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力吸了一口,小脸溢出满足,可她怎么觉得双颊温温热热的,一股热气往耳边喷吐,弄得她搔搔痒痒的。
苏蓉蓉把头一转,猛地对上一双深邃柔情的眸子。
四目交接,情焰骤燃。张绍廷抿唇一笑,蜻蜓点水似地,轻啄了微开的红润小嘴,伸出双手捧着粉扑扑却呈现呆滞的脸庞,柔声问:「怎么了?」
「张、张大哥,我带豆腐脑儿来了……」你吃它好不好?脸儿爆红,她提起还挂在手臂上的竹篮。
张绍廷闻言,轻笑出声,探出手,绕过她接过手里的竹篮,松开腰间的紧缩直接包住她软软的小手儿,拉着她往后院水池上的凉亭走去。
穿过用青石迭砌而成的小桥,两人一同坐下,苏蓉蓉眨着大眼环顾四周,流水潺潺,令人感到分外清凉。
难掩兴奋之情,她望向凉亭外高大浓密的梧桐,杨柳青青,同样绿油油的一片,连用来点缀的花儿也没有。
她突然忆起自个儿适才的胡言乱语,面色一红,旋即若无其事地走回石椅坐下。
「张大哥,快吃吧!今儿有甜味也有咸味,选哪一种都好。」她捧出两碗香喷喷尚在冒烟的豆腐脑儿,笑靥如花。
脸色倏地一僵,说实话,连续几日都吃同样的东西,再好吃,也是会腻的。
瞅着她的笑容,张绍廷依然拿起瓷匙,一口一口地放入嘴里,俊秀清朗的脸庞始终带着微笑。
瞧他吃得如此欢喜,苏蓉蓉瞇起笑眼,也跟着傻笑。
端正坐在石倚上,单手托腮,只觉张大哥的笑容真是好看得紧,就是瞧上一辈子,她也不腻。
一辈子啊……面颊微热,她有些尴尬的眨眨眼,暗嗤自个儿怎会有这样不知羞的想法。
长长羽睫一忽扇,不意瞥见他唇边沾上些许豆腐渣子,不多想,她立刻自袖里掏出向来惯用绣有绿芙蓉的丝绢,轻轻地往他脸上擦拭。
「慢点儿,瞧你,吃得跟个孩子一样。」呵呵轻笑,她左擦擦右抹抹,心儿怦怦,脸儿红红,缓缓吸气,努力使自己心平气和……目光随着手里的帕子移动,就是不敢直视。
浅声一笑,张绍廷轻轻握住她的柔荑,双眸紧瞅着那略显慌忙的稚气脸蛋儿,情思一动,轻唤:「蓉儿……」
咦?这情景这对话好熟悉呀!以前似乎有过,那时也儿张大哥和她是如此靠近,慢慢的、慢慢的……
「大人!」
远边传来一声极煞风景的呼唤,旋即,风尘飞扬,只见石彪急冲冲地自回廊弯处猛然停住脚步,身一转,朝石亭直奔而来。
「大人,京城发来八百里加急廷寄。」他大气也不喘一下,恭恭敬敬的把一封密封的书信递了过去。
张绍廷挥挥手,将石彪给遣了下去后,迅速拆阅。
这一瞧,面色越显越白,他紧皱着眉,约莫一盏茶的时间,接而,默默地阖上,竟兀自独思起来。
见状,苏蓉蓉万分不解,朝放在案上拆封开来的信函瞥了眼,出声轻唤:「张大哥?」
猛然回神,他回过首,对上她疑惑迷茫的眸子,半晌,抬手笑笑地抚着她的发,只道了句:「没事。」垂下眼,他拿起瓷匙,舀着还剩半碗的豆腐脑儿,脸上仍是一贯的淡笑。
有事没事,她岂会看不出来?苏蓉蓉紧紧地捏着手里的帕子,见他彷若没事的笑,心底便一阵酸意。
难道,她真就这么不可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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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凉如水,街衢静悄。
天色异常漆黑,就和墨染一般,连丁点的月光都叫乌云遮去。苏蓉蓉以手托着腮面,倚在窗棂前发愣,柳眉似蹙非蹙,目不斜视的望着被黑暗隐没的前方。
「阿姊,妳一个人在那儿做啥?该不会是在想妳的张大哥吧?」一张稚气的脸蛋突然出现在眼前,直冲着她笑。
苏喜喜不动声色的闯进房,真唬了她一大跳。苏蓉蓉不由在心底暗骂,伸指弹向他的前额,恶声恶气地问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啊,痛死了!「还能怎么进来,当然是用脚走进来呀!」难不成用飞的?苏喜喜立刻往后跳离三步,双手摀着发疼的额头,扁嘴嘟哝:「我又没说错,妳本来就是在想张大人嘛!」还不承认,那一脸思春模样除非是瞎子,明眼人是一见即知。
「你还说!」苏蓉蓉闻言羞赧,一时脸面过不去,握着粉拳抬手就要打,幸苏喜喜机灵,赶忙涎笑讨饶,这才罢下手,只拧了道脸皮,气呼呼地道:「下回可不许你再这样了。」
双眉打成八字结,苏喜喜揉了揉自个儿的面颊,瞥了眼她手中的手绢,忍不住又起淘气,一把抢过凑到鼻间闻上一回,刻意大声叫嚷:
「真香啊,不过这味儿怎么这么奇怪,之前熏得可不是这样的香味呀?」
「之前熏了什么香你又知道啦?快还来,别用你那手给碰脏了!」
真是见色忘弟。嘴里咕哝,苏喜喜索性一屁股霸住其中一张木椅,大刺刺地翘起腿,看见八仙桌上的糕点就胡乱往口中塞。
「对了,我和张大哥的事肯定是你同娘说的,是不?」
听得这话,嘴里的糕点差些噎住,他连忙倒水猛灌。
「才没有……」他只是和娘说了张「大人」的事,至于张「大哥」,他可是一字半句也没提。苏喜喜有些心虚地别开眼,左顾言他地推托道:「阿姊,妳别忘了咱们的娘是精明得跟什么似的,妳和我有什么差错,不必明眼瞧,光闻就明白了,我说不说又有什么差别。」况且他不先行自首认罪,就真别想全身而退了。
这倒也是,从小她和喜喜一有什么小动作,连想干些坏事,不出一会儿定被娘给逮个正着,连唯一以为瞒过娘出外卖豆腐脑儿的事,原来也是娘睁只眼闭只眼,这才暂且让她逍遥快活一个月。
直至今日,她才是真正地体会到娘的厉害。
「这、这我当然知道,我是怕你又多说了些不该说的。」
「什么不该说的?反正该知道的娘都知道了,不该知道的娘也清楚得很。」突地一脸正经,他难得严肃道:「不过话又说回来,那张大人的确是个不错的人,不仅称得上是好官,也挺真心诚意的。阿姊妳可要好好把握这段良缘,过了这个庄,下间店还不知在哪儿呢!」
「你快别胡乱瞎说了,我和张大哥根本还没到这份上去。」
「我哪里是说着玩?阿姊,我是和妳道正经的。」
「我也没和你说笑……」只是这种事也不光她一人在这里说说就好,也不知张大哥的意思如何,兴许人家没这个意思,她一个女孩家又怎好厚着脸皮开口。想到此间,苏蓉蓉不由羞红了脸,咬唇娇嗔:「算了,不同你说了。」
「害臊什么,郎行倩,妹有意,张大哥未娶,妳未嫁,天理伦常正道得很,有什么怕人知道的,这种事就你们俩儿彼此最清楚,难不成还得让旁人拿主意?」不知在扭捏什么?颇不以为然地瞟了一眼,苏喜喜径自抓起一把椒盐花生塞进嘴里大口咀嚼,吃得啧啧有声。
这好管闲事的模样不像是弟弟,倒像成了她的兄长。苏蓉蓉挑了挑眉,收纳好丝绢,「喜喜,你不说我还不晓得,最近是念了哪些书,越发长进啰!」
「就读了些诗,子集也读过一些,还念过些许的史书……阿姊,妳别把我的话弄浑,现在说的是妳和张大人的事耶!」好险,差点就被她拐走了。
奇怪了,皇帝不急,倒急死了一堆太监。她好笑地替他倒了杯水,笑问:「你急什么?」
「瞧你俩推推拉拉、磨磨蹭蹭的,兴许连个手也碰不着,旁人见了都忍不住替你俩发急。」
哪有磨蹭,不仅碰了手,还搂了腰,连小嘴也亲了呢……苏蓉蓉只敢想,没敢说出口,回忆起那日他俩在后院的情景,就已决定非卿不缘。
苏蓉蓉忽觉疑惑了,他这小弟从没这么殷勤地找她说长道短、闲话家常,若非有事,怎么会扒住她说上好半天还不走。
「喜喜,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也没别的,只我觉得从头自尾,是妳多想了,张大人可是坦荡果决得很。」
闻言,卷长的羽睫不禁垂了下来,微微一忽扇,苏蓉蓉仅是凝视着手里的茶水,思绪千回百转,一句话也不吭。
唉,怎么能说是她多想呢,她年纪轻,并不代表不会思想,对些人情事故她亦是清楚明白得很,风尘打滚,她见的人多,并非是一般官宦千金养在深闺不知处,更不是懵懂无知的娃娃。
诚如张大哥说的,行些事只得埋在心头,是喜是悲,百般滋味也得一个人尝,说出去,未必就有好处。
似是默够了,她忽地抬起眼来,明艳的面容覆上愁然。
「我烦的,是另外一件事儿。」她转了转手里的茶盏,唇角扬起一抹牵强的笑,「明知他有难,我却只能静静地听,有了主意便轻轻地说给他听,其余的我什么忙都帮不上,还得让他分神忧心,就因明白他心底的苦衷,我更是无法袖手旁观,可我除了睁大眼睛看,什么事都没法做。」今日晌午的事,她耿耿于怀。
「或许对张大人而言,有妳这份心就够了,根本用不着妳多做些什么。」
「你的意思是说我碍手碍脚了?」
岂敢?苏喜喜吐了吐小舌,单手托腮,忍不住皱眉道:「阿姊妳别老是把我的意思弄拧了。妳多想想,人家张大人办的差事岂是咱们这些升斗小民能做的来,十年寒窗苦读,那些书可不是读假的,沉稳谨慎是行事最主要严守的准则,张大人不说透,没准有另一番主意,什么事都说个彻底,是咱们这些粗人的做法,妳就放宽心,别让张大人再为妳的事添一桩烦恼,就谢天谢地了。」
「喜喜!」没大没小,说话越发无礼,书都读到哪儿去了。苏蓉蓉气得猛绞袖摆,大声吼道。
他又没说错,做啥这么吼他。「唔」的一声,苏喜喜抬手掏了掏被震碎的耳屑,眨眨眼儿,一脸无辜。
没来由地发火泼撒,苏蓉蓉也觉自己太过份了些,登时讪讪地转过脸去,把玩胸前的垂穗,待烦躁的心渐渐冷却下来,便顺手捻了一小块桂花糕送进嘴里,沉声不语。
苏喜喜偏着头,偷偷地觑了身旁的人儿一眼,见她只默默地捻着桂花糕吃,面容无愠无火、无喜无悲,平淡的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不由使他有些不好意思,兴许是自个儿说话不经润饰,直言之处正巧碰在要紧地方,是谁都会生气。
「阿姊,妳可别生我的气,方才的话哪里有得罪,我向妳赔不是就是了。」
「我知你是为我好……」其实泰半也是自个儿不对。苏蓉蓉转脸看他一脸窘迫的样子,实是可爱复可笑,不禁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阿姊!」见她心情转好,苏喜喜装样的怪叫了声,也跟着笑开。
于是姊弟俩围着中央的八仙桌,一块儿吃起青盘里的糕点,说说笑笑,好不热闹,仿是回到小时候在四川老家后院玩耍的情景。
不到半盏茶的时间,一盘迭的高尖的糕点便被他俩给吃个干干净净,苏蓉蓉顿觉口干,就要抬手斟茶,可倒了半刻,一滴水也没有,翻开茶盖一瞧,一大壶水竟早被苏喜喜喝个精光。
「瞧,这壶水都是让你给喝完的,到底把这些水装哪儿去了。」瞧他小模小样,可真会吃。她嗔了他一眼,拧了把比女人还细嫩的脸皮,拎着茶盏旋身走到门前。
门扉一开,黑暗中一双大掌忽地扯住她,手上茶盏碎裂一地,发出极大的声响。
屋内的苏喜喜起初以为是她不小心弄砸了,只伸长脖子望了下,又觉不对,连忙冲出房,便见一黑衣蒙面人挟住苏蓉蓉,那黑衣人一瞧见他,利刃便狠狠地朝他刺来。
「喜喜快走!」苏蓉蓉大喊,顾不得自己,曲肘奋力往后一顶,企图挣脱。
身形一闪,幸得苏喜喜手脚尚称利落,只在袖子划破一道。
可光这么一刺就已吓得他冷汗直冒,从小到大也不过十来年,何曾遇上此等凶险的事,他简直是惊呆了,只抖着唇,双脚也不听使唤地杵在原地,就连呼救叫人都给忘了。
黑衣人见状,也不浪费功夫在不要紧的人身上,直接把目标转同挣扎的苏蓉蓉,举刀抵向纤白的颈子,握紧刀柄,作势就要刺入。
看着银白交错的刀锋,知道自个儿恐怕逃不过这道生死关,苏蓉蓉咬着下唇,几乎是认命地闭上眼。
在此千钧一发之际,「咻」的一声,一记银镳正巧刺入握刀的手,痛得黑衣人不由松手。
机不可失,苏蓉蓉挣脱开来,拔腿要跑,可黑衣人动作更快,早一步挡在她的身前,旋即回身反手掐住她的脖子,眸里闪着精亮,恶狠狠地大喊:「死吧!」
「放开我姊姊!」一旁的苏喜喜不知哪生来的勇气,竟抓起地上的刀子一劲地扑上去,猛力往黑衣人的双腿狂刺。
看着弟弟不顾死活地与黑衣人拚命,苏蓉蓉又心慌又惊骇,就怕不长眼的刀伤着他。硬咬着牙,她艰难地抽出发髻上的钗子,往黑衣人的肩头狠狠一刺。
黑衣人大骂了声该死,目光森冷,抬脚一踢,苏喜喜就像颗皮球似地滚了好大圈,撞得他头昏脑胀,胳膊和膝盖都微微渗出血丝。
剎那间,一道人影自旁闪过,不知从哪儿出现的石彪提剑上前,毫不犹豫地直往黑衣人的腰侧刺去,剑刃上挥的同时立刻把苏蓉蓉格开,随即纵身一跃,两人便就此打了起来。
刀光剑影,杀气逼人,暂且安然的苏蓉蓉扶起瘫在地面的苏喜喜,目光迟迟不能转移。
眼前的一番争斗,石彪显是居于上风,反手一刺,俨如破风之势一剑打落了黑衣人的刀子,跃起来到身后,在腰际划上一刀,不深口,便使出擒拿一把将黑衣人给逮住了。
眼瞧自己落在石彪手上,黑衣人知晓是逃不了,也不多做困兽之斗,便趁石彪不察之际,抿唇一咬,想咬破事先含在嘴里的药丸,亏得石彪反应极快,往黑衣人颈上狠狠一敲,立刻将嘴里的毒药吐了出来。
「好小子,一人做事一人担,竟想以死来解脱,我倒要瞧瞧你是谁?」唰地一声,石彪大力扯下黑布,现出的是一张尖瘦的面孔。认出歹人,他不禁大喝道:「好哇!竟是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