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的那边怎么想是一回事,她并不是真的很在乎,但是她不想要他难做人,好歹她也是讲道义,没想过要破坏他感情世界的和谐……
「那个……我看你先别忙,还是先去跟女友说说话比较重要。」她建议,忽视心底处那股淡淡窜升起来的酸涩感。
「女友?」他抬头,停下点蜡烛的动作,一脸稀奇的看着她。
「就你那个青梅竹马啊!」她用着刻意的轻快语气说,以为他又在状况外。
他的确是,而且是很状况外的状况外。
「妳误会了。」颜瀚雅轻笑,像是被娱乐了什么,笑容的闪亮度至少两百瓦,说道:「予娴只是朋友,我当她是妹妹一样,不是妳想的那种关系。」
「啊?」又愣了一下,因为他那闪亮的笑容而分心着。
「予娴是个很有事业心的女孩子。」点起了蜡烛,放进熏香灯的同时,他分神说道:「她的心思全在事业上,除了把我当作工作伙伴,最多也只把我当兄长看待,不可能会有妳想象的那种关系。」
她张大嘴巴,讲不出话来。
刚刚那个叫予娴的女人,就只差没在他身上刻下名字,对着她嘶吼那份所有权了,而他、他、他……他竟然完全没感觉?
对着他通篇只能称之为不知不觉的鬼话,除了吃惊,她只有一个感想──
他这人……
真是……
不可思议的迟钝啊!
第五章
人果然没有十全十美。
因为发现了贵气王子很不完美的那一面,面对那份可怕的迟钝,牧之芹很深刻的体认到这句话的含义。
然后忍不住深深、深深的同情起,那个叫季予娴的女人……
「予娴,最近很常看见妳呢!」
「没办法,你把最近的课程都推了,我只好过来跟蔡秘书重新确认你课程的时间。」
「妳那么忙,敲时间这种小事也管啊?」
「这可是你的课,我能不慎重吗?」季予娴大大的叹了一口气,好似很无奈的那种,「你肯给的时间那么少,想上你课的人那么多,为了不得罪人,我可伤脑筋了。」
「瞧妳说得那么夸张。」一听就知道他没当真,还说:「妳忙,下次别浪费时间自己走一趟,我让蔡秘书过去跟妳谈就好了。」
光光是听到这里,牧之芹就很想为说话的女方掬一把同情之泪。
好一个前途无亮的暗恋之路啊!
男的这一方压根就不知不觉,这对女方来说,除了打落牙齿和血吞,还真是辛苦了。
「雅哥,要不是认识你那么久,我都快要以为你是那么不欢迎我。」嘴里开着玩笑,但在季予娴的明眸中的笑意已有那么一点的勉强。
「没那回事,只是不想妳太忙。」不知不觉的那个人仍给着伤人的体贴,注意指尖下的小脸,似乎想说什么,「小芹?有什么事吗?」
奉命躺在按摩床上接受脸部按摩的人总算有发言的机会。「那个……」等他十指停下,确定不会吃下可疑精油后,试着表达,「你们有事的话,我先回房好了。」
「没事,予娴只是来敲时间,一下就走了,妳躺着别动。」按摩才进行一半,颜瀚雅想不出中断的理由。
「有雅哥这样国际级的芳疗师亲自按摩,牧小姐也算得上是因祸得福了。」季予娴借机凑了过来。
「别这么说。」知道一张脸对女孩子的重要性,颜瀚雅一直感到很内疚,「小芹的脸要不是因为我,也不会伤成这样,我能做的,也只是设法让她早点恢复而已。」
「颜大哥你别这样。」不想让他的内疚给淹没,牧之芹赶紧强调,「这几天,你天天帮我做脸部按摩,还调了精油让我使用,我那些黑青的地方都好很多了,真的,光是我的脸,黑青都褪得差不多,拜托你不要再内疚了。」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
平日里,他总为她点起一室的清香,说那些熏香的气味能帮助她的伤口恢复。
初时,她当然不信。
理智上的关系,她并不认为点熏香会有什么实质作用,毕竟他点熏香的动作,感觉上好像只是让空气变得好闻而已,她不信也无法想象传闻中的芳香疗法,光光是闻香味就能有什么疗效,只当那是人们的心理作用而已。
可是有点邪门,闻了几个日夜后,也不知是不是真让她起了什么心理作用,让她觉得那些香气好像还满管用……要不然,就是她年轻人的恢复力真的强如蟑螂?
因为她身上那些大小伤,黑青是不用说了,那些被玻璃划破的伤口,短短几天,伤口收得都差不多了,就连腰间缝了二十针的伤处,疼痛的程度已降到最低,已不太影响她的行动。
「你弄的那些香气啊!精油的,好像真的很有效耶!」愈想愈觉得神奇,她试着要思索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那是当然。」季予娴当她少见多怪,「雅哥拿的可是国际级的执照,是专业中的专业人士,要是连妳那点瘀青都没办法去掉,他这个颜老师的招牌也不会在芳疗界中传得那样响亮。」
说到这个,牧之芹是不晓得什么芳疗界又怎样的,倒是这个颜瀚雅,明明身为颜氏长子,按一般中国人的观念,身为长子的他是第一继承人,接下颜氏经营权的人应该是他才对啊!
怎么会由他弟弟接手颜氏,而他这个嫡长子却鲜少人提,甚至行事之低调的,除非因为颜瀚君的报导,有提到颜瀚君排行老二,有个哥哥之外,几乎要让外界遗忘了他这人的存在?
「怎么了?」被她盯着,看她脸上稀奇古怪的表情,颜瀚雅知道她一定是在想些什么。
「没、没事。」看他温煦无害,满溢关怀之意的俊颜,牧之芹叹气。
不用问了,光是看看他,稍微想一下他的个性,她已经知道当中的原因。
这人个性是这样的与世无争,儒雅温和得像是从另一个世界走来,是那种背景会自动冒出一丛丛玫瑰花束的男人。
颜氏要交到他这株移动式玫瑰花丛手里,只怕没多久,不是让商场中的豺狼虎豹给吞了,就是他免费大放送,把家产全交给了慈善团体,也难怪颜家二公子要义无反顾的承接下家业。
突然发现她完全能够理解,因为她已经忍不住开始想象,若是双亲的事业没垮的话,家里的事业若全交到天兵姊姊的手中,那结果……
「你弟弟真是辛苦了。」她突然冒出这一句,很有感同身受的意味。
「还好。」奇异的,他竟好像知晓她所想的,正色响应,「因为他本身也很有兴趣,所以还算得心应手。」
「什么?」不甘心被排除在话题之外,季予娴忙不迭的问:「你们在说什么?」
这要怎么说呢?
牧之芹并不想让季予娴有被排挤的感觉,但突然间要她解释,对于刚刚那番没头没脑的对话,她还真不知要从何说起。
突然响起的和弦铃声解救了这尴尬的一刻,季予娴接起秘书的电话,从没有比这一刻,更痛恨起忙不完的公事。
「予娴,妳忙的话就先去忙吧!课程的时间我会让蔡秘书通知妳。」在她结束通话时,颜瀚雅已体贴的先开口。
公事等着,加上他都这样说了,季予娴还能如何?
复杂的看了牧之芹一眼,却什么也没能说,只能够强颜欢笑的说了几句道别的话,然后先行离开。
在这之前,牧之芹认定他的迟钝,甚至觉得是无药可救等级的迟钝,但这样的想法,却在这一刻全面推翻。
因为躺着的关系,她没能目送季予娴出门,也因为如此,闲着没事的她只能观察他的表情,这才会发现他俊雅面容上的叹息之色。
并不明显,但仍可以看出,那总是漾着温煦之色的黑瞳在目送季予娴离去之时,除了了然,还染上几分轻愁。
那样的愁虑是兄长式的担心,是什么都明白的眼神!
所以……他,其实是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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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之芹很惊讶于这样的发现。
原来,先前他虽然嘴上说的是全无可能,一副郎无情、妹无意,双方以兄妹情看待对方……是骗人的!
这些说词,全都是骗人的!
是为了不想伤及季予娴的感情及声誉,所以他才故意对她说了那番话,而对待季予娴的方式,更是刻意表现出完全的迟钝跟不解风情,试图以此断了对方思慕之意。
原来啊原来……
「怎么了?」颜瀚雅回过神,发现到她的注视。
「没什么。」抿唇,牧之芹觉得有点惭愧。
跟他这样的品行一比,她觉得自己真是渺小,而且好奇……
「我在想,你的人究竟能善良到什么程度?」
他定眼看着她,像是有些讶异她的话,却是在思考后,轻捏了一下她软软的面颊。「小芹,妳是个聪明的女孩子,应当知道,有些事情就算知道也不能说破。」惊讶她的聪慧,他只能微笑提醒。
「是,我知道。」她保证,「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我都知道的。」
他微笑不语,正要叫她躺好,好让中断的脸部按摩继续下去,另一首来电铃声却打断他的话。
「电话、电话。」是她设定的铃声,听了就忍不住叹气,「一定是柔柔,这次不知道要哭什么?」
「瀚君对工作的要求是高了一点。」在她挣扎着要起来拿电话时,颜瀚雅已先一步帮她拿了电话。
看他拿电话,坐起的她顺便抱怨两句,「你们家的那个弟弟啊!折磨她还真是有一套,她现在每天回来时必定哭上一场……最少一场!上班时的求救电话更是没有一天断过。」
他微笑,「多磨练磨练她,这不也是妳一开始把她托给瀚君的目的吗?」
她接过电话,表情不是很情愿的那种。
虽然她一开始的立意确实是如此,但每晚要费神哄人也很麻烦的,还要不时接到这种临时的抱怨哭诉……
「不是柔柔!」突然大叫一声,来电显示上的号码,竟是失联多时的母亲,牧之芹瞬时慌了手脚,甚至惊讶到差点弄掉了电话,七手八脚的连忙开机,「妈!」
电话那头所响应的,是一阵很嘈杂的杂声。
「妈?」牧之芹调整姿势,以为是她的收讯有问题,「妈?」
一个脑袋瓜子转来转去,换了更少五种角度,杂音突然转小了点,才勉强听见人声,「芹?听到了吗?芹芹?」
「听到了、听到了。」
「听好,虽然能通了,但电话快没电了,爸爸,妈妈现在在……」
「什么?」
「我们在……」断断续续又不清不楚的杂声中,听见邱玉盈很努力抢时间说道:「这里因为……造成……虽然有点问题,但没关系,爸爸、妈妈都很好。」
「妈,你们在哪里?」实在没听懂,牧之芹赶紧追问下落。
「什么?宝贝妳说什么?」那头的邱玉盈大声的问着,好似没听清楚女儿的问话。
「你们在哪里?」
「该死!这里的收讯真是太差了。」邱玉盈恨声诅咒,但又怕电话没电,只得抢着说道:「宝贝,真的很对不起,因为……困在……所以没能赶回去参加妳跟柔柔的毕业典礼。」
「没关系,妈,只要妳跟爸爸好好的,没关系的。」
「嗯嗯,我们很好。」总算听见一句清楚的,邱玉盈连忙交代,「虽然……但……OK,妳们两个不用太担心。」
「那你们什么时候回来?」从OK两字,她只想追问这问题。
「爸爸、妈妈也很想早点回去,但是……的关系啊!短期内还是要等……」
「什么?」完全没听见重点。
「就……所以要等……」
根本就听不清楚,急得牧之芹赶紧嚷道:「不管什么问题,赶快回来,我们一家人一起想办法。」
「什么?芹芹妳说什么?」杂音太严重,邱玉盈只听见嘈杂声跟几个断续的单
「我说……」咬唇,牧之芹已无法再重复一遍。
因为想到,双亲生意失败已经很失意了,若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想破坏他们为人父母在子女心中的形象,她这时一再要求他们赶回来,还逼着要问清他们失败的原因,不是显得她任性、不够体贴?
「没事。」想了一圈,牧之芹改口道:「我是说,我会好好照顾姊姊,你们不用分神担心我们,先处理,处理手边的事为优先。」
「嗯,妳乖,要照顾好姊姊,妈妈这边……公司……一团糟,恐怕……一阵子,要晚点才能回台湾。」
「嗯,没关系,总之你们的安全第一,有什么事的话你们慢慢处理,不用急着回来。」极力克制,牧之芹才没让自己的声音破碎模糊掉。
「那……就这样……没电了,芹妳……」
「妈?妈?」杂音到最后是静默一片,急得牧之芹又调了好几个姿势,但最终,电话那头再也没传出任何声音,电话早已经断线。
瞪着没有任何显示的小屏幕,她的眼前模糊成一片。
怎么样也止不住心底深处那股酸楚的感觉,她想着双亲,想着他们都有一点年岁了,却在这时面临生意失败的挫折,想着他们的心情,想着他们挫折中还得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搞得有家归不得……
「别哭。」手上满是按摩油,颜瀚雅想为她拭泪,却有一点小问题。
「我没有。」她倔强的否认,直觉用手背住泪眼模糊的眼上一擦。
「别……」他想制止已经来不及,只能赶紧净手,拿面纸擦去手上大半的按摩油,这才能捞起温水盆中的毛巾……
「啊!好痛!」按摩油因为她胡乱的一糊而渗入眼中,痛得她哇哇大叫。
「没事、没事了。」他温言哄着,带着暖暖热气的温热毛巾敷上她的眼,替她擦去眼泪,也擦去搅和一气的按摩油。
「好痛。」她嚷,眼泪一路从紧闭的眼中滑落。
「忍忍,一下子就好了。」他说着,内心深处也因为她这倔强的,佯装成坚强的小模样而感到柔软不已。
「……」她任他擦拭她的脸,擦掉眼泪,也擦去满脸的按摩油。
没人开口,只有他重新拧毛巾的声音。
水声哗啦啦的,就像她内心中溃决的奔腾思虑,也如同她没能止住的眼泪。
一向不是软弱的人,可是,即便她再怎么坚强或能干,她也只是个刚要出社会的年轻女孩。
也许她能用冷静的态度来面对家变,还能有足够的理智去思考应对的方式,可是这样的理性只能针对那些身外物,那跟面对她挚爱的双亲是截然不同的两件事。
那是她的至亲,她不愿意他们受苦,一点也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