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搞不清楚?」陆辰的声音又沉了些。
这个小女孩,说话倒是夹枪带棒的,总能轻易激起他的怒气。
他又倾近她的脸,突然觉得这层黑纱很碍眼,他一个轻巧的使力,黑纱已从她脸上移开,留在他的掌心里。
「你!」叶缇怒极地低喊,惊诧这男人竟如此轻薄的掀去她的面纱。
陆辰再挑眉,冰冷的目光从掌心里的黑纱,挪移到她微张的红唇,并清楚看见她眼中跳跃的火焰。
那是一张清丽的脸蛋,柔嫩的肌肤像雪般白晰,仿佛吹弹可破,一双弯弯的眉儿,衬着水汪汪的大眼,因惊讶而露出的无辜模样,足以激起任何人的保护欲。
起初,陆辰心中还纳闷着,为什么要要用面纱遮住脸孔,现在,他倒是有了答案。
这样清秀的容颜,让人想倾心呵护,但就她医师的身分来说,过于美丽的容貌却无法给人信赖的感觉,所以她必须保持一定的神秘感。
「还给我!」她朝他伸出手。
陆辰面无表情,只是俯视她,眸中有着难解的神色,像是讶异,更有某种程度的惊艳。
「不给!」像是突然决定了什么,他低哑的声音冷冷响起。
料定她遮上面纱,只是为了保持神秘感,而他并不想顺她的意。
叶缇哑了半晌,之后声音扬了几分,再一次重复她的要求,怒气烧得更盛了。
「还给我!」首次有男人能激得她理智全失。
陆辰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嘲讽似的嗤笑两声。
「这么紧张?担心面纱不见会让你的工作不顺利?担心你这美丽的小脸蛋,无法叫众人相信吗?」他一脸阴沉,眯起双眼瞪着她。
「你想象力好得让人鼓掌叫好。」叶缇双拳紧握,胸口急喘着,实在不想跟他解释,她遮着脸只是因为从小怕晒。
「从以前到现在,有数不清的医师来义诊,我还是第一次遇到像你这么鸡婆的男人,不管村里人的死活,却管起我的穿著……」她沉吟半晌,水亮的眸像是突然有了光采。
「你应该只是医师的小管家,管吃管喝也管穿,就是不管医,徒长一张嘴,只是跟着来凑热闹,对吧?!」
「我是个小管家?」陆辰轻问,呼吸吹拂过她的发,带来一种异样的炙热。
感受到陆辰压抑的怒气,叶缇直觉的退了一步,几乎想转身逃开。
见她退后,他反射性地伸出手,猛地将她拉入怀里。
「喂,你在做什么?」叶缇惊慌的推着他。
男人坚实的胸膛几乎撞疼了她,叶缇低呼一声,慌乱的挣扎着,却只是增加两人肌肤的摩擦。
已近二十三岁,却因身在异地、又因为身分特殊,所以从未与人如此接近过,她竟被这突来的动作吓得手足无措。
陆辰俯身贴近那张清丽的脸,眯起双眸,狠绝的开口:「别以为这么说,我就不会多管闲事,像你这种误人的巫医,我见不到也就算了,但现在见到了,就不会置之不理。」
虽说他没有爱管闲事的习惯,但是人命关天,他不能放任这种骗徒再继续欺骗无知大众。
叶缇敏感的察觉,他全身烫热的肌肤熨在她身上,男人抱得太紧,无论她如何使力,就是无法将两人的距离拉开。
他开口闭口都是骗人的巫医,好象他对巫医有多大偏见似的。
叶缇怎么也想不到,先前因为司机一句「神」之类赞扬的话,就让陆辰有这种先入为主的印象。
只是,巫医是外人对他们的统称,不见得全是骗人的把戏,何况她一直以中医为主,巫医那一套她根本就不会,有时嘴里喃喃有词,也只是装装样子。
只是,这些心情转折,她才懒得跟他解释。
「小管家就是小管家,爱管闲事还怕人说,快点放开我……」她好不容易挣脱了些许,但是语气中还是泄漏了惊慌。
「别耍嘴皮子!」他冷冷说道。
「是你耍嘴皮子,不是我!」她挣扎着,但他的箝制却像是铜墙铁壁,就是挣脱不开。
「我要你答应我,别再给这些人治病。」他冷着一张脸命令,刻意忽略胸前柔软且带着药香的身躯。
「办不到!」她回绝的极快。
天知道这些义诊的人会停留多久,在他们来去匆匆、短暂停留过后,最后还是只有她会留在这里。
这个固执的小丫头!
陆辰浓眉紧拧,阴鸷的黑眸里闪过更深的怒气。
两人无言的对峙着。
「别把人命当玩笑。」陆辰看着她,神情高深莫测。
「我从来没把人命当玩笑,是你把我当玩笑看!」叶缇口不择言地说道,抗拒着他的拥抱。
属于男人的灼热气息包围着她,让叶缇在这凉爽的天气里,有种被热火烘烤的异样感,将她原本的冷静缓缓烧尽。
「你放手……」她发出猫儿般的低呜,急得几乎要哭了。
像是听出她的惊慌,陆辰终于松开手,见她慌乱的退了几步,几乎要跌到地上去,他压抑住想扶住她的冲动。
叶缇咬了咬牙,垂眼整理自己的情绪,在最短的时间里将惊吓压下。
她气冲冲的用手在身上拍着,似乎要将他的气息给拂去。
陆辰冷眼看着她的动作,竟没来由的感到一阵气恼,只是这一次他没再轻举妄动。
只是,叶缇可没因为他的保持距离而露出笑容。
她的唇咬得更用力,眼眸中迸出愤怒的光芒。
「我跟你没完没了!」
话毕,随即气冲冲离去。
第二章
事件告一段落,在村落里绕了一会儿之後,一行人便在司机的带领下,到了一间白色小宅前,这里乾净清幽,房屋四周飘著淡淡的香气,让人心情舒坦。
「这里是……」王同提著行李,好奇的问著。
「这里是酋长特别建给医师住的房子,还三令五申不准他人打扰,这後头有不少空房,许多前来义诊的医师与义工们,都会被安排到这里住。」司机帮忙搬下行李,一边忙著解释。
陆辰挑了挑眉,又是一脸不满的神情。
「你们的『医师』果然身价地位都不同,享有的待遇也令人称羡。」他冷冷的说,话里有明显的反讽意味。
「这是当然,他们几乎就是这里的神,有资格享受更好的生活,这点村人都没有意见。」司机将行李提下车,没有察觉他所说的话已充分误导陆辰。
陆辰脸色更沉,更加认定这里的医师利用巫医之名,行敲诈之实,而这个可恶的人,就是那个有双明亮眼睛的女孩。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王同一见到他的脸色,就知道陆辰在想些什么。
要不是真心想帮助弱势团体,以陆辰那骡子脾气,无论他怎么说,也无法将他从台湾拉过来。
但陆辰却是个对神明术士极为反感的人,对於巫医误人的事件也十分厌恶。这是王同最担心的问题,他怕陆辰与当地人起冲突,而刚刚在离开村落之前,他好像见到一个身著黑纱的女子仓卒离去,还一脸怒气……
「用不了多久,我会让你知道我的想法到底对不对。」陆辰意味深长的说。
在这一个月,他会让这里的村民知道,他们心目中的神祗只是个年纪尚轻的女孩,并让他们相信现代医学的重要。
「陆辰……」看著他唇边的笑意,王同不认同的想说些什么。
只不过,他即将出口的话,因为白色小宅的大门打开而停住。
「欢迎你们来,快请进。」 一个有著东方脸孔的女人,约五十岁年纪,正带著一脸笑容在门边候著。
「你好,我是王同。」他先恢复神色,提著行李往屋里走去。
「你们好,我姓叶,这里的人都叫我珍娜,这段日子就由我来招呼大家。」她点头示意,准备帮忙他们拿行李。
只是提在手中的行李,被人接了过去。
「这行李重,我们来就可以。」陆辰保持礼貌,唇边有著生疏的笑意。
这女人的长相,与那名眉清目秀的女孩有几分神似之处,只是那女孩的五官更立体些,眼前的女人应该就是她母亲。
「那我就提个轻一点的好了。」珍娜一派热情,没有因为他的生疏而停止热络的态度。「大家这边走,我带各位到房里去。」
陆辰不置可否的跟进去,既来之则安之,他就不信那个小女孩能对他怎么样。
进了客厅,一派白色的清爽布置,几张手工竹椅散置四处,给人清凉而安详的感觉。
「过了这条走廊,就到各位的房间。」珍娜一边带路,一边介绍。
「左边是浴室,右边是厨房,那头是晒药的长廊……」
顺著珍娜手指的方向,陆辰将目光停在她所谓「晒药的长廊」上,再次见到那抹纤细的身影。
褪下一身黑色的罩衫,她只穿著一件式浅色长衫,裙长及踝,发长及腰,她正忙著把药草一一垂挂在长廊上。
「叶缇,别忙了,来见见这次的义诊团队。」珍娜对著那抹背影喊道。
陆辰嘴角微扬,倒是很好奇那位叫「叶缇」的女孩,会有什么反应。
叶缇在听见母亲的呼喊之後,有一瞬间的僵直。「我已经见过了。」她扬声喊道。
陆辰唇边扯起微微的笑,她果然还是个无法隐藏情绪的小女孩。
「别没礼貌了,快过来。」珍娜好奇的看著女儿奇怪的反应,又喊了一次。
「她正在忙,就别叫她了,我们还有行李没搬完,先处理好再说吧。」陆辰难得好心的替她找台阶下。
「也好,我倒忘了你们搞不好还很忙呢。」珍娜点了点头,继续带领众人往房间的方向走去。
陆辰走了几步,直觉的回过身,正巧迎上叶缇那带著怒气的眸……
他们两人之间,果然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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避得了刚刚的会面,总避不了吃饭时碰面的尴尬。
珍娜还是一派开朗,不停的招呼著这两位医师,丝毫没有发觉女儿怒气冲冲的模样。
「别客气呀,尽量吃,我准备的可是五、六个人的份。」珍娜一向爱热闹,原本以为随行的慈善义工也会留宿,但得到的消息却是他们要另外留在村里,所以只有陆辰与王同两人到此地住下。
「今晚要早点休息,明早我让叶缇带你们到几户急需救助的人家家里去……」珍娜将眸光移向女儿身上。
「我不去,我明天要晒药草。」叶缇终於开口,紧紧盯著面前的一盘菜,正杀气腾腾的吃著。
「叶缇……」珍娜不可置信的喊著,正想说些什么。
「是不是怕丢了面子?怕在村人的面前不好看,所以不敢带我们去?」陆辰悠闲的将饭菜送入口中,语调轻柔,但出口的话仿如一颗手榴弹,顿时将叶缇闷了整晚的怒气给点燃。
「你别欺人大甚,要不然我把你赶出去!」叶缇咬著唇,双眼直视他闪著淡淡邪笑的眸子。
「是不是被人说中心事,面子挂不住了?」陆辰对她扬了扬眉,神态仍是不疾不徐。
「你别欺人太甚!我……」她气得大骂,食指直指陆辰的俊脸。
「叶缇,你怎么回事?」珍娜扬手阻止,心想必定发生了什么事,要不然一向有礼的女儿,怎么会突然失控?
「妈,你不知道,他真的很过分!」叶缇一口气提到胸口,不骂出来实在很难过。
「你待会儿可以把详细经过说给我听,但是不准你对客人无礼。」珍娜要叶缇沉下性子。
叶缇咬著牙,知道这些人难得来到这里,还带来许多村人极需要的医疗用品,她不能因为自己的怒气而毁了一切。
「好了好了,陆辰你别老是欺负女孩子。」王同也急忙出来打圆场。
陆辰发出轻嗤声,一副大人不计小人过的神情。
叶缇只能转开眼,忍耐地坐了下来。这个下流男人彻底毁了她的自制力,这还是头一次她想把一个人给大卸八块。
害得她一点胃口也没了!
叶缇再次放下手中的碗,但还是忍不住心直口快的脾气。
「你最好小心点吃,别咬断舌头,省得不能出口损人。」话毕,她起身,欲离开这个能引爆她怒气的地方。
珍娜捣住脸,一脸颇为头疼的神情。「真是不好意思。」虽不知原委,但她还是先道歉。
「在这里打扰你们,我才不好意思,不过我对事不对人,只是希望她别拿人命开玩笑。」陆辰正视珍娜,没有隐藏心中的不满。
一听完,珍娜不但没有生气,反而笑出声。
原来,这就是症结所在,也难怪叶缇气得咬牙切齿。
先别说她自己是个中医师,不可能由著叶缇把人命当试验品,再说,叶缇虽然年纪轻,但是跟在她身旁学习已久,还研读过不少医书,救的人不在少数。
但叶缇辛苦的学医经验,在这年轻人看来,却沦为误人生命的庸术,也难怪她会气到双眼发红。
「说这话,你可能会觉得我太抬举我女儿,不过……你别太小看她。」珍娜还是笑著回答。
陆辰耸耸肩,并不置一言。
「小女脾气尚可,但要是生起气来,也是惊天动地的,她那脾气就跟她老爸一样,她老爸可把她当心肝宝贝宠,你刚才那话,可别在她爸面前说起,要不然真的会被轰出门去。」珍娜赶忙提醒。
「那怎么不见你先生?」王同赶忙转移话题,他可不打算让陆辰发言。
「他到城里处理村民的一些木雕品,贩售之後,可以贴补村里的收入,过几天才会回来。」珍娜回道。
王同跟珍娜开始闲聊,陆辰则沉默的看著叶缇离开的方向,在心里问著……这一个月,会怎么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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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和的阳光透过浅色窗帘,投射到陆辰的单人床上,他翻了个身,看向窗外,猜测著现在的时间。
天气不若印象中的非洲那样炙热,据当地司机说,由於此地位居高地,气候温和,相当宜人,是个很适合居住的地方,但却不适合他。
或许是因为认床,或许是对新环境还很陌生,陆辰在天二一亮时就睁开眼。他打了个大哈欠,看著手中的表,发现时间正早。
陆辰决定起身,到这个准备停留一个月的地方好好绕绕。
稍稍梳洗後,他一踏出房门、转进长廊,就听到几句不成调的轻吟声,别有一番腻人的娇喃。
他顿住脚步,有预感会是那脾气火爆的丫头。
还是回房好了,别一大早就跟自己过不去,又跟那个丫头硬碰硬。
陆辰移动脚步,只是,方向不是回房,却是往那晒药的长廊去。
屋顶对角梁柱上,垂挂著药草任其阴乾,有薄荷、野生蒜、百里香、灯心草、艾菊、月桂等,散发一股诱人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