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一旁的卫擎天却适时出声了。拍拍身上的尘土,他走上前语带揶揄。
“真难得,咱们的风流大少,居然会对一个女人如此低声下气?”
任翱这才不好意思地放下她。
“你就别取笑我了。”任翱走向卫擎天,结实地捶了一记,朗声大笑。“看来,师弟的武功是又更上一层楼了。”
“哪儿的话,刚刚这么一比划,足以证明我的武功还是远远不如师兄呢!”
比划?原来他们只是在比划?而且他们两人居然还是师兄弟?
瞧他们那亲热的样子,但是……花裟衣她刚刚明明跟……凝岫一脸的雾煞煞。
“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任翱问道。
“是云娘找上我的。从她那儿一得知裟衣的消息,我马上就赶过来了……”两个男人开始热络地聊起来。
进了屋,从他们的述说中,凝岫心头的疑云才一点一滴的明朗。
原来,卫擎天原本是任翱的同门师兄弟,两人在学成下山后分道扬镳。无心仕途的任翱接管了父亲的产业,而卫擎天则努力求取功名,后来成为御林军的总教头。
不过,对凝岫来说,卫擎天最重要的身分,还是花裟衣的丈夫。
“既然花姑娘是卫擎天的妻子,那又怎么要嫁给……”凝岫的话是问着花裟衣,可眼睛却瞟向任翱。
急忙想解释的花裟衣抢先答道:“实在是因为我家相公不幸遭奸人诬陷,所以被官府追缉而亡命天涯……”
任翱接道:“就在卫家被官府大力捉拿之际,当时的裟衣已怀有身孕,为了保住她及肚中胎儿,我只好说服裟衣改嫁。和我假成亲,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生怕被仇家知道那孩子是卫家的,以免招来杀身之祸。”
花裟衣又说:“是啊,翱哥一方面照顾我,一方面也私底下帮着我找寻擎天,今日我们夫妻得以重聚,这全是靠他呀!他可说是咱们卫家的再造恩人。”
“花妹妹言重了,你难道忘了?当年我只身前往江南洽商,却在途中身染重疾时,全靠花伯母的细心呵护,才让任翱捡回一条命的。”
此时的卫擎天插嘴笑道:“是啊!你的那一场大病,也替我捡到了个老婆呢!”
“你还敢说?当初我还以为你是真的来探病的,结果怎么也没料到你这小子打的却是裟衣王意。”呵呵笑罢,任翱轻松道:“这么算来,我还是你们的媒人呢!”
凝岫眨着眼,兴趣盎然地听着他们当年的往事。
“可现在……却是人事已非了。”怀孕的女人果然就是特别多愁善感。花裟衣的低叹让话锋忽转。
任正色道:“裟衣,你不必愁。擎天是我师弟,你就像我的亲妹妹一样,如今花卫两家有难,我任翱是绝对不会坐视不管。”
说得好!原来他是这般重情重义的男子,而她,是错怪他了!
凝岫的眼光才瞟向任翱,却正巧触及他噙笑的眼神。
“现在你弄明白了吗?”任翱低头对着她说道。
“嗯!”绞着衣角,凝岫轻轻抿着唇。
一旁的花裟衣将一切全看在眼里,别具深意地说:“说起来,也真难为了翱哥,为了帮这个忙,害他不能去迎娶自己心爱的人儿;若是平白拆散了一对好姻缘,那么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任翱淡笑应道:“不会的,我一直相信擎天一定还活着,他会出现的,到时……”
他又拿那种眼神瞅着凝岫望,害得她脸红心跳的。
忙着转移话题的她,倒是问了句挺中肯的话。“那现在呢?就算你们夫妻团聚了,难道将来孩子出世了,还要一直过着这种逃亡的日子?”
好可怜喔!凝岫那天生的丰富同情心又发作了。甚至她已经开始在想着……碧玉小筑那儿算得上隐密吧?
只不过,就不知道一个离家出走的女儿,结果领着一票“逃犯”回来,爹会做何感想?
卫擎天紧接着说出口的话,却让气氛整个改变。“我这次赶回来就是想告诉你们,当初我忍辱偷生,一个人逃了出来,就是想找到可以洗刷罪名、平反冤情的证据;如今,我已经掌握了最有利的反证!所以,我不要再逃了,我们马上就可以恢复以前的生活了!”
“真的?我们终于可以回家了?太好了!”一时之间,花裟衣与丈夫喜极拥泣。
呵呵呵……真好!凝岫陪着他们小俩口也乐得笑歪了嘴。
“现在该轮到咱们回家了吧?”告辞的时候到了,任翱起身对着凝岫俏皮地眨着眼。
忽然,花裟衣也说话了。“是啊!你就原谅他吧,宋姑娘。”
“宋……”凝岫再度张大著嘴,快速回头望向任翱,只见他的笑容始终未消。
噢,原来大家都早已知道真相了!糗到恨不得挖地洞钻的她,一个拔腿就往外跑。
“你还跑?”任翱随后追出。
“他追得上的。”
“是他逃不了。”
各执己见的卫氏夫妇俩,对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背影笑了。
第十章
真相已然还原,凝岫心头的结终于得以纡解。
可是,这一日,小妩却一脸神秘兮兮地拖着她往外走;然后,凝岫见着了意想不到的人--倩儿。
原来等待女儿回家等到不耐烦的宋敬礼,亲自出马来接凝岫了。为了避免情况太复杂,所以无派倩儿带凝岫到他们落脚的客栈厢房相见--
“你这丫头也太胆大妄为了,你怎么可以……”宋敬礼免不了一番斥责,然后又拉着女儿,仔细审视了一番。“任翱那小子有没有欺负你?”
“这……”怎么说才好呢?“爹,我现在不是好好地站在你面前吗?”基本上是“大致”完好。
然后,她将自己男扮女装的事说了一遍,当然也不忘保留了最后穿帮的后半段。
“你可知道我有多担心?要不是那时接到了任翱的信,我这时候可能还四处找着你呢!”
“是任翱他捎信通知爹的?”她怎么没听他提起呢?
“他信上写着,我那个外甥秦观在他府上一切安好,要我放心。要不是提到了那只玉镯信物,我还在想,自己哪时候多了个外甥了?不过,也幸好他不知道是你,否则……”
一旁的倩儿也忍不住插话。“小姐,你都不知道,老爷他为了要找你,可是煞费苦心; 他不好直接找上任府去,只好让我假称是秦观家人,上门打探。”
结果,倩儿遇上了小妩?但见倩儿尽瞅着她掩嘴窃笑,笑得凝岫有点心虚。
该不会倩儿这贼丫头还“打探”了啥消息?比如任翱冒出的那个侍妾“秦伶”……
“不过,人平安就好,没事就好了!”宋敬礼难掩对女儿的心疼。
“爹,对不起嘛……”她偎向父亲撒娇,心思却飘了起来。
如果任翱早就知道她的底细……那他不仅细心地捎信给爹报平安,还刻意绕了个圈子,体恤地维护了爹那不悖礼法的“尊严”。
心里乱感动一把的她,却听见宋敬礼说出如雷轰顶的一句话。
“你马上跟我回家。”
“是啊!小姐,老爷就等着小姐回去办喜事呢!”倩儿的话让凝岫震惊得目瞪口呆。
“什么喜事?”
“京城的木家上门来提亲,老爷已经打算把小姐许给木公子了。”
“我不要!”她的头垂了下来,蠕动着唇。“我谁也不嫁!我……我只想嫁给任翱。”
“可是,他都已经退了亲,他不要你……”宋老爷的话被另一道声音截断。
“谁说我不要她的?”
凝岫火速掉头望向门口。
是任翱!英俊挺拔的他,一脸严肃认真地出现了。
原来,当凝岫偷偷跟着倩儿离开时,他就已经发现了,并且一路跟着过来;本来他还想留点时间让阔别多日的父女俩互诉离情,直到他发现再也不能保持缄默
“你还来干什么?”乍见任翱,宋敬礼火气全上来了。
“我是为了凝岫姑娘而来。”任翱表情十分诚恳。
宋敬礼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般,转头对着女儿厉声问道:“你不是说自己对他隐瞒身分了?”
“我是有隐瞒,可是……我就不知道他相信了没有。”凝岫绞着手,吞吞吐吐地说道。
听见女儿的话,宋敬礼瞪大了眼。“那、那……”那么这段日子,自己的闺女不就……
“荒唐!话要是传出去,你将来还怎么做人?”
“宋伯父,请您不要责怪凝儿,您先听我说--”
宋敬礼打断了任翱的话。“你还想说什么?婚都退了,咱们两家也早已互不相干了!”
“爹,你不要这么凶嘛!”凝岫忍不住插了话。
“欸?你这丫头是怎么了,你怎么反倒为他说起话来?”宋敬礼骂归骂,可还没昏了头。瞧那丫头心疼的神情,他开始避免说出某些决裂的字眼。
“没关系,就让伯父骂个痛快吧!既然我有负在先,自当接受伯父的教诲。”
任翱唇际那抹淡笑,像在要她放心一般。
然而,凝岫却发现自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难过。
想起任翱平日那桀骛不驯的架势,而现今为了她……却钦尽锐芒。
宋敬礼冷声道:“哼,有什么话,你就快说吧!”
“我爱凝儿,我希望能娶凝儿为妻,求伯父成全。”
凝岫闻言心口一紧,几乎感动落泪。
宋敬礼怔了半晌,才道:“我有没有听错?你都已经退婚了……”
“那么,我现在就再一次地向您提亲,请伯父成全。”
“这……”这可得好生琢磨琢磨才行。
在不确定女儿是否真的一切“安好”之前,宋敬礼决定无一同前往任府,给任翱一个解释的机会。
对着烛火,凝岫的水眸正拚命地往那个正在“杯酒论婚姻”的房外凉亭瞟呀瞟地。
“欸,小姐,你真的很厉害耶!出门前你说过要让他再乖乖回头,想不到你真的办到了!”倩儿说了老半天,却发现凝岫始终蹙着眉尖不回话。“小姐,你是在担心任公子和老爷的谈判吗?”
浅浅的一声叹息,代表着凝岫的答案。
“那老爷和任公子两个人,小姐你心里是希望谁胜谁负呀?”倩儿笑眯眯地问着。
“我……他们又不是在吵架,哪有什么输赢?”
“那可就难说了。”倩儿晃着头,一副在看好戏的模样。“你没看刚才任公子
那张脸吗?一听说老爷要把你嫁给别人,他呀……一副快砍人的样子呢!”
“翱郎不会对爹怎么样的。”他只不过是态度坚决了些,只不过有那么点急躁可是一想到他对着爹果敢表态,非她莫娶的深情模样,凝岫的心里是既甜蜜又温暖。
倩儿忍不住哈哈大笑。“那当然。想当初退婚的人是他,现在才又反过来说想要娶小姐,这就得看他凭什么说服老爷了。”
“倩儿,其实翱郎他真的是有苦衷的……”话还没说完,凝岫便为了倩儿的笑声而轻斥道:“干么?你这死丫头笑个什么劲儿?”
“我是在笑小姐……之前你不是还对他恨之入骨吗?怎么这会儿却是翱郎呀翱郎地唤得这么热呼呼?而且,先前我在任府也听说了,这任翱奸像纳了个侍妾叫啥
“秦伶”的--”
她果然知情!“你再说!我、我撕你这张刁嘴!”凝岫佯作捶打状。
“好好好……我不说不说。”
笑闹一番,倩儿这才又开口。“好啦,我现在就替你去偷瞄,看看这对准岳婿“吵”得如何?希望他有那个本事把你赢回去。”
倩儿离开没多久,凝岫的背后响起了脚步声,她急忙掉头问:“倩儿,外头谈得怎……”看清来人后,她不禁低呼。“任翱……你怎么进来了?”
他不是说要和爹好好“沟通沟通”的吗?怎么这会儿胆敢直闯进房里来?
任翱却一语不发地将她搂入怀里。“嘘……”将额头往她柔密青丝埋入,无限依恋地磨赠着她。
“不……不行呐!你不能够在这里的。”
“安静。我只想在明天你离开之前,再抱抱你。”
这句话一出口,她整颗心都沉了。
看来他还是没能说动爹,所以明日她还是必须跟着爹回去,然后……
“我、我……我不要嫁给别人!你……你怎么这么差劲?都是你害的……你为什么不摆平我爹啊……”语无伦次的她终于忍不住掉下泪来。
低头望着那成串的晶莹泪珠,任翱心头一震。
每次都是这样子,这个小女人的泪水总是那么轻易地牵动他的心神。
她的笑容、她的泪水,他都爱!而绵密的情意,似乎也在这般纵容宠溺中,点滴盈聚直到饱和。
怀里搂着这个小泪人儿,他的心头无比扎实。
“别哭了,我没说我摆不平啊!”他低头吻去她颊上的泪花。“要是我摆不平你爹,我这会儿怎么敢闯进来?”
“啊?”凝岫突地推开了他。“我爹他怎么了?”
“别紧张,他只是暂时不会醒过来罢了。”
“你怎么可以打昏他?”她几乎要尖叫了。
“不,我是把他给灌醉了。”他给了她一个更不可思议的答案。
“怎么可能?凭你的酒量?”原来他才是真正深藏不露的酒国英雄?
“怎么?你还真以为上回我被你给灌醉了?那可是我好意成全你。”他贼笑地搂住她,轻吻着她的娇靥。
“别这样子……待会儿倩儿会瞧见的。”
“那丫鬟可机灵了,她主动说要帮我照顾宋伯父呢!”他爱恋地抚弄着她的发丝。“我想她一定也知道,我只是想在你走之前多看看你。”
“那又有什么用?等我回了家,爹他还是会把我嫁给别人的,到时候……”
“到时候,我就来“抢亲”。”
“真的?”她倒抽了口气。
他却笑了。“那到时候你会不会跟我走?”
“你这人……都什么时候了,还逗人家!”粉笔不客气地捶上他的胸。
他笑得更灿烂了,轻拧着她的小巧下巴道:“我已经把当初退婚的苦衷跟你爹解释过了。”
“那我爹怎么说?”
“他说了,就给我一个机会,看我怎么表现自己的诚意。”
结果,他的“表现”就是把爹给灌醉,然后好和她私会?真是够放肆的了!
不过--她喜欢。
他忽然从怀里取出那只玉镯,欲往她腕上戴。
“不要。”她睨眼道。“我都被你退了婚,凭什么戴你们家的玉镯?”
“你这小妖精,这么会记恨?”
“当然记恨。喂,难道你不知道这件事让宋家多没面子?否则我爹也不会那 生气了。”就算他是为了救人,可是却也造成对宋家的伤害。
“我知道,是我不对,可是当时我也曾听到风声,说是宋小姐吵着不肯嫁的,所以我才会那么做。早知道你会一路追上门,一副非我不嫁的样子,这门亲事我就不退了……啊?你怎么又动手打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