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这样,现在妳跟他在媒体上的战争还没打完,也没分出胜负,妳为什么又肯使出绝招?」
「还不都是因为妳!」莫均均又埋怨又抱怨道:「没事去找涂剑蘅帮忙,害我欠他人情!这场仗要是再打下去,我搞不好继续欠他情哩!我才不要!」
听到这里,莫咏咏终于有点明白了。但她也不得不承认,她妹妹的想法实在是异于常人,让人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实在太怪了啊!
不过,至少这场风波是到此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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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均均跟那位大记者之问的战争,因为莫均均祭出撒手而划下休止符。想当然耳,那位记者一定心有不甘,因此转移了目标,非泄忿不可。
于是,曾经帮过莫均均的涂剑蘅就倒霉了。
这天,涂剑蘅才刚到妇女协会上班,协会的理事长就把他请了过去。接近六十岁的理事长老妇人,一脸严肃,事件重大有如国家机密似的。
「涂先生,您在这里工作的半年多来,表现得很好,大家也都很夸赞你,实在是我们协会里不可或缺的人才。」
老妇人习惯了拐弯讲话,不管她想说什么,都得先绕一大圈。涂剑蘅却受不了这种迂回的方式。
他微微一笑,直截了当问:「请问是我惹了什么问题吗?」
理事长皱了皱原本就已经很皱的眉头,似乎怪他不懂得欣赏她的讲话艺术。她只好开门见山道:「好吧!是这样的。我们这两天接到了一封信,上头说你在某大医院当心理医生的时候,曾经有过误诊,造成一名病患后来去美国求学时,因为心理疾病而自杀身亡……」
涂剑蘅脊背一凉。
什么人要恶意中伤他?那病患,明明白白指的就是冯子民,然而那怎么能算是医疗过失?
他深吸了一口气,就算不为自己辩解,至少他得说出事实。
「理事长,这不是事实,是恶意毁谤,我可以提出证明。如果妳不信,也可以去我以前工作的医院查。那位病人在台湾出院的时候,各方面都很正常;他的问题应该是例外,并不是医疗过失。」
「是,我是去问过你之前的医院了,他们也是这样告诉我的。」理事长还算明理。「不过,涂先生,你也知道我们这种团体是非常脆弱的,受不得一点风波。既然有人写这样的匿名信检举你,就表示你这人的确有争议;你知道我们聘请人,在乎的不只是他的能力,还有他的人格、安全性--」
「我明白了。」
涂剑蘅平静地打断她的话。
奇怪的是,他竟没有生气。遭到这样的小人暗算,他犯不着生气:从这种怕事而不懂得知人善用的主事者底下离职,他也用不着生气。
「妳是希望我自己辞职?」
理事长没说话,只是缓缓摘下了她的老花眼镜,算是默认了。
涂剑蘅很有风度地笑笑,不生气,只觉得心凉。这种工作环境,这样的上司,这工作确实不做也罢。
「我会把手上的事立刻交给助理。」
涂剑蘅很潇洒地站起来,还跟理事长握了握手才走出去。
怕事的理事长不免在心中纳闷惋惜,这样一个优秀的年轻人,到底是怎么惹了一身腥,沾了麻烦,害得她不得不请他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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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剑蘅在半个小时内,就把他的工作全交代清楚了。本来也不是多复杂的工作,甚至是一个闲差;可是忽然问,连这个闲差都没了,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步出协会所在的大楼,他车子停在两条街外的停车场。临时没了工作的他,也不那么急着去拿车。倒也不是生气或沮丧,只是一下子不知道该做什么。
他沿着马路慢慢走,倒像在散步逛街似的。他漫无目的地浏览着商店街的橱窗,突然听见身后有个女人在喊他--
「涂先生?」
他回过身子,看见一脸堆笑的莫咏咏,手上捧着一大叠讲义,朝着他定来。「好巧!」
不巧,涂剑蘅苦笑了笑。如果不是他被革职,不会在这里遇见她。
「妳去上课?」他看见她手里的课本讲义。
「补习班就在这栋大楼。」莫咏咏往楼上指了指。「你呢?这么闲出来逛街?放假呀?」
「嗯,放长假。」涂剑蘅自嘲地笑笑。
「长假?」莫咏咏顿了顿。通常放长假只有几种可能,要不留职停薪,要不有了什么变故,而这些都不是什么好事。「你……呃……」
「我被fire掉了。」他坦率地把话接下去。
「为什么?!」莫咏咏大吃一惊。
涂剑蘅耸耸肩。
「协会收到一封检举我的信,说了我一堆坏话。协会都是些胆小怕事的人,当然要我走人。」
「检举信?你这一定是遭人暗算了!」莫咏咏同情地说。「会是谁呢?」
「是谁?」涂剑蘅反问她。
既然问题被丢回来,莫咏咏只好细细寻思一番。忽然,她喊了声:
「啊!不会吧!是报上骂均均的那个坏记者?!」
「除了他,我想不起来我这辈子还得罪过谁。」他率直地说。
「啊!真该死,那家伙真够可恶的!你只不过帮均均说了几句话,他就记恨成这样!」莫咏咏忿忿地替他打抱不平。
「算了!」涂剑蘅倒是看得很开。「如果这样能让他开心点,那我也没话说。反正失业的人每天都增加,也不在乎多我一个。」
「只是对不起你了。」莫咏咏不得不为这事感到内疚。「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要你帮均均忙,你就不会这样了。」
「别这么说,能帮她的忙,我也很开心。」他认真地说。
开心?丢了工作还开心?莫咏咏暗自想道。
但她偷偷看他,他好象真的没有沮丧的样子,反而还叮嘱她:
「别跟莫小姐提我没工作的事,我不想她乱想。」
莫咏咏点点头,却觉得这两个人很怪。一个不肯欠人家人情,一个帮了人家又不肯居功。
涂剑蘅关切地问道:「莫小姐呢?还在跟那家伙打笔战?」
「不打啦!」莫咏咏笑了。「均均把它摆平了。这女人也真奇怪!原来她老早就有制伏那家伙的法子,却一直不肯用;说什么要让那家伙投降,还她一个公道之类的,真是无聊!」
涂剑蘅闻言笑了起来。
「这倒很像她的作风!」
莫咏咏笑道:「就是啊!她就是这样怪里怪气的,你还真了解她……」
话说到这,莫咏咏却忽然停住了。她陡地想到,均均是因为他才把那场战争解决的,这不是很怪吗?拖了那么久她都不肯,为什么突然一牵扯涂剑蘅她就肯了?而且涂剑蘅因为均均才丢了工作,却还特地吩咐她不准说,这不是很怪?
这些古怪之处,的确很难解释,除非这两个人……莫咏咏突然张大了嘴巴,说不出半句话来。
铃--她的行动电话响了,她抓起来一看,皱皱眉头却不接。
「讨厌!补习班在催我上去了。」她懊恼地埋怨一声。
真讨厌!什么时候不好找,偏在这时候找她。
「没关系,妳忙妳的,改天再聊!」涂剑蘅客气地说。
这可不是聊不聊天的问题,而是其它的大问题。可是她这会又没时间,灵机一动,她把涂剑蘅抓到她们大楼下一家礼品店。
「喂,进去挑个礼物吧!这家店的东西不错哟!」莫咏咏热心推荐道。
「干什么?」涂剑蘅一头雾水。「我又没要送人家礼物。」
「可是情人节快到了耶!」莫咏咏跟他眨眨眼。
涂剑蘅愣了愣。她眨这眼是什么意思?
可是莫咏咏没给他机会问,她才说完就转身跑了,只扔下一句--
「完啦!我真的快来不及了,掰掰!记得买礼物喔!」
涂剑蘅立在原地想了好久好久,才想出一点点可能来--她是要他情人节送礼物给莫均均吗?这建议好象太霹雳了点……
第六章
这是七夕情人节的前一天。
莫均均从来不想这么确切地记得这个节日,可是她周遭的一切,都非要她记得不可。
网络上的广告,马路上的大看板,电视节目里的讨论,姊姊莫咏咏和男友商量情人节当天节目的甜蜜私语……就连她现在坐在车上开车,广播电台里也不时疲劳轰炸,情人节、情人节、情人节……
「情人节」这种东西,有情人的就是普天同庆,没情人的就是人神共愤。莫均均想也没想过,她的情人节应该怎么特别庆祝,因为她根本没情人。
嘿,慢着!涂剑蘅难道不能算是个候选者?
没错,她甚至还欠他一句「谢谢」。虽然那天她在姊姊面前嘴硬,可是做人的基本道理她是懂的;涂剑蘅横竖是帮了她,她当然该说声谢谢。
只不过除此之外,她仍是极度困惑。
他的人吸引她,在她心中留下痕迹。她欣赏他的机智,喜欢他的幽默、他善良的心……她不得不想起他那俊逸的脸庞、爽朗的笑容、令人迷醉的双眸……即使只是这么想着,也足以教她怦然心跳。
她也喜欢他的唇,漂亮的唇线;她更忘不了那双唇瓣的滋味,火热柔软,令人着迷、使人沉醉……
唉,她真的糟糕透了!只是开个车,也能满脑子都是他的吻;那么当夜深人静,躺在床上睡不着的时候,那时她会想什么呢?
停好车,她拖着无力的步伐走回租赁的公寓。
还没到情人节呢,姊姊就已经不在家了,一屋子空荡荡的;就算她扭开了灯,那温暖的黄色光线也赶不走满屋子的寂寥,又是个孤单的夜晚。
莫均均随手摔下钥匙,换上短裤,习惯性地打开计算机。现代人无聊时不再看电视了,他们看计算机。一大堆垃圾信件,还有编辑催稿的留言,满满是些无趣的东西。
她百般无聊地移动着鼠标,瞥见书桌底下压着一张皱巴巴的纸条,是日本料理店的帐单一角,上面写着涂剑蘅留下的网址。
就去……试试看吧!
她把那网址打入了计算机。画面很快显现,是一个设计得很精采的联机游戏网站,看上去满好玩的样子。她在名字一栏输入了「均均」这两个字的英文译音,趁计算机在run的时候,冲去冰箱拿了一罐可乐。
游戏开始。
满满八个玩家联机开战,有个玩家,代号是Hases,那个希腊神话中的冥神,一直在讯息栏里留话吵她。一下子问她要不要结盟,一下子劝她去攻打谁谁谁,甚至无聊到问她晚饭吃了没。
网上互打,的确是比一个人单对计算机刺激有趣得多,但那个啰嗦的Hases还真是烦人!
莫均均不堪其扰,留话给他:
「你可不可专心管你的死人打你的仗,别来吵我?!」
对方安静了一阵子,莫均均以为他学乖了,没想到他的留言又冒出来--
「我是不是认识妳?」
莫均均心一凛……不会--那么巧吧?
「我可不是Persephone。」
Persephon是希腊神话中冥神Hases的妻子。
打仗用的战争游戏,顿时成了他们两人的聊天室。
「妳不是Persephone。妳是均均。」
用的是句号,不是问号,可见对方多么有把握。莫均均现在也可以肯定她遇到的是谁了。
怎么那么刚好?她头一次上站就遇上他?
莫均均哭笑不得,不承认也不否认,更不给他任何响应。对方这下更是认定了。
「妳又一个人在家无聊了?」
莫均均只有一个想法--这家伙在网络上跟他平常一样多嘴!
几秒钟过去,那边又传来几句话--
「等着,我现在去妳家找妳。」
莫均均整个人都吓呆了!
不会吧?这家伙不会说到做到吧?可是屏幕上,那个叫Hases的真的消失了!
不要!她才不想见到他!见到他就得跟他说谢谢了,而这两个字她才不准自己在他面前吐出来。
她这不再没心情玩了。她先是瞪着计算机看,然后紧张地断了联机,彷佛那个网站有毒,又好象只要这样,刚才发生过的一切就不是真的,她甚至还关了计算机。
不会有事的!关了计算机的莫均均安慰受惊吓的自己。
不会的,他开开玩笑罢了!他根本不知道她家在哪里,不要担心、不要害怕……
「铃……」十五分钟后,莫均均家的门铃声响起。
她惊跳起来,差点弄翻桌上的可乐罐。她冲出去开门,门外,一身随意的穿著,轻松的笑容,潇洒的神采,来人正是涂剑蘅。
「你怎么知道我住这?!」莫均均骇异地叫。
「我有学长啊!」他理所当然地说。
学长?喔,对了!就是那个一样可恶的许克尧!
莫均均怒气冲冲地嚷:「他这算哪门子医师?!医师不是不能泄露病人的基本资料?!」
「妳不是病人,妳是我朋友。」他一本正经地说。「好啦,我来了!妳不会无聊了,我带妳出去游荡。」
「才不要!」莫均均抗拒地说。「你这人怎么这么闲啊?!」
「当然很闲,」涂剑蘅自嘲地笑笑。「失业的人怎么不闲?」
失业了?怎么会这样?她不由自主流露出她的关心。
「怎么会失业?那你接下来怎么办?」
「饿不死的!」他潇洒地把这问题拋开,一心一意只想把她拉出门去。「好啦!别说这些,走吧!」
「等一下!」她犹作困兽之斗。「我--还没换衣服!」
「换什么?」他带笑的眼神上上下下打量她。「妳穿这样很好了。又不是去听歌剧,难不成妳还要穿礼服?」
这是什么话!她气到眼里又窜出火苗,而涂剑蘅不等那火苗起火燃烧,已经一把拉了她出去。
「走了,别拖拖拉拉的了!」
「等一下!喂--你至少让我拿钥匙啊!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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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北也只有到了晚上才会默默显出她的温柔。黄色的街灯透着暖和的光,把白天都市的拥挤、紧张、冷漠,都隐藏在背后那片黑暗中。
涂剑蘅走下楼,没开车,只是随意挑了个方向拐弯,就在红砖道上悠闲散步起来。
「喂,你去哪?不开车?」
他回眸朝她一笑。
「开车游荡?那不是很怪?靠两只腿晃来晃去,比较像游荡吧!」
莫均均住处附近有所学院,涂剑蘅往校园走去,路途经过一家便利商店,他停下了脚步说:「去买点喝的!」
莫均均不反对,随他进去了。又是水果酒又是可乐,买了实在不少,就这么拎了一袋子东西走进校园,在网球场旁挑了个地方坐下。
夜晚清凉而宁静,坐在软软的草地上,莫均均几乎想躺下了,但躺着又不好灌酒,她只好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