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我振东。”
“振……东……”她低低地念了一下,咀嚼这个名字。
他震动了,恍惚间,他一人静静地在一个角落里一直等着,不知道等的是什么,或者等一个声音、或者是等一个人。
如今才知道他原来是在等她唤他的名,等了许久、许久。
两人有着难得的和谐,就着店里的柜台,他吃得津津有味,满足地吃了一碗又一碗。
“你别吃的那么急,没有人跟你抢的。”她轻笑着拿起餐巾纸,为他擦去嘴边的菜汁。
他一眨也不眨地紧盯着她,深沉的眼里是风波不起的古井。
她愣愣地看着他,从他的眼里看到自己的倒影,胸口隐隐地有种陌生的悸动,几乎快要迸出来。
“不要那样……”她轻声地说。
他微扬了眉,她伸手抚平他眉头的纹路,不愿看到他眉头拢起。
“别皱眉,我不爱看。”
他一眨也不眨地看她。“为什么?”
“很难看、很吓人。”
他笑了,她则着迷地看着他。“你该常笑的,看起来很年轻。”
“我才二十八岁,看起来已经很老了吗?”
“骗人,那你才比我大三岁!”
他微吃了一惊,实在是她看起来好小。怎么说呢?那眼睛清澈、天真,素净的脸上看来很年轻,好像刚出校园而已。
她只比他小三岁,但他的脸上却早已刻划着成熟的线条,过早经历风霜和体会世间冷暖,使他的脸庞比同年男子还多了几分的干练和世故。而她心思纯净、透明;素净的脸上有一个上扬微笑的嘴形;温柔的眸子、娇小的身躯,她看来远比她的年龄还小。
“欢迎光临。”
店里来了客人,可伶下意识地招呼着。那是一个身体略微肥胖的中年人,他似乎有些惊讶倪振东在店里和可伶吃饭。一接触到倪振东的眼睛后,他立刻回避了过去。
“张先生吗?今天还是要订花是不是?”
那张先生模糊地应了几声,语音含混的指了指香水百合说:“给我一把,我要送人的。”
可伶笑咪咪地应着,手脚利落地修剪花朵并包装起来,一边亲切地说:“你也可以不用来,像前几次那样打电话,我们就会为你送了。”
“你那工读生不在?”他恣意地看着她因弯腰而展现的圆翘臀部,一注意到倪振东锐利的目光后,马上就不安的挪开视线。
倪振东倏地升起了警觉,他微眯着眼看他,张先生开始不安的移动着。倪振东仔细地多看了他几眼,他看过的人无数,从那人游离的眼神里,还有总偷觑着可伶的身体,他莫名地不舒服了起来。
“阿浩呀?他现在在准备考试……”
“可伶,再帮我盛一碗饭吧!”倪振东打断她。
可伶诧异地看着他,但仍温顺的再盛一碗饭给他。张先生拿了花后就匆匆地走了。
可伶忙完后,继续吃着饭。倪振东夹了一块糖醋排骨给她,淡淡地问她。“他常常来买花?”
可伶轻应了一声。“他最近一个月比较常来,常常要我送花去。”
“你有出去送花过?”他浓眉拢起。一个女子出入一间又一间陌生的地方,什么样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而那意味着危险。
“没有。阿浩说我去送很危险,所以花都是他送的。如果他不在,通常就不送花了。”可伶没有感觉他的异常,继续为他夹菜。“阿浩很不喜欢他,老说他眼神不正,不是个好东西。”
他微微地勾起一个笑容,看来她的护花使者很精明,也可以想见他保护可伶很多。
“可伶,离那家伙远一点。”
她眨眼看了看他,随即轻轻地笑了,那笑点亮了她的眸子。“好。”
他看着她的笑失神,久久,他说:“谢谢你的招待。还有,我期待晚上的东坡肉!”
“又……又……要一起吃饭啊……”
你当我这是旅馆啊,管你吃、管你睡的,告诉你,你想都别想!她在心里默默地加上这一句话。但她胆小得不敢讲。
“怎么?不愿意?”他淡如轻风地说。
“怎么会、怎么会……东坡肉是吧!”她陪笑。
天啊!我刚刚怎么会对他产生那种幻觉,他根本十足十是个恶霸,一个白吃白喝白睡的恶霸,可伶恨恨地想。
他能纵横商场多年,绝对不是白混的,他心思缜密,一向精明、工于心计,可伶和他这老狐狸相比自是天真得多,他怎会不知道可伶对他的专横霸道是敢怒不敢言。他自由来去她家,她早已是一百万个不情愿,但眼睛冒火归冒火,他一挑眉、一个眼神,就让她噤声、吓得发抖了,乖乖地照他的要求做。
没有任何预警的,他做了一个第一次看见她时就想做的事——他低头吻她,吻那张性感的唇。唇瓣轻刷过她的唇时,看她惊愕地睁大了眼看他,他不禁笑了。
“你……你真没有礼貌!”
“是吗?”他的脸贴近她,彼此近到可以感受到对方的气息。
“那,郝小姐,我可以吻你吗?”
“不行……”
她的反对被他吞没在嘴里,他的唇霸道地恣意品尝她的唇后,才放开她。
她瞪着他。“我明明说不行的!”
“我很有礼貌地问你了,但我没打算礼貌地听完。”他的眼底眉稍尽是笑意,他的唇又印了上去,深深的、缠绵的、无限怜爱地吻她。看着她酡红的脸颊,他的气息吐在她的唇边。“我可以吻你吗?”
望着他深如子夜的眼睛,她又娇又嗔地道:“你都亲完了才问。”
“那你的意思是,不该问吗?”
“不是……”
“还是说不必问?”
“不是、不是……”她急得忙摇手。
“那么是要很礼貌地在亲你之前问啰?”
她回答“是”也不是;回答“不是”也不是,只能瞠目瞪着他,随即气恼地打他一拳。“我说不过你,你油腔滑调、满肚子坏水。”
他的眼里闪着幽默的光芒,一把将她搂在怀里,他眷恋地摩挲着她的脸颊。
“我如果这么礼貌地问你,还要很礼貌地等到你回答,那么我即使等到二○○八年的奥运会,也都等不到我要的回答。然后我就傻傻地再问你一次,那你又要慢慢地思考一下,等到你同意的时候,人类都要移民月球了。”
“但你不觉得太快了吗?”
“快?第一次见面,你就先偷吻我了,我还熬到了第三次,那能够算快吗?”
她瞪着他。“所以你就自作主张了?”
他闷笑一声。“对,而且我觉得是个好主意。”
她面孔绯红地瞪着他。他仍是一脸的笑,曾在他眼里的黑暗消失了,笑容让他看来爽朗又年轻。从认识他后就不断涌上对他的心痛,令她想抚平那紧锁的眉;她想令他的嘴角扬起;想这样地为他做饭,看他吃得心满意足……
第四章
“奶奶,是不是爷爷不喜欢我?”
她慈祥的眼睛里满是疼惜。“傻孩子,你爷爷他……他很喜欢你……只是……唉……”
“那为什么……为什么爷爷每次都讲一些我听不懂的话?”童稚的眼睛满是疑惑。
奶奶的声音哽咽了。“孩子……我告诉你……答应奶奶,不管爷爷做了什么事情,都不要怪他,好不好?”
他迟疑了一下,然后肯定地点点头,然后问了他已经问了很多次的问题。“奶奶,爸爸、妈妈在哪里?为什么他们都没有来看我?”
奶奶哭了。“你爸爸他……他已经死了……他在另一个世界里……你懂吗?”
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我妈妈呢?”
“她……她也死了……”
“不……我要妈妈、我要妈妈……”小脸沮丧得快要哭出来了。
“你喜欢雪姨吗?”奶奶安慰着他,不忍心这么小的孩子要背负那么多大人的爱恨情仇。
他迟疑了一下,仍坚持地说:“我要我妈妈。”
奶奶仍是一脸的泪。“你妈妈已经死了,雪姨……你可以叫你雪姨‘妈妈’,好吗?”
“那我有妈妈了?她会和我妈妈一样吗?”
奶奶沉默了一下。“会的,她就是你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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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等会儿,我煮水果茶。”可伶在厨房里扬声道,娇小的背影径自忙碌着。
倪振东将自己好好地坐进沙发里,只感到腿部一阵一阵传来的痛楚,他不自觉地皱紧了眉。
他有些僵硬地坐着,闭着眼聆听音乐,忍着一阵阵的抽痛。突然有一双手轻柔地按摩着他的脚,他诧异地睁开了眼,看见她娇小的身影蹲在他的脚边,专心地按摩着他疲倦的脚。“你在干什么?”他低吼了起来。
“你不是脚不舒服吗?”听来她也有些不情愿。
他一进门就皱着眉,她就是知道他现在身体不舒服,使得他原本就已经冷峻的脸孔,变得更加阴晴不定。为了避免他等会儿再拿她开刀,她还是识相点先舒缓他的痛苦好了。
他放松了,感受她的手指和手掌轻重有序地揉着他发疼的腿部肌肉。今早不知道为了什么腿部抽痛,随着时间的过去,疼痛越来越剧烈。但一天的时间排得满满的,他的心情益发恶劣,一整天里不知道见了多少人,没人看得出他因疼痛而情绪欠佳,只有她知道。
她摸索着他肌肉的纹理,一边询问:“疼吗?这里有感觉吗?”一边或敲、按、揉、压、点他的穴位,他紧皱的眉渐渐地舒缓了起来。
“你在干什么?”
“在找你的穴位、你的脚痛,所以要看你哪些穴道比较有感觉,像这是你的承山穴,如果按了对于肌肉疲劳很管用。还有这里,你这些地方都僵硬了,可见得你平常生活紧张,身体太紧绷了。按摩也不是一定要力道很大,时间和力道适度,可以舒缓疼痛;过度的话,对身体就造成压力了。”
看着她灵巧又熟练地按摩着,十指温柔又有力,疼痛迅速地消失了,还有说不出的畅快和舒服,透过她的指尖感到她的温柔。
“你会按摩?”
她抬头羞涩地一笑,白皙的脸上因为用力按摩而沁出汗珠。“我爸爸和妈妈常常腰酸背痛,所以我自己看书学了,帮他们按摩。”
她还有多少令人惊奇的地方?除去平凡的外表,她美好得让人怦然心动。
“已经不疼了,这样子就好了。”他粗声地说。
虽然舍不得那手触摸他身体让人发酥的感觉,但是他也不忍心看她太累。
她嫣然一笑,整张小脸都发亮了。“我不累,帮你按摩身体好吗?”没等到他回答,她一双小手开始揉压他的太阳穴。
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闭起眼享受她的双手在他的头顶、肩膀、手臂和背部敲、打、拍、击、定、搓、揉的按摩,真是太享受了!曾有多少双手在他身上游走,但这双小手的主人,没有任何的情欲,只是专心的想让他放松而已。
迷迷糊糊之中,他像踩在云端一样,意识不清了。恍惚中,听到可伶好像嘀咕了几句,他无意识地应了她,沉沉地跌进梦乡。
不知道过了多久,窗外的阳光照进来,一束阳光正打在他的脸上,他懒洋洋地起身。
可伶端着咖啡和土司走来,身上穿着一件宽大的T恤,还有牛仔裤。T恤上是一只大熊猫,辉映着她一脸睡眠不足的熊猫样。
“你家睡起来很舒服!”
可伶苦着脸。“是呀……”
但是,你也不能三不五时地就来睡呀!她在心里默加这一句。
他爬了爬头发,摸摸下巴冒出来的胡渣。“浴室借我一下,等会儿我得赶去公司。”
呃……就这样?可伶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天啊!这人的脸皮是用什么做的?就算他贵为天子,到人家的家里作客也要有点基本的礼貌吧!没带个礼物来已经说不过去了,他大少爷打算屁股拍拍就走人了?
“喂……”
“怎么?”他扬起眉,虎目射出精光。
“呃……灯在进门的右边,小……小心走……”
看着他的背影,可伶懊悔地想给自己一拳,气恼自己应该多生一颗胆,平常还算有勇气,怎么他一瞪,自己就像老鼠见了猫。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都快把这里当成他的别馆了。她堂堂的屋主转眼变成帮他提鞋、捶背的小僮了,不行!得展展自己的气魄。
“请……请不要再随便来我家了……”细小的声音一点都没有慑人的威力。她对着墙壁练习,试着加大了音量。
“请不要再随便来我家了。”
“喔!我碍着你了吗?”
他懒洋洋地靠在墙壁上,经过梳洗的头发服贴地贴在他的脸上,英挺又迷人,精光毕露的眼里有着深沉的光芒。
“不会……怎么会呢?”她当场矮了三截。
“嗯,那是我误会了。”
他端起前方的咖啡,清早喝一杯咖啡实在是人生一大享受,尤其是一杯香醇的咖啡,再配上柔软、可口的土司。
到底这是谁家呀!可伶眼巴巴地看着她精心做出来的早餐,就这样一口接一口地祭了他的五脏庙了。辛苦揉好、发好又烤得香喷喷的土司面包呀!
“怎么?想吃吗?”看着她直勾勾地盯着他手上的面包,他不禁好心地问。
呃……这是我家耶!他看来比她还像主人。
可伶心酸的吃着手中仅有的一片土司,看着他满足地拍了拍肚子,她慢慢地凝聚勇气。上帝啊!我只有这么一个卑微的心愿,请你听凡人的哀求吧!让我能把这尊菩萨送走吧!
“你……你家有床吗?”
这样的开场白很婉转也很客气了吧?懂得一点基本人情事理的人,应该都听得出她的言外之意。
“有,你想睡吗?”
“不、不、不……”两手摇得卖力。
他好整以暇地打好领带,穿上外套。
“那真可惜了,那床是法国原装进口的,既舒适又温暖。”
“有这张好床,应该好好地珍惜。”她笑咪咪地接话。
“我也这么觉得,所以今天晚上,我就把床运过来了。”他的唇边逸出一抹恶意的笑容。
什么?!她颤抖着唇,巍巍颤颤地说:“你……你说……说……要……要把……”
“要把我的床运过来。”他好心地接下她的话。
“给……给谁睡的?”她试探地问。
“给我自己睡的。但是我不介意和你分享。”沙哑的声音透出诱惑。
她猛抽一口气,性感的唇惊愕地张着。他压下脑中限制级的画面,还有身体的骚动。
“这……这……怎……怎么可以……而……而且……我……”她越急越是口吃。
“我想你应该不会愿意一个陌生的男人来你家里睡觉。”
她点头如捣蒜。
“这房子真舒适,很适合我在这里休息、睡觉,不然我就把这房子收回来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