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完后,严千书并未回答,接着是好长的一段寂静。
没事可做,鲁冰玉只好背过身,靠着墙发呆,直到她的脖子上传来一股热热的气息。
「啊!」寒毛直竖,她立即转过身,迎向她的却是严千书的拥抱。
他双臂一张,将她用力地搂进怀里,脸更埋进了她的颈窝。
隐约地,鲁冰玉可以感觉到他的胡渣微微刺痛了她,可她却动也不敢动,不确定地问:「你……」
「我现在需要的,是女人。」
他的声音好低沈,低沉得仿若能震动人心,鲁冰玉的心因此紧缩了下。
就这样抱着她好久好久,终于,他放开了她,并盯着她的脸说:「你画了妆?」
「嗯。」低着头,她不太敢看他,因为现在的他浑身充满侵略感,好象会吃人似的。
「很好。」说完,侧过身子,他往大门走去,见鲁冰玉没马上跟过来,便说:「你继续杵在那里,要是又碰到猪,我可救不到。」
鲁冰玉猛然回过神来,「喔。」
她跟着严千书进入他的办公室,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张摊在办公桌上的报表、公文,让人有种在打仗的错觉。
「早餐呢?」他问。
「喔,这里,要摆在哪儿?」
「喏。」指着桌上的一角,他看着鲁冰玉将东西放上去。
「吃饱了,这里有面纸可以擦嘴、擦手?」她习惯性地帮忙打开包装,连面纸都帮他准备好,却没有就此停下;她走到一旁将百叶窗打开,让阳光照进来,这才坐到一边准备看他吃早餐。
只是盯着她的脸,严千书有几秒是怔楞的,因为他忽然觉得她……有那么一点点不一样。
如果十分钟前他还是个被困在地狱里的人,那么现在的她就是将阳光带进地狱里的天使,让他得以重见天日。
阳光、天使?咳!不会吧,他一直都觉得鲁冰玉很「灰色」的,就像紧紧粘在他身后的影子。
拍拍头,回过神,他坐了下来,开始吃东西,不过吃到一半时他忽地问:「脚很痛吧?」
「什么?」
「那双鞋你根本就穿不习惯。」方才听她走路的声音他就知道了。
「呵!被你发现了,这双鞋是新买的,不过我有带另外一双鞋。」鲁冰玉立即从包包里掏出一双平底鞋换上。
「真是奇怪,你们女人怎么就爱买不合脚的鞋子?」
「我是因为……」
「怎样?」
「呃……没事。」本来要说她是为了穿给他看才买的,不过他大概会朝着她大笑三声,然后说她无聊没事干吧。
「我待会儿东西收拾好就要回去了。」回家一躺下,他肯定会睡到明天中午才醒来。
「你要回家了?」她很意外。
「对,有事吗?」
「没……有。」她习惯性地回答。
「是没有还是有?」
还是很紧张,不过今天她既然已经有勇气主动来找他,就要有勇气把心里想说的话说出来。于是她改口:「呃……有!」
「有就说啊。」
「嗯,你可以带我去一个地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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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什么地方?原来这里就是十几年前,他强拉着她坐了很久的火车,害她被大雨淋成落汤鶏又丢了一副眼镜的海边。
虽然严千书不知道鲁冰玉为什么要他重游旧地,不过他前一刻还因为熬夜而睁不开的眼睛,这个时候却再也合不上了。
「喂!七小姐,下来!」
下了车就往海滩奔去的严千书,一碰到海水就转过身看着站在防波堤上的鲁冰玉,大喊着她以前的绰号。
海边的风吹散了他的声音,不过远处的她,却能知道他正在对自己喊叫。
呵,幸好今天她聪明地穿了长裙,要不然像以前那样「风吹裙飞见竹竿」就好笑了!
鲁冰玉走下防波堤,来到严千书身边。
「为什么今天要我到这里来?」正在弯腰脱鞋的他问。
「我没有暴牙了。」鲁冰玉朝他露齿一笑。
「嗯!上次吻你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
提起那个吻,鲁冰玉的心猛地一跳。
「不过你没事为什么要去矫正牙齿?」他很好奇。
「因为你。」其实要不是为了他,她根本没想过要去矫正暴牙。
「因为我笑你?哈!那我也太了不起了。」
闻言,鲁冰玉温柔一笑,并将视线调向海的另一端;远处,好象又跟那一年的那一天一样,云层极厚。
「喂,我刚刚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找我到这里来?」卷好裤管站直身子,严千书又问。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我再回答你的问题;那一年那一天,你真的只是因为我看见你哭,所以才拉我到这里来的吗?」
「哈!这么久以前的事了,你还提它做什么?不过也没什么不好意思说的,那次我会哭是因为我家老头子要把我发配边疆。」
「边疆?」
「国外!」说完,他席地而坐,「老头子认为我在台湾不会有什么出息,可是很好笑,在国外待了十几年,现在我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出息,这些依旧不是我想要走的路、做的事。」
「但是我觉得你现在很好,也许……要是能找到一个人和你一起努力、一起分享,说不定你就不会这样觉得了。」
她也坐了下来,并习惯性地让下巴抵着膝盖。
「想法会因为身边多了一个人而不一样?哈!你实在太天真了。」
「是吗?」她笑,「但是你不是说过想要去流浪,最起码你做到了。」
欧洲,那个罗曼蒂克的地方!
「你以为到外国念书就是去流浪?别傻了!即使我真的走过几个地方,但那跟我想要的却差了十万八千里。」
不知不觉地,刚刚让他精神为之一振的海风,竟在此时让他眼睛酸涩。
唉!如果她知道,这几年在国外他仍得受老头子的控制,她就不会这么认为了!
「喂,日行一善好吗?」忽地,他说。
「嗯?」
「把你的腿伸直,让我睡一下。」见鲁冰玉有些犹豫,他忍不住亏她:「只是借你的腿躺一下,又不会怀孕。」
「不是啦,我……」支支吾吾大半天,最后她还是将腿伸直了。
感觉一股重量压到自己的腿上,慢慢地他的体温逐渐温暖了她,那种感觉她实在难以形容。
唯一晓得的是,她希望以后能常常有这样的机会,他和她能如此自然地亲近。
枕在鲁冰玉的腿上,严千书的眼睛是闭着的,经过一天一夜的忙碌,他累极了,现在有个香香软软的「枕头」,不昏昏欲睡才有鬼!
不过说真的,她的味道……好香,配上催人入睡的海浪声,这片沙滩就像天堂。
「如果能一直都这样,那该多好……」他喃喃自语着。
恍恍惚惚、迷迷蒙蒙,他几乎就要睡着了,但这时,他竟听见扰人清梦的蚊鸣。
「娶……娶我。」
拷!海边的蚊子还会说话咧!他皱起浓眉。
「你娶我……」
不过就在他想破口大骂时,那只蚊子又……不!这是鲁冰玉的声音……
霍地,他睁开眼,并瞪着正俯着脸对他说话的人。「你说什么?」
咽下口水,鲁冰玉鼓起勇气,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们两个会幸福的,你娶我,好吗?」
再也忍不住了,严千书坐了起来,他以极度夸张的表情对着鲁冰玉说:「哈哈,你在开什么玩笑啊?今天可不是愚人节!」
鲁冰玉没有应声,只是看着严千书,直到他脸上的夸张表情逐渐变成严肃。
「你不是开玩笑?」他再问,而她摇摇头,猛地,他站了起来,「哈,很好!非常好!」
很好?非常好?这是他的答案吗?如果这是肯定的答复,为何他会背过身子朝车子走去?
僵坐在原地,鲁冰玉的心情,仿若冻成了千年寒冰。
再也没有比沉默更让人难以承受的了!那比直接拒绝,还要让鲁冰玉手足无措。
只是今天她既然选择把心里的话说出来,当然就不会任由情况变得这么暧昧不明。
「喂!你等一下!」
于是,她马上爬起来,并跨大步朝严千书跑去,只是大概是因为沙滩上的沙子太软,以及她穿了长裙的缘故,所以才跑没几步,就让裙襬绊倒了。
「啊!咳咳……」她扑倒在沙滩上,还吃了一嘴沙子。她抬起脸,瞧见的仍是那道继续往前走的身影,她忍不住又喊:「喂!你要嘛就直接拒绝我,这样不说话,一点意思也没有!」
听了,严千书不得不停下脚步,站在原地一会儿,他才转过身走到鲁冰玉身边;将她拉起来后,他立即转过身子。
望着严千书的背,鲁冰玉禁不住又想追问,不过严千书却抢先一步地说了--
「为什么非得改变关系?现在这种关系不是很好吗?」
现在这种关系?不!
「我……我只是想寻求一个稳定的关系,而且我认为我们很适合,如果你也不讨厌我,那么为什么不……」
「再也没有人像你这么笨的了,要不就是闷,要不就是吓死人。」
「什……什么意思?」他的话,让她的心揪成一团。
「我的意思是说,你太不聪明了。」说完,他又径自往车子走去,并且一边走一边开玩笑地说:「走吧!快下雨了,别期望我会拿伞过来接你。」
是吗?如果下雨,他也不会拿伞为她遮雨吗?
才说完,雨滴就已落在鲁冰玉的身上,一转眼,就已淋得她一身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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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淋了雨,鲁冰玉居然破天荒地生了病。
从小到大,除了有时天气太冷会打几声喷嚏,她从来就没病到要请假的。
因为请假对她来说十分奢侈!
然而,她现在却连续请了好几天病假,看她无精打采地躺在床上,就连她的室友都啧啧称奇。
大概是因为有心事的关系吧,所以才会让病菌有机可乘,鲁冰玉这么想。
「喂!冰玉,你还可以吧?我要出门,晚上大概不会回来,有事call我。」
她推开鲁冰玉的房门,看见鲁冰玉坐在床上,脸色正常,正拿着卫生纸擤鼻涕。
「嗯,我没事,你要去就去吧。」
其实她的头还在痛,也还发着烧,但是她不想影响室友的计画。
「喂!」不过,鲁冰玉还是忍不住叫住那个正要关上房门的人。
「什么事?明天要我帮你带早餐回来吗?」她回过头。
「不是,我明天大概就可以上班了,我……只是想问你一个问题。」睁着因为鼻塞而泛红的眼睛,鲁冰玉说。
「问吧。」
「我……是不是真的不够聪明?」
「你怎么会突然这样问呀?好奇怪,一点都不像你。」
「真的吗?」听她这样说,反而让鲁冰玉觉得自己真的很奇怪。
「嗯……你嘛,其实也不是不聪明,只是太宿命了。我这样说你了解吗?不过虽然如此,我倒觉得像你这样也未尝不好。你知道吗?这世界上多的是那种不知道自己这辈子要做什么的人,而且两只脚都跨进棺材里了他们还是不知道,起码你一直很认真地做自己。」
那天回来,见她一脸落寞,追问之下,鲁冰玉竟说她向严千书「求婚」了!
向男人求婚?还是向一个爱自由胜过爱女人的男人求婚?
当时虽然她很想大笑,但是她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也许她真的觉得鲁冰玉很傻,但她却十分佩服她,因为她居然真的去做了自己可能一辈子都不敢做的事,这真是太神奇了!
「做自己……」鲁冰玉低头沉吟。
「好啦!别想太多,总之是你的就是你的,如果不对盘也不要勉强自己啰!其他的回来再跟你说,掰!」
她走了之后,室内又只剩下鲁冰玉一个人,太过安静的环境,让她昏昏沉沉的脑子又开始想一些有的没的,直到房间外的室内电话响起。
因为躺了几天,所以筋骨有点酸痛,爬下床,走到电话旁拿起话筒,她居然觉得有点吃力。
「喂?」
(麻烦请冰玉听电话。)
「我是。」是严千书,鲁冰玉十分意外。因为自从那天向他表白之后,她还以为严千书不会再理她。
(声音怎么怪怪的?)
「感冒。」
(你几天没上班,手机也不通,这支电话还是我打听来的。)
「嗯。」他的声音也好不到哪里去,比平常时更低哑。
(你还好吧?)她的声音听起来好虚弱,像只奄奄一息的蚊子。
「嗯。」
她讨厌现在只会说单音的自己,明明就有很多话想对他说,但是却好象刚喝过什么毒药似的,喉咙就像被灼伤,说不出真正想说的话。
沉默几秒,他忽地问:(你……不想跟我讲话吗?)
「不……不是,我只是精神不太好。」她将话筒握得很紧。
(那就好。)他呼了一口气,(关于那天你在海边提的那件事……)
鲁冰玉憋住了气,她没想到他会提起那件事。
「那件事……怎么样?」
(关于那件事,如果你的心脏够强,我倒有个提议,你什么时候有空?)他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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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居,这是严千书的提议。
心脏虽然不像帮浦那么强,但鲁冰玉却懂得把握机会说想说的话、做想做的事,因为……她不敢保证迟疑之后,机会还在不在、会不会再来。
只是同居这样的提议,却让她有一种站在钢索上的感觉,向左不行、向右不行,回头更是不可能。
两个小时后,市区某大楼。
「我很久以前就想搬出家里,只是我妈舍不得。」迎进鲁冰玉,严千书说。
在他母亲的眼中,孩子永远是孩子,而且他家老头子认为,他若住在家里会比较好控制。
只是,这二十几年来他都是活在父母设计好的蓝图里,连吃什么饭菜、穿什么衣服、讲什么话、读什么学校,都得照他们的意思来。
甚至连出国念书,也是他们安排好的,虽然他很叛逆,但还是逃不出被主宰的命运。
除了这次暗地里买了这层公寓之外!
「这层楼……就你一个人住吗?」
「不是,还有你。」
闻言,依严千书的建议提着一小包行李来这里的鲁冰玉,不禁僵在原地。
看着偌大的空间、不算齐全的家具,她心里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感觉。
她……真的要跟他一起住在这里吗?就他们两个?没有结婚……就住在一起?
「你可以拒绝我,还是你需要时间考虑?眼前这个办法是我唯一想得到,且能够接受的,但是我并不勉强你也接受。」
「我……」
「不过如果你可以接受,那我就把事情先摊开来讲。你住在这里,仍然可以有自己的空间,你睡你的房间、我睡我的房间;虽然我是男人,虽然我会有生理冲动,但是除非你自愿,否则我不会碰你,这一点我相信我可以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