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头看着自己依然高耸的胸部,不懂为什么他会叫她小兄弟?是他瞎了眼,还是她真的像男的?
阿里克一行人才刚下船,一大群货运行的人立刻准备要围了上来。
突然一阵整齐的马蹄声响起,远处漫起了一股尘沙,两列整齐的军士在前面开道,后面紧跟着一名策着青骢马的黑衣男子。
"闲杂人等一律让开!"军士们用马鞭毫不留情的驱赶路人,吓得大伙纷纷走避。
骑士们的骑术精良,奔到岸边时即纷纷站住,两排整齐的队伍将平民隔了开来。
黑衣男子放慢了马步,缓缓的来到他面前, "好久不见了,阿里克。"
阿里克,在哈萨克语里是浪子、探险者的意思,这个名字异常的适合他的好友。
"好久不见了,平将军。"
阿里克生疏的态度和客气的称呼让他感到一阵落寞。曾经他们是肝胆相照的好友,在铁延部落的那一年,是他人生中最快乐的一年。
若不足佐里卡……那花朵一般的佐里卡……
平旋环顾着众人,对着那名带碧海到船舱看货的少年道:"阿迈,你长大了。"
他到天马牧场去的时候,他还只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孩,现在却已经是个精壮的小伙子了。
阿迈撇过头去,用哈萨克话说了一句,旁人虽然听不懂,但从他表情上的轻蔑看得出来,他是不齿这个名动公卿的大将军。
"阿里克,你们远道而来,就让我尽地主之谊,招待你几天吧。"
"不用了,我们是化外之民,不敢到将军府去打扰。"阿里克一策马头,带领着他的属下从他身边走过。
平旋落寞而沉重的看着他们走远。
他早该知道,在佐里卡死去的同时,他就已经失去了这群最热情、最豪爽的哈萨克人的友情了。
阿里克如果知道萨雅古丽在这儿,就在他身边,他会毫不留情的将她带走。
而他却没有阻止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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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姐,你歇一歇,喝口水再搬吧!"小寿担心的说,举着茶壶和杯子迟迟不肯放下来。
碧海摇摇头,咬着牙撑住,她纤细的身子已经被沉重的箱子压的根本瞧不见,不知情的人远远看去,还以为箱子自己会移动。
她不能开口说话,否则力气跑光光,她铁定会被压死!
虽然说她天生蛮力,但总有个限度呀,这么沉的箱子两个大男人来抬都很吃力了,何况是她!
走了十六趟,花了四个多时辰,她觉得自己快死掉了。
那个该死的阿里克,居然跟她玩文字游戏!
她兴高采烈的吆喝伙计要上船卸货时,居然被他的随从阿迈阻止,说什么阿里克是将货交给她卸,不是给其他人。
要是她不打算遵守他们的约定,她得拿出五十两白银当违约金。
那个时候她才明白了,他所谓的付出代价是什么代价!
他要她为嘲笑他那古怪的名字付出五十两的代价,他压根就不打算给她卸货的机会,他只是想为难她、用话堵住她,吃定她无法独自一人卸货,只能自认倒楣的乖乖赔出那五十两。
可是他错了,她可不是普通人!
她是那个饭吃的比别人多,力气比寻常人大的元碧海,她拼了命也会在五个时辰内将他的货卸到马车上,完整无缺的帮他放到仓库去。
她将第十七个箱子叠到马车上,腰都直不起来了,她全身酸痛,骨头都已经散的差不多了,但她还是咬牙跳上马车,将货物载往仓库放。
早知道不应该去跟他吵的,那一吵起码多花了半个时辰!
可她那时候哪里知道官府居然是站在他那一边的?她也只能摸着鼻子,自认倒楣的赶紧回来搬货。
元碧海就这样重复着把货下船、上马车、进仓库的动作,她搬得口干舌燥,累得头昏眼花,可是她骨子里的责任心和荣誉心支持着她,要她不能放弃。
她不能被一个有着古怪名字的野蛮人看扁,再说她也赔不出五十两银子来。
她扛着第二十个木箱,举步维艰的往仓库移动,就快到了、就快到了!
碧海拼命的喘着气,她眼冒金星、耳朵里嗡嗡乱叫,她觉得自己快到极限了……
可是她不能停,时间就快到了!
她听到李伯、小寿、老头、阿丁他们的加油打气声:"就快到了!就快到了。"
如果不是那个又肥又大的黑老鼠,她一定可以在时间内完美的达成任务的。
可是那只黑老鼠却闪着贼兮兮的小眼睛,在她脚边打转,生平最怕老鼠的她,下意识的直起腰来跳脚,只想避开那只老鼠,可惜她背上那口沉重的箱子不给她机会,结结实实的将她给压倒在地。
她从来也不是很有动物缘的人,为什么鸟呀、老鼠的今天特别喜欢她呢?
在痛昏过去之前,她脑袋里居然只想到一件事--
有蓝色眼睛的人,看出去的东西是不是也都是蓝色的呢?
"大小姐!?"
"不好啦!压死人啦!快来人哪!"
李伯红着眼睛帮忙抬箱子救人。碧海就是太倔强,不肯认输,这种粗活男人都做不来了,何况她一个没有几两重的小姑娘?
当初赔钱了事便罢.现在她要是成了箱下亡魂,他日后哪有脸去见她爷爷?
第三章
"你看到那只老鼠了没?压得扁扁的,上天堂去了。"语气中充满难以置信。
"那二十口箱子都是她搬的?真是太厉害了。"
"这样都不会死,一定很强壮了。"
"这么有力气,还压不死,是天山上的妖怪吗?"一屋子的哈萨克人操着生硬、奇怪的汉语,有时夹杂着哈萨克话谈论着躺在床上的元碧海。
元碧海皱皱眉,-回复意识就听到有人在骂她,一个挺身就从床上坐了起来,"你才是妖才是怪,我明明是人!"
她一坐起来,一张脸在她面前快速的放大,因为距离太近了,所以她得把身子拉开一点点,以便看清楚那个人。
退到一定距离之后,她叫了起来:"你要死啦!这么近地盯着我做什么?"
阿里克看着她,微微的皱起了眉毛,
他坐在床沿看她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居然有那种怪力可以搬完那二十个箱子,被那么重的箱子压住也死不-了。
她这种怪力和压不死的诡异,已经彻底的赢得了他手下随从的崇敬。
哈萨克人向来尊敬英雄和勇士,一个哈萨克人抬不起的箱子,她可以抬二十个,的确是有资格得到他们尊敬的眼光的。
对了!元碧海总算想了起来,她让那只老鼠吓得慌了手脚,给那箱子压个正着,大概是昏了过去吧。
不过她怎么会在这群野蛮人的房里?
事实上是,当她昏倒,被阿里克抱起时,没有人敢出声反对。
阿迈用哈萨克语说道:"阿里克,我看她强壮得很,不容易死,很适合当你的新娘。"
"我知道。"阿里克说道:"顺便把她带回去。"
"这一次也没白来。"阿迈笑嘻嘻的看着她,很满意的点点头。
新娘,一个汉人的新娘,这不就是他们这次来的另一个目的吗?
为了从贪婪狡诈的唐格理手上夺回族长的位置,阿里克决定带回一个汉人新娘。
她会成为他们的目标,就算牺牲了也没什么好可惜的。
元碧海被他们这群人看的毛骨悚然,站在梁上的那只威猛大鸟看着她的样子也不怎么友善。
碧海怕它会冲下来,连忙跳下床,找鞋子穿上,然后没头没脑的往门外冲,"让开、让开,我要走了。"
阿里克手一伸,抓住了她的手腕,"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
"干什么!快放开我!"
"我们约定过的.你要是做不到的话,我有权利要求赔偿。"他伸手朝窗外一指,窗下就是仓库,一只孤单的木箱倒在距离仓库门五步的距离外。
刚刚他们就是从这里见识到元碧梅惊人的体力,和压不死的耐力。
"你那批烂货我已经搬完了!"为了他的一句话,她差点连小命都丢了。
况且,她干嘛因为这个连胡子都剃不干净的男人,抓住了她的手,而觉得心跳加速、口干舌燥?
"是吗?你要不要看清楚一点?还有一只箱子留在外面,并没有全部搬完吧?"
他特地命人将那只箱子留在原地,不要动它,存心要让她掏银子掏的心服口服。
从来没有人可以嘲笑他的名字,而不付出代价的。
只是他现在要的不只是银子而已了。
他还要她的人!
元碧海探头看了看,"你、我、你你你、我我我……"她张口结舌,气愤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她刚刚差点死在那烂箱子下面,任何有同情心、有人性的人,都不会挑剔她没有达成任务的!
"我、我现在去将那个烂箱子搬进去!"她手一甩,却愤怒的发现甩不掉。
银子只能进她的钱袋,绝对没有从她的钱袋掏出去的道理!
"晚了一些。"阿里克无情的告诉她,"你昏了半个时辰了。"
时间是不会停下来等她的,晚了就是晚了,来不及了。
"那又怎么样!"她气呼呼的说,一抬腿重重的往他脚上踩去。
阿里克灵活的避开了,脚一移,靴上的马刺在她小腿上戳了一下,痛得她叫了一声,然后瞪他一眼,"做什么!"
"约定是五个时辰,不是吗?你现在去搬也来不及了。"
"你这是、这是……"她给他气得头昏脑胀,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的劣行。
"强词夺理?得理不饶人?还是得寸进尺?落井下石?吹毛求疵?"
"呃、都有!"原来这个野蛮人还懂些成语。
既然如此,想必也可以跟他讲讲道理才对。
于是她温柔的说:"你汉语说的这么好,成语懂这么多,怎么可以这么野蛮?做人得讲点道理才行呀!"她要是不给那笨箱子压昏了,早就已经漂亮的将五十两收进来了。
"看起来你也是个有文化的人,那我们就用文明而理性的态度来解决这件事。"
"你说我野蛮?"他露齿一笑,她究竟把哈萨克族当成什么样的野人了?
"你是野蛮人嘛!"从怪地方来,有个怪名字、怪长相,浑身包着不知道什么死动物的皮毛,唷……仔细一看,他头上那顶帽子毛绒绒的,后面还有颗小头?那是什么动物呀?
"你没说我们吃人肉,我倒要谢谢你了。"
"或许以前你们是吃的,现在接触了汉人的东西,知道那是不对的就改了,这就叫作进步。"
行为进步了,思想也要跟着进步才对嘛!
"我们的确是有进步。"他露出一口整齐白牙,但脸上的表情却是狰狞的,"我们现在吃人肉懂得用筷子了。"
他抓起她的手臂用力的一咬,碧海尖叫一声拼命的甩开他,然后落荒而逃,却又因为太过慌张,额角还在门板上重重的撞了一下,可是她没时间停下来喊痛。
她用逃离火灾现场的速度一路尖叫着跑出去,身后传来阿里克的大笑声,当然也少不了其他人的狂笑声。
碧海跑到楼下的院子,还能听到他们张狂而得意的笑声,她隐隐约约觉得自己被戏弄了。
她停住脚步抬头一望,阿里克站在窗边看着她,又对她露出了牙齿,装出一副要吃了她的样子。
碧海脸一红。可恶!他在嘲笑她!
她用力的一脚踹在木箱上,角度一个没拿捏好,却踹裂了指甲,"唉啃!我的妈呀!"她痛得眼泪都流了下来,然后她赶紧缩起脚,一跳一跳的出去。
她得在更加丢脸之前离开这里。
阿里克笑弯了腰,或许这一段漫长的路程,他不会觉得无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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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没事了!都别跟着我了,听见了没有!"元碧海一跛一跛的进了门,转过身来把手放在门上,不耐烦的说:"快滚!"
"元大小姐,真的不需要老夫……"白胡子医生话都还没说完,一个黑呼呼的东西就扔了过来,吓得大家赶紧朝着街尾的方向逃命。
啪的一声,落地的是一只沾了血的绣花鞋。
元碧海用力的甩上门,忿忿的往屋子里走,嘴里不断的骂着:"不过给只臭箱子压了一下而已,需要这样吗?"
刚刚她从那群野人投宿的客栈出来,门边居然围着医生、仵作、棺材店的老板、冥纸铺家的小二,等着想做生意,看见她安然无恙的走出来时,他们的失望明显的叫人生气。
"碧海呀!"她一脚才踏进厅门,就听见里面哭成一团,"我苦命的女儿呀!"
她爹和娘搂着两个弟弟,哭哭啼啼的跟在工人后面走了出来。
"干什么呀!"她没好气的说:"又怎么了?"
"还问?我苦命的女儿给箱子压死啦!呜呜……"元时用衣袖抹着泪,悲痛至极的说。
要不是工人们匆匆忙忙的跑来跟他说碧海给压死了,他还在家里跟那个小伙子说话,以为攀到了一门好亲事,没想到女儿这么薄命呀!
"爹,你们是怎么回事呀?我不是好好的站着?也不弄清楚就听人家瞎说!"
呃……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啊?众人连忙停止了哭泣,纷纷抬起头来一望--
"大小姐!"
"碧海!"
他们惊喜交加的围着她,仔细的看看有没有缺了胳膊、少了腿的。
元时看女儿无恙,忍不住埋怨道: "你们这些人,慌慌张张的胡说一通,真是乱来!"
小寿委屈的说: "大家看小姐给压个正着,还以为没气了,心里急才会……"他愧疚的搔搔头,很抱歉的说,其他人连忙跟着点头,他们也是关心嘛!
"没事就好。"元夫人拉着女儿,还惊魂未定,"碧海呀,娘下碗猪脚面线给你压惊。"
瞧瞧她弄得这么狼狈,头发散了、衣服破了,鞋也少了一只,袜子还渗着血,这一压可真是伤得不轻,还是请个医生来看看比较好。
"大小姐!"门外传来李伯苍老而急促的声音, "不好啦、不好啦!"
"怎么了?"
她拖着疼痛的脚出去问道:"李伯,你们怎么这时候才回来!?"
"是那个大船的货主!"老柯抢着说: "那个叫阿里克的野人,他把我们留下来。"
当时他们在抬箱子要救小姐,那群野人二话不说的围了上来,把他们押到一间屋子里,让他们又惊又怕的等了大半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