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麟张嘴欲辩,又闭上,眉心紧拢着思索贞华所谓的颢云这几日心情不好,直到见到他才又开朗起来的话。
他以为颢云知道这几天他为病所苦,不愿她再次见到他躺在床上被病魔折磨的无助模样。她要吴建方带回来的感冒糖浆,他乖乖地服下,他以为她都知道的,没想到她却是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的原因,是为他的病担心,还是其他缘由?
奕麟想不明白,女孩子的心思总是千奇百怪,曲曲又折折,像他小妹伊人,小小的脑袋里不知装了多少古灵精怪的主意,连他这个做兄长的都搞不清楚。
但是李贞华说,颢云因见到他而心情转好。这个意念令奕麟眉开眼笑起来。他就知道她是喜欢他的。
“一会儿发愁,一会儿笑,恋爱中人的情绪真教人捉摸不定。”贞华摇头叹息。
奕麟为她的话羞赧地红了脸,正待说什么来掩饰时,颢云从屋里走出来。
她戴着一顶蝴蝶结饰的简单草帽,上身穿了一件白色衬衫,下半身则是一条贴身的低腰牛仔裤,脚下着了双短筒靴,模样俏丽无比。
奕麟站起身迎向她。
“你等得不耐烦了吧?”她着急地道。
贞华翻了翻白眼。男人等女人天经地义,倒是颢云换装不到五分钟就急急下楼来,实在是灭了女人威风!
“没有,你好美。”奕麟深情款款地挽住她的手赞叹。
两人忘我地互相凝视,此时无声胜有声。
偏偏有人不识相地制造噪音。
贞华干呕了几声,恶作剧地道:“两位快走吧,我肚里的宝宝正抗议两位破坏我午茶的食欲呢!”
颢云红着脸,瞪了贞华调侃的笑脸一眼,顺从地跟随奕麟走到马旁,在他的扶持下优雅地上马。
贞华目送两人双马并肩越驰越远,心里感慨万千。
恋爱前的少女,是天空上供人仰慕的自由云彩;恋爱后的少女,则成了凝结成雨落在池塘里任情人啜饮的水了。至于她这个结婚后的女人,更惨,如同贾宝玉所说,结过婚的女人成了一把烂泥。
但就不知道是滋育丈夫和孩子的烂泥,还是任丈夫、孩子踩在脚下的烂泥了!
第五章
温煦的阳光洒在身上,迎面扑来的暖风吹得人心情畅快。颢云在奕麟的引导下,在马路上驰骋了一阵子后,放慢马速,跟随他穿越小径,很快来到他们头一次碰在发生争吵的那段产业道路。
前尘往事,历历在目。当日争辩不休的两人,谁也没想到会有今日的并肩骑骋。颢云更想像不到会爱上那个狂野蛮横、不讲道理的骑士。
她不禁要问爱情的开端是什么了,是从争吵开始,关心对方开始,还是苦涩的思念开始?
她只知道她的心深深陷落,一缕情思缚在他身上,难以收回。见不着他时,苦苦思念,满心怨恨;见到他后,满肚子的委屈又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毕竟他并没有给她什么承诺,她又有什么资格埋怨他?
除了赞她美丽、赠她宝马外,奕麟什么表示都没有。
他没说喜欢她,没说要追求她,她根本弄不清楚他对她有何打算。
尽管从贞华那里得知奕麟并不是那种随便送人马、又邀女孩子一起通马的男人,也知道他素来行事端正,从未传出他和哪个女人有瓜葛。但贞华也说,奕麟每隔一段时间会回台北的父母居处,谁晓得他在那个繁华的大都市里会不会有知心的人儿痴心守候?
这个可能性分外令颢云难受起来。娇弱的身躯随着慢跑中的马身颤巍巍地摆动。
她不愿意接受。颢云固执地摇摇头。她怎能接受他的亲切不是爱意的表现这种想法?那夜病床上,他显得脆弱、渴望的深情眼眸清清楚楚地告诉她,他是喜欢她的。他高兴见到她,不愿她离开,需要她的陪伴,好让他有力气应付侵袭他健康身体的病菌。他分明是这样表示,她不会误解。
可是为什么一路上他什么话都不说,只是带着她直往前骑骋?
“得得得……”像机关枪的连续声响突然从枝茂叶密的林木间传出,颢云吓了一跳。
奕麟勒住马,回身对她笑道:“这是白耳画眉的叫声,只要察觉到有人侵者,它们便会发出这种警戒声音。”
“好奇怪的声音。”颢云对自己的胆小感到不好意思。
“它们平常都这么叫吗?”她在透着阳光的林叶间搜寻鸟的踪影,可惜什么都没看见。
“平常是‘回回回——悠’这种嘹亮悦耳的哨音。颢云,过来。看那边。”
“我什么都没看到。”她懊恼地探着头。
“没关系,我们下次带望远镜过来,你就可以看见了。”
他说下次!颢云眼中浮现惊喜。
奕麟对她水眸里反映出的赤裸裸欣喜微微心疼。他说了什么话,让她这么高兴?
“每一种鸟都有不同的叫声,而且非常有趣。”奕麟告诉她。“冠羽画眉的叫声是‘吐米酒——’,有意思吧!”
“为什么你对鸟这么了解?”颢云眼中的爱慕令奕麟感到有些飘飘然。
“我从小在山林里长大,知道这些是很自然的。”他故作不在意的晒笑,回身策马前进。
没走多远,颢云听见淙淙的流水声,两人来到一处两米见方的空地,奕麟停下马,等着她骑到他身边。
“记得这里吗?小时候我带你来过。”
小时候?
颢云瞠目结舌,脑子里闪过兄长依稀提过幼年时他们全家曾到宋家牧场拜访,她还曾缠着奕麟不放的事。
双颊倏地涨红,虽然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可是……好羞,好窘,宋奕麟似乎全记得!
“这里一直没什么改变。”奕麟因回忆起儿时的趣事而莞尔,眼光转向颢云时,变得格外炽热灼人。“倒是你变了。”他低笑着。“由黏人的小可爱,变成柔媚的小女人了。”
“我……我不记得了!”她掩住热辣辣的脸,来个抵死不认帐。
“都忘记了吗?”奕麟失望道,“连你说过要嫁给我的事也忘了?"他偏着头询问的模样,有几分孩子气。
“我……我哪有!”她羞得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她真的跟奕麟求过婚?
“那时候我们正骑在我的小马上,你的小手挂在我的脖子上,”奕麟说得煞有介事,一面还比手画脚。“仰着纤细可爱的颈子,小嘴几乎贴在我嘴巴上,模样爱娇。你说如果我每天带你出来骑马,陪你喝下午茶,你就嫁给我。”
我受惊地摇着头,你生气地扯我的耳朵,逼我要答应。我怕会摔下马,只好勉强同意,你又怕我说话不算数,要跟我盖印章……”
颢云觉得那句“勉强同意”满刺耳的,他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她跟他求婚,他该感念祖上有德,磕头谢天谢地才是,竟然敢“勉强同意”?太可恶了!
而她自己也真是的,竟为了要人陪她骑马,一起喝下午茶,就把自己贱卖了!但又不得不承认,至少她从小眼光便不差,懂得挑个帅哥……
等等,什么叫盖印章?他们不可能学大人签什么结婚证书吧?
她狐疑地瞪视奕麟.以眼光做无声的询问。
“盖印章就是……”奕麟徐徐咧开嘴,笑容诱惑迷人,深黝的眼瞳有两簇火花,缓缓缩短两马间的距离,身体倾靠过来。
“你说你父母都是那样盖印章。”他盯视着她粉嫣的朱唇,以指头碰了碰唇,暗示得十分明显。
颢云张大眼,瞳孔倏地缩小,嘴巴发干。奕麟不可能说她……她主动献吻吧?
“你突然靠过来,我的初吻就这样被你夺走了。”他微眯起眼,语气里有几分抱怨,灼热的气息轻拂过她热辣辣的脸颊。“你还伸出舌头舔得我满脸都是口水,无论我怎么挣扎,你都不放开……”
随着他越来越低的咕哝声,颢云只觉得呼吸困难,仿佛周遭的氧气都被倏地抽光似的。她目瞪口呆地对着奕麟逼近的俊脸,视线变得模糊不清,脑子也空白了起来。
她拼命想像一个小女孩,像小狗一样,伸舌舔着小一号的奕麟,但无论她怎么想象,小一号的奕麟总会变成大一号的奕麟,无邪的亲吻成了法国式的缠绵热吻,让她全身火热。
她呼吸急促,心儿如小鹿乱撞,卡在胸房里跳上跳下。老天爷,谁来救她?从小腹处窜起的生理冲动,猛烈的程度令她更加惊惶失措,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好像真的忘记了。不过这也难怪,你当时不过是个六岁的小女孩。”奕麟为她辩解的话,教颢云感动得点头如捣蒜,没注意到他唇上扭曲的笑意。
对,她才六岁.她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记不得!
“看来我得想办法唤起你的回忆。”
他认真思索的语气、火般的眼光,令颢云警戒了起来。她急着想摇头.告诉他不必这么麻烦,她一点都不介意想不起来。
奕麟却突然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灼热的呼吸不再轻佻地吹拂着她的唇,而是整个罩住她,融人她的呼吸中。
颇云如受电殛般僵住,温热的唇与唇接触令她目眩神迷。有一瞬间,她只是睁大眼,像电影里的慢动作般,一格一格地收入奕麟脸上充满性感张力的深情眷恋。看着他眼瞳中破冰而出的火焰燎烧向她;看着整个夏季怒放的缤纷花色都在她和他的凝眸对视里,浓缩成香醇四滋的美酒,醺醉了她所有的感官。
她晕晕然地合上无力的眼睫,轻逸出一声像是满足的喟叹,全心迎接他更加灼热的索取。
她作梦也想不到,她的初吻——不管是懵懂无知的童年,还是情窦已开的现在——会发生在马上。
但她不在乎,两只手臂出于本能的揽住他的颈子,支撑她软弱无力的娇躯,承受他热烈如火、又徐缓温柔的轻怜蜜爱。
直到肺部像要炸开般的灼热生疼,四片贴紧的唇才略微分开。奕麟一手捉住她的肩,抵着她的额急促喘息。
颢云则仍处在心醉神迷中,一时之间无法回到现实。
“我们在这里下马。”
奕麟俐落地跳下马,举起手扶在她腰上.将她整个人从马上抱下,婀娜的娇躯贴着他强健、充满阳刚气息的男性身体滑下,颢云感受到一种惊心动魄的震撼力贯穿全身,火热酥麻了起来。
奕麟炽热的眼光紧锁她的眸,急切的渴盼在两人对视间急遽地扩大.颢云只觉得腰上一紧,整个人再度被搂进奕麟的怀抱,饥渴如焚的吻降临在她唇上,令她顿时忘了一切。
唇齿交欢,舌尖相缠,相濡以沫,耳鬓厮磨……种种情人间才会有的亲密举止,都经由奕麟的引导,教颢云深深领会。
怪不得世间男女会沉沦在情欲中,无法自拔。原来这感觉是如此震撼人心,像裹了糖衣的迷幻药般,引人沉迷、沉溺。
奕麟灼热的气息像焚风般,随着他吻向她的眉、眼、鼻、颊、耳朵,烧过她脸际。他的唇和舌肆虐着她贝壳形状的耳,在她圆润的耳垂上留下湿濡、火热的印记。
当他的唇转移到她修长、雪嫩的玉颈时,颢云只能伸直颈子在他恣意。难以言喻的生理快感像海浪般冲击向颢云,当奕麟逗弄着她颈肩的曲线,吻向她胸口时,亢奋霎时爆发,令她如受电殛般痉挛起来。
她的敏感旋即唤醒了奕麟的理智,正罩住她乳房的手掌虽然搔痒生疼,但仍在他一个深呼吸下撤开。他将脸埋在她散发着引人情欲勃动的幽香颈肩上,沙哑的声音几不可闻的咕哝:“颢云,颢云,我该拿你怎么办?”
正为刚才感受到的生理快感而羞赧得想钻地洞的颢云,乍听到他这番热情言语.心里又慌又躁,也有阵阵的甜蜜。但在发现某种怪异的肿胀物正抵住她下腹部时,脸上的红晕一路漫向发际,脚趾头羞得蜷曲起来,知道受到刚才的热吻影响的并不只有她一人,无力的双膝颤得更厉害。
然而女性的矜持却提醒她,不该让两人间的热情一发不可收拾下去,她低声质问奕麟,“你……你下马就是要这样吗?”
浑厚的笑声自奕麟喉间冒出,宽厚的胸膛不住起伏。
在顺云不知所措之际,他却突然在她玫瑰红的嫩颊上啧的一吻。
“你总是有法子让我惊奇。”他爱宠地凝视她,沙哑的呢喃声里有一丝克制不住的热情。
颢云目眩神迷地对着他俊美、黝黑、魅力十足的男性脸孔,张着嘴久久无法言语。
“颢云,颢云……”他轻轻摇晃着她,笑意从他眼睫间射向她,颢云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
“来,跟着我。”他将马留在这里,小心冀冀地牵着她的手往林间一条只容一人通行的小路而去。
不知道走了几分钟,水声越来越清晰,奕麟拨开半人高的草丛,露出一处周围满是花草的天然水池。颢云有一刹那的迷惑,觉得此刻的温馨分外熟悉,儿时的记忆她记不太清楚了,但恍惚中似乎真有过一个男孩,陪她度过一段十分特别有趣的日子。
奕麟牵着她走到池畔一块大石坐下。
午后的阳光穿过周围树林的枝叶隙缝,清浅、细碎的光影投射在两人身上,续续的微风吹来,拂得光影凌乱、摇曳。周边又有不知名的鸟鸣声传来,加上泉水声淙淙不停,池畔的风情顿时如一首田园交响曲般令人心旷神怡。
“这是我们小时候发现的神秘水潭,这里的水是温的,就是一般所谓的温泉,由于很少人来这里,还一直保持着原始风貌。”奕麟俊酷的方正下巴因陷人回忆而显得十分柔和。“我们常在这里游泳.因为水温不冷也不热,感觉起来很舒服。”
恍惚中,颢云好像真看到两个孩童在池里嬉戏,他们
没穿泳衣,而是赤裸裸的!
她的两颊倏地羞红。
“要不要去游泳?”奕麟黑潭似的深沉眼光罩向她。
颢云屏住气息,慌张地摇摇头,随便找了个借口。
“你感冒还未完全痊愈,别又受凉了。”
奕麟弓起俊眉,眼中有着一抹无法置信,像是不相信昔年还事事倚赖他、缠着他耍赖撒娇的小女孩,会长成如今这个充满自信的专业女医生,还告诫他不可以做什么。
“干嘛这样看我?”颢云心情忐忑地问。
“我没想过你会当医生。”
“那样是好还是不好?”她眼中有着期待。
奕麟低低笑了起来,爱恋的眼光梭巡着她娇美的脸庞。
“以前你连青蛙都不敢捉呢!”他摇摇头。“我还记得有一次我们在小路上发现一只死青蛙,你坚持要我把它埋起来,还在它的小坟上插了一支你做的十字架。不过过程中,你碰也不敢碰那只青蛙一下。真不晓得你是如何熬过尸体解剖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