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则云不禁蹙眉,静静地走入,经过他面前,去把露台的门掩实,并且拉上门帘。祭冠礼立即结束通话,盖下电脑萤幕,欲站起身;她已伏到他身旁,小手拉拢他的睡袍。
“这么早就起来?”他抓着她的小手,包里在温暖的大掌中。
“你衣服不穿好,还吹冷风,会生病的!”她柔美的嗓音一点也不像在骂人,想抽离他掌握的手劲根本称不上力量。
祭冠礼将她拉入怀中,低声笑着。“我从小到大没生过病。”
她抬头看他,美眸对他的话提出质疑。人体是很脆弱的,再健壮的男人都一样,怎么可能没生过病?!
“当然打架受伤例外。”成长过程里,偶尔有些皮肉伤,除此之外,他的确是没生过病。
“连感冒也不曾有过?”她还是怀疑。
“没有。”他斩钉截铁的肯定语气,跟俊颜上的神情一样,充满自信。
“为什么?”她偎着他似火炉般温热的身体。他怎么能像神一样百病不侵?
“祭家有个‘神医’养生者。”他回答,长指玩着她的发。“你想听吗?”
她随即摇头,仍然不愿知道他背后的一切。
他无声地笑,吻吻她额鬓。“你担心我的身体,我很高兴,不过你自己可别感冒了。”他欲起身,抱她回房——
她轻压着他,对他摇摇头。“我喝杯水就回房,你做事吧——”站起身,她退出和室外,关好拉门。
祭冠礼看着映在门上的纤影,唇边保持着大男人“夫复何求”的笑。直到她下了木阶,纤影无力地软倒,地板发出闷响;他猛地起身,几乎撞翻矮桌,冲出门外,神情凝重地抱起昏倒于地的她。
“你是怎么了?”他倒了杯水,坐在床沿,扶她起来喝水。当他大喊她的名字,抱着她要冲出门外上医院时,她醒了过来,小手拉住他的衣袖,阻止他开玄关的门,只求他抱她回房,给她一杯热开水。
她喝下温热的水,轻声向他说谢谢。
祭冠礼随手将水杯一摆,眉心折痕深刻,黑眸沉沉地审视她。
“我没事。”她幽幽说道,白皙手指摩着他皱凝的眉宇。
他抓下她的手,严厉地盯住她。
“对不起,我的手太冰……”
“我不喜欢这样!则云!”他硬着嗓音打断她。“没事不会昏倒……”
“我不是昏倒——”她柔柔地抢回说话权。“只是突然的晕眩。”
“到医院听医师怎么说吧!”他站起身,走进紧邻浴室的衣物间,准备换外出服。
贺则云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这个男人固执得像个小孩儿。她无声地轻叹,下床走到衣物间的双折门边,凝视着他找衣服的模样。
“冠礼——”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却不觉得是第一次,彷佛这个名字几世之前就烙印在她心底、脑里,占据她的声带,一开口便自然顺着舌尖溜出。“冠礼——”悠长的亲昵感,连她自己都察觉不出。
祭冠礼转身,一看她裸着纤足站在门边,根本没心情享受她天籁似的嗓音唤自已名字时的美妙感觉,皱起双眉就命令:“回床上!”语毕,他继续换衣服、找衣服。
她的衣物间,被他攻占了一半,男人的衣服与女人的贴身衣物,不协调地放在同一个篮子里,他搭配好她的外出衣物,将一只专放女性生理用品的箱盒搬回原位……这个男人跟她同居几个月了,有些事仍不够细心——
“冠礼——”她又唤他。他回身之际,她道:“你这样要怎么当爸爸——”
他短暂一愣,难得的表情无法让人捕捉,瞬间又是得意自信的笑,只有从大掌松落的衣物,成了他惊喜得手足无措的唯一证据。
她走向他。他温柔地伸出胳臂,圈着她的腰,俯下俊颜,吻一下她秀气的鼻尖。“多久了?”低沉地问着,那隐含的抖音,不知是笑还是什么。
她捧着他的脸。“上个礼拜,医师告诉我,三周了。”
“你自己去了医院?!”他的表情很复杂。
她点点头,玉指轻轻拨弹他丰厚的耳垂。“店里午休时去的,狐仙帮我约的医师。”
他叹了一口气,闭一下眼。“我太忙了嗯?”
她摇摇头,没说话,柔荑缓缓抱住他的腰杆,贴近他,听他的心跳。
“有没有不舒服?”他问着。
“我想再睡一会儿,”她轻声细语,美眸微合。“你陪我——”
祭冠礼抱起她,走回床边,躺上床,脱下睡袍,宽大的胸怀将她包裹、灼热的体温熨烫她。
她枕着他的胸膛,问:“你高兴吗?”他的心跳代他回答了这个问题。
他大掌抚着她的背,极尽温柔地吻她的额。“今天别开店了,我要好好的看着你——”我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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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则云睡到中午才醒。她睁开眼睛时,祭冠礼真如她睡前听到他讲的那句话一样,在她身边看着她。他拥着她的姿势也和她入睡前的印象相同,他宽阔的胸膛、健实的手臂围成一方温暖的天地,几乎让人忘了今天是个寒流来袭的日子。
她探出小手,摩着他下巴初生的青髭。
“醒了?”祭冠礼握住她的手,吻一下她的掌心。
“现在几点?”她抬起小脸,刚睡醒的嗓音柔情蜜意,满是缠绵。
祭冠礼对她眨了眨眼,瞥一下闹钟。“刚过中午。”
她接着说:“把门帘拉开好吗?”她想起身,看看外头有没有出太阳。
祭冠礼让她靠着抱枕,下床朝落地门走,拉开两层布帘,他才知道太阳已爬过大楼顶端,高挂在冬日的天空上。
“饿了吧?”他转头看她,洁白整齐的牙齿在阳光反射下闪了闪,笑容沉敛却又灿烂。“想吃什么?”
贺则云将温暖柔软的水貂被披在肩膀,下床走到他身边。“阳光好薄……”不像夏天又烈又炽。露台上的香草盆栽蔫蔫地,原本青绿的颜色褪得枯黄,在寒害中颤抖求生存。她扳开门锁,伸手推门。
“你要做什么?”祭冠礼拉住她的手,阻止她开门。“外面很冷!”她身上只穿单薄的睡衣,水貂被掉在脚边。
“我种了很久的香草,不搬进屋内会冷死。”她声调略急,一双美眸幽幽望出方格玻璃外。
祭冠礼捡起被子,披回她肩上,摸摸她的头。“包好。”开门走出露台,将她的盆栽移近屋里。“摆到客厅落地灯下?”他问她意见。
她顿了顿,点点头。他随即离开卧房。她看着他只穿贴身衣裤的身影,长腿和手臂在冷空气里摆动,丝毫不畏寒意。她跟了出去,在他蹲下放盆栽时,双膝曲跪,身子靠上他的背,芙颊贴着他的肩胛,拉着被子角的两手紧紧环住他的脖颈。
“则云?!”他侧过脸,对她突来的撒娇行为感到稀奇,大掌覆着她交握的小手。“怎么了?”
贺则云微微摇头。“晚餐吃火锅好吗?”嗓音柔腻得令人心拧。
祭冠礼将她拉到身前,水貂被罩在他头上,像顶帐篷。“你早餐、中餐还没吃,就想到晚餐嗯?”
她躺在他腿上,美眸水光盈盈直视着他,很慢很轻地说:“那你现在给我吃吧——”
祭冠礼眸子狂热起来,拇指揉着她艳红的唇,一会儿,沉缓地俯下俊颜深吻她。
贺则云抱住他,两人躺在客厅地板上,微弱的光从水貂被缘溜进来,煦暖地纠葛着情人的午后。
昏暗的傍晚四点,电话响个不停,他们饿坏了,谁也不愿离开餐桌去接听,一盏灯垂在圆桌上方,光泽橙黄,情调十足,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共享一碗合力完成的乌龙面。她将剥好壳的虾子塞进他嘴中,他舔舔她的指,挟了一口面喂她。她说不想吃太饱,晚上还要吃火锅。喝了几口热汤,她起身走到客厅,接起停了十秒又再度响起的电话。
店里那三位熟客好友的嗓音,分大中小,紧张、关怀夹杂悠闲,一块儿传出话筒,问她怎么没去开店、是不是出什么事……一堆问题,她无从答起,美眸飘向餐桌那隅的祭冠礼。
她轻轻应和的声音,娇软无比。他离座,视线缠着她的目光,直直走来。一只手臂揽着她的腰,吻她的颊,接过电话道:“我是祭冠礼,七点过来吃火锅,我和则云等你们。”他俐落地挂断。
她愣住了,神情怀疑地对着他。“你邀她们来吃饭?”
他的眸光闪过一抹深奥。“吃火锅,人多才热闹。”答得很平常。
她皱起柳眉,绝伦的小脸有着顾虑。“我们的餐桌不够大。”她的法兰西小圆桌,以前她一个人用时总觉得太大,和他一起后,这张桌子就刚好、圆融完美,已经无法插入其他人。
“把书房的矮桌搬出来就行。”他明快地说道,抚抚她的眉心,不让她为这小事忧烦。
她细致的眉心,展了开来,神情娴雅,道:“让客人席地吃晚餐,是不是怠慢——”
祭冠礼撇唇一笑。“别有一番滋味,没什么不可;我们好好准备丰盛的食物嗯!”
她与他相凝了一会儿,牵着他的大掌,边走边说:“狐仙不吃辣,妖精吃辣,也喜欢海鲜,魔女什么都吃……”
祭冠礼微笑听她细语,带着她出门上超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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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铃响起时,他高大的身躯绑着一件不合身的女性围裙,去开门。
三个女人在门外呆了几秒。
“啊!”狐仙首先开口,娇柔的美颜恍然大悟。“原来‘祭冠礼’是祭先生的本名呀!”
祭冠礼微笑。“请进。则云等着你们。”挺拔的身影让出通道。
“我们带了泡芙和栗子派。”
“谢谢。我们正好差一样饭后甜点。”他客气地说,收下客人带来的礼物。
三个女人依序进入。妖精瞟了他一眼,难掩笑意。今天才知道他叫啥名,刚从电话听到“祭冠礼”三字时,她们还一头雾水;原来这个男人早“进驻”则云的住处了。
魔女最后一个踏上玄关。“没想到‘像你这种男人’也会做家事!”轻蔑地瞄他一眼,呛声强调地讽刺。
“做家事跟性别无关。”祭冠礼淡淡回她一句,以主人的语气道:“你要进来,顺便把门带上。”然后,转身迳自先行,不再当恭候女士先行的绅士。
魔女哼地一声,关了门,很不淑女地踢掉高跟鞋,踩上客厅的原木地板。
客厅的电视播报着这一波寒流将持续发威,明后天部分地区预估最低温降至十度以下。矮桌上,热呼呼的美食正煮得滚烫。一只放在电磁炉上的透明锅,汤汤水水、食材多样、香味四溢的,是正统台式吃法;另一只以牛油、牛肉、青葱、柴鱼酱油、糖……煮成的干锅,还多了辣椒酱料.是加味的寿喜烧,相当下饭。桌上有很多配菜,方形电烤盘里排着一块块马铃薯、南瓜、洋葱、菇茸、番茄和彩色甜椒……贺则云温婉地坐在桌边,从瓷盘中挟起切成扇形的干酪,一片盖住一块,没一会儿,就是引人垂涎的焗烤香蔬。
“哇!”一声惊叫,三位客人各自入位,坐得像日本女人一样。
“则云,你没开店,一整天在家准备这一桌呀!”魔女挑了一片凉拌小黄瓜,丢进嘴里。
“用筷子——”妖精老师啪地打一下她不守规矩的手,带笑的眼眸看着对座的男女,问:“可以开动了吗?”
贺则云颔首。
五双筷子动了起来。
“这好好吃!”不吃辣的狐仙挟起一块八分熟的干烧牛肉,沾了蛋汁,放入嘴里细嚼,美颜绽开幸福满足的表情。“则云真厉害,什么都会做。”
贺则云微微笑,美眸不由自主地凝向身边的男人。桌上的寿喜烧是他做的,鲜美的虾蟹是他挑的,洋葱是他边流着“男儿泪”剥的……这个男人怕她累,几乎独力准备了整桌晚餐,她仅仅当“指导兼助手”。
“发什么呆?”祭冠礼低唤她回神。一迳挟牛肉给她,涮的、干烧的堆满她的菜碟。
贺则云吃没几片,就觉得腻,把自己的碟子与他的换过。
他抬眸看她。她皱皱眉。“我想吃点凉拌青菜。”素手拿过沙拉钵,用大叉子将带有苹果醋酸味的干丝白菜拨进自己碗中。
“生冷的东西别吃太多。”祭冠礼取走她手里的叉子,移开沙拉钵,将她拨进碗里的白菜倒至自己碗中,只给她留了一小口。
她不满地瞪他。
祭冠礼斜扬唇角,挟几块上头融着香浓起司干酪的烤蔬菜给她。“你和孩子需要营养。”他说。
三位客人因他这句话,停下筷子,六只圆瞠的美眸瞅住相同定点。
“你的话是什么意思?”魔女一开口,原本咬在齿关,来不及吃进嘴的金针菇掉回碗里。
“真的吗?则云——”狐仙晶亮的双眸闪着母性光芒。“你要我帮你介绍医师,是这么回事……真好,以后我们的孩子可以成为玩伴。”她已经想到几个小身影,活泼地在神的便利屋和妇女旅馆上下跑动、嬉笑的情景。孩子真的像天使一样可爱呢!
“想必两位同居好一阵子了,而且‘生活’很美满。”一个中学老师实在不该讲这么暗喻的言辞。妖精擦擦红唇,眼眸半合,美颜挂着微笑。“我是很开通的老师,但还是忍不住想问——两位打算结婚吗?”
贺则云颤了一下。
“这就是我今晚邀你们来的目的——”祭冠礼放下筷子,俊颜自信、五官生辉,道:“三人成众,现在已算公开场合,你们既是客人、也是证人,这一刻起,则云是我名实相符的妻子。”他拉着贺则云站起,解下颈上的龙形项链,执起她的左手,顺着她的腕绕了几圈,交叉拉出两端经过她白皙的手背,再圈绕她的无名指,两颗神秘的红宝石在她指节发亮,他扣好精巧的爪扣,像是完成一件极神圣的事,吻吻她的额,又深吻她的唇。
贺则云被他的疯狂热情冲昏了,任他索吻,有种不知身在何处的恍神感,一切是那么地茫茫然。
“喂喂喂!”魔女拍着桌子,专门破坏他人的好情调、好气氛。“够了没!你要则云缺氧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