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半夜三点,居然脑子里还在想这些?许克尧实在受不了涂剑蘅的英雄气短,便随口回答他:「会啊!」
「糟了……」涂剑蘅喃喃道。
「什么事?」许克尧问。
「没事。」涂剑蘅早早结束了电话。
他心里想的是,要不就快快告诉均均实话,但他早不说晚不说,现在这种时机一点都不对。她才刚接受他,难保她听了不生气;再不,就干脆瞒她一辈子,什么也别说。
他只穿著一条短裤在厨房里转啊转的,流了全身汗地在猜测她的想法,刚刚在床上都没这么累。哎,不管了,随机应变吧!也许事情的发展不会像他想得那么糟呢。
他打开冰箱门拿了两瓶果汁,一走回房间,却看见她一丝不挂地在房间走来走去地,好象困扰得连衣服都忘了穿似地。一见到他,才像作贼被逮到,赶紧跳上床把自己包进被单里。
「不是说想躺躺?」他把果汁放在床头柜上促狭问道。
莫均均眼珠子一转,不甘示弱。
「你的柳橙汁是刚才才去摘柳橙然后现场压榨生产的?!」
他哈哈大笑。她的心思细密得令他既欣赏又佩服。他跳上床,给了她一个甜蜜的吻。
「好了,我招供!我是在担心,妳是不是后悔了?会不会等我从厨房回来,妳就不见人影了?那么与其接受残酷的事实,还不如在厨房窝久一点。」
莫均均呆怔着,一时傻了眼。
他们两个在干什么呀!原来他们的心思一模一样。
她又笑又叹,心中的疑虑一扫而空,她自己不也一样傻?刚才居然还急到打电话找姊姊求救,这根本不是她平常做得出来的事。
「你真傻!」她心疼而感动地钻进他的臂弯里,整个人紧贴着他,不晓得该说什么好,她柔情似水地吻吻他。「好傻!」
搂着她柔软的娇躯,她甜蜜的言语让他顿时安心又幸福。他这才发现自己似乎真如她说的有点傻气,但爱情不就是这样?会教人降低智商,没了思考能力。
他缠绵地轻吻她,搂紧她。
她靠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的心跳,好沉稳,感觉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幸福正包围着她,她全心全意享受着这样的感觉,闭上了眼睛。
「困了?」他温柔地问。
「嗯。」
涂剑蘅知道这不是个好时机,但他忽然很想讲。
「我有事得告诉妳。」
「我也有事要告诉你。」但不是现在,现在她快睡着了。
他怜惜地轻啄她的额头,不忍心夺去她的睡眠。
是啊,来日方长,不急于一时。他把被子往上拉了拉,担心她会着凉。他轻轻地对她说:「记不记得我们小时候都喜欢抱着填充玩具,一起钻进被窝睡觉?让厚厚的被子包围着,小熊熊好温暖,只觉得安全感十足,受到了保护。」
「嗯。」莫均均同意地应了声。
他无比轻柔地抚着她的肌肤。「我想给妳的,就是那样的感觉。」
她发出了一声幸福而感动的叹息,闭着的眼睛,竟也莫名其妙湿润了……
第九章
幸福的感觉只是个开端,接下来的日子,他们每天都在一起,浑然忘了时间,两人世界醉人而甜蜜。
每天,莫均均照常到各个地方主持她的读书会,演讲。她的生活依旧,那门口的大马路走过上千次,她已经熟得不能再熟了;然而感觉却完全不同,一草一木都像是新的。
更糟的是,她连言论也不知不觉变温和了。虽然还是鼓励女人不要依靠男人,却鼓励她们去谈恋爱,谈一场「理智」的恋爱。她完全没想到自己跟涂剑蘅从36度狂飘到40度,完全没有理智可言。
这天,结束了涂母她们那个读书会之后,那些「信徒」们,终于鼓起勇气跟教主表明了心中疑惑。
「莫老师,妳最近好象变了耶!」一位妈妈说。「好爱笑,看起来一副幸福的样子。」
「咦?有吗?」莫均均心一惊。
「有喔!」一个年轻女孩好奇地问:「还有妳脖子上那些印子,我从刚才就一直看,是什么呀?」
莫均均深吸了一口气。这是昨天晚上浪荡缠绵的结果,而她今天居然忘了系条丝巾或多涂些盖斑膏把它藏起来。她只好大言不惭地掰谎。
「喔,我最近过敏。什么时候这些斑长到脖子上来了?」
她的信徒们,一个个都似信非疑,一脸疑惑的眼神看着她们从前崇敬的教主,只有涂母努力地出面解救莫均均。
「哎哎哎,妳们别啰哩啰嗦的啦!莫老师要下班了,妳们不让人走啊?!」
莫均均十分感谢地偷偷对涂母笑笑,却见涂母别具意味地猛朝她眨眨眼。
莫均均脑子一转。哎呀不好!剑蘅这家伙到底回家跟他妈说了什么?那涂妈妈是不是全都知道了?
强势如莫均均,竟也突如其来脸红了,毕竟涂妈妈是长辈啊!
她抓起了公文包,像逃难一样很快逃离了现场;更惨的是,她才下楼,居然就发现涂剑蘅站在红砖道上等她。
好吧!他的做法是很甜蜜贴心没错,但他也不想想,这里可是「是非之地」啊!
她不假思索就朝他冲去,拉了他的手头也不回地往前跑,那着急的模样好象背后有个爱国者飞弹追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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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跑百米的速度,直到躲进了中正纪念堂的园林,她才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
「妳发什么神经?想运动减肥也不需要这样。」涂剑蘅莫名其妙地陪她跑得满身大汗。
「读书会的同学陆陆续续会从楼上下来,万一她们看见你来接我怎么办?!」莫均均喘了好久的气,才讲得出话来。「你下次不要再来这里接我了!」
「原来妳担心这个。」涂剑蘅爆出一声大笑。「怕什么?我妈老早知道了!」
莫均均的脸立刻又红了。
果然是这家伙迫不及待回去跟家人报告。
「你妈知道,可是别人不知道啊!」
「喔!我懂了。」涂剑蘅委屈地说:「妳不要我出来见客,要我当黑市情人。」
莫均均柳眉一凝。「你的话真难听!」
「那我换个词好了,」他继续开玩笑道:「我是地下男友。」
这有什么差别!莫均均摆了脸吓唬他。
「你别害我把饭碗砸了,否则我一辈子赖定你!」
「求之不得!」他语调含笑道。
莫均均没好气地斜眼瞄他。「你失业中,怎么养我?」
「是不太够妳买Prada皮包,不过,」他装模作样地寻思着。「XX出版社请我写一套心理学的书,我正在考虑。」
莫均均十分开心而意外。
「你有工作啦!你又愿意回去做跟心理医生有关的工作?」
「搞清楚!是心理学,不是心理医生,差很多的。」他笑道。「我现在想清楚了,我并不适合做心理医生,但我能做跟心理学相关的工作,学以致用。」
莫均均歪头看看他。
「怎么好象一下子变聪明似的?不像以前一提起心理医生的工作你就整张脸垮下来。」
「不是变聪明了,」他伸手拥她,意味深长地盯着她看,眼里有股化不掉的柔情。「我曾经有过解不开的心结,但我最近太快乐了,生活有了全新的目的,让我有了动力,去做好其它的事。」
「什么目的?」莫均均轻声问。
他的唇附在她耳边轻吐:「妳。」
莫均均满心都是幸福的感觉,脸上也漾起了甜蜜的微笑:如果能因此让他重拾工作的信心,那还真是最令她开心的一件事。
他轻叹一声,打算趁这个机会,把冯子民的事情告诉她。然而他才刚说了句,「均,我曾经觉得我的问题很严重……」
莫均均的心思却全不在上头,她忽然猛地抬头,然后重重将涂剑蘅推开。
「等一下!XX出版社?那个出版社的总编辑是不是唐沁?」
涂剑蘅的思绪一下子也被她拉走。
「是唐沁,妳认识?」
「那个老巫婆!」莫均均又急又恼,简直要跳脚。「她讨厌死了啦!专挑长得好看的男人下手,怪不得她要找你写书,一定别有用心!」
「妳想到哪去了!」涂剑蘅失笑。
「本来就是这样!」莫均均振振有诃道:「不信你去外头问别人,她爱吃年轻的男人大家都知道!我不管!你一定要离她远一点!就算出版社要交稿、要开会,也不准你跟她开!」
莫均均的胡闹,意外地并未让涂剑蘅伤脑筋,反而让他觉得很有意思。他促狭笑道:「好啦!我懂了,原来妳吃醋了!」
莫均均一双眼瞠得滚圆,死不认帐,但她的脸却是不知不觉红了起来。
「你少乱讲!谁吃你的醋!」
「哎哎,妳就承认吧!」他眼里含着笑意。「妳没听过一句话,不吃醋的不算女人。」
莫均均还是不肯承认,红着脸硬撑。「呸!没见过人死命要人家吃醋的。」
「吃醋才代表妳在乎我,或是--妳还有其它的方法能表达妳的爱意?」
他顽皮地眨眨眼,似笑非笑地凝着她,那深邃瞳眸所传达的另一层意思,让她的心骤地怦然一动。
他含笑的眼神慢慢变得火热,掩不住的浓情蜜意,肆无忌惮而大胆的眼神,彷佛要穿透她的衣服,将她全身上下热吻一遍;她意乱情迷回望着他,在这个拥有百万居民的城市里,彷佛只剩下他们两人。
她彷佛就快瘫软在这片绿色草地上了,但他们不能在这里继续下去。
他突然抓起了她的手。「拜托!我们找个有墙有瓦的地方吧!」
莫均均笑了起来,被他拖着走了。
那些日子,快乐装在他们的口袋里,幸福被他们穿在身上,一切都是如此地完美,使她几乎忘了冯子民这个人,忘了他曾经带给她的创伤。
涂剑蘅也忘了冯子民曾经带给他的失意,甚至感觉他可以重拾事业。然而,冯子民是个鬼魂。鬼魂,总会不知不觉地飘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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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莫均均跟涂剑蘅才刚回到她家,莫咏咏一看见他们,就立刻收拾妥当打算出门。
「妳干嘛?」莫均均不觉讶异。「我们一回来妳就急着出去?」
莫咏咏笑着眨了眨眼。
「哎,虽然这屋子的房间不少,但我觉得还是把整问屋子留给你们,你们会自在些。」
「啊!谢谢姊姊。」涂剑蘅夸张地道谢,却遭了莫均均一记白眼。
「姊,妳别这样啦!这样我以后都不敢带他回来了。」莫均均咬咬唇说。
「有什么关系?」莫咏咏笑道:「而且方严一个人在那,还等着我去帮他做消夜呢!」
这下莫均均的罪恶感全没了,她狡黠笑道:「喔--那是我刚好成了妳的借口,好让妳在那边彻夜不归。」
莫咏咏唇角一掀,那表情像是在说:彼此彼此!随即她拿起皮包,出门去了。
偌大的屋子现在全是他们的了。涂剑蘅拿出买来的白酒,到厨房找开瓶器想把它弄开,莫均均则歪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他的公文包。他今天去出版社交稿,公文包里全是东西。
他的私人物品愿意让她翻,使她有种受宠的感觉,这代表她的身分与众不同,在他心中的地位无与伦比。看!他的秘密全是她的了。
涂剑蘅拿着两个杯子和酒走过来,莫均均正在看他记事本上记了下个月开始要去出版社开会。她又往后翻,是电话簿。
剑蘅这人习惯把所有的电话都记录在一处,公私不分,因此电话簿上密密麻麻一堆。
莫均均每看见一个女人的名字就皱眉头,她霸气地像个法官审问他:「这个蒋玲玲是谁?」
「前女友。」他头连抬也不抬。
「这个钱依玲呢?」
「前女友。」
莫均均呸了声。「孙雅佩?」
他笑着把杯子递给她,还是一句--「前女友。」
她这下子知道他是在开玩笑了。哪有可能全都是前女友?莫均均冷哼一声,再往后翻,她看见了一个名字--冯子民。
莫均均一怔,第一个想法是同名同性,毕竟这不是个太特殊的名字。
她的脸色敛下,笑容微僵,刻意平淡地说:「呃,我以前也认识过一个叫冯子民的人。」
涂剑蘅放下酒杯,忽然发现他竟把这件事全忘了。他不是准备要把冯子民的事告诉她的吗?然而这阵子两人日子过得太幸福甜美,过去的阴影竟被他全拋在脑后。
「他是我从前的病人。」
这么巧!她认识的冯子民跟剑蘅认识的是同一个?
她一时还没想到涂剑蘅熟知她的过去,只觉得出人意料地巧合。然而因为对涂剑蘅的爱与信任,她头一回想把冯子民的事全盘托出。
她沉默了一会,叹了口气道:「也许你不该放他去美国。」
涂剑蘅愣了愣,以为她已经都知道了。
是克尧告诉她的?有可能,或者是克尧告诉了咏咏,再由咏咏告诉了她……既然她已经明白了一切,他也不想再瞒。
「我知道,所以我一直自责很深。这件事也使我不想再做心理医生,因为觉得对他我必须负很大的责任。如果我不放冯子民去美国,或者晚一点再让他去,也许他就不会自杀,也不会造成妳的痛苦。」
涂剑蘅诉说着,莫均均一直静静听着。前面她都懂,也都完全理解,但最后一句,她有些惊讶。仔细想了想他话中的含意,思索出的结果却让她神色愀然一变。
「等等!你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你早知道我的事?你知道我曾经是冯子民的女朋友?」
这把涂剑蘅搞胡涂了。怎么?原来她并不知道?
「妳姊姊告诉了克尧,克尧则转告了我。」
莫均均只觉得有股凉意从她脚底一路窜上身子,快把她的心冻成冰块了。
她无法置信地瞪着他。
「许克尧一直觉得我有问题,但他治不好我,所以叫你来医治我是不是?!而你反正对冯子民感到愧疚,正好借着帮助他的前女友恢复对爱情的信心,来弥补你心里的不安?!」
涂剑蘅脸色一凝,直觉得事情变得严重,均均果然全想偏了,他得把她的想法扭转过来。
「完全不对!」涂剑蘅焦灼地说:「刚开始也许只是想帮助妳,但妳征服了我,我无可救药爱上了妳,根本再没想过什么帮不帮的问题……」
他急切地说着,她却像什么也听不见。她眼光茫然地从他身上透过去,不知落在何处,只是陷入死角中不断痛苦地钻牛角尖。
「怪不得!怪不得你那么苦心积虑地纠缠我,原来你有其它的目的,怪不得--」
「不!妳想的都不是真的!」他苦恼地说:「我并不是故意瞒妳这些!好几次我都想说,但不是没遇上时机,就是被妳打断,妳要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