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蒂道:“别为这个担心。米奇出得起这些钱。而且他和你吃同样的饭,我从来没有听到他在这方面有什么抱怨。他不过是乱发牢骚,不必管他。”
亚历山德拉说道:“多谢你告诉我这个。”她看看表,又说,“估计现在要有个电传,所以我就把咖啡拿回办公室喝了。”说着欲转身离开。
“你不吃早饭了吗?”
“谢谢,今天早上不吃了。”
亚历山德拉知道,如果她勉强自己吃些东西,一个定会噎住。她感到无比难堪,难过得满脸通红。她应该搬到旅馆去,即使父母知道了她们到美国的真实意图也顾不得了。住在科尔顿的牧场是个可怕的错误。她现在知道了。她为什么早没有意识到自已会成为他的负担呢?
她在浑身发抖以前急忙回到办公室。现在该怎么办?她该离开这里吗?罗恩一定会气得发疯、他绝对不愿意为她另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可是她别无选择。她不能再呆在这里惹米奇讨厌。毫无疑问,他是有赖躲避她。
她拿起一个便笺本,开始列出要搬走的东西,这时电话铃响了。她拿起电话,奇怪自己怎么会这么迟钝?
“我本想晚上再给你打电话,这样可以使你少些麻烦。”一个熟悉的声音对她说。
“妈妈。”她大大松了一口气。“你好吗?”
“很好,和平常一样,又忙又乱的。”她母亲轻松的笑声从几千英里外传来。“天上还在下雨,所以王官的整修工作不得不放慢了,这就使得每个人都焦躁起来,尤其是你爸爸。你知道他有多么恼火。”
亚历山德拉当然知道。她听妈妈谈到家中近况,用笔记下有关自己的一些政府工作。最后当谈话就要结束时,亚历山德拉犹豫了一下说:“我有一个问题。”
“亲爱的,什么问题?”
“我是……”当她想到贝蒂的话时,声音越来越小了。“我霸道、傲慢吗?”
她母亲又笑了。“当然是,不过我们照样爱你。”
亚历山德拉惊得目瞪口呆,幸亏她是坐着听电话的,否则非跌倒不可。“你这话可是当真的?我一直认为自己是负责的。难道我错了吗?”
“亚历山德拉,你没错。你很负责。你对人热情、关心。你父亲和我以你为骄傲。你办事认真,我们对你的工作很放心。有时你的工作方法有点生硬,不过你是国王的长女,这种性格不是意料之中的吗?”
她母亲又谈了几分钟就和她说再见了。亚历山德拉放下电话,靠着椅背沉思起来。是不是所有的人都这样看她?认为她工作认真负责但是工作方法生硬,有些傲慢是不是人人都恨她?她是不是对自己的性格认识有错误?
贝蒂的话使她想起了过去发生的很多事情。她把过去的事又重新回忆一遍,可是仍然没有头绪。时间已近中午,最后她决定出去散散步。
这时候温博罗可能在下雨,可是亚利桑那却是晴空万里。空气中带着些寒意,但却干爽药无比。碧空如洗,万里无云,四周的群山像哨兵一样守卫在一旁。空气中弥漫着花草树木的香气,也夹杂着牛马的味道。冬天快到了,大雪也将降临。
她在上衣外面加上一件毛料外套,两手插入前面的口袋里。她走向马厩,靴子踏着小路上的落叶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马厩的门是开着的,所以她就走了进去。左边是饲料房和喂马的豆子,右边是分隔栏。她向右走进中央通道。好奇的马伸出头来打量着这位不速之客。
亚历山德拉停下来拍拍一匹栗色母马。她用手轻轻地挠着光滑的马脸和柔软的鼻子。马瞪着棕色大眼睛看着她。
她喃喃地说:“漂亮的小姐。你在这里有个很可爱的牧场,你知道吗?我刚刚才知道,因为我很少离开房间。”
这匹马用蹄子在地上跺了几下作为回应。此时,亚历山德位紧张的心情放松了一些。尽管痛苦与困惑还没有消除。大约半小时以前,劳拉从阿斯彭向她报告她三个妹妹的最新情况。亚历山德拉又不由自主地问她的社交秘书同样的问题。短暂的沉默之后,她听到劳拉言不由衷答道:“当然不是。”这就说明了问题。没有人喜欢她?
“出什么事了?”
亚历山德拉听见这个男人的声音吓得跳了起来。她转过身来看见米奇站在中央通道里。她说:“我没有听见你进来的声音。”
“我猜也是。”他的眼睛盯住她不放。“我从牧场开车回来时看见你走进马厩。你没有来看马的习惯,所以我觉得应该进来看看。”
她连忙为自己辩护,“我不会伤害它们的。我只不过想走出办公室散散心。我常骑马,骑的是英国马,不是美国西部马。不过。我对马很在行。”
米奇举起双手表示投降,说道:“我可没有说你不懂行。我觉得你有事,不是马有事。”
他向她走近一步,在他走路时他的肌肉显得孔武有力。他太高大、太强壮了。他又是一个陌生人,不喜欢她住在他家。
“我……”她紧抿着嘴,想弄清自己到底想说什么。她终于张开了嘴,可是说出时话却不是她想说的。“每个人都说我霸道和傲慢,我想他们也许说得对。”
“这对你是新闻?”
“是的。”使她害怕的是,她觉得眼睛有种灼热感。她拼命忍住眼泪。她是从来不哭的。“我是个好人,我努力工作,认真负责,有幽默感,人们都喜爱我。”
“啊,这是个交易,争取同情。”
她对他怒目而视,“我看得出,你很高兴谈我的毛病,你是幸灾乐祸。可是你呢?你的毛病和我完全一样。所不同的是你缺少幽默感,我从来没有见到你在这方面有一丝一毫的表现。”
“嘿,等一等。”米奇又向她走近一步,低下头盯着她。“我不霸道,我是世界上最好的好人。你可以问任何人。不要因为你不愿承认自己的缺点,就毫无理由地责怪我。”
“我喜欢自己的形象,很好。”
“那你为什么心烦意乱?”
“我没有心烦意乱,”她将双手叉在后腰上。“你根本就不肯自我反省。难道反省一下就那么可怕吗?你是不是只考虑保住你男子汉的面子?”
“男子汉的面子?”米奇重复了一句。“听着,公主这不是面子问题。至于幽默感,我比你多得多。”
“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就是有些--”他停了下来,瞪视着她。
“有些什么?”
他僵直的身体放松了一些。“我不知道。我想把你和什么东西相比,可是我对你还了解得不够。比不出来。也许你能给我个暗示。让我想出个侮辱性的词,这样咱们就可以继续吵下去。”
他这个怒气冲冲的请求使她笑了起来。接着他也笑了,在她还弄不清怎么会发生这种情况时,她已经完全松弛下来了。她叉腰的双手放了下来。几个小时的紧张第一次缓和下来。
米奇也进人了这匹母马的分隔栏,他带着优越感称赞她说:“作为一位公主……你挺勇敢。”
她回敬道:“谢谢。作为一个男人……你还不讨厌。”
他咕哝一声,“我要把这个评语置之不理。”
“也许这样最好,否则你就不得不认真思考,那会增加你的思想负担。”
“今天早上你心情不好,是吗?”
“我想是的。”她把两手插人口袋,“我要搬到旅馆去了。”
他盯着她问:“为什么?”
“这样最好。我没想到自己会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这是由于我那小小的傲慢,非要坚持住在这里惹起的。你不认识我,我们俩非亲非故,我不该要求你做这些。”她想着那些需要重新安排的事务。“也许还需要几天的时间不过我会尽快完成的。”
“你父母那里怎么办呢?我想你不愿意向他们解释为什么需要额外的保安措施吧?”
“我会想办法的。我总有办法。”她看看这个清洁、明亮的马厩,真希望有时间把整个地方都看看。“多谢你的殷勤款待,你真好。”
米奇的嘴嘟囔着什么,她没听清楚。他又把注意力转到母马身上。“你已经把这里的一切安排就绪,电话线信使,等等。如果情况不会变得更糟的话,你可以留下来。”
由于他客气的邀请,她的心情好多了。他的话使她情绪高涨,内心异常激动。“可是--”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不要强迫我乞求你,好吗?我是绝对不会向人乞求的。你可以住在这里。”
她想,他真是个粗暴的狗熊,不过很英俊。他的嘴和他的身体仍然对她有大的吸引力。她低声说:“谢谢。”
“不客气。”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着。这就像一次触摸,或是一个拥抱一样,温暖了她的心。她内心的激动转到了四肢。她警告自己不要盯着他看,可是眼光就是离不开他。除了他,周遭的一切都模糊不清了。多奇怪!
“米奇?”
他朝她走近一步。她不得不仰起头来看他,四目相对。他高大的身材不但没有给她一种压迫感,反而让她觉得很安全。她注意他的呼吸和她一样急促。他们俩这是怎么了?
米奇暗暗骂了一句。他嚷道:“我得回去工作啦。”
“我能帮你吗?”亚历山德拉的这句话把自己和他都吓了一跳。“我说过,我对马很在行。也许我可以帮你驯马。”她咬着下唇说,“我不能一天到晚只干自己的工作。”她只能把话说到这个程度。她决不能告诉他自己感到孤独寂寞。
他指着她那做工精美的羊毛裙,“你所有的衣服都是不适合干活的吗?”
“不,我有一条全新的牛仔裤。”
“这还差不多。好吧,你可以驯几匹母马,不过你只能牵着马骝骝,在我告诉你可以干什么以前别妄想骑上马。”
她笑着对他说:“谢谢,米奇,在这方面你不会后悔的。”
她转过身朝房子走去,不理会米奇嘟嘟囔囔的抱怨。
五个小时后,米奇发现让她驯马真是太傻了。他站在他办公室的窗前,看着西面的驯马场。他发出这种感叹并不是因为她在这方面不在行。她站在驯马场中央训练一匹母马。尽管她比母马的个子小得多,但也完全可以看出谁是这场较量的主宰。亚历山德拉拉着缰绳,其熟练程度若非经过长期练习是做不到的。她说她熟悉马的各个方面一点也没有吹牛。
她的确是有一条崭新的牛仔裤。当她转过身背对着他时,瘦瘦的裤子村出她的曲线,使他看得喘不过气来,简直要向她屈膝拜倒了。见不到她时,他拼命克制着自己不去想人非非,就已经够他受的了。而现在,她的全身都展现在他的眼前,令他几乎快要发疯了。
更要命的是他现在开始喜欢她了。如果仅仅是为了欲望,并没有动心,那倒还安全。可是“喜欢”,那就不同了。由于喜欢就会关心,感情就会像从山上往下冲似的,一发不可收拾,就会有伤心、痛苦和各种麻烦。她刚才承认自己霸道,这话却触动了他,虽然他不知道是为什么。也许是因为她露出了她脆弱的一面,也许是因为她有勇气承认自己的缺点。
他应该让她离开这里。她本来要走,但是他却要她留下,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他喜欢上她了,喜欢她那迷人的身躯。最最糟糕的是。由于两个人的身份、地位截然不同,他对此毫无办法。他只好躲着她,其他方法都行不通。所以他要做的就是不理她。
第五章
才过六点钟,米奇就听见亚历山德拉走过他的办公室门口。他看看桌上的一堆报告,又看看壁炉上面的钟。自从亚历山德拉来到以后,米奇就有意椎迟吃饭时间,这样可以避免看见她。他给自己的说法是他宁可单独吃饭也不愿和不熟的人一起闲聊。真正的原因是他想尽量减少在她面前出现的时间。两个人虽然没有实质性的接触,但彼此的吸引就已经够难控制的了。
可是情况已然发生了变化,他扔下铅笔站起身时,心里这样想。那天早晨两人谈话时,他是把她当做一个人而不是一个他想得到的女人来看待的。和这个女人谈话是危险的,可是又无法避免。此外,如果他肯老老实实道出自己的心情,他会很愿意承认自己孤独、寂寞。约翰即使在家,晚上也从不找他;贝蒂每天下午六点钟离开这里。自从父母搬到华盛顿州,工作之余就没有人可以交谈。贝蒂不断地催他结婚,可是他还不想。除此以外,有多少女人会愿意在这有些偏远的牧场生活呢?
他穿过房间走向大厅,心想还是找个女人吧。但是这个想法并不使他激动。牧场的工作时间很长,他要和任何人约会都很难。他希望找一个聪明、能干但一定要有女人味的女人。中看不中用的女人也不行。
他走进饭厅。亚历山德拉抬头看着他,脸上露出惊异之色。她已经脱下牛仔裤和工作服,换上一件长袖、高领的深紫色衣服,闪闪发亮的梳子将头发固定在后面,紫晶耳坠在耳垂下闪烁着。他一下于紧张得说不出话来,只好先清清嗓子。
“我想你在吃饭时也许喜欢有个伴儿陪陪你。”
她嫣然一笑,回答说:“那太使我高兴了。”
一小时之后,当他们俩在一起喝咖啡时,他心里还在回味“太高兴了”这几个字。亚历山德拉无处不使他害怕:聪明、迷人、善于交谈……他可不能找这个麻烦。
“你在想什么?”她问道,一面指着桌上的空酒瓶。
“非常好,”他看了一下瓶上的商标,开玩笑说,“这是加利福尼亚生产的,我以为你们皇家非法国酒不喝呢。”
她朝他靠了靠,低声说:“的确如此。实际上我每喝一口这种酒都是违法的。我是个孤独的叛逆者。”
“你的父母知道吗?”
“我想他们会有所怀疑,不过不愿当面揭穿罢了。虽然经过多年家政与精修学校的熏陶,我仍然觉得加利福尼亚的酒比法国酒好。”
他靠在椅背上,说道:“我敢肯定他们一定大吃一惊。你真的在精修学校学习过?”
“没有,我进了英国一所大学。不过,那里有很多课程教授各个方面的礼仪与规矩。我知道在正式场合酒杯和餐具应放的位置,不同的情况应送什么礼物,如果社交方面可能发生失礼时应该如何补救等等。我还会做面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