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个礼拜,她一个人去PUB跳舞的时候,还遇到一个“三高”的男人──身材高、学历高、薪水高。
她跟他一拍即合,两人很自然的变成男女朋友,走在一块。
素谨说她是运气好,能遇到一个符合自己条件的男人;而她自己也这么觉得, 只是,跟那个三高男在一起的日子却不如她想像的那么快活,似乎生活中少了那么一点什么。
沈爱君想破了头却想不出那是什么,素谨说她是人在福中不知福,有这么好的男朋友了却还挑剔。
是吗?她是那么不知足的人吗?
最后,沈爱君勉强要自己相信,自己是难缠的,甚至是难以讨好的;唯有这样,她才能跟心目中的理想对象在一起。
今天下班前,那三高男买了一大束的玫瑰花送她,这才叫做“浪漫”,但不知道为什么,沈爱君心里却没有太大的喜悦,倒是他的动作频频引来公司的同事一阵哗然。
"哇~~玫瑰花耶!"
"好漂亮喔!"
"谁送的?"
大家你一言、我一句的围着她问问题。
从她们的眼中,沈爱君可以解读出她们的言下之意。想必她们也觉得奇怪,为什么她这样的丑女──她在她们心中的形象一定是如此,毕竟,如此不显眼的装扮,她要美丽也美丽不起来,而这样的她竟然有人追!
"他是谁?"
"在哪认识的?"
"带来给我们认识、认识吧!"
她们说,而沈爱君则是笑。
素谨老是说她很单纯,没有心机,其实素谨才猜错了呢!她不是没心机,她只是装作很单纯。
过日子本来就是一件很累的事,有时候能装傻的时候,她愿意装傻,而去相信人生是美好的;但是此一时、这一刻,她不愿意。
她心里的恶魔正苏醒,它张着锐利的猎牙想伤人──她当然知道她们为什么兴致勃勃的想见她的男朋友。
想必她们一定以为她的男朋友铁定只是soso罢了,这种心态她也曾有过, 她也从不曾因此而觉得不好意思,因为这才叫做“人性”。
因此,沈爱君爽快的点头说:"好啊!他待会儿会来接我下班。"其实没有,她一向讨厌三高男来接她,因为她不
想让他看到她上班时的打扮,所以,他们每次约会都约在外头,她会先回家换好衣服之后再去找他。
为此,她还刻意打电话叫三高男来她公司接她,下班的时候,沈爱君还故意迟到,让三高男足足等了她半小时。
同事们频频问她,"这样好吗?"
"你不怕他生气?"
"他要是离开了怎么办?"
大家都说得很客气,而隐藏在心里没讲的话是,她难得找到男朋友,不管对方条件如何,沈爱君都该懂得珍惜才是。
沈爱君频频点头说:"好,就快了、就快了。"但她还是磨蹭了一下才收拾东西。
当她们一行人浩浩荡荡到了楼下,同事们拉长了脖子东张西望。"你男朋友在哪?我们怎么都没看到?"
但其实,她们不是没看到,只是不愿意去相信。
"喏!就在那里!"沈爱君指着那个三高男给她们看。
喝!不会吧?来的竟然是个帅哥!而难能可贵的是,那帅哥不酷,他还笑容满面的跟她们几个打招呼呢!
他们闲话家常了几句,沈爱君才跟三高男相偕离去。
等他们离开后,三个女同事忍不住围在一起闲聊沈爱君的男朋友。
"我觉得那个男的一定有问题。"
"他会不会是看上爱君的钱啊?"
"爱君有钱吗?"
一句话问傻了众人,对喔!沈爱君有钱吗?她们不太了解耶!
"我倒是觉得那个男的一定是爱君花钱请来的,你们不觉得他的笑容、他的言谈举止很职业吗?"
是吗?
那种牛郎专业的笑容、专业的言行,因她们从没机会去过牛郎店,以致没见识过,所以,也不知道什么叫做专业的笑容。但她们更不愿意相信,以沈爱君那副老处女的模样,竟然可以交到一个风度翩翩,看起来很有钱又很帅的男朋友,所以,
她们宁可相信那个男的是个在卖的牛郎,这样心里才会好过一些。
*****
"你今天怎么打扮成这模样?"三高男──颜景泽搂着沈爱君的腰送她上车时,忍不住提出心里的疑惑。
她这样看起来老了十岁,很严肃、也很死板的感觉。
沈爱君没跟他说起以前的事,只是敷衍地跟他说:"这样做事比较方便。" 颜景泽自动把她的话解释为──她穿成这样,比较不会被男同事骚扰。这也难怪,沈爱君长得太妖艳了,他相信不少男人见到她都会心猿意马的。
像那天,他跟沈爱君同出席一场宴会,事后他的同事就问他,这么美丽的女人,他是怎么认识的?
"怎么,你不喜欢我穿这样?"沈爱君侧着头问他。
他开车的侧脸很专注,也很好看,却激不起沈爱君心里的感情。
沈爱君渐渐不了解自己了,怎么她碰到一个符合自己开出各项条件的男人,她心里却没有预期的快乐?
她只觉得跟他在一起很虚荣、很有成就感;这种感觉就像他只是一个标签,仿佛他是她的战利品,带着他出现,可以增加她的优越感,除此之外,她对他就没有别的感觉了。
或许,她应该再热情一点。
如果她多投注一些感情、再爱他一点,或许这种感觉就会不见了吧?沈爱君这么说服着自己。
今天,她像一只依人的小鸟,对三高男百依百顺,让他过足了大男人的瘾头。
可是,沈爱君觉得这样还不够,因为她愈是顺从他,她心中的那个空洞就愈大。
这天晚上,他带她去义大利餐馆。
她点了个三鲜细面,浓浓的奶油以及众多海鲜让沈爱君吃得心满意足,但令人觉得可悲的是,那竟是这场约会中唯一让她觉得满足的地方,但这样会不会太惨了一点?
沈爱君叹了一口气,但她的男伴却没发现,他正口沫横飞的说着上司的坏话,还有同侪间的勾心斗角。
跟这样的男人交往,她会不会太可悲了?
为什么她会认为这样的男人适合她?而当初她究竟是看上这个男人的哪一点?
沈爱君不耐烦地皱起眉头,不喜欢听他说那些批评别人的话。
愈想,沈爱君的心就愈烦,霍地,她倏地心惊了,因为她惊觉到一件事──那就是当一个人不喜欢另一个人的时候,她只会愈来愈挑剔那个人的存在,有些感情、有些惰绪是无法勉强的,像她跟三高男就是这样。
真想结束这无聊的晚餐。
当沈爱君心里闪过这想法时,她的眼光不经意的瞥见斜前方的那对恋人,那个男的背对着她,让她看不见他的脸;但她倒是可以从他女伴的神情上解读到他的女伴很快乐,因为那个女孩有一张爱笑的脸,整张脸看起来神采飞扬,她忍不住心想,就算中了乐透头彩也不过是那样吧! 真不知道那个男的是用什么方法、手段,才能让那个女孩子如此心悦臣服?沈爱君仔细的打量那个男人。
从他的背影看来,他似乎很高,穿着一件皱皱的衬衫,扎进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从他的穿着来看,他不是个很高尚的人;但在这种高级的餐厅里,他却没有显得不自在。
这样的男人让人看得很心旷神怡,沈爱君一时很想看看他的庐山真面目,而他似乎也感受到她的注视。
他转过脸来,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看到她了!
不!他看的不是她,他只是招手唤服务生过去。
沈爱君认得他!
他就是那个会背着她看星星的摩托车王子,但是从他的表现来看,他似乎不认得她了。
这个认知让沈爱君打退了想上前跟他问好的念头,她虽然对他颇有好感,但她也有她的自尊,他都不认得她,她再上前去认人,岂不是自取其辱吗?
沈爱君强抑下认他的冲动,但整个心思却不受控制的开始偷偷打量起他。他跟他女伴的位置离她有些远,以致她听不见他们的对话,但从他女伴的神情看来,他们似乎有很好的话题。
就在这个时候,沈爱君的心里涌起妒意,因为,他不曾费过心思讨她的欢心, 而那个女孩──甚至连她一半的美丽都没有,却能有这种殊荣!
他今天到底说了什么笑话,竟能让那女孩予笑了一整晚?
沈爱君拨弄着吸管,心思全都飞到天边;而她的男伴则是说了一晚的办公室是非。
*****
沈爱君整整在床上躺了一个晚上,她辗转难眠,心里想的、念的全是那个肌肉男──就是那个建筑工人啦!
她好像是喜欢上他了──虽然他只有两个条件符合她的要求、虽然他们两个的身分、地位都不相当,但这些问题在这一瞬间,在沈爱君的心中似乎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
她的心迫切的想要见到他,所以,隔天下班时间一到,她就迫不及待的收拾东西。
同事们笑她,"哎哟~~爱君今天的动作好快,是不是要去见男朋友啊?"
沈爱君尽量维持跟她打扮相当的严肃表情,一直到离开公司大楼后,她才像是失控的火车头那样,招了辆计程车,直奔那天她偶遇那个人的那块工地而去。
第四章
相许 为什么其实我不懂 但想见你的心 却是那般的迫切 让我控制不住 奔向有你的方位
她在工地四周打转,却到处都找不到他。
"对不起,请问一下那个……"呃!完了,她不知道肌肉男叫什么名字!沈爱君尴尬地笑一笑,而后比手画脚的说:"我要找一个差不多这么高的男人……"
她大概比了个高度,又觉得不对,他似乎比这个高度还要高。于是,沈爱君踮着脚尖又往上比。"他大概这么高,眼睛细细长长的,身体很壮……"
"啊~~小“贼”,你说那么多没有用啦!啊偶们是男人,偶们不会跟泥们女孩子一样,还去看男人的眼睛有没有细细的,身体壮不壮啦!"
一个工人这么取笑她,害得沈爱君羞得红了整张脸。
"啊泥不要欺负人家小“贼”啦!"另一个工人站出来仗义执言。"小“贼”,你说的素阿宽吧?"
阿宽?!
沈爱君愣了一下。"哦~~不!"她摇头。"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我们这工地就他一个年轻小伙子,铁定素他没错啦!"工人操着台湾国语口音对她说。
"但素阿宽还没来上工。"
"没关系,那我等他。"沈爱君马上开口,随即又觉得不恰当。"我在这里等会妨碍到你们做事吗?"她问,很怕自己打扰到他们工作。
"不会啦、不会啦!难得有年轻小“贼”坐在这里当监工,偶们做素只会更认真,不会偷懒,而偶们认真,偶们工头也会比较开心,呵呵!"那工人还咧开红红的嘴笑了两声。
沈爱君朝他们点点头称谢,而后转头想挑一个位置坐下;那群热心的工人一下子拿报纸、一下子拿纸板给她。
"报纸素给你垫的,偶们的工地粉脏,把你的裙子弄脏了就不好了。"工人把报纸铺在地上。
沈爱君接过他手中的纸板问:"那这纸板是?"
"天气热,给你煽凉的啦!"工人爽朗地开口。
沈爱君这才知道原来这群人也有细心体贴的一面,她接受了他们的热情跟好意,把报纸铺在水泥地上坐上去。
台湾的夏夜很热,蚊子很多,她才坐一下下,就打死了好几只蚊子。不一会,他出现了。
她远远的就看到他,他却还是跟以前一样没发现她的存在。
他一来就朝他那群同事走去,一人分一杯饮料,足以见得他豪爽的个性,只是,他的漠视让沈爱君感到很尴尬,幸好这之中有人替她解围,就是先前跟她说他叫阿宽的那个人。
他跟阿宽说:"你今天怎么这么慢才来?"
"我临时有事。"
"人家小“贼”等你等很久了。"工人朝她的方向比一比,还小声的跟阿宽强调,"五点半就来了,铁定还没吃饭,今天放你一天假,带小“贼”出去吃饭,费用兄弟们出。"
沈爱君虽然不知道那个工人跟阿宽说了什么,但她看到他朝她的方向看了过来。 他一定不认得她了!沈爱君在阿宽面前已极没自信,但她还是鼓起勇气朝他点一点头。
他看了她一眼,然后放下手中的饮料走过来。
啊!他过来了!
沈爱君莫名其妙的心跳加速,手心还直冒汗,她就像个初恋的小女孩,紧张得不知如何是好。
"有事吗?" 他问。
她摇摇头,又觉得不对,只好又急急忙忙的点头说:"我想跟你聊聊。"她的手不断的往自己的裙子抹去。
她紧张的模样他全看在眼底,却仍然口气冷硬的告诉她,"可是我有工作……"其言下之意很明显,他不想跟她谈。
"没关系,我可以等。"她怕他拒绝,迫不及待的表示她愿意等他。
"可是,我得工作到十一点。"
"没关系。"她很坚持。
这下阿宽可没话说了。
他点点头说:"好吧!"他让她在这等,他则折回去。
啊!就这样?没别的了?
他至少可以多跟她聊几句的嘛!
沈爱君对他的态度有一点小失望,但他这种态度她不是早知道了吗?那她还有什么好惊讶的?
沈爱君这么安慰自己,果然,一旦想开了,就会有好事发生。
他又折回来了,手中还拿着一瓶冷饮和一个便当。"喏!给你的。"便当、饮料直接递到她面前来。
她愣了一下,不懂得伸手去接,只是抬起头看着他。
夜幕已低垂,街上亮起了街灯,灯光下,他好看的脸显得有些阴郁,他好像在为什么事而苦恼着似的。
"你还没吃饭吧?"他说。
"嗯!"
"那这个便当你就将就一下吧!"他把他的晚餐让出来给她。
"这不好吧!这是你的……"
"我来的时候吃了一碗面。"
"那这是?"
"我打算晚一点的时候吃的。"做这一行的很容易饿,所以,他一天要吃好几餐饭。他解释给她听。
而沈爱看则是开心的捧着他的晚餐吃,这虽不是什么山珍海味,但她却吃得眉开眼笑、心满意足,因为这是个的消夜,他却让出来给她吃,这意味着什么?
沈爱君告诉自己别想太多,因为,他或许只是体贴、只是细心,没别的意思,但她虽然这么劝自己,心都还是忍不住在雀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