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巴黎的香榭大道上,一对简直像是从时尚杂志中走出来的男女,坐在露天的咖啡座中。两人的存在引起旁人的议论纷纷,但他们却像是习以为常般,男的边啜饮咖啡边眯着眼看远方的夕阳,女的则是一脸殷切地盯着他。
“云,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吗?”让人惊艳的金发美女拥有大波浪的金发、碧蓝的眼珠,但她开口说的却是中文,虽然听起来显得有些怪腔怪调,但也够教人意外的了。
看他没有回答,她又再低声叫了他一次。“云,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声音依旧轻柔。
“什么?!”男子这时才回过神来,转头望向金发美女。
深邃的五官、暗咖啡色的眼珠,和黑色的头发,看起来应该有东方人的血统,所说的中文虽然只有短短两个字,但是却显得字正腔圆许多。
金发美女无限妩媚地嘟起了性感的红唇,娇嗔道:“云,难道你就不能看在我现在的中文已经可以和你对答如流的分上,多注意我一点吗?”
石云淡淡一笑。“对不起,法萝,实在是这夕阳太美了,美得让人很难将目光移开。”
法萝暗叹一声。这句话她都不知道听过几百遍了,只不过其他人在说这句话时,都是在赞叹她的美丽,只有石云,才会这样对她视而不见。
但她能怎么说?石云就是这样,淡淡的,几乎没有什么脾气,和他认识这么久了,除了工作之外,她几乎没听他说过任何关于自己的事,也没看过他情绪有什么大起伏,仿佛这世上所有的事情都和他无关似的。
可是也正因为他这样冷冷淡淡的气质,所以她才会这么喜欢他,甘愿在没有任何承诺的情况下,默默守在他身边这么多年,甚至还努力下苦工去学中文。
她期待,终有一天他会发觉她的好,会愿意对她真正敞开心扉。
“那我呢?”虽然明知他的答案会是什么,但她还是忍不住问出口。
“你?
法萝点头,带着一丝希望。
他笑了。“你怎么会这么问呢?时装界谁不知道法国有颗珍珠,就是美女法萝,这还需要我来肯定吗?”
“唉,不说这个了。”法萝虽然有些失望,但是并不意外。“对了,你到台湾的事真的决定了吗?”
石云愣了一下。“为什么这么问?我已经答应程了啊!”
“可是……”法萝犹豫着。
说实话,法萝低头抿嘴的俏模样,实在很令人心动,可是石云偏偏就是一副无谓的表情。
“怎么了?”
她轻扇着弯曲而浓密的长睫毛。“但这是你好不容易才等到的长假啊!而且我一直希望能够和你去一趟希腊的离岛,我父亲在那里有栋别墅和游艇,我们可以在那度过一个愉快的假期。”
“可是你知道我和程已经约好了,不是吗?”他笑,心中同时想起台湾那块土地上,他最钟爱的人、也是最尊敬的人——他的母亲赵莉桦。
不过一想到那个刁蛮难缠的娇娇女裘妮,他又不禁下意识地摇头苦笑。
看在法萝眼中,不由得又深深叹了口气。
石云总是这样,常常径自在人群中沉思,一点也不在意别人异样的目光,就连她这样一个绝色美女在他眼前,他也可以视而不见。
咬着唇,她碧蓝的双眼闪动着水光。“能不能为了我?”
“法萝。”他依然很温柔地笑着,但声音中有着不容改变的坚持。
法萝又是深深地叹了口气。
她就是因为了解他的为人,知道他待人和善,几乎将所有的人都一视同仁,所以她才会懂事的不乱吃飞醋、不干涉他的生活,只是体贴地守候在他身边,因此才会和他一直维持着一定的关系。
法萝相信,只要她坚持下去,石云一定会有想要安定下来的一天,并且会发现她就是他的真爱;不过,在这天到来之前,她还是难免会有失望、沮丧的时候。
“没有我,你一样可以有个愉快的假期的。好好去玩,相信只要你愿意开口,没有人会拒绝你的。”
你就会!法萝黯然地看着他。
石云像是意会了自己说错话般,愣了半晌,然后才摇头轻笑。
不论如何,他都不会改变他原先的计划。
第一章
阳光艳艳,披洒在山坡上一层又一层绿油油的草皮上,仿佛没有止尽般,让坐落在山陵上的那座玻璃屋显得格外耀眼。
拥有一双明亮大眼的女孩突然出现在屋外,她穿着及膝短裙、白布鞋、白衬衫,将肩上的长发衬得异常乌亮,脸上还笑嘻嘻的。
她踮起脚,看着屋内一丛又一丛的美丽花朵说:“小羽,你在哪?”
被称为小羽的李湄羽抬起她隐藏在花丛中的脸,但现线才一和程可柔接触,她的声音就像被指在喉咙中似的,一个字也出不来。
和她大学同窗四年,一直都是她知己好友的可柔,什么时候变成了这副模样?
可柔看见她惊讶的表情,反倒得意万分地转了个圈,让及膝短裙像朵花一样绽开。
“你看,漂不漂亮?老板说这是今年最流行的蓬蓬裙喔!还有,这个头发很不错吧!”她故意朝李湄羽眨了眨眼,并且风情万种地掠掠头发。
“你……”李湄羽还是说不出话来地涨红了脸颊。
可柔几乎是抱着肚子笑岔了气。“看你这个样子,好像我是什么怪物似的。怎么,难道不好看吗?还是像老妖怪?”
李湄羽只能无辜地猛摇头。
“既然这样就好了啊!”她乐得像只小鸟一样轻快地旋了个身,但是一个不小心,飘起的长发却勾到了桌上的薰衣草,砰地一声,花盆应声摔落。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可柔急忙蹲下来收拾掉落的花盆碎片,却发现李湄羽竟然出乎意料的毫无反应,于是她不解地抬眼一看,却看见李湄羽表情很古怪、像是想笑又忍着不敢笑的样子。
“怎么了?花盆摔破了,没关系吗?”
李湄羽摇摇手,深呼吸了一下,然后才轻声说:“可柔,你的头发。”
“头发?!”可柔伸手抓了抓,不料却把乌亮的头发给整个抓了下来,头上换成了微黄而略鬈的俏丽短发。
“喝!还说什么可以戴得很紧,‘让你几乎感受不到它的存在’?!根本就是鬼话!一拉就掉,这怎么行呢?我一定要去找老板说说,要他退钱!”
李湄羽尴尬地站在一旁笑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可柔噘起嘴,看着她说:“小羽你说,我应该叫老板赔我一顶新的?还是干脆让他退钱再去别家买?”
李湄羽低声嗫嚅道:“那你为什么要戴这项假发呢?”
“我戴这顶假发是因为……”可柔像是理所当然地玩弄着手上的假发,话才说到一半,却突然跳起来大叫。“唉呀!糟糕了!糟糕了!”
“怎么了?”
“还怎么了?快,快,快,小羽,赶快帮我把假发戴好,还有,手上、脚上脏掉的地方也得赶快擦干净才行。”她急得东转西绕,一边想要戴好假发,一边又忙着拿纸巾,结果头发反而变得更乱了,身上该擦的地方也没清干净,反而愈弄愈糟。
“怎么办?小羽,你一定要帮帮我才行!”可柔仰天大叫。
李湄羽皱起眉头。“你要我帮你,可是又一直这样动来动去,我怎么帮?”
“那好。”话一说完,可柔立即两手紧贴双腿两侧,不敢移动半分。“这样可不可以?”现在她只剩下那对眼珠子转啊转的。
李湄羽被她逗趣的动作惹得噗哧一笑。“可以,你等一下。”
她细心整理着可乘的头发,和她身上的混乱。
“可柔,你为什么要装扮成这个模样?我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你好像很讨厌穿裙子的,不是吗?”她小心翼翼地梳理着可柔那几乎可以以假乱真的长发。
可柔叹了口气,正想回答时,突然有道低沉浑厚的嗓音自玻璃屋外的山坡下传来——
“可柔、可柔,我回来了!”
可柔顿时脸色大变,急声催促。“快,小羽,这就是我‘变装’的原因,你要不快点,我从此就要活在水深火热的地狱中了。”
听她这么一说,李湄羽也跟着紧张起来,小手甚至还微微地颤抖着。
天哪!外面那个人究竟是何方神圣?为什么会让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可柔这样畏惧呢?
没多久,玻璃屋外出现了一个高大英挺,蓄着一头不羁长发的男人。
他笑开了眼,以爱溺的眼光深深看着可柔。“可柔。”
“哈!”可桑原本想要咧开嘴大笑,突然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双唇一合,重新调整距离,再笑。“大哥。”她应该笑得很含蓄吧?!
程可孟边走过来,边笑说:“很好、很好,这么久没见面,我们程家的小女儿依然美丽大方、端庄贤淑。”
可柔依然站在原地,很温婉地笑着。“那是自然。”
他走到可柔面前,伸手一抱,将她紧紧抱在胸前。“可柔,大哥好久、好久没见到你了。”
“谁让你这么忙。”可柔嘴里虽然埋怨着,但是心中却暗地里感谢大哥的忙碌,否则她可就惨喽!
“怎么?你这是在埋怨我吗?”他笑看着她。
可柔连忙摇头。
她怎么敢呢?况且要不是大哥那么忙碌,她哪可能会有逍遥日子好过?
“对了。”程可益转头看退到角落边的李湄羽。“她就是你常常提起的好朋友——小羽,是吧?”
他虽然和李湄羽从来没有见过面,可是早就从妹妹的口中得知,她这个手帕交,自从父母离异、各自婚配后,就只能自己照顾自己了。
看到小羽羞红着脸,头垂得不能再低的窘样,可柔不禁在心中偷笑,但她还是很讲义气地开口帮小羽解围。
“嗯,她就是小羽,李湄羽。”她朝她招招手。“小羽你过来嘛!他就是我唯一的哥哥,程可孟。你可不要小看他喔,他在欧洲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名模特儿,很多知名设计师都会指名要他东方程代言走秀呢!”
他在她的头上轻敲一记。“这么夸张。”
“难道不是吗?”她轻笑,但这回是真正发自内心的感到骄傲。程可孟虽然管她甚多,但他毕竟是她唯一的大哥,也是最疼爱她的人。
“咦?”程可孟突然一脸讶异地将可柔从头看到脚。
可柔心中一惊,也很紧张地看看自己。“怎么了?”难道她的假发又掉了?
“你看看,身上的衣服怎么这么脏呢?”他指指她的裙摆。
可柔干笑着。“这衣服这么白,我人又在牧场里,弄脏是免不了的,况且也只有弄脏一点点嘛!”但她心中却也不免暗暗叫苦,看来大哥又要发挥他唠叨的功夫了。
“就因为是白衣服所以更应该要注意。可柔,我看牧场的事还是交给陈伯他们好了,你就和我一起回法国,有我在身边照料,我才会放心。”
他话说到这,可柔突然发出一声惊呼,她转头向李湄羽说:“小羽,你刚刚不是说最近这花老是有虫子作怪,扰乱花的生长,所以要我去工作间帮你带点除虫剂上来吗?我竟然忘记了!”
李湄羽愣住。她什么时候说过这些话了?
可柔迅速朝她使眼色、又眨眨眼。“小羽,你刚刚还说很急的,你看这些花都被那些大虫子吃坏了。”
她指的明明就是方才被她压坏的花,怎么会是虫子吃坏的呢?李湄羽的表情是更加困惑了。
可柔在心中无奈地叹了口气,连忙又堆起笑容对程可孟说:“大哥,你看,小羽就是这样,一看到你在这,害羞得连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我现在就去山下的工作间拿,你先在这里和小羽聊一下。”
程可益和李湄羽竟然不约而同地同时开口。“可是——”
“不用可是了,就这么说定啦!你们两位慢慢聊。”眼见他们突然一个脸红不语,一个默不吭声,这么好的溜走机会,她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因此话一说完,她就尽量以最优雅。最快速的步伐离开玻璃屋。
在确定程可孟真的没有跟上来之后,可柔迅速拿出刚刚在玻璃屋外顺手拿走的厚纸板,利落而顺手地将厚纸板铺在草地上,然后一屁股坐下。
“哗!”
她两手一撑,很快地,她整个人便随着陡降的山坡往下滑落,速度飞快,因此当她发觉前进的方向刚好有个人站在那里时,就算想改变方向或停止,都是不可能的事。
“让开!快让开!快!”她虽然已经尖叫提醒对方了,可是还是慢了一步,就在那人转头看见她的时候,她刚好飞落到他面前,两人就这么撞在一块——
事情发生得很快,就像在一瞬间完成所有的动作。
看到人,撞上,然后又因为冲击力太大,滚落了一段距离;接着就是她躺在草地上,仰望着天空,感觉自己好像完全不能动弹。
在那一刻,可柔很怀疑自己的骨头是不是摔断了?如果骨头断了,她要怎么向一直以为她很温柔、很淑女的大哥解释?
哇!除了要想办法解释之外,她还得躺在病床上哪里都不能去,只能听着大哥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她真希望自己不只跌断了骨头,还把耳膜都给撞破了。
“小姐,你能不能稍微移动一下?”
突然,可柔似乎听见耳边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转头一看——
一个很近的距离,近到她几乎只能看见对方那双异常明亮的咖啡色眼珠子,吓得她迅速跳起来,拉开彼此间的距离。
“你是谁?”
可柔这时才发现她非但骨头没断,并且还极其狼狈地跌在一个陌生男人的身上,而她刚刚竟然还误以为自己是躺在草地上?!
天响!这是多么大的误会,又是多么愚蠢的事!
眼前这个躺在地上的男人看起来手长脚长的,身高绝对不亚于程可孟,也许还比他更高也说不定。
从他深刻而明显的五官看来,虽然同样是黑发,但是肯定有外国人的血统,应该是个东、西方的混血儿……
她上下打量着他,眼中满是疑惑。“你是谁?你怎么会在这?你在这做什么?”
那人一笑。“你问题这么多,要我从哪一个回答起?”
他说话果然有种腔调,可是不能否认的,他的声音很好听;但这和她没有关系,她只知道自己很不喜欢他语气中的戏谑。
她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算了,就当我什么都没问,你也不需要回答了。”她才懒得和一个陌生人抬杠呢!
拍拍身上变得更脏的衣服,可柔心想,早知道就不要穿白色的衣服,这样也就不会那么容易看出干净或肮脏了。
她不由得为自己错误的选择叹了口气。
“你的?”那人却突然指着不远处开口问道。
可柔下意识转头一看,顿时倒抽了一口冷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