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问妳话。」冯运鹏很不满意她的心不在焉。
「呃……他、他叫韩拓,和我们公司有点业务往来……前阵子你给我一盒雪茄,就是送给他的……我跟他没什么……」筱雨不希望他误会。
冯运鹏低喃着他的名字,在脑中翻阅着所有的资料。「韩拓……韩拓……他是做什么的?」
「我不知道,只知道他这趟是回台湾度假。」
「为什么不打听清楚呢?」他下大高兴她对这方面的敏锐度这么低。「能够受邀来参加酒会,绝对不是什么小职员,我们过去跟他打声招呼吧!」说不定还能因此钓到大鱼。
筱雨吓了一跳,「运鹏,我……」她不想见到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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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低着头不敢抬起的筱雨,在男朋友半强迫的带领下来到韩拓面前。
「韩先生,你好。」不管他是什么身分,冯运鹏先伸出手表达友善之意,然后递出名片。「敝姓冯,还请多指教。」
韩拓身旁的社交名媛识趣的离开。
「哪里。」眼角似笑非笑的掠向始终不敢用正眼看他的小女人。「很抱歉,我忘了带名片出来。」
他当然客气的回答说没关系。「听说韩先生和我女朋友的公司有业务上的往来,不知道韩先生在哪高就?」
「我是美国K&G公司的员工,冯先生可能没听过吧!要不是我们老板真的太忙,拨不出时间,也轮不到我这种小职员来参加这样的盛会,乘机见见世面。」韩拓自我解嘲。
冯运鹏想了半天,似乎真的没听过这问公司的名号,心想可能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在美国多的是,态度也就不再像原先那么热衷。「那么韩先生要乘这机会好好见识一下,毕竟这种机会不多。」
「我会的。」他啜饮着香槟,早把冯运鹏的心思看得透澈。
听着他们的谈话,筱雨觉得小脸火辣辣一片。她真的不太喜欢男朋友那种贬低他人的口气,好象对方如果不是财阀巨富,就不值得他攀交;不晓得韩拓心里会怎么想,更让她羞惭的抬不起头来。
她轻声的乞求。「运鹏,我……我头有点晕……可能是醉了,想到阳台那边吹一下风可以吗?」
「去吧!回去前我再去找妳。」说着,便走向一群正对目前两岸三通的话题侃侃而谈的企业老板。
筱雨在心里偷吁了口气,放下才喝了两口的香槟,打开通往阳台的玻璃门,虽然吹来的是闷热的风,不过总比待在里头好。
阳台上没有其它人,她可以放心的坐下,也可以不用顾虑形象,乘机脱下高跟鞋,让双脚得以呼吸新鲜空气。
她和冯运鹏认识超过两年,对于这段感情,她总是被动、不够积极,反而是姑妈他们比她紧张,每隔一阵子就会询问他们的进展。或许是遭遇过太多变故,她一向抱持着随缘的态度,从不去争取任何东西,难怪冯运鹏常说她没有企图心。从两人开始交往,他就坦白的表示希望将来娶的对象能够有助于他的事业,或许这就是她觉得没有安全感的原因。
也许他们并不适合!
这个念头不只一次出现在筱雨的脑海,她却不知该怎么开口,更怕说出口会惹恼爱面子的他。或许她就是太逆来顺受,心里有话总是不敢表达出来,就怕惹对方生气,只知一味的忍气吞声。
喀啦!
玻璃门被人从里头推开,筱雨吓了一跳,赶紧穿上高跟鞋。
「怎么没陪在妳男朋友身边?」
韩拓执着酒杯,身上的西装已经脱下,挂在臂弯上,一派轻松惬意,不过筱雨脑中的警铃却大作。
「我、我有点不舒服。」见到是他,她忍不住想躲开。
他靠在对面的栏杆上笑谵,「干嘛每次见到我就这么慌慌张张?我保证不会扑上去亲妳。」
筱雨羞窘的怒斥,「你……你不要再跟我开玩笑了!」
「是、是,那我就正经点。」韩拓故意扮起严肃的表情,不过眼底的笑意很浓。「原来他就是妳的男朋友。」
她撇开头不理他。
「看起来是个对事业很有野心的男人。」他搓了搓下巴说。
「有野心是件好事。」她顶了回去。
韩拓啜着香槟,透过玻璃门,看着积极周旋在政商名流之间的冯运鹏。「我没说不好,只是像他那样的男人并不适合妳。」
「你、你凭什么这么说?」她嗔恼的问。
「因为,他似乎不太尊重妳的感受,也不会顾虑到妳是不是真的适应这种场合。」
筱雨一脸惊讶,没想到他竟看穿了一切。「你……」
「妳就像只误闯丛林的小白兔,而他却没有善尽保护的责任,满脑子只想着自己的事业。」韩拓目光深黝的笑睇着她,句句命中要害。「如果妳是我的女人,我会陪在妳身边,不会把妳一个人丢在这里……」
「他才没有!」她脸色微变的插嘴。「他是代表公司来参加酒会的,当然要尽自己的职责去帮公司拓展业务,而我是个成年人,可以照顾自己,不需要他-直守在身边。」
他坏坏一笑,「那如果我现在想对妳怎样,妳能保护得了自己吗?」
「你……你想干什么?」筱雨本能的往后倾,岌岌可危的挂在栏杆上。
韩拓顿时笑不可抑,「哈哈哈……」
明白自己被要了,她涨红了小脸,「你以为这样子很有趣吗?」气得筱雨当场要走人。
「别走!」他握住她的纤腕。
筱雨羞愤的想甩开他,「放手!」
「我想走了,要不要我送妳回去?反正妳也不喜欢应酬。」
她自以为凶狠的瞪他一眼,「不劳你费心,我男朋友会送我。」
「这样啊!不如我们来做个试验。」
「试验?」
「对,妳过去跟妳男朋友说身体不太舒服想要先离开,看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韩拓笑得高深莫测,眼神带着勾引和蛊惑。「如果他二话不说马上送妳回家,那就表示我输了,他确实很关心妳、很爱妳;但要是他舍不得走,甚至要妳自己搭出租车回去,妳知道那代表什么意思吗?」
「我、我为什么要配合你做这个试验?」她根本不想知道这些。
韩拓望进她彷徨失措的眼底,「妳害怕?」
「我……我不……」筱雨咬紧下唇。
「还是妳认为你们之间的爱情禁不起考验?」
她脱口而出,「当然不是!」
「既然这样,为什么不试试看呢?」他刻意怂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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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该试吗?
在走回男朋友身边的路上,筱雨心中的天使不只一次的在告诫她,如果她真的爱冯运鹏的话,就不该这样试探他们的感情,那是不信任的举动!但是心中的恶魔却不断的在她耳畔低语、催眠着……
筱雨几乎想打退堂鼓了,知道结果又怎样?并不能改变目前的状况,只会让自己伤心罢了。
没有发现她来到身边,冯运鹏正随着某位商界大老批判政府的戒急用忍,以及迟迟不肯三通的政策,他很懂得见风转舵,立刻附和着对方的言语,和其它人高谈阔论。
她在他旁边站了好久,冯运鹏似乎没有察觉到她的到来,让她有些心灰意冷。对他而言,她到底是什么呢?他的心里究竟有没有她?
「……运鹏。」筱雨迟疑的扯了下他的手,企图引起他的注意。
冯运鹏回头看她一眼,又继续跟着大家哈哈大笑。
「运鹏,我……」
他终于整个人转过来面对她。「什么事?」口气充满不耐烦。
筱雨、心头一紧,「我……」
「今天有许多企业家夫人、小姐都来了,妳要找机会去跟她们认识一下,反正都是女人比较好说话,这些对我们的将来绝对有好处。」冯运鹏也想利用她,毕竟她将来有可能成为他的贤内助,当然要帮助丈夫开创事业了,而且通往成功的管道是越多越好。
她鼓足勇气撒谎。「可是……我不太舒服,想先回去了。」
「什么?」他眉头皱起,脸孔也拉长了,迅速的将筱雨带到角落。「怎么会突然不舒服呢?要来之前不是好好的?」
因为不曾说谎,筱雨心虚了起来。「因为……前阵子得了重感冒,可能体力还没完全恢复……」
冯运鹏环顾了下四周,看起来十分困扰。「可是酒会才进行到一半,我连份合约都没谈成,甚至还没让那些企业老板认识我……妳知不知道今晚的机会相当难得?我好不容易才抢到手的……」
「那、那我自己搭出租车回去好了。」筱雨的心在滴血。
他很满意她如此识大体。「这样也好,等酒会结束,我再打电话给妳,妳先回去休息吧!」说完,便在筱雨颊上亲了一下,然后又踱回那群金主之间,这一切让她的心凉了半截,
失魂落魄的搭着电梯来到楼下大厅,饭店里的冷气似乎太强了,她觉得好冷,不自觉的抱住自己。
不该试探的!
如今这个假象已经被自己当场戳破,她该如何自处?付出去的感情已经收不回来了不是吗?
「我说对了吗?」韩拓嘲谵的声音蓦地响起。
筱雨红着眼眶瞪视眼前这名挡住自己去路的可恶男人,唇瓣轻颤,「都是你!都是你害的!」她真是个大笨蛋!为什么要照他的话去做?「我好后悔遇到你,我不要再看到你了!」
「我害了妳什么?」他笑得理直气壮。「我只是让妳认清事实而已。难道妳不想看清楚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她眼中泪花乱转。「我宁愿什么都不知道!」
「走吧!我送妳回去。」韩拓握住她的臂膀,强硬的带着挣扎不休的她往门口走去。
「不要碰我!」
韩拓将她拖往停在外面的雪佛兰,然后打开驾驶座旁的车门,将筱雨推了进去,她终于哭出声来。
待雪佛兰离开饭店的车道,在马路上快速行驶,筱雨的啜泣声依旧幽幽的在车内回荡。
「呜呜……」
他一手掌控着方向盘,一手抽了面纸给她。「妳到底在哭什么?是哭我不该出这种无聊的馊主意,还是哭那个姓冯的不该伤了妳的心?」
筱雨拒绝他递来的面纸,从皮包里拿出自己的。
「妳真的爱他吗?」
她好气他的独断独行、自以为是。「这是我的事,你没有资格过问……也没有理由用这种方式试验我们之间的感情!运鹏他……他只是太想成功,他并不是不关心我,他……」
韩拓泛出一缕森冷的笑意,「只有妳这种笨女人才会替他找理由。」
「你……你好可恶!」筱雨咬牙切齿。
他一脸莞尔,「妳就只会骂这句。」
「你……你……」她气得说不出话来。
「别哭了!为了那种不懂得珍惜妳的男人掉眼泪是没有意义的。」韩拓黑眸中透着森冷的寒意。「这世上不管是什么样的爱都是短暂而虚假的,早点认清这一切,就能减少受伤的机会。」
筱雨怔然了。「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不是吗?」
她荒谬的看着不像在说笑的他。「当然不是。」
嗤笑一声,韩拓不再说话,只是专注的看着路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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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筱雨揉着太阳穴,想减缓因为睡眠不足所引起的头痛。昨晚原本以为可以早点上床睡觉,想不到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过了午夜十二点,冯运鹏总算良心发现,打电话来询问她的身体情况,却也无法让她安心入睡,满脑子浮现的全是韩拓那张讥讽的神情。
即便她不断的告诉自己不要管那个男人究竟在想些什么,却仍然忍不住去想他说的那句话,这么偏激、这么愤世嫉俗,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昨晚没睡好?」刘卉如吃完一盒排骨便当后,打算进攻奶油泡芙。
筱雨脸色有些苍白。「嗯。」
「夏董那件CASE怎样了?」
她苦笑一声,「对方一直不肯卖,所以就悬在那儿。」
刘卉如舔着手指上的奶油,吃得两颊鼓鼓的。「我们老板跟夏董的交情不错,要是这件CASE没有成交的话,说不定遭殃的就是妳。」
「我?」
「没错,就是妳!侯宇胜一定会把错全算在妳头上,要妳以死谢罪。」她形容的是有点夸张,却不是不可能。
筱雨吓了一跳,「怎么可能?我只是个助理……」
「那我们就等着瞧好了。」嗯,好吃,还是小熊森林的甜点最好吃了。
这时,廖玉穗表情凝重的来到她的座位旁边,带点质问的口吻。「筱雨,我听说邵先生最近在追『女娲』的苏颖岚,这件事是真的吗?」
她顿了一下,「呃,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
「邵先生明明知道『女娲』和我们公司是死对头,这几年互相竞争,他怎么会反过来去追求敌人呢?」廖玉穗因为妒意而气愤难平。「我绝对不能接受!」任何女人都可以,唯独那个姓苏的女人不行!」
刘卉如差点把嘴里的东西喷出来。「邵先生要追谁,干嘛还要妳同意?真是笑死人了。」
「妳这个死肥婆!」她口不择言的骂道。
「哈哈!终于露出真面目了吧?」刘卉如得意的指着她,「平常老爱装出一副柔弱可怜的模样,骗骗那些笨男人,要是让邵先生看到妳现在这副泼妇样,看妳的脸要往哪里摆。」
廖玉穗恨不得扑上去掐死她。「死肥婆,妳给我闭嘴!」
「我偏不闭,妳能怎样?」
这次她真的付诸行动了。「我要掐死妳!」
「好哇!看谁掐死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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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先生找我?」
走进上司的办公室,筱雨看他脸色愠怒,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侯宇胜的眼袋似乎更肿了,嘴角也垂得低低的。「待会儿跟我出去一趟。」
「要去哪里?」
他横睨她一眼,「当然是亲自去跟夏董道歉。」
筱雨茫然的看着他。
「妳没把我交代的事情办好,难道不应该负起责任吗?」侯宇胜说得尖酸刻薄,意有所指。「别摆出一副我欺负妳的样子,想要在职场上工作没这么容易,还是妳想去找某人诉苦?」
她垂下脸,强忍凄楚。「我、我没这么想。」真让刘卉如猜对了,上司居然要她这个助理负起所有的责任。
「没有最好。」他哼道。
回到座位收拾桌上的资料,心情低落到谷底。
十分钟后,侯宇胜走了出来,筱雨乖乖拿了皮包跟在后面。她没见过夏董,只知道他是「兴隆纤维」的董事长。夏家在迪化街可是赫赫有名的家族,在日据时代更是知名的纺织布匹商贾,在大稻埕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平日除了公事,还喜欢打打小白球,另外就是搜集古代兵器,「盘古」会不定期的将这类的情报转达给他。一想到要面对这样的大人物,筱雨手心不禁直冒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