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皆愕然,李寻海首先说道:“姑姑是怎么回事?怎么一见到关大哥就失魂落魄的。”
话落马上吃了李寻唔一个爆栗,“你说话小心些,什么叫‘失魂落魄’?不会用词就不要乱用,免得让人笑话。”
“不过姑姑今天的确怪怪的。”无悠百思不解。
见到一旁的关山月陷入沉思中,她讶然地说:“关大哥,莫非你知道原因?”
他从沉思中惊醒过来,“不!只是想起一件往事。”看着她离去的方向,“方才听你叫她云姑姑,她的闺名里是否有个‘云’字?”
“嗯!”无悠点点头。
李寻舟起了疑心,“看你的样子,似乎以前听过她?”
关山月闭上眼,陷入多年前的回忆之中。
“她问我是不是姓‘骆’,虽然我不是,但我的小叔却是姓‘骆’,他有一个心爱的女人,闺名里也有个‘云’字。”
其他四人互视一眼,均感到惊讶,难道世事就这么巧,云姑姑昔日许诺未归的心上人,竟会是关山月的小叔?
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莫非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李寻舟首先言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爹那一辈共有兄弟四人,小叔是最小的一个。由于表叔公没有子嗣,所以小叔自小就过继在他门下改姓骆,但表叔公又过世得早,所以小叔仍是由爷爷抚养,只不过姓氏不同而已。
小叔他性喜游历,走遍大江南北不少地方,有一次他回来,告诉爷爷说他遇上心仪的女子,想要娶她为妻。我爷爷听了大为震怒,只因为小叔的亲事他自小就帮他订下了,对象还是他至交好友的千金。不管小叔好说歹说,爷爷他就是不肯答应。”关山月说起那段他记忆中的往事。
“就这样折腾了一年多,小叔和爷爷弄到差点脱离父子关系,爷爷最后才心软,答应他退婚。小叔得到消息后欣喜若狂,本想尽快着手办理婚事,没想到一场突如其来的恶疾,就这样夺走他的性命。他在缠绵病榻失去意识的时候,嘴里不停呼唤的,就是‘云儿’这个名字。
虽然那时我的年纪还小,但对这件事的印象却特别深刻。小叔的死使爷爷伤心欲绝,他把过错全部怪在那名女子身上,从此以后不准任何人再提到她,直到现在……”
听完关山月的叙述后,所有人都呆愣住,说不出一句话来。当初以为是他负心,所以这些年来一直没有他的消息,没想到他却是早已身逝……
“怎么会这样……”无悠喃喃的道,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李寻唔这才恍然大悟,“难怪当初爹派去的人都说找不到,原来还有这层缘故,我们还以为……”
“要不要把骆……骆叔叔的消息告诉姑姑呢?”久久缄默不语的寻海忍不住发言,“让她知道她等的人已经死了,也好让她死心,过些属于自己的生活,她这些年来也够苦了。”
要是让云姑姑得知真相,会是多大的打击?
当日谈到他时,她脸上的光辉和双眼思忆倾慕的星芒,仍历历在目,无悠很明白,虽然经过许多年,但姑姑的感情并没有因此而转淡,反而因思念而越见浓烈,她一直在期待相会的那一天!
“不能让姑姑得知这事。”无悠冲口而出,“她等了那么久,就是抱持着渺茫的希望。万一连这个希望也没有了,她会变成怎么样……我连想都不敢想,所以绝不能让她知道。”
众人细心一想,无悠的顾虑不无道理。
“那你的意思是要瞒住她罗?”
无悠朝寻唔坚定的点点头。
“万一她知道真相了,怎么办?”
“瞒得了多久就瞒多久吧!也许日后我们还可以想出其他的办法,其实……让她继续期待下去,也未尝不是件坏事,至少日子会像往常般,不会有任何改变。”
“这倒是!”众人颔首同意。
“你怎么了?自回房后一直闷闷不乐的?”
李寻舟低声问道。挑起她的一束秀发凑到鼻端,嗅闻她淡淡的发香。她身上还有属于她独特的体香,像傲立在深山水泽的空谷幽兰,清新而诱人。
她取下头上的白玉簪,让云雾般的秀发披肩而下。
“没什么!只是为姑姑感到伤心。”她幽幽的说,“女人一辈子最大的幸福,就是能遇到把她捧到掌心呵护的男人,姑姑遇到了,可是又何其不幸让他们阴阳永隔,这教她情何以堪?”
李寻舟闻言抱紧了她,将她拥在怀中。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际遇和人生,我们充其量只是旁观者,很难帮他们什么。”
“我知道,但还是忍不住为她伤心。”
“其实有这个结果也未尝不好,比我们所预期的都强多了,起码他对姑姑是真心的,没有辜负她。”
“最意外的是那位骆叔竟是关大哥的亲人,真教人意想不到。这个世界何其小,有缘的人总是会聚在一起,如果不是关大哥的出现,我们永远不会知道他的下落,不是吗?”
李寻舟抱着她的手难以察觉的抽动一下,并没有回答。
无悠觉得奇怪,自从关山月来了之后,虽然他的行为如常,但她偶尔会察觉他对关山月的反应有些异于常人。就像现在,每次一提到关大哥,他的情绪就会有细微的波动。
“你是不是不喜欢关大哥?”无悠柔声询问。
李寻舟闷哼一声当作回答,本是上扬的嘴角已呈下垂。
“我的确是不太喜欢那个家伙。”他不情愿的说。
“能告诉我原因吗?”
他沉默一会儿,才道:“与他本人无关,只不过你看他的眼神令我感到不舒服。你看到他时双眸光彩进发,好像……见到你倾慕的心上人似的,既羞怯不安又兴奋不已。”
无悠颊肤一红,没想到他的目光如此锐利,竟连她初见关山月时脸上最细微的表情都看出来,她原以为她隐藏得很好的。
“告诉我……”他盯着她,平静的问:“你以前是否喜欢过他?”
“没有!”无悠连忙否认。
“那么是爱他罗!”他的声调里显现一丝紧张。
“没有!你别胡说。”她实在是羞得难以启齿,偏偏他的目光如炬,好像得不到答案誓不罢休的样子,让她也忍不住紧张起来。
李寻舟不免怀疑,“但你的眼神不似对待常人一般,你对他一定有不寻常的感情。”
无悠被逼得无法再含糊其辞,只好吐露少女时期的心事。
“他是哥哥少年时就认识的,我家……住的地方偏僻,又少有亲友来往,直到十三岁,见过的男子也只有爹和二个哥哥而已。他生性飞扬潇洒、说话诙谐有趣,第一次见面就把我逗笑得直不起腰来,我个性沉静,不太会说话,但他每次来总不忘为我带点东西,说笑话给我听……”
李寻舟忍不住拈酸,“这样你就喜欢上人家了?”
无悠嗔道:“少女情怀总是诗,人家长得英挺俊秀、风度翩翩,并且妙语如珠,又对我备极照顾,对他产生仰慕的情愫是……是自然的嘛!”
“就这样而已?”
“就这样而已。”
“没别的?”
无悠疑惑的问:“你为什么对他的事追问不休?这不像是你的性格,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我会知道什么?”他微笑的回答,一副很无辜的样子,但无悠总觉得他怪怪的,到底哪里不对劲她又说不上来,而且他的眼神闪烁,神情若有所思,像是心中有事。
“最后一个问题,问完我就不再提了。”他思考再三,还是把心中的疑问宣泄出口,否则这根哽在喉头的刺永远无法拔除。
“如果没有我,你会不会和他在一起?”
无悠因他的问题陷入沉思,丝毫没有注意到他紧张的神情。
她的唇角扬起美丽的弧度,“我无法预知,也许会,也许不会。但那都不重要,因为你已经出现了,不是吗?”
李寻舟仔细咀嚼她的话语,而后也笑了。
“的确是不重要。”
“起来!寻舟,该起床了。”无悠轻拍他的脸颊,试图唤醒他,谁知他在睡梦中翻个身,又径自睡着了。
“怎么这么贪睡?”她喃喃自语,小心的探近上半身,与他脸对脸不到小指长度的距离,仔细的观察他。
他的气息规律悠长,额上微有汗迹,或许是天气太热的关系,她自然的以手袖帮他拭汗。他的睫毛浓密,剑眉修长而飞扬,丹唇厚薄适中,她不禁低下头轻触一下。嗯!温温的……有属于他的味道。怎么还不醒?无悠皱眉,瞧他舒静恬适的样子,肯定在做好梦。无悠无奈的看着他,“对不起了,我非唤醒你不可。”她在心中默默说道。
执起发梢,轻巧的搔搔他的鼻端。
咦!还是没反应,好!再来一次。她不知不觉地玩上瘾,独自无声的咯咯直笑。
突然李寻舟的眼睛猛地睁大,牢牢的瞪着她。
无悠吓了一跳,整个人忍不住往后栽倒,幸好李寻舟眼明手快抱住她。
“你刚刚在干嘛?”
“叫你……起床啊!”她吞吞吐吐的说。
李寻舟侧身单手支颊,对她的话嗤笑一声当作回答。
“有客人来找你,在大厅上等很久了,你……让我起身吧!”
他又躺卧下来,脸埋进她的肩窝,闭上眼懒洋洋的咕哝道:
“哪个不开眼的家伙一早就来烦人?叫人打发他走,要不让他半个月后再来!”
无悠推推他,“是林记、德宝斋的掌柜和宫大老板。”
“生意人?叫寻唔去应付就行了,别来找我。这些日子他不是打理得有声有色吗?”
“你忘了?上次不是说要找出幕后的指使者吗?这三位大老板的生意与咱们息息相关,甚至还有不少的竞争和冲突。寻唔过滤过人选之后,只剩下这三位最可疑,所以一起约来让你探探究竟。
“喔?”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唉!连想要偷个懒也不行。”他下床时喃喃的说,穿衣束发全由无悠一手包办,他只要站在那儿举起手臂就行了。
“你去不去?”他趁机偷了个吻。
“我和寻唔他们在后头看着就行了,记得诱他们多说些话,这样才容易找出破绽。”她叮咛道,他不经意的动作总是令她感到甜蜜。
“知道了。”李寻舟应道。
李寻舟缓步来到大厅,三个中年人或坐或站,见到他来无不满脸堆欢。
“李少兄!”三个人跟他打招呼。
其中一个胖胖的中年人更是笑容中透着热络,“听说少兄前阵子遭到埋伏身受重伤,现今看您容光焕发,想必是没有大碍了吧!”
“托您的福。”他虚应道,暗地打量另两人,其中一个长得毫无出奇之处,就像在大街上随时可见的中年人,但喜怒不形于色,很难看出他内心在想什么,李寻舟暗自警惕。
另一个是三角眼,开合之间阴森森的,看人的时候满是算计,阴鸷凉薄的个性不言而喻。
胖中年人直叹气,“唉!现在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像我们这么单纯的生意人竟然也有人拦路抢劫,弄得我们都不敢出门。噢!对了……凶手找到了吗?”
“还没有!不过已掌握几个重要的线索,相信再过不久就可以水落石出。”其他两人都没有反应,惟独胖中年人仍旧是忧心忡忡的神情,寻唔曾和他提起过这位林记的老板林守丰,是位八面玲珑、各方都吃得开的人物。
“李少兄不愧是人中龙凤,不但做生意的手段高超,就连缉拿凶手也有一套!”三角眼的宫大老板阴冷地道。
“话不能这么说,牵涉到身家性命嘛!谁都会着急的是不是?”德宝斋的主人郭德宝出来打圆场,“这些歹徒也太过凶狠了,早日将他们绳之以法,我们这些老百姓也才能早日安心。”
“不过他们曾经透露口风,说是受人指使的。”李寻舟淡淡的道,暗地注意每个人的反应。
三人闻之色变,林守丰骇然道:“是谁这么丧尽天良?”
“我也很想知道这个丧尽天良、猪狗不如的畜牲是谁,你们认为如何?”
郭德宝尴尬的笑说:“李少兄别开玩笑了,我们怎么可能知道是谁,您说是吧?”
“看来李少兄是对我们起疑心了!”宫大老板冷哼。
林守丰诚惶诚恐,“这怎么可能?您可别冤枉我们,我是老老实实的生意人,除了规规矩矩做生意外,其他一概不懂,看到血我还会发抖,怎么会去指使那些歹徒呢?”
李寻舟霹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谁无辜、谁包藏祸心,再过不久就真相大白,逃也逃不掉。”
第九章
来访的三人走后,李家三兄弟包括无悠在内,立即开起紧急会议。
李寻唔首先言道:“看来看去还是林守丰最可疑,你们不觉得他对大哥热络得过分了?他与咱们并没有这么好的交情,为何要攀关系?很显然是心中有鬼。”
李寻海颇不以为然,“不会吧!二哥,你别看他忠厚老实就欺负人家,他可没惹到你。要依我说,我觉得宫大老板阴险狡诈,一看就知道不是个好东西,何况他说话句句带刺,看得出来对大哥不满,反而是他的嫌疑最大。”
李寻唔反驳道:“那么郭德宝呢?谁都清楚他的德宝斋所负责的药材生意近几年来大为滑落,听说已经开始有周转上的困难,而这都是因为咱们李记的药材行崛起的缘故,他不因此挟怨报复才怪。何况他那个人喜怒不形于色,谁也不知他在想什么,这种人才最危险。”
李寻海不满他的看法,却又无可反驳,只好转向寻舟寻求支持。
“大哥,你说呢?”
李寻舟沉吟半晌,没有回答,反向无悠问道:
“你的看法如何?”
她微微一笑,从从容容的道:“我与那三位老板素未谋面,不知他们的为人,所以很难下断语,无法帮上什么忙。但你们有没有注意到,他们自进来后,三人的视线竟然从来没有交集过。
照理说,大家都是地方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平日生意应酬碰面的机会不少,多少也该互相熟识。何况咱们李府具柬敬邀,又没有说明原因,他们应该满腹疑惑才是,何以见面时不讨论半句?这是疑点之一。
再说寻舟在席间所吐露出的消息惊人,他们应该觉得惊讶,何以显得有点神色不定?这是疑点之二。”无悠头头是道的分析着。
“还有,他们虽然没谈过半句,但谈起话来默契十足,一个人说完,另一个人迅速补上,有人扮白脸,有人就扮黑脸。若说事先没有过共识,那他们搭配得简直太完美了。”
一阵掌声自头顶传来,众人抬头一看,关山月吊儿郎当地斜躺在梁上,跷起二郎腿晃来晃去的,间或用小指搔搔耳朵一脸无聊状,那令人唾弃的行径跟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