眼睛哭得跟核桃一样肿,而又似乎没有停止的趋势,哭着哭着,他忽然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