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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空曲  第16页    作者:言妍

  见到采眉,是他最大的快乐,由她来服侍,更是最大的享受。时时刻刻都甜如蜜,因为他知道任重道远,这种温柔乡也不多,再求就是贪婪了。

  这一天,怀川已可以坐起,双手展著陈述严家罪状的书纸一一沉思。抬头看采眉收拾碗盘药罐,晓得她这一去,要几个时辰後才见得著。他突然很遗憾彼此身分未明,否则,两人何须如此生份?她若是他的妻,必是朝朝暮暮、形影不离,才能满足他渴慕的心吧?

  她踩著莲步,正要掀帘,怀川就开口了,「嗯!能为我梳个头吗?」

  几天下来,他的确已披头散发,只用蓝巾系著,虽没有翩翩风采,却也是她爱的落磊粗犷味。

  「我不会梳男人的头发。」她初初的反应自是拒绝。

  「就一次好吗?我喜欢你的巧手。」他说。

  这是头一口他对她用「喜欢」的字眼,而且语气中有哀求,她若应允,是不端庄,但他要她不端庄……

  采眉在心理挣扎了一会儿,看屋外没人,便走到床边,「只一次。」

  男人的头发她不曾碰过,就只有弟弟兆纲的除外,如今他也是个小秀才了。怀川的发黑而粗,留得不长,大概是嫌烦,常一捧就剪掉吧!

  她细心的梳理著,整个人漫在感觉之河里,沉著、飘著,一种舒服的淌流,让时空抽离。周变得极静。当她挽起发时,怀川有点失望,为什么如此短暂,光阴为何不曾停顿呢?

  她系完带子,仍站在他身後。

  蓦地,帘子掀起,也躺了几天的洪欣无预警地出现,看到两人靠这麽近,心里有著不好的联想,直脾气地就说:「你……你怎麽可以在狄岸的房里呢?你没听说孤男寡女……还有,你是寡妇,应该自重才对……」

  白白的被污蔑,采眉也不是没有火气的,她严肃著脸说:「我只是照顾狄岸,就如我曾为你梳洗,仅一份差事而已。」

  「不!狄岸不同,我知道你对他别有用心……」因害狄岸受伤而自责,又因她的仰慕无法回报,心中有万分的挫折感,或许是她也感受到狄岸待采眉之特殊,於是口气稍稍重了些。

  「欣儿,不许你口出恶言,还不快向三姑娘赔礼,」怀川忙制止道。

  「不必了!」采眉气洪欣,更气怀川,「欣姑娘说得也对,总要避开瓜田李下,才能免於闲言闲语吧!」

  她走了出来,温柔的情绪全毁,她能再忍耐多久呢?

  留在屋内的怀川和洪欣自有一番争执,洪欣说:「我并不是怀疑狄大哥的人格,也知道你是不近酒色之人,但天底下女人无数,你干嘛偏偏和她牵扯不清呢?」

  「三姑娘有何不对?我爱和谁扯不清,从来没有人可以管!」怀川已失去耐性。

  「但她是夏家寡妇,你可别糊里糊涂的被油蒙蔽了心,完成志业後,就又因她而身败名裂,一定得要有人及时提醒你!」洪欣不懂,平日的狄岸很理性,怎麽一提到采眉,就好像变了个人?

  「为她而身败名裂又如何?我一点也不在乎!」怀川不管伤口仍在痛著,迳自下了床,走到外头去呼吸新鲜空气。

  一股气流猛地由脚底冲向脑门,百骸舒爽。他突然顿悟,若他真只是狄岸,面对寡妇采眉,他也会不在乎,整个人陷入她的顾盼风姿中,如飞蛾扑火,甘愿被焚毁吧!

  男女之间的爱欲及醉仙欲死,就是这滋味吗?也难怪当年沙平和燕娘犯众怒也要相守,是愚顽,也是悲壮。

  他情不自禁地寻找著采眉的踪影,见她正带著妞妞在菜园里浇水。

  怀川走过去,温柔的说:「抱歉,总是让你受委屈。」

  「寡妇受委屈是天经地义之事,谁教我们福薄呢?」采眉没好气的回答。

  「你千万别介意欣儿的话,人人都尊敬你……」

  怀川尚未说完,采眉就接口,「我必须介意!寡妇门前是非多,请你离我远些……我……我还想为怀川拿个贞节牌坊,你可别坏了我伟大的理想!」

  听得出来她最後一句话有太多的意气用事,怀川轻叹一口气,他也希望严逆早日伏法,他可以恢复父亲及夏家的声誉,然後和采眉夫唱妇随,过著神仙眷侣的生活。

  他一直很努力,不是吗?

  第七章

  贞节

  我住长江头,

  君长江尾,

  日日思君不见君,

  共饮长江水。

  此水几时休?

  此恨何时已?

  只愿君心似我心,

  定不负相思意。

  剿缉严家的网愈收愈小,所有的罪状已列入奏章,据说皇上见了勃然大怒,即令刑部逮捕查案。

  但严世蕃党羽已逃过一次,有可能再次抗命。

  而皇上曾经轻判他们,这回亦有可能手下再留情。

  抗严志士已下定决心,必定要严家永远不得翻身,所以,围捕时必须一网打尽,审判时必须处斩抄家,才能永绝後患。

  在杏林树叶落一半,充满萧瑟时,山寨里来了一个人。当时,怀川去袁州和官兵安排部署问题,因为严家聚众多匪党之流,即使圣旨下达,也会有一番厮杀,若让严家父子杀出重围,逃到海上,绝对有无穷的後患。

  那天来的人是李迟风,全寨仅馀的人就只有采眉认得他,也再次幸好有她,李迟风才放心地留下消息,说罗龙文已被引出徽州的老巢,正往袁州一路逃来。

  他离寨之前,忽然对采眉说:「你知道吗?江南正盛传你和狄岸私奔的事情,你们孟家四处在抓人,如果能的话,别回江南!」

  「私奔?没的事,是他们误传了。」燕娘说,旁人都点头支持采眉,证明她行事端正、不失仪节。

  采眉的心情一下子变得很沉重。怎麽会被发现了呢?除非孟家有人到竹塘去造访,找不到她,才引发这些流言。爹娘一定很生气,大姑姑更不用说了,恐怕恨不得能亲手杀掉她吧?

  她虽问心无愧,但厘不清的事令亲人受苦,她也有许多愧疚。她明白孟家世代为官国子监,有多重名誉家风。

  怀川回来时,除了李迟风的音讯外,其他的采眉都没提,就怕怀川分心。很快的,他又骑马去南昌一带,连话都没有多跟她谈上几句,可见围捕严家已到最後成败的关键了。

  外面世局风声鹤唳,她的内心亦充满上忐忑不安。

  杏林叶落尽,光凸的枝桠灰蒙蒙的指著天,云更高达、山更清寂。采眉跟燕娘学如何做腌菜,瓦制的大缸装满了抹过盐的蔬菜和野果。

  「我们真的会留下来过冬吗?」采眉担忧地问。

  「谁晓得呢?总是有备无患嘛!」燕娘说。

  有些腌菜是需要先在架上滴水晒乾的,现在妞妞爱跟著采眉做事,学她一把把将果菜放置好。

  了望台上又有笛响,大家全围拢在一起,沙平也爬上梯子,只听见外面的人喊道:「我们来自南京,奉命来带回孟采眉!」

  「他们怎麽知道你在杏坊寨?」燕娘惊愕地说。

  「我……我也不晓得,但肯定是来抓我的。」采眉慌乱的道。

  「三姑娘的亲戚自然是我们的朋友,放进来吧!」洪欣大声说,并一马当先的开了门。

  采眉看到两位堂哥兆纬和兆绪,後面跟著四个壮了,马蹄踏踏,似乎是有备而来。

  「三姑娘,你也走得够远、够久,该是回家的时候了!」兆纬冷著一张脸说。

  「孟公子,事情不是你们所想的那样,你们好歹也等狄岸回来解释一下,好吗?」沙平恳求地道。

  「不必解释,我们孟家自是不会饶他。」兆绪厉声说:「三姑娘,启程吧!」

  沙平欲阻止,旁边几个志士也摆起阵式对抗,若冲突一起,必增麻烦。孟家人都找到杏坊寨了,采眉若不乖乖的跟他们走,只怕会危及大家的安全,连带的也会影响朝野的大计画。

  「沙大哥,他们是我的堂哥,不会有什麽事的,我跟他们走好了。」采眉镇静地说。

  「可是……你……」燕娘想起自己在汶城的遭遇。采眉这一去,凶吉难测,她的内心充满了不安。

  「燕娘,别替我担忧,一切我都明白,真的!」采眉强调後面几个字,但不能再说得更清楚了。

  妞妞是个孩子,还不懂大人的世界,只见采眉整理出一个包袱,就随著这群不速之客离去。她感受到那不对劲的气氛,胖小脚直追著叫,「三姑姑,等妞妞,我也要去!」

  闻言,采眉的眼泪一下子掉出来。

  燕娘抱起嚎啕大哭的女儿说:「采眉,我会叫狄岸去南京找你的。」

  「在这个节骨眼上,别让他来,就请他一定要以流空剑为夏家报仇,一切以大局为重。」采眉骑上马,来到寨门後又日头说:「记住,大事不可误,千万别让他来!」

  寨里的人全呆呆地站著,唯有妞妞的哭声传得很远。

  这措手不及的一幕,令采眉犹自震惊,人有些昏昏的。马奔驰了好一会儿,她才想起,孟家的人会找到杏坊寨来,必是有人通风报信,但是谁呢?李迟风吗?不!他不像会搅进这种事的人……一个念头突然闪过,脑海中浮现供欣的身影,会是她吗?

  她问两位堂哥,他们都噤口不语,神情非常凝重。

  采眉这才开始感到恐惧,南京那儿必然是已闹得满城风雨,她即将回对的会是什麽呢?

  *  *  *  *  *  *  *

  南京下过初霜,天色灰白冷然,孟家的门户紧闭,连仆人也躲著,不敢随意走动,全府笼罩在凝肃的气氛中。

  远处有厢门碰撞声,听的人都不禁打了个哆嗦。

  采眉被带到壁後的一个小房间内,她的脚因长时间跪著而僵痛,脸也因哭太多而红肿乾涩,加上旅途的困乏未消,整个人像失掉力气般,站都站不直。

  她一回到家,就被带到大厅上,先由父亲和母亲细审。

  采居第一个想的就是要保护怀川,若此刻说出他的真实身分,弄不好严家未倒,他人先回到大牢,但这麽一来,一切的解释和叙述都变得极端困难。

  孟思佑的愤怒可想而知,寡居的女儿不回娘家、不住夫家,竟偷偷和一个陌生男子跑到江西去,这简直丢尽了孟家的颜面,他已经气得昏天黑地,寝食难安了!

  「爹、娘,那个人不是陌生人,他叫狄岸,是怀川的朋友,我婆婆视他如子,他也为我婆婆尽孝送葬。」采眉试著解释,「我要他带我去江西,是为了替夏家尽份心力,看有没有亲自报仇的机会,同行的还有夏万。我和狄岸之间清清白白,绝不如外传的,求爹娘明查,女儿再胡涂,也不会有辱孟家及夏家的祖先!」

  「还说不羞辱?」孟思佑怒火冲天地说:「你骗我们回竹塘守坟,却和男人私逃到江西,我就不信什麽尽心报仇之说。凭你一个女流之辈,能使几分力?不过是受人诱拐,不耐寂寞,天知道在那蛮地干出什麽污秽事情来!我……我怎会生出你这种女儿?我……我……」孟思佑气得一巴掌就打过来。

  采眉闪不过,被打个正著,一时眼冒金星,只能哀求著母亲说:「娘,我说的是真的,虽然我瞒骗是为了怕您们担心,但我绝对没有暧昧的私逃。狄岸是正人君子,不会欺人……我是您养大的女儿,您难道不信任我吗?」

  「正人君子岂会带个寡妇走?」吕氏的脸色亦如严冬,「你呀!这一走就是行为失检,再怎麽辩论都没用。男女在一起,没名没分的,就是通奸,是亲娘也不能容!」

  「通奸」二字如针穿心,采眉更加的努力表白自己,甚至把在杏坊寨的生活种种告之父母,要他们了解并无任何不堪丑闻。

  孟思佑却是愈听愈生气,忽地,一张信笺丢到采眉的脸上说:「你还敢睁眼说瞎话?!瞧瞧这封你所谓的杏坊寨来的告密函吧!」

  采眉抓起那张纸,上面龙飞凤舞写著

  孟府大人钦鉴:

  您欲寻之私逃孽女孟采眉,正在江西杏坊寨内。孟姑娘於寨内,不思检点、不守妇道,以媚色诱惑,行止放荡,为众人所不齿。谨盼大人远远带回,以免遗祸更大。

  後面不具任何名号。她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谁会如此恶毒,字字污蔑、黑白颠倒,竟似要重她於万劫不复之地?她愈想愈不甘心,不平地喊道:「这不是真的!」

  「是真是假,在你和狄岸勾搭同行时,就没有资格再狡辩了!」孟思佑狠狠地说:「我愧对孟家祖先,也愧对夏总兵,依两家家法,你只有死路一条,或绞死、或灌毒、或沉江,以除孽障!」

  死?采眉的脸色一下子刷白。不!她不要死,她有冤枉……

  「这死还由不得我们,还有你大姑姑,你真正难的是面对她……」吕氏站了起来,终於有了不忍之色。

  「娘,听我说,我不该死!我要解释,我跟狄岸走是天经地义的,没有犯错,因为他是怀川,怀川没有死……」采眉拉住母亲,哭著说出真相,「怀川还活著……」

  「她疯了!竟把所有陌生的男人当怀川?!造孽呀!」孟思佑大吼一声。

  采眉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两、三个老婆子架走进入一间昏暗的房中。

  黑蒙蒙中,她设法扶著椅榻站直,房间门突然又大开,一个孟府老奶妈举著烛台,带著两个陌生妇人抓住采眉就脱她的外裙、里裤。

  「你们要做什麽?」采眉挣扎地叫著,从来没有人对她做过这种唐突事。

  「三姑娘,安静点,我们不过是要验你的身。」老奶妈说。

  验身?采眉觉得裙被掀起,绣鞋脱落,两手被压住,她因为这从未有过的羞辱而落泪。她们扳开她的双腿,那痛难以形容、那耻难以承受,她所能做的,就是咬牙至唇破血出。

  总算,她们放开了她,一位妇人走向站在门外的吕氏说:「禀告夫人,我们仔细看过了,姑娘还是处子之身。」

  吕氏重重地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脸缓了下来,对著里头说:「算你还有几分理智,没让那个狄岸破了你的身,否则大姑姑不见你,直接沉你到大江底,你再喊爹喊娘都没有用。」

  「娘,你要相信我,他是怀川……」采眉抽噎著说。

  吕氏迳自向前走,怀疑女儿是不是患了失心疯?她明明见了怀川的棺,也埋了他,为他守寡几年,怎麽狄岸一拐,就说怀川还活著呢?莫非那狄岸有邪术,做法迷惑她这一直乖巧贞节的女儿?

  一行女人穿过竹林,来到孟家最神秘、深隐之处。

  采眉依然浑身颤抖著,当她看到那熟悉的「贞姜楼」,想起她少女时期隔两、三天必来造访的情景,那个她多清纯幸福呀!不知人生也会复杂坎坷、会苦甜参半。

  再见此楼,心中真有太多太多的感触呀!

  来到青竹筒前,采眉又是一惊,因为景色大大的改变了。在贞姜楼旁又盖了另一楝一模一样的屋子,屋前挂著的木匾正写著「贞义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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