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问题,不必动用他的直觉,光从爹亲闪躲他的眼光,他就可以嗅出爹爹在计划着什么,而且是不能让他知道的事、综合以上两个疑点,推论得到的答案不是非常明显了吗?
想借着林总管之死,把芝娘由他身边带走。
我岂会轻易地就接受如此荒谬的事!
芝娘少了爹在身边,正是脆弱而需要保护的时候,自己绝不允许任何人在这时企图把他和她分开,在她爹爹重病时,他跟芝娘说过,她还有他,他会一直在她身边,现在就是实践诺言的时候了。
\"芝娘……天色也都暗了,大伙儿都回去了。我们也该走--\"他伸出手给她,却遭到无情的推开。
青耘缓缓地蹙起眉。\"我知道你想多留在自己爹亲身边的心情,不过一整天下来你一定也累了,想要探望林总管的话,以后随时都可以来,现在还是以自己身体为重,先回去吧。\"
\"不……\"
\"芝娘,你要听话啊!\"
她摇着头,再次地说:\"不,我不,我不回邵府了。\"
\"你说什么傻话,不回邵府你打算去哪里?再说,你身上连银两都没有带,根本走不出这京城,你不懂吗?\"也许青耘心中有想过这一刻迟早会来,但他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又急。
情急地扣住她的手臂,他怕自己一不留神,她就会消失。\"是爹跟你说了些什么吧?告诉我,是他要你离开的吗?他怎么说的,告诉我!\"
\"这和老爷没什么关系,是我自己决定好的。\"
\"你胡说,我不信!\"
\"少爷,您握得我手臂好痛,请您行行好,放开我。\"
求情的眼眸,是那样引人爱怜而又可恨的……
曾经对他发出欢喜吟声的双唇,今日也冰冷地抿起……这唇、这鼻、这耳,每一处自己曾经那样爱过一次又一次的……未来再也不会允许他的碰触,而即将离他远去吗?
索性……跟她一起走!
要是她无论如何都要离开邵府的话,那么他也不想留在没有她的邵家了,和她一起……管它是天涯或海角,都好!
\"我跟你去。\"青耘眯起火热的眸,真挚地说,\"假使你无论如何都要现在走,那我就跟你一起走。不回邵府,去任何你要去的地方,走,我们一起走!\"
似乎不曾想过他会有这样举止的芝娘,惊讶地望着他。
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的青耘,扣住她的手臂说:\"还等什么?继续站在这儿发愣,很快邵家的人就会注意到我们没跟上前去,他们会来找我的、快,走吧!\"
双腿不由自主地被他拉着跑--
芝娘听着自己心脏的跳动从绝望的低落一转为高扬的幸福,因为她从没想到他会在这关键的一刻选择了自己,过去她一直不敢把他的话当真,总说服自己不可把戏言当真。
可是在这一刻……
我可以相信你吗?青耘。
你对我说过的话,都是真的吗?
如果都是真的,那么我想我这辈子也别无所求了。
第六章
\"什么?少爷没有回来?那林芝娘呢?\"一拍桌,邵老爷暴跳如雷的吼叫声,响遍整个邵府,\"也一样?两人都没有回来?你们这群饭桶!
我不是要你们好好跟着,你们这么多人竟也能跟丢两个人,其中一个还是手脚慢的姑娘家,你们拿什么脸回来跟我复命的?!\"
\"小的跟着老爷的马车后头离开时,是注意到另一辆马车的影子不见了,我们只以为是少爷和她搭的马车稍微慢了点,也没有发现到他们并未跟上来。等我们觉得情况不对,再回庙里去找,就已经不见少爷和林芝娘的人影了。\"车夫和家丁领班惶恐地说着。
\"也就是说,你们甚至连何时失去他们俩的行踪,或是他们由哪个方向离开,也都不知道了?\"
\"……是的……老爷。\"
饭桶、饭桶,个个都是没用的饭桶!
但现在骂人也于事无补,邵老爷子在厅上来回踱步,他不信青耘真会离开邵家。这只是年轻人一时的意乱情迷,人的一生中就是有那么一两回会因为感情用事而犯错,就连他自己也难以避免。
等青耘从激情中清醒,并发觉自己犯下多大的过错后,就会回到邵家。
邵老爷露出个胸有成竹的笑容。是啊,他差点就老糊涂了,孩子们爱胡闹,自己岂能跟着瞎起舞呢?他是一时被吓慌了手脚,而忘记狡兔有三窟,青耘的每一\"窟\"都被自己摸得一清二楚,根本逃不出他的五指山。
\"老……老爷……我们这就去找少爷和林芝娘。\"企图以行动弥补的家丁们说着,\"我们一定会找到少爷,并把少爷带回来的。\"
\"且慢。\"
家丁们不懂前一刻还暴跳如雷的老爷,何以这一刻已经能露出悠哉的微笑。\"老爷?您还有其它吩咐吗?\"
邵老爷子捻捻胡须说:\"对外就当少爷带着芝娘是去度假散心,所以暂时不在家,不可让人认为他们是一起失踪的。一走出这道门,要是让我听见\'失踪\'两字,你们的饭碗就别想再捧下去。\"
\"是,我们会小心的。\"
\"另外,不必像无头苍蝇一样去找。你们少爷会去的地方、能投靠的朋友,我都已经特别记下,只要派人锁定这些地方就好了。别再犯下和今日一样的错误了,领班。记住要\'牢牢\'地守住,哪怕是一丁点的风吹草动也绝不放过,少爷一出现在你们面前,立刻把他\'请\'回家中,知道吗?\"
\"是,老爷。\"
各家大钱庄那边也派人严密监控的话,就万无一失了。毕竟身五分文,他就不相信青耘能带着林芝娘逃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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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一枚翡翠指环换得一匹好马,青耘带着芝娘往京城郊外直去,一路上她紧抱着他的后腰,贴着他温厚可靠的后背,既不问他要去何方,也不在乎他要把自己带到哪里去。
明知道这么做是在逃避现实,想要真正脱离背后的追兵根本就是梦想,可是她依然想沉溺在这一时的梦幻中,暂且闭上双眼,暂且忘记身份的枷锁,暂且把所有痛苦的、悲伤的,心碎的现实摒除在外,车有这自由的甜蜜空气。
连夜兼程赶了一天一夜的路,也没休息,她不知马儿跑了多远,惟独四周的景物由繁华热闹的大街,转为僻静深幽的林间小道,被郁郁苍苍的绿林所拥抱,渐往山行。
\"芝娘,就在那里,看到了吗?在林子里隐约可以见到的屋檐,我们就先在那儿住一阵子,等风声过去再说。\"
似乎是间很别致的乡间小屋,层层迭迭的浓深树阴里,随着摇晃而若隐若现的屋子,有着朴素原始的外观……芝娘不由得联想起以前的乡下老家,和这间屋子有几分神似呢!当然,老家还要更小,更旧、更残破些,可是那竹篱和泥砖土瓦堆起的墙是没有两样的。
\"这里是什么地方?\"
拉停了马儿,青耘先眺下马背,接着再伸长双臂将她抱下。\"一位好友不久前才买下的产业、因为买下这儿时,我也陪他来解决过一点小纠纷,所以我知道这儿目前是空的,可供我们小住没问题。\"
\"这样不好吧?没有通知一声,就擅自住进来……\"芝娘嘴巴上这么说着,眼睛却因为惊喜而大张,不住打量着屋子的眼神,早巳泄漏了她有多么中意这个地方的秘密。
青耘站在她身后,环着她的腰,愉快地笑说:\"不打紧,他欠我一份人情,恰巧用这次的事来抵账,要是我先知会过他,万一他在爹爹面前不小心漏了风声,反而会让事情变糟。\"
\"这片地好大啊……\"
不禁赞叹起屋前这片宽敞的院子,眼一亮,她还看到了角落的棚架上栽种着各式各样眼熟的--
\"你看!那儿是丝瓜棚,还有菜圃!好可惜,因为没人照料都被杂草给盖过了,不过只要整理整理,理应可以收成的。\"
\"方圆半里内都是这户人家的地,原先住在这儿的是位独居怪婆婆,养了一群山野犬不让人靠近,婆婆去世后,继承这块地的远房亲戚也不想住下来,便把它转手给友人顺便抵债。这片产业还算值钱,可惜就是有那群山野犬在……它们不知婆婆已经往生,还照样替婆婆守着地,任何人想接近这儿就是一阵狂吠、攻击……弄得这附近的人不愿靠近,反而成了友人手中的烫手山芋呢!\"
\"咦?可是我们刚刚并没有看见……\"听到\"野犬\"二字,脸色发白的芝娘,不动声色地悄悄贴近了青耘:
城里的人也许不知道害怕,可是自幼生在农家的芝娘,对于饥饿的野犬能夺走人命的危险性,可是再清楚不过的。
\"帮他解决这问题的正是我。\"
仗着\"安慰\"之名,名正言顺地青耘环住她微微颤抖的肩膀,一眨眼说:\"皇城内的武校场,正喜欢这纯种的凶猛山野犬,他们苦于占地辽阔没有办法一一巡逻,有了这些猛犬可省下他们不少的力气呢!我只是居中穿针引线,双方就一拍即合,武校场派了大队人马前来诱捕那些野狗,一只不剩全都捉走。这块地也终于不再乏人间津,解决友人的苦恼。\"
\"咦?这块地已经有买主了吗?\"芝娘好生遗憾地说。
\"听说有人出价,但不会这么快成交的。\"青耘扯扯唇角说,\"那位友人可是非常精打细算的,没有把价格出到他满意为止,他会一直哄抬下去。\"
\"听起来,好像是蛮执着于金钱,颇斤斤计较的人。我们借住在这儿,真的没关系吗?\"
\"呵呵,你也认识他吧,芝娘。\"
\"我也认识?\"她缓缓地松开唇角,恍然大悟地说:\"啊!是相公子?\"
\"没错-\"
\"所以你大可放心地和我住在这里,懂了吧?\"
\"嗯,相公子是个慷慨的好人,应该不会介意才是,那我就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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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在自家铺子里雳里啪啦快速拨打着算盘的相茗樵,顿感一阵寒气蹿身而过,猛打了好几个喷嚏。
\"少爷,您着凉啦?\"一旁的伙计啧啧称奇地问,想不到嗜钱如命的主子,最舍不得的就是浪费药钱,连生病都能节省的人,居然也会有打喷嚏的一天,天该不会要降下红雨了吧?
\"没,就觉得鼻子痒痒的。\"
\"哈哈,那我知道,肯定是有人暗地在称赞少爷!这是我们家乡的说法,被人偷偷赞美的时候,你的鼻子头一个知道。\"
相茗樵拱起英挺的眉宇说:\"赞美?!但这股寒气倒让我觉得比较像有人在背后对我诅咒、挖我墙角之类的呢!\"
\"说的也是,以爷儿平日吝啬的为人作风……
哎哟,痛、痛,爷儿别拧我的耳朵嘛!小的不好,是小的说错话了。\"
松开手,相茗樵抬起头看向铺子的对街。\"不过我的确是在怀疑对街那两名黑衣人,从昨天中午就一直寸步不离地监视着我。奇怪了,照理说近日我手边没什么买卖会特别引起别人的觊觎呀!\"
\"原来主子也发现啦?\"哈哈地笑着,伙计这才大胆地说:\"我昨儿个起就想告诉您这件事,又怕您骂我多心多疑、其实那黑衣人的其中一个,我有印象曾在邵府中见过几次,是那里的家丁呢!\"
\"有这回事?\"邵老爷子有何理由派人来跟踪他?相茗樵也只能想到一个可能,他喃喃自语地说:\"我一直以为他没那勇气对芝娘负起责任呢。
难道他终于想开了?\"
\"爷儿,您说谁想开了?\"
\"不关你的事,去做你的工吧!不要想偷懒。\"
打发伙计离开,相茗樵看看暗下来的天色,虽然有点难以置信,不过邵青耘若真的带林芝娘离开邵府的话,那可真是勇气可嘉、要不被邵父下的天罗地网给擒住,他们需要的不是一点好运气,而是许多许多的好运气。
想必邵青耘也早就领悟到这一点才是。
不,说不定恰好相反,他完全没有仔细考虑过前因后果,只是顺着冲动就这么做的可能性还比较高。因为那家伙和我不一样,对于细水长流、从长计议这两句好话的价值在哪儿,一点都不了解。
罢了,不管哪一边,他也只能祈祷好友的运气能持续下去,毕竟这年头要私奔,没有运气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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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少爷,快点,往你那边去了,快点拦住不要让它给溜了!\"
绿水青山,好不惬意的绝尘美景在前,过去的邵青耘可是会优雅地摇着纸扇,站立溪畔,任由清澈见底的溪水,映照他玉树临风的飒爽俊貌,一边吟诗作对,写意畅快地游山玩水。
可现在的他笨手笨脚地,一分优雅都找不到,死命地在水中扑捉一条眼看就要由他指缝间轻松溜走的肥美鱼儿。至于那身昂贵的衣袍也已经彻底地泡水,精美刺绣的袍边上布满绿藻,布扣也在努力当中扯飞了数颗……
真让人看不下去了!
撩起裙脚,耐不住焦急的芝娘,干脆自己跳进冰冷冻人的溪水中,对他说:\"少爷,您让开,让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