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半个时辰之内经验了当世最美、最艳、最有风情的曲霜,莫要说男人,就算是女人恐也要被化作一摊泥了。
然而,这会儿午时已过,曲霜却还没出现。
人群中已有人鼓噪了起来。
突然二楼有了动静,原本躁动的人安静下来,人人又屏息以待。可琴台上现身的,却是天香苑的老板娘赵四娘。
台下一个大胡子已按捺不住脾气,一拍桌子怒说:
“老鸨子,曲霜姑娘怎么还不出来见客?大爷千里迢迢从塞北来到京城,在这儿装斯文装了一天可不是为了看您徐娘毕老的赵四娘!”
“哎呀!朱老板您真爱说笑。四娘怎么比得上我们家曲霜姑娘一根手指头?”赵四娘一面陪笑,一面在心里嘀咕门房的怎么会放朱老虎这个大老粗进门来。竟然指着她鼻子叫她老鸨,殊不知这已犯了赵四娘的大忌,她最恨别人叫她老鸨,京城里人人都知道该唤她“老板娘”。
一个儒生打扮的青年这时也礼貌地问道:“老板娘,曲霜姑娘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了?今日怎未如时出现?”
青年公子的态度让赵四娘心里稍微舒坦了点,脸上的笑容和歉意是真的了。“诸位大爷真是抱歉得很,曲霜昨日受了点风寒,没想到了今天竟下不了床,是以今日无法与各位大爷共解琴韵。”
接下来场面的混乱皆在意料之中,幸好老板娘早巳准备好如何应付。只见莺莺燕燕适时涌入大厅,她们或许不是中原第一美人,可却也都是绝色名花,左一句大爷右一句公子的,不消一会儿又把这些男人哄得笑颜逐开。
赵四娘吁了一口气,一面开心今天少不了又是几百万两的入账,一面暗骂曲霜那个宝贝,真会给她找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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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城 沁园
“哎呀,好疼。”一声令闻者为之酥软的娇啧,来自半掩的红眠帐。
大红丝被上横陈一副几乎赤裸的雪白胴体,吹弹可破的肌肤上找不到任何疤痕,甚至连一颗痣都没有。虽然真正暴露在薄被外的只有一截曲线玲珑的腰肢和光滑平坦的小腹,但是仍可透过贴身的布料窥得这女子有尖挺饱满的胸和修长匀称的双腿。而她现在因疼痛而微微蹙眉的小脸,又是老天爷另一件美得教人屏息的杰作啊!
这女子若不是中原第一美人曲霜,还会是谁?
“抱歉了,曲姑娘。是在下不懂得怜香惜玉,出手太重弃疼了姑娘。请曲姑娘莫怪。”说话的是一个二十来岁的俊逸青年,本来会是一张太过刚毅的脸,却让一双似乎永远带着笑意的眼睛巧妙地软化了。他左手握着一块沾着斑斑血迹的白绢,右手的银针正要扎在曲霜平坦的小腹。而曲霜本该无瑕的左腹上,红艳艳地躺着一朵半完成的牡丹,有几处还渗着细小的血珠。
由于这朵牡丹细腻的针功极费眼力,此刻男子与曲霜之间几乎没有距离。他温热的鼻息轻轻吹拂在曲霜敏感的肌肤上,那么自持又温吞的节奏,触动曲霜心头的一处柔软。
曲霜见过各式各样的男人,但是很少有人能让她在那么短的时间内便打从心里喜欢上——定是着了他那双眼睛的迷。当这位年轻的大夫进房乍见如此香艳的光景时,他并没有困窘也没有轻薄,反而大方地欣赏眼前的美景。就是那双含笑的眼睛,把他赞赏的注视里微微透露的情欲也化为理所当然。
“墨大夫,我看这牡丹还差了一大半,可我已经疼得泪水直流了。您若一定要今天把它完成,只怕我会先晕死过去。咱们明儿个再继续,好么?”曲霜微撑起上身,大眼里果然有泪光闪动,表情无辜。好像她不知道自己正衣不蔽体与男子共享一榻红眠床,也不知道她现在的姿态有多么撩人,更别提遮住她上半身的丝被好像随时要顾着她完美的曲线滑下来……就算是柳下惠见了这幅旖旎风光,恐怕也要担心自己把持不住。
墨林在心里暗叹了一口气。他不禁想问当年坐在柳下惠怀中的女人,可有曲霜一半美、一半嗲?否则这世上怎么会有男人拒绝得了这等美女的邀请?这坏心眼的曲霜,明知道眼前这现成的软玉温香他是无福消受,却自他踏进香闺起便百般挑逗,真是坏得可以!转念间,他决定给她一点小小的惩罚。
收针时,墨林突然以舌舐去牡丹上的最后一滴血珠。
霎时风光旖旎的香闺里划过了两道吸气声——一声来自全身已羞成粉色的曲霜,另一声则来自墨林的身后。
是的,这房里还有第三个人,这也是墨林如此安分的原因。
只见墨林朝曲霜调皮地眨眨眼,然后一副没事的样子转身向一直伫在他身后的妙龄女子吩咐:“不语,曲姑娘既然身体违和,你就先将药箱收拾了,我们明日再来一趟。”
那个唤作不语的女子寒着一张脸也不回答,显然刚刚房里发生的香艳情事敦她非常非常的不悦,但还是迅速地收拾起银针、颜料和药品。待墨林向曲霜告辞后便默默地跟着墨林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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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街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街边商家林立,举凡吃的、穿的、玩的无一不有;中秋佳节将至,一些老字号的糕饼铺更是门庭蓑市,伙计们简直应接不暇。还有一处卖膏药的摊子,挤满了老老少少围观,不时为圈中表演精彩的汉子鼓掌喝采。
可惜这股热闹,丝毫感染不了面色木然的花不语。
墨林和花不语沉默地走在京城最热闹的街上,明明才八月天,怎么墨林已觉得周身有点寒意?大情圣终于告饶,停下脚步抓住还一径走个不停的花不语,涎着笑脸歪头问她:“怎么?在生气?”
花不语赏了墨林一个结实的白眼,毫不客气地打掉还抓着自己肩头的大手,又一言不发往两人住的大杂院方向走去。
墨林无奈,只得跟了上去。“不语?不语?不语?”只见这倔丫头还是一副不打算搭理的样子,自己倒像只夏夜里专扰人清梦的蚊子。
“唉!”墨林突然悠悠地叹了口气。“你当真打算一辈子不理墨大哥了?都怪我,当初以为你是哑巴才帮你起了个名字叫‘不语’,现在可好,果然不言不语了。早知如此,那时候真该叫你‘多言’、‘废语’、‘长舌’、‘碎嘴’之类的才对。”看见花不语的眉头渐渐松了,他假装一本正经地思索起来,嘴里还念念有词:“花碎嘴……这个名字还蛮好听顺口的嘛!”
花不语终于忍俊不住,抡起粉拳就往墨林身上招呼。“你才该改名叫墨碎嘴,没见过男人像你那么多话的!”
“可让你开了眼界吧!”墨林捉住花不语的小拳头。“气消了?”他的眼神……好无辜。
“谁说我生气来着?”她还在嘴硬。有点恼自己怎么总控制不了心中的醋意,这么轻易就让别人看穿心思。大杂院里几乎人人都知道这个花丫头一双眼睛老离不开墨大夫,生怕别的姑娘多跟他说上一句话就会把他抢了去。可偏偏墨林像是天生命带桃花,走到哪都有姑娘喜欢他;又恼自己总无法对墨林说不,人家说一物克一物,花不语就是让墨林克了吗?愈想愈不甘心,她一把扯下院子前无辜的栀子果,眼前已经走到了两人贷屋而居的大杂院了。
还没进门,就听到正在天井玩耍的小柱子惊天动地地大喊:“墨大夫回来了、墨大夫回来了!”
才刚踏进天井,一堆人便团团将墨林围住。
“墨大夫,曲霜当真像传闻中那么好看吗?”
“有人说她像天仙下凡,是真的么?”
“等等,谁说我是去见曲霜来着?”
“软,墨大夫您就甭打哈哈了。仁心堂的伙计亲眼看见曲霜的丫环小翠到医馆去找您,还错得了吗?”罗家老二边拍着墨林的肩膀,露出“真不够意思”的表情。
“仁心堂”是墨林看诊的医馆,里头的伙计小周的确是个出名的大嘴巴。墨林知道是赖不掉,只好苦笑。
“墨大夫您快别是笑啊!快告诉我们呀!
他挤眉弄眼地朝众人示意。
这时候一帮男人才发现花丫大正在一旁吹胡子瞪眼睛,赶忙识相地住了口。
“你们,下流!”说完花大小姐便气呼呼地回房去了。
唉,这个花丫头,明明就长得漂漂亮亮的,可却是母老虎一只。谁要娶了她可有得受了。”罗老二向着花不语的背影说道。
众人附和了一阵,马上又沸沸扬扬要墨林告诉他们在天香苑的见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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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墨林终于满足了众人的好奇心,回到屋里时已是晚膳时间。事实上,若不是各家女眷一个个开始唤人回去吃饭,他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脱困。
一口气还没松透,进门看见餐桌旁生闷气的花不语,墨林又觉得头大了起来。
不过他还是堆起一个大大的笑容,有点开朗过头地朝桌上的菜色发挥最大的好奇心。
“看看今天不语准备了什么好菜。嗯……狮子头、油闷茄子、麻婆豆腐……好香!”他举筷夹了一颗狮子头送进嘴里。“好吃、好吃……今天的狮子头蒸得恰到好处,不腥不老;油闷茄子咸淡适中,成色也佳;麻婆豆腐
的麻婆酱辣得刚刚好……不语真是愈来愈会做菜了,比平常好吃一百倍。”这些话不是假的,不语今天真的超越平日的水平,他忍不住夹起第二颗狮子头。
墨林一口才刚咬下去,就听到不语冷冰冰地开口:“今天菜是楼下罗大婶做的。”
他一愣,一时不知道该把嘴里的食物吞下去还是吐出来。不过,真的好好吃喔!嘴里的好滋味慢慢扩散开来,他尽量不着痕迹地咀嚼着嘴里的美食,尽量不着痕迹地吞下去——自以为不着痕迹啦!
他的馋样,不语全看在眼里,小嘴一嘟,气呼呼地说:“我就是不会做菜嘛!以后你就去罗大婶家搭伙好了。刚好和那个罗老二有个伴,两个人可以聊那个曲霜聊个过癌。”
下午的事又搬出来说。还说她没生气,现下全泄底了吧!墨林在心里暗笑,忍不住揉揉她的头发,一边促狭地说:“还在吃醋?”
被人说中心事,不语脸上一红,马上眉一敛、脸一皱。“谁说我……”她突然语塞了。她盯着墨林一会儿,突然脸上表情一沉,竟然默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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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以为不语又要和他抬杠一番,没想到她竟承认得这么干脆,这会儿反倒是墨林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才好。想来想去,只好又使出绝招——装傻。
不语跟在他身边那么多年,她单纯的心思他也不是不知道。他疼她、爱她,有时忍不住喜欢逗逗她,但是始终只把她当妹妹看待。他其实知道不语对他是孺慕之情占了大部分,可是这丫头却认定自己一颗芳心只属于他,顽固地不肯多看别的男子一眼。
算算日子,两个人相依为命也有三年了。她今年也十八了吧!虽然两人以兄妹相称,但毕竟没有血缘关系,终究无法这样一辈子过下去。
“不语,乖妹子,是我不好,墨大哥跟你赔一百个不是。可是你这么爱吃醋,我将来的妹夫可有苦头吃了。”
听出墨林话里撒清的意思,她眼眶一红,怒道:“你不会有妹夫!”委屈的泪水潸潸而下。“我、我要出家去当尼姑!”他明明知道她不想只当他的妹妹啊!还说这种话气她。一阵难过,她趴在桌上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见她肩头一起一伏哭得伤心,墨林心中一阵不忍,想安慰她的手在空中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落在她的发上。
“别哭了,嗯?”他一面顺着她的头发,一面轻声安抚。
她哭得更惨、更大声。
“好了,乖,别哭。”
她像条小蛇顺势钻到他怀里哭。
墨林皱眉——这丫头,真会得寸进尺。但听到她哀哀的哭音中还不时夹杂几记甜甜的笑声,他忍不住也被逗笑了。
“唉,真拿你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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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下最后一针,费时五日,女体上那朵娇艳的牡丹终于成形。
墨林用白绢轻轻拭去伤口上的血迹,一面默契十足地接过花不语递过来的药盒,沾了一些透明的膏脂温柔地涂在整朵牡丹上。
曲霜只觉得小腹上传来一阵清凉,接着发现伤口上原本细细的刺痛感渐渐消失了。
大功告成,墨林留连地审视着自己的作品。真美!是不是因为这副完美的躯体,让这朵幸运的牡丹成了世上最美的一处风景?
“曲姑娘,还是一样,这些天油腻上火的食物少食,沐浴时切忌让伤口碰水。”
交代完和前几日一样该注意的事项,墨林正要偕不语离开,曲霜却出声阻止:“墨大夫、花姑娘请留步。”
只见曲霜已经披上外袍,懒懒地下了床。“这些天墨大夫和花姑娘辛苦了,小妹已命人备妥酒菜好好谢谢两位,请两位务必赏脸。”虽然嘴里说的是宴请墨林和花不语两人,可这些话全是对着墨林一个人说的。
哼!这个狐狸精!脱光了想诱惑墨大哥不说,一朵小花硬是要他们来来回回耗了五天才弄完,现在还摆明了赚她碍事,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不待墨林回答,不语抢先凶巴巴地开口:“曲姑娘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可是我们现在急着要回去。”
曲霜浅浅一笑,瞧也没瞧她一眼,仍是对着墨林说:“酒莱虽然称不上豪华,可也是小妹精心安排的,只希望墨大夫别辜负小妹一番心意。”
曲霜给足了这么大的面子,墨林不好拒绝,也有点不想拒绝。说真的,不语做的菜的确有待加强,只得接受了主人的美意。
见墨林答应了,曲霜不落痕迹地向侍婢小翠使了个眼色。
伶俐的小翠马上亲热地拉起花不语的手,娇声说:“花姐姐如果有别的事要忙,小翠现在就安排马夫送您回去。”
厌恶地甩开小翠,不语气冲冲地呻道:“谁稀罕坐你销魂窟的车?”
话才出口她就后悔了。她知道自己话说重了。
若不是不得已,有哪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家愿意过这种生张熟魏、送往迎来的日子?再看到墨大哥眼里的责备,她真恨不得自己能立刻消失,可是又不放心让他们两人单独相处;想道歉,又倔强地开不了口……
就在她还在那天人交战时,反倒是曲霜替她解了围。
“看来花姑娘家里的事不是那么急,就留下来一道用饭吧!”说完也不管不语怎么反应,就翩然往前厅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