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瘦的双颊染上一抹淡淡的红晕,一直扎着的长发最近也常常披在肩上。尤其是晶亮的眸子闪烁着暌违许久的娇羞,那似曾相识的美丽,让他想起多年前初见热恋中的她,就是这动人的模样。
但是现在,她是因谁而美丽的呢?
转念一想,冷霁柏三个字闪电般的出现脑海中,一股妒意立刻开始啃蚀着他的心。
“筑月,我想……等我的工作告一段落,我们一起去玩玩,好吗?”
“怎么突然有这计划?”筑月有些惊讶。
“其实我想了很久,早就想带你去澳洲看着,但是怕你见了学长尴尬,所以一直没提。”
筑月愣了一下,立刻知道他是另有自的。说得好听是旅行,其实只是想带她见见他父母罢了。
“风生,我觉得这不太好。”她保持冷静,断然拒绝。
风生急忙解释:“你别误会,这纯粹只是度假,我没别的意思,更何况你也好多年没休息了,不是吗?”
“但我不想引起更多的误会。”筑月垂下眼,刻意不看他。
“谁会误会?难道你认为我想借着我父母逼你就范?”
“我没这么想。”筑月压低声音,仿佛这样就会减轻伤害似的:“其实出国度假或是去看你爸妈都无所谓,但……我不想让别人误会我跟你在一起。”
筑月无情的撤清,无疑是在风生睑上狠狠甩了一巴掌,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再加上那天宴会上霁柏讽刺的口吻,愤怒让他不顾一切地想将事情全盘托出。
“筑月,你变了。”他指责的说。
没想到筑月毫不迟疑的反驳:“我没有变。因为我不是你想要的样子。”
“我只是想从头再来,正大光明的重新追求你。”
筑月有种深陷泥沼的感觉,为了彻底了结,她决定将一切坦白。
“风生,我早说我有喜欢的人了……”
“你是说冷霁柏?”风生突然提高声调,眯起眼,眼中充满了鄙视。“先别说你跟他怎么了,我先让你看一样东西。”
风生从上衣口袋抽出一叠照片,直接交到她手上。
当筑月一低头,视线立刻被照片上熟悉的身影所吸引。
那是霁柏——一个她全然不熟悉的他。
照片中的他穿着笔挺的西装,沉稳的伫立在人群中。不管走到哪,那冷俊挺拔的迷人风采,都让他像星星一样耀眼。
虽然他的眼神依旧充满自信,但筑月怎么看都觉得这不是她认识的霁柏。
风生突然从中抽了一张照片,放在桌上,推到她面前说:
“这个女孩是我表妹,她叫彤云。”风生指着彤云说。
筑月这才将视线转到这个女人身上。
她丰姿绰约,身型纤瘦娇柔。五官算不上惊艳艳俗,但却有着都市女人特有的白皙娇嫩。
她这才发现,几乎所有的照片中彤云都如影随形的跟在霁柏身边。再从她专注凝视霁柏的眼神看来,似乎暗示了他俩特别的关系。
“这次回去我才知道,原来她是霁柏的女朋友。”
筑月一惊,紧咬着唇不发出任何声音。
“他在这里跟你打情骂俏,却从不提台北有个女朋友……不,应该说是未婚妻才对。”
“未婚……他们订婚了?”筑月红润的脸颊迅速刷白,拿着照片的手也忍不住颤抖着。
“快了,就等这个案子结束吧。”风生抓住机会反攻的说:“我猜他一定跟你说了不少事,惟独这些风流韵事,他一定只字未提,对吧?”
“他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筑月反问。
“你不是对他……筑月,从头到尾他都在骗你,你不知道吗?”
“就算他没提,也不代表他说谎,或许是……”
“筑月!”风生冲过去一把将她从沙发上拉起,恨恨的摇晃着她说:“你醒醒好吗?你不是一向都善恶分明聪明冷静的吗?为什么这次会这么糊涂呢?”
“我没有……”
“别再否认了,你早就被他迷得敌我不分,要不是我凑巧发现,谁知道他会骗你到什么时候?”
“不要再说了。”筑月想推开他,却被他一把拉进怀里。
“你放心,有我在,我绝不会让他再接近你。”
“风生,放开我。”筑月觉得头晕,她现在只想一个人好好冷静想想。“你走吧,我不想再讨论这件事了。”
“为什么?难道你还想为他找什么脱罪的说辞吗?”
“不是!我……”
“这次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会再放开手了。”
风生愈抱愈紧,几乎让筑月无法呼吸。虽然他的手不断热情的抚摸着她的背,但是筑月却在他怀里愈来愈僵硬。
她尚未从刚刚听到的事实中平复情绪,这会儿还要分心来应付情欲泛滥的风生。身心被极度撕裂的筑月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了。
“风生,我说最后一次,放——开——我。”
“告诉我,我要怎么才能让你明白我有多爱你。”
“不要,任何证明都太迟了,因为我已经爱上别人了。”
筑月不想哭,但是泪水却无法控制的不断掉落,不一会儿就湿透了风生的衣衫。
就连跟贺云分手都没见她掉泪的风生,这下呆愣住了,半天说不出话。
这还需要什么解释吗?
她已经狠狠的将他推落绝望的深渊,没有生还的机会了。
“你是真的爱上他了?”
筑月噙着泪水的双眸让他看了既恨又心疼。
恨的是她竟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就坠入情网如此之深,更恨自己竟然连安慰的资格都没有。至于心疼……说到底还是因为爱她而不舍。
“你们认识不过两个月,怎么可能……”
“风生,爱情的发生跟时间是无关的。”筑月吸了口气,强迫自己缓定下来。
“听你的口气,难道你跟他已经……”
她不看他,却无法封住耳朵让质问的话充耳不闻。
“筑月!你怎么可以……”他又抓起她,但这次却毫无怜惜之情,纯粹是充满了恨。
“风生,你抓痛我了。”筑月抗议的说。
“你疼?那我呢?我的心有多疼,你知不知道?”风生红着眼眶,却还是不忍责骂。
“我跟他没有上床,如果那是你心里想的答案,我郑重的否认。”
“那你是说……”
“他只是……吻了我而已。”筑月说着,脸颊又不自觉的羞红起来。
但是风生听了并不觉得释怀,因为霁柏只凭一个吻就能夺走筑月的心,那自己为她做了那么多却换不到她一个注视,这可是比拒绝还要侮辱他。
“只是吻了你?”
风生凑近她,几乎碰到她的鼻尖,筑月一度以为他要强吻她。
“早知如此,我应该在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这么做了,根本不该管你高不高兴,早知道尊重你的后果竟然是把你拱手让人,我何必……”
“风生……”
筑月很想告诉他,爱上一个人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释清楚,对她来说更不是件简单的事,但它就是发生了。她毫无反抗能力的被冷霁柏吸引着,渴望他的拥抱,贪恋他的注视。
她是彻彻底底投降在霁柏的麾下了。
“风生.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后悔爱上他。”筑月明志似的说。
但风生非但没有感动,反而用略带嘲笑的表情说:
“真的?就算他到这里来全是一场精心安排的骗局,授命他的事务所早就打点好一切,对收购土地的事胜券在握了?”
“我不相信,你说谎!”筑月推开他,双腿几乎无法站立,最后跌坐在沙发一角,缩着身体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你不用管,不过你尽管去查证我有没有说谎,对于答案……最好要有心理准备。”
筑月知道风生不会胡说,他之所以这么笃定,一定有非常直接的证据,要不然他也不会拿到这些照片。
但此时此刻,筑月再也无法多花一分心力去思考,去理清这些是真是假。
她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风生看她如此孤独无助,但是自己却完全无法伸出援手,因为这里已经没有他存在的余地了。
他抓起外套,看都没看她一眼就沉默的离开。
风生走后,筑月仍然呆坐在沙发上许久不动,脑子里想的都是她和霁柏认识以来两人缠绵甜蜜的片段,他的唇和舌尖、他的指触和环抱着她的手臂……每一样都像是烧红的铁,狠狠的烙在她的心上。
她突然想起霁柏说话时双眸散发的光芒,他绝不是说谎更不是在做戏,除非——他是魔鬼的化身,否则绝不会有那么诚恳的眼神。
现在她站在一个抉择的路口上,惟一能反驳风生的指控,就是她对霁柏的信任。
想到这里,她不慌不忙的起身,抓起背包,决定北上一趟。
第八章
走出机场已是午后时分,好多年没来台北的筑月,看到路上涌现的车潮,心里莫名的惊慌起来。
她真是离开城市太久了。
自从大学毕业,跟着教授上山之后,除了偶尔回中部的家看看改嫁的母亲,她几乎不再涉足文明世界的一切。即使是跟贺云交往时,也没改变。
但是现在她身现车水马龙的台北街头,就是为了一个男人。
在筑月坐上计程车时,还不确定自己这么做对不对。
她有好多的疑惑——难道自己真的为他疯狂到无可救药的地步了?真的爱他这么深吗?
风生的质问她不止一次问过自己,却始终没有答案。但现在,她却像是一夫当关的战士,只想朝他前进——这样算不算是回答呢?
四十分钟后,车子停在敦化南路一幢灰色大楼前。
“小姐,你说的地方到了。”司机指了指大楼门口一块深色的招牌说。
“谢谢你。”她付了车钱.急忙开门下车。
站在人行道上,远远望着招牌上的几个大字——祁威律师事务所法律顾问公司,这时,她的心才作是被注入了强心针,猛烈的狂跳起来。
她不让自己多想,抓紧肩上的背带,深呼吸一口气便大步走进了大门,坐上直通八楼的电梯。
电梯门一开,这无心理准备的筑月立刻被眼前安静严肃的氛围给吓到。
她四下环顾,看到镶在墙上大理石刻成的“祁威”两个大字,她毫不迟疑的推开玻璃门,走向柜台。
负责接待的小姐看见来人立刻起身,她嘴角挂着职业性微笑,礼貌地对筑月点头。
“小姐,请问您有什么事吗?”她微眯的眼细细打量筑月,对她普通到甚至有些随性的穿着颇不以为然。“我们这里是律师事务所,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你好,我想找一个人。”筑月礼貌地说明来意。
“找人?恕我冒昧,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没错,我要找冷霁柏律师,他在吗?”因为她语调明显带着轻蔑,筑月于是加强了口气,强势的说。
接待小姐听到“冷霁柏”时微微一怔,看看筑月的眼神更疑惑了。
“冷律师不在,如果你有什么法律上的问题,我可以请别的律师帮你。”
“我不是来问法律的问题。”筑月不自觉的把精锐目光往办公室里瞧。“我有私人的事情想找他谈谈,如果他在,我要见他。”
“小姐,很抱歉,冷律师现在很忙,如果你要见他,可以先约个时间,改天再过来。”
“改天?”筑月忍不住惊呼。她早对这趟行程抱着最坏的打算,只是没想到一开始就遇到难题。
“您可以留下电话号码,安排好了我们会打电话通知你。”
筑月终于明白她这些说辞只是敷衍罢了。
“他在忙,我可以等。”筑月拉下肩上的背包,径自朝旁边的沙发走去。
接待小姐没料到这样的情况,一下子反而呆愣在那。
过了一会儿,她才不悦的走出柜台,站在筑月面前。
“小姐,你这样我很为难,冷律师真的在忙,没有预约他是不会见你的。”
“他总要下班吧,我跟他在私人时间见面,应该不会令你为难吧。”
“可是……”她知道筑月不会让步,于是说:“那能不能请问你的姓名,我要做访客纪录。”
“我姓辜,辜筑月。”
接待小姐听了,这才转头走回柜台。
这时,几个西装笔挺的男人相偕走出来,其中一个长相斯文,简着眼镜的男人微微欠着身子说:
“王董,事情就这么说定,一切都没问题了。”
培元札貌地伸出手,恭敬地送着客户。
“牟律师,那我们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
“好……王董,慢走。”
培元一直送客到了电梯口,待门关上之后才信步走回来。
一进门,他就被灵气逼人的筑月给吸引住了。
他好奇的走近,接待小姐赶忙迎了上来。
“她是谁?培元问。
“牟律师,我也不知道她是谁,她一进门就说要找冷律师,可是问她有什么事也不说。”
“找霁柏?”他仔细地把这个美丽的女子看了一遍。“霁柏呢?”
“他正在跟几个财团的董事开会,特别交代不能打扰。”
“好,你去忙吧,她交给我了。”
“可是……”
培元冷冷看了她一眼,接待小姐只有闭上嘴乖乖的坐回柜台。
他下意识的理理西装,面带亲切微笑的走近筑月。
“小姐,请问你是不是要找冷霁柏律师?”
筑月一听,立刻站起来说:“对,我要见他。”
“你好,我姓牟,是事务所的律师,也是霁柏的学长。”他伸出手,筑月只好礼貌的回握。“访问你找霁柏有什么事吗?”他又问。
“这件事只有见了他才能说。”筑月抽回手,紧抱着背包直直站着。
培元的眼中充满了疑惑。
他也算是法界颇资深的律师,识人的眼光也不算太差,但为何就猜不到她和霁柏的关系呢?
“他现在正在开一个重要的会,恐怕不会这么快结束。”
“没关系,我可以等。”她胸有成竹的坐回沙发。
培元看了忍不住笑了出来。
“要等也不是在这等。来 我们里面坐。”培元亲切的带她往里走。
走廊的两侧全都是紧闭的门,每一扇门上头都挂着名字,走过一间间专属办公室,筑月只觉得有股喘不过气的窒息感。
培元带着她经过长廊,直接来到会客室。
“你坐一下,我请人送咖啡进来。”
“不用了,我什么都不要。”筑月拘谨的拒绝。
培元听了反而笑了:“还是喝点咖啡放松一下,你看起来好紧张。”
没错.这里的一切不但让她紧张,还令她非常不自在。
但是为了见霁柏,她什么都得忍。
“霁柏他……一直都这么忙吗?”
培元对她直呼霁柏的名字感到惊讶,但脸上还是一派轻松的回答:
“嗯,他很认真,任何事情要是跟工作抵触,他从不妥协。”他故意试探的说:“就连感情也一样。”
“那……当他的女朋友不是很辛苦?”
“没办法,谁叫他是个工作狂呢?”培元笑笑说:“他的婚事就是这么给拖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