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没来得及拒绝,又让追兵追上,元凤栖想也不想的,再次被迫应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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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什么东西?明明跟她说了别乱跑,这下,甭说来不及告诉她王兄临时改变进入林中的路径,就连她人都不见踪影?”
骑着马,吆喝着自己打小驯养的老虎跟上自己,达奚齐德来到先前与元凤凄分别的地点,不知怎的,见到空无一人的林地,他心生一股不安。
“那是……”前方不远处的树上,插着弓箭,树干上还残留数道劈砍的刀痕,单地上犹见血迹与凌乱足印,仿佛之前有过争斗。
有支射在地上的箭勾着一小块丝布,那色泽……极为眼熟。
那是一早出门,他特别为她挑选的裙色,没有理由忘记。
“有人互相争斗,可想而知……难道凤栖被卷进步六孤家的纷争?这家伙总爱让人担心,早要她先躲着,没事别出来呀!该死!这与事先说好的不同,她这迷糊蛋,怎会让自己置身那危险境地?”
向来能保持冷静的达奚齐德,竟忽然心慌意乱起来。强自按捺下焦急,他仔细观察草地上残留的足迹,试图找出她的下落。
“一个受了伤的骑士……与一名女人……”他一面思索,而后毫不犹豫的驾马往前狂奔。
“他们骑了马,住树林深处,三旗领地交界的‘弓月河谷’前进!”
照计画,他应该等候达奚齐义出面救她,但他就是沉不住气,王兄根本不在此处,猜想凭她被封住了手脚的现在,根本无力自保!
别说林中野兽众多,为了继承旗主后能减少敌人,受邀见证的三旗旗主,往往在比试中,受到暗杀攻击也是常有的事,他怎会大意忘了这点?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达奚齐德也不管脸上身上是否让沿途树枝勾伤几处,他只知道,一定要找出元凤栖!
“可恶!我说过一定会保护你的!”没法信守承诺,竟如此叫他难受。
直到听见湍急流水声,近乎狂奔半个树林俊,达奚齐德终于找到了她。
“凤栖!”
看周遭失去意识,横躺草地上的十来各魁梧大汉,达奚齐德该庆幸她仍好好活着,可是他只觉恼怒。不知是气她莽撞,还是气自己不够谨慎。
“齐德!”原来决定要将他打骂一顿的元凤栖,见他出现,却完全忘了这个决定,她欣喜迎向他,却换来他难看至极的脸色。
“谁准你动手的?”他怒不可遏。
“你知不知道我要你等在那儿的?”她太可恶,让自己置身险境,让他担心会失去她,尤其见到她手臂上数处划破的刀伤,叫他气得浑身颤抖,险些说不出话。
他完全没注意到,此处不只有他们两人,迳自对她大发脾气。
“这老爷爷有难,我不能将人家撇下不管哪!”指着步六弧旗主,元凤栖委屈万分的辩解着。
“老爷爷……步六弧旗主?”转头一看,马上发现自己在别人面前失态的达奚齐德,这才惊觉自己竟为她失去理智,这……意味着什么?
他自己在那当口,忘了他明明是希望王兄来救人,最俊竟忍不住抢先一步来救元凤栖……她当真影响他太大。
“别怪公主冲动,达奚旗主,是老夫拖累公主。”拖着身子走出来的步六孤崇信,眼见达奚齐德少见的激动,更加肯定自己应该没有看错人。
公主是个好姑娘。
“这……”一甩头,达奚齐德刻意压抑情绪。真要不在意她,他就不该动怒才对。“唉,算了算了。”
这……到底是好是坏?不成,这样下去,他也许会对她产生下该有的眷恋!
像是下了决定,步六孤崇信说道:“既然达奚旗主在此,那么我就宣布,按照规矩,拿到我手上令符的,即为下一任狼旗旗主。所以,公主是--什么声音?”
老人敏锐发现周遭有异样脚步声,伴随极轻而咬牙切齿的嘶吼;他们三人几乎同时停下动作,转头看向身后。
“吼--”的一声,最先采取行动的,是达奚齐德豢养的老虎,凶猛跃上前,咬住了包围他们的其中一只银狼。
银狼逼近他们,可他们身后就是弓月河谷,虽然夹道悬崖并不算高,可河水湍急,万一他们失足坠河,仍有受伤殒命的可能。
“银狼!”元凤栖看着那全身毛发呈现银白色泽,双眼通红的庞然巨兽,就算达奚齐德从没教过她,她也很清楚那个是什么。
“凤栖,到我身后!”不让她身陷危机,达奚齐德率先抡起弯刀冲出去。这一次有他在,绝不容许她再受伤。
“别逞强!”元凤栖将手指含入口中,嘟起唇猛力吹着口哨,想将达奚齐德的爱驹唤来身边。平时她未必会输,可现在,识时务者为俊杰,走为上策。
“齐德,步六弧旗主,咱们先逃--小心!”
才正想劝说达奚齐德先行离开的元凤栖,一看向他,便见树上竟跃下另一匹银狼,挥舞着利爪朝他攻击。
她没有多加思考,知道自己就算掷出匕首,也没有足够力量挡下银狼爪子,那瞬间,她使尽全身的力气,飞扑过去,抢在他被袭击之前,以身相护。
“不行!”
注意到身后异动时,达奚齐德挥刀将眼前银狼劈成两半,一回头,却眼睁睁看着她迎向他,代他承受致命一击。
“凤栖--”
自己不能保护好她,让她身陷危机已够让他自责,见她为了救他而承受银狼一爪,他的心仿彿顿时也被那银狼撕裂开来。
他怎么会这么糊涂?定下这样漏洞百出的计谋?
“凤栖!”他唤着她名字,握紧手上弯刀,想也不想的使劲挥下,一刀斩下那正想咬断元凤栖颈子的银狼头颅。
抢在银狼庞大身躯将她压垮前,他及时将她扯落怀中。
“你为何要做这种有勇无谋的事?明知你自个儿身受重重束缚,没办法动手还硬要冒险?冲动也该有个限度啊!”
达奚齐德一手紧抓着受银狼一爪撕裂肩头血肉的元凤栖,抱着她飞身跳跃,同时另一手以闪电神速猛力挥砍,一瞬间便以惊人的气势,将剩余的三匹银狼当场格杀。
他完全管不了别的,只知一面手忙脚乱的扯下自己衣裳,缚住她出血不止的伤口,一面狂暴大喝:
“你何必救我,我身上有铠甲,没那么容易受伤,你听见了吗?谁要你这么莽撞?”就算知道错不在她,可见她这模样,他心中没来由地就是想发怒。
“没办法呀……我……没办法眼睁睁看你受伤,就算你、就算你很讨厌我,我还是……放不下……谁让我们是……打成一片的朋友嘛……”
她惨白着一张脸,颤抖着唇办硬是挤出一抹笑让他安心些,使尽力气想安抚他那怒气横生的眉头,但因为肩上好痛,叫她的手怎样都触不到他脸庞。
比起让狼王注意她,她更想要的,是希望达奚齐德别再那么讨厌她呀……可是她不能说,说了只会让他生气而已,她是知道的……
明明下定决心要坦白说喜欢他,可是……是因为受伤让她没了力气吗?怎么她又退却说不出口了?
就算自己再喜欢他,他也不会接受。所以,没办法呀,当朋友,至少……他们还能有一点点的关联……
“谁跟你是朋友!你是王兄的--”戛然住口,达奚齐德忽然觉得自己怎么会如此驽钝?
他早该发现了不是吗?打从他对她,不像对其他女人一样冷言冷语、拒于千里之外时,他就应该正视自己的心意。
怕是初见面时,他就被她那出众的本事和过分单纯的性子吸引住了,老拿王兄的事当借口,其实却是如昂真猛儿所说的,现在他护她,不是为王兄。
而她,毫不迟疑甘愿为他挨上银狼一爪,就算她自己没发现,她也已经以行动证明了她的心意。他却傻傻的老想将她推给王兄,他……实在太愚蠢了哪。
为了他权势依附而来的女人太多太多,可在性命危急之际,又有谁还会留在他身边?只有她啊--
“别生气哪……我,就当我是为了救自己的小叔……”
他们之间,原来连朋友也谈不上……他是这么想的呀!还好她没说出真心话,否则不是丢脸丢大了吗?她……除了含泪苦笑以外,还能如何?
见他咬牙切齿的表情,她难堪的别过头,不知怎的,听他一语,心中的疼还比肩伤更令她难受。
“我不是你的小叔!”
她有些慌了,不是小叔,不是朋友,到底算什么?她……不想和他当真切断了一切关系……她喜欢他,好喜欢好喜欢,喜欢到可以为他不顾一切,但是他却不肯接受……这让她该怎么办?
全身力气尽失,眼前突然蒙上一片黑,脑中昏沉袭来,她悲伤的想着,若是死了也罢,至少她不用再想这些恼人的事,反正他终归不喜欢她。
“凤栖!”
身子虚弱的无法回应他的叫唤,她只知道自己真的好不甘心……为什么他就是那么讨厌她?她做错了什么?
“我千许你死!你是我的--”
什么?他说了什么?她没听清楚哪……
“达奚旗主--别大意了!”步六孤崇信的声音,打断了达奚齐德的悔恨与焦躁。
紧随在银狼攻击之后,步六孤家的族人再次现身偷袭。
就如同达奚齐德有本事驯养老虎一般,步六孤家的人也同样有驯服猛兽的秘传绝技,看样子,那些银狼会攻击他们,是有预谋的。
“虽然我万分不愿干涉别家的家务事,但,你们伤了凤栖--不可原谅!”
达奚齐德将元凤栖放在因口哨声而狂奔来的马儿背上,猛力一拍,打算让元凤栖先逃走;他再转身,抡起弯刀为元凤栖断后。
可马儿的悲鸣声响起,打乱了他的计画。步六孤家的族人,果然如预料中的,连达奚齐德也当成攻击目标,首当其冲的从没有抵抗的马儿开始。
马儿受惊之下,高举前脚呜叫着,反而让马背上昏迷的元凤栖,就这么翻滚落河!
“不--”
距离不远处的达奚齐德,见状一惊,向来最无法容忍半途脱离战场,认为逃跑有失名誉的他,却想也不想的飞身而出,抢先一步捉住元凤栖的手,跟着她坠河!
HHHHHHHHHHHHHHHH
耳边传来“啪吱啪吱”的星火碎裂声响,元凤栖这才悠悠自黑暗中清醒。
“唔……”她……在哪里?自个儿弄不懂置身何处。
她死了吗?可是身上的疼痛,叫她无法思考。而身子被强大热意紧紧包围,她有些眷恋这样的温暖,不想醒来。
“凤栖!”是她熟悉的声音。“你醒了吗?”
她努力睁开眼睛,近在咫尺,仿佛就贴在她眼前,那是达奚齐德惊喜的表情。
“伤……还好吗?”
“我--”未曾和他有过如此近的距离,让她吓了一跳,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她只知道自己背上好疼,挣扎想要爬起来,但一牵动伤口,让她霎时停下了动作。
“啊呀!”
此时盖在她背上的衣裳整个儿抖落,直到冷风忽然吹拂过来,她才惊觉自己身上一片空空荡荡,除了包裹着伤口的布条外,衣裳早巳卸得一干二净。
更糟的是,难怪她觉得很温暖、很舒服,她根本就趴伏在他身上,让他光裸的宽广胸膛与强健手臂紧紧搂着。要她不发出尖叫,实在很难。
“我……我的衣服……还有你……你的衣服……”她双手反射性护住了前胸。
“别乱动,这只是为了替你疗伤和为你维持温暖的权宜之计。我们坠河后,你足足昏迷了一天一夜,为了救你,我只好出此下策。”
没说的是,在这种时刻,他竟然见鬼的发现,他总是嘲弄不停的那块“平板煎锅”,也会让他起了冲动……就这一点,打死他,他也不会现在当她的面承认。
要若无其事的抱着她,还要装作无动于衷,是个可怕的考验。至此,他只得完全投降,同意自己对她是动了心。
担忧她的伤势,他不眠不休的照顾她,双眼血丝满布,她看得清清楚楚。倘若还要怀疑他用心的话,也未免太不厚道。
而且,最重要的是,即使这是不合礼教的事,她仍……无法生气,甚而还有点开心,他没有丢下她不管。
“在咱们国家……若是如此,女人早就失了名节,不咬舌上吊自尽,也要送进庙里出家,否则定会受人耻笑到死的。”
“你不像是那种会因为别人几句风言风语,就动辄寻死的无聊女人。只要问心无愧,清者自清,别在意其他。我们之间,没发生什么。你受了伤,我就算再想不开,也不会对你动手。”
察觉她似乎很介意,不想见她愁容满面,他玩笑似的企图把这件事唬弄过去。
“可是,就算活着……那又如何?”听他这么解释,她脸色益显惨白,不光是因为失血的缘故。
她有些懊恼,美人在怀,他怎么一点反应都没?就算她受了伤,他维持风度,体贴若她,但至少也给点反应啊!他这样,只让她觉得很挫败。
“我已经不知道还能怎么办,这一次搞砸婚事,今后,我该怎么走下去?”
“真正可怕的事情,你还没遇过,别这样就泄气了。”
发现她身躯开始颤抖,他没征询她的意见,便忍不住出手将她拉回自己的怀抱里,拾起散落地上的衣裳覆盖着,让两人身子亲匿相贴。
“多年前,某个庞大家族小,有名女婢受主子宠爱,生了名男孩,排行第二,可等到主子一死,那名男孩便成了正妻的眼中钉,非除之而后快不可。”
元凤栖皱眉。他怎么在这时候开始说故事给她听?可以肯定的是,他该是想激励她吧。
“就算日日备受欺凌,那男孩仍然以为只要努力,就能在这个家族受到承认,可惜,他愈有本事,正妻就愈容不下他,深怕有一天,男孩抢了长子的继承权。”
元凤栖听着,仍然是一头雾水。
“所以男孩十岁那年,在一次狩猎中,正妻派人想杀了那男孩。他的胸口,甚至让人砍厂几乎要致命的一刀,就在这位置。”
他拉着元凤栖的手,贴在自己心窝上,元凤栖赫然惊觉,他胸口竟有一道斜长疤痕,方才她没看仔细,可现在看到了,叫她陡然心惊。
一个孩子,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就被家人视为仇敌般憎恨着,险些送命吗?那……是他的过去吗?
伸手描绘着那道留下痕迹的刀疤,元凤栖忽然觉得自己的心也跟苦痛了起来。
“如果不定他大哥挺身而出,反抗那正妻,及时救了那小男孩,并且从此保护着他,那男孩恐怕早就死了。但,仅仅十岁的小男孩,经过那样的历练,仍然选择了活下去,你可别连个孩子也比不上。”