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拉·罗伯茨被誉为北美浪漫小说女王。她1949年出生在美国马里兰州一个酷爱阅读的家庭。婚后成为家庭主妇的她在1979年开始小说创作。1981年,她的首部小说《纯种爱尔兰人》由著名的爱惰小说出版商加拿大禾林公司出版。
诺拉·罗伯茨的小说以情感细腻,故事曲折动人著称。她的小说中交织着爱情与神秘,深受世界各地读者,尤其是女性读者的欢迎。迄今为止,她已出版了140多部小说,其中69部荣登美国《纽约时报》畅销书榜。她所著的小说在全世界的总印数已超过145.000.000册。2001年间,她的书平均每分钟卖出34本。
序篇
她降生在巫树倾倒的那个夜晚。从第一次呼吸开始,她便饱尝了魔力的滋味棗它的丰饶和华美,它的辛酸和苦涩。她的降生,是延续数世纪的链条上的又一个环节。那个链条常被蒙上一层民间传说的色彩。然而,一旦擦拭干净,真实的力量会把它锻造得更加牢固。
在这个世界的其他地方,也有人在庆祝新生儿的第一声啼哭。远离蜿蜒秀丽的蒙特雷海岸棗那里,婴儿有力的哭声在古老的石房子里回荡棗人们也在庆祝新的生命。在魔力依然盛行的神秘的世界棗在爱尔兰的青山深处,康威尔风雪肆虐的旷野;在威尔士的窑洞之中,毗邻布列塔尼山石磷峋的海滩棗甜美的生命之歌也在人们口中吟唱。
而那棵饱经风霜、弯腰驼背、盘根错节的老树,默默地奉献了自己的生命。
伴随着老树的死亡和母亲心甘情愿忍受的痛楚,一个新的女巫降生人间。
虽然她有选择的权利棗毕竟,礼物可以拒绝,可以珍惜,也可以不予理睬棗但是,在这个孩子身上,在她将来长成的女人身上,大部分天赋将会继承下来,就像她眼睛的颜色一样。不过现在,她还只是一个婴儿,视力仍然是朦胧的,思想仍然是模糊的。即使当她的父亲开怀地笑着,把第一个亲吻印在她毛茸茸的头上时,她也在空中愤怒地挥舞着攥得紧紧的小手。
婴儿在母亲的乳房上吸吮,母亲潸然泪下。那是既幸福又忧伤的哭泣。因为她已经知道,她只有这一个女儿去赞美她和丈夫共享的爱情与和谐。
她已经看过了。她已经看到了。
她摇晃襁褓中的孩子,唱起一首古老的歌。她知道,孩子等待着她的教导,而且难免会犯错误。她还知道,有一天棗在人生的长河中,那一天不会太久棗她的孩子也会执着地追求爱情。
她希望,在她赠予的所有礼物中,在她讲述的所有真理中,孩子首先懂得一点,最重要的一点。
纯粹的魔力在人的心中。
第一章
在原来矗立着巫树的地方,立着一个标志。蒙特雷和卡墨尔的居民对大自然素怀敬重之情。旅游者也常来此地,对着标志上的文字琢磨一番,或者只是站在那里,看看那棵老树的塑像、怪石鳞峋的海岸和沐浴在阳光中的港徽。
亲眼见过那棵树,记得它是哪天倾倒的当地人,常向游人念叨,摩根娜·唐纳凡就是那个夜晚降临人世的。
有人说那是一种象征。有人不以为然,认为纯属巧合。更多的人只是暗自称奇。但没人否认,一个自称女巫的人降生在距一株声名远扬的老树几乎不到一石之远的地方,毕竟为此地平添了一道迷人的色彩。
在纳什·科特兰的眼里,这是一件有趣的事,一个诱人的钓钩。他花大量的时间研究法外之力。描写吸血鬼、狼人以及那些己的观点和印象,不带任何成见地构思情节。他只知道,她恰好出生在蒙特雷这个地方,大约是在二十八年以前,再有就是她经营一家生意不错的商店,那是专为喜爱水晶饰品和药草的人开办的。
有幸在她的家乡小住,纳什对她不由心生佩服之情。成为蒙特雷的居民还不到一个月,他就开始问自己,过去怎么居然能够在其他地方生活。而且,上帝知道,他竟敢以浪迹天涯自诩。想到这里,他做了一个鬼脸,本来棱角分明的脸皱成了一团。
他又一次承认,剧本能受大众欢迎,运气还算不错。他的想象力使他得以远离洛杉矾的车流和烟雾,来到加利福尼亚北部的这一方宝地。
虽然是早春三月,他还是降下了车篷,任凭活泼欢快的海风吹拂他那颜色略深的金发。空气中有水的气息,这里永远不会离水太远;有草的清香,草剪得整整齐齐;有花的芬芳,温暖的气候中处处花繁叶茂。
天是湛蓝湛蓝的,没有一丝云彩。马达像一只肥硕的猫,发出得意的鸣叫。他最近刚从一段日趋恶化的关系中解脱出来,正打算开始一个新的计划。对纳什而言,生活简直无可挑剔。
他看到了那家商店。和别人告诉他的一样,商店中规中矩地座落在街角,一侧是家古玩店,另一侧是餐馆。店里的生意显然十分兴隆,因为他只能在这个街区以外泊车。他倒不在乎走这段路。裹着牛仔裤的一双长腿惬意地迈在人行道上,一群为在哪里吃午饭而争论不休的游客,一个身着紫红丝装,身材细如笔杆手牵两只阿富汗猎狗的女人,一个一边游逛一边用手机聊天的生意人,从身旁一一闪过。
纳什热爱加利福尼亚。
他在店外停下脚步。橱窗上喷漆的店名很简单:威卡。他会心地一笑,点了点头。他喜欢这名字。古英语里的女巫。它让人脑海中闪现弯腰驼背的老妇人的形象棗匍匐而行,穿梭往来于村庄之间,口中念念有词,画符念咒,除瘤祛疣。
外景,白天,他想。云遮雾罩,疾风呼号。破落的小村庄里,栅栏不整,门窗破败。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妇人,怀中搂着一个用布遮盖的沉重的篮子,在尘土飞扬的小路上匆匆而行。一只大乌鸦呼啸而过,尔后翅膀一阵扇动,停落在朽败的门柱上。鸟和人相互凝视。远处传来一声长长的凄厉的尖叫。
有人从店里走出,拐弯时撞到纳什身上,刚才的想象立即烟消云散。
"对不起。"他听到低低的一声道歉。
他只是点了点头。没关系,他想。在同专家探讨以前,再多的构思也没有用。此时此刻,他想做的是看一眼她的商品。
他注意到,橱窗的布置很吸引人,体现出一种营造戏剧效果的资质。深蓝色的天鹅绒铺在高低宽窄各不相同的货架上,宛如一道道深色的瀑布倾泻在一条宽阔的河中。河上漂浮的是一簇簇水晶器皿,在上午的阳光照射下发出梦幻般的光芒。有的像玻璃一样清澈,有的映出令人心醉的色泽。玫瑰红,浅绿,紫红,墨黑。形状也各不相同,或像魔杖,或像城堡,或像超现实主义的微型城市。
他脚尖和脚踉轮流点地,身体一俯一仰,嘴也噘了起来。他看得出这些东西为什么如此迷人棗色彩、形状和光泽。有人竟真的相信,一块顽石也具有某种魔力。我们惊叹人类大脑的神奇,这也是一个原因吧。不过,这些东西也的确漂亮。水晶器皿的上方,多面体的垂饰物挂在细细的金属线上,划出了道道彩虹。
也许她用来熬肥皂的大锅是放在密室里。
这个想法使他暗自发笑。不过,他还是最后看了一眼橱窗里的陈设,才将店门推开。给自己挑选一两件东西,不也挺有意思吗?镇纸啊,或者放大镜什么的。这就完全能使他满足了,如果她不卖龙鳞或狼牙的话。
店里挤满了人。都怪自己星期六上这儿来,他提醒自己。不过,这倒给了他时间,可以随意逛逛,看看一个女巫究竟如何在二十世纪经商。
店里的陈设和外面那些亮晶晶的商品同样惹人注目。一块块巨石。有的被从中间切开,露出成百上千晶莹剔透的牙齿。盛满有色液体的精致的小瓶。纳什看了一个瓶子的标签,发现那不过是让人放松用的艾菊浴液,不禁略感失望。以他的期望,至少该有一种爱情香精才是。
店里有更多的药草棗泡茶、做花瓣或烹任用的袋装药草,以及浅色的蜡烛和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水晶饰品。一些造型精巧的首饰斜挂在水晶器皿上,在玻璃后面熠熠生辉。艺术品、绘画、塑像、雕刻,样样东西都摆放得十分巧妙,把这个商店称为美术馆或许更为恰当。
对不寻常的事物总是备感兴趣的纳什,喜欢上了一个用锡合金制作的灯。灯的造型是一条带翼的龙,红色的眼睛亮光逼人。
这时,纳什认出了她。一眼便能断定,正是当代女巫的形象。那个表情严肃的金发碧眼女郎正在一张倾斜的石桌前同两个顾客讨论着什么。时髦的黑色紧身连衣裤裹着娇小诱人的身体。闪闪发光的耳环会落至肩,每个手指上都套着戒指。指尖上是看上去能夺人性命的长长的红指甲。
"这东西挺讨人喜欢,对吗?"
"嗯?"雾蒙蒙的嗓音使纳什扭过身去。这一次,仅仅一眼就让他忘掉了角落里那个体态动人的年轻女巫。在一双湛蓝的眼睛面前,他发觉自己的心跳少了几次。"对不起?"
"这个龙。"她微笑着用一只手抚过龙头,"我正盘算是不是该把它带回家呢。"她又妩媚地笑了一下。他看到,她的嘴唇丰满而柔软,未涂唇膏。"你喜欢龙吗?"
"简直发狂,"他当机立断地说,"你常来这儿?"
"是的。"她抬起一只手去摸头发。那是一头乌发,慵懒地披落到腰部。纳什抖擞精神,试图把有关她的细节凑到一起。乌黑的秀发与淡淡的奶油色的皮肤正好般配。眼睛很大,长着重重的睫毛。鼻子小巧,棱角分明。个子几乎和他一样高,却又清风摆柳般的苗条。身上那件朴实无华的蓝上衣显示着品味和风格,也展现出精妙绝伦的曲线。
她的身上有某种令人……啊,他想起来了,令人眩晕的东西。不过,他正忙于欣赏和把玩,顾不上分析那东西到底是什么。
在他凝神注目的时候,她的嘴唇又弯了一下。这个动作含有某种一切都看在眼里,同时又颇感兴趣的成分。"你以前来过威卡吗?"
"没来过。真了不起,这些东西。"
"你对水晶感兴趣?"
"本来可能会的,"他随便抬起一块紫水晶,"不过我中学博物课不及格。"
"我认为你在这儿也及格不了。"她朝他手里的石块点了点头。"如果你想和内心的自我建立联系,应该左手拿它。"
"噢,是吗?"为了讨好她,纳什把石块换到了左手上。他不愿意让她知道,他什么感觉都没有棗除了裙子在她的膝部滑过的样子带给他的那丝快意以外。"如果你是这儿的常客,也许可以把我介绍给那个女巫。"
她眉毛一挑,顺着他的目光向那个金发女郎望去。金发女郎刚好卖完东西。"你需要女巫?"
"我想你可以这么说。"
漂亮的蓝眼睛又回到纳什身上。"你看上去不像是来这里寻找爱情符咒的人啊。"
他咧了咧嘴。"谢谢。我认为……实际上,我是在研究。我是写电影的。我想写一个和十九世纪的巫术有关的故事。你知道……神秘的女巫会、性、还有自我牺牲。"
"噢。"她低头时,晶莹的耳坠摆来摆去。"婚龄妇女穿着天衣围着圆圈跳舞。裸体的。"她解释说,"趁月色昏暗,调好药水,引诱不幸的受害者纵欲狂欢。"
"差不多吧。"他探了探身,发现她的气息和月光下的森林一样冷峻和幽暗。"这位摩根娜真的相信自己是女巫吗?"
"她知道自己是什么人。先生是棗?"
"科特兰。纳什·科特兰。"
她的笑声低沉而愉快。"当然啦。我欣赏过你的大作。特别喜欢《午夜血》。你赋予吸血鬼极大的智慧和欲望,却又不践踏传统。"
"比起墓地里的尘埃和棺木,毕竟活人更值得一写。"
"我想是吧。比起搅动一口大锅,毕竟女巫更值得一写。"
"一点不错。这就是我想采访她的原因。我想,她肯定是个非常精明的女人,不然哪能这么沽名钓誉?"
"沽名钓誉?"她重复道,一边弯腰抱起一只漫步走来,在她腿边转悠的大白猫。
"声望。"他解释说,"我在洛杉矾就有耳闻。人们常给我讲些离奇古怪的事。"
"肯定没少讲。"她抚摸那只猫硕大的脑袋。现在是两双眼睛在盯着纳什。一双是湛蓝色的,一双是琥珀色的。"可是你并不相信巫术,或者魔力。"
"我相信我能把它们编进一个呱呱叫的故事。"他尽量使自己的微笑富于魅力。"所以,怎么样?替我在女巫那儿说句好话?"
她上下打量着他。嗯,玩世不恭,而且过于自信。对纳什·科特兰来说,她想,生活中处处都是玫瑰。也许该让他尝尝荆棘的滋味。
"我看不必。"她向他伸出手去,纤细的手上只戴着一枚银戒指。他机械地握住她的手。一股电流直袭肩膀,他不禁嘘了口气。她却只是嫣然一笑。"我就是你的女巫。"她说。
静电,片刻之后,纳什对自己说。当时,摩根哪正转过身,回答一个顾客提出的问题,问的是一种叫圣约翰麦芽汁的某种东西。她一直抱着那只大猫,抚摸它的皮毛……电流就是从那儿来的。
然而,他还是不由自主地弯了弯手指。你的女巫,她是这样说的。他说不清自己是不是喜欢她使用那个具体的代词。有点亲密,但感觉上又不那么自在。倒不是说她没有吸引力。她在他发愣时对他微笑的那种方式不仅使他心里有点发虚,也让他明白了为什么刚才会觉得她能令人感到眩晕。
魔力。哦,不是那种魔力,纳什在观察她摆弄一束干药草时安慰自己。那是某些漂亮女人似乎与生俱来的一种魔力棗大生的女人味儿和极具震撼力的自信。他不喜欢把自己看成屈从于女人意志的那种男人,然而不可否认的是,温柔顺从的女人毕竟更容易对付。
任何情况下,他对她的兴趣都是职业性的。不纯粹是,他又纠正了自己。若是要一个男人眼睛望着摩根娜,思绪又始终保持在纯职业化的层面上,那真不如让他痛快地死去。不过,纳什觉得自己分得清主次,不至乱了方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